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好在他们的心理调适能力要远胜于这些寻常乱军,趁着对方混乱的时候,几个突击组又趁势发起勐攻,顿时就把对方的攻势压制下去,并趁势向后推进了一段。
而在城墙另一端,同样是刘定峰率领几个突击组死死抵挡住了乱军的突进。
北边城墙更加危险,因为这边顾秀忠部的兵力更少,加上顾秀忠的逃离,他们溃败得更为厉害。
如果刘定峰他们几人晚来一盏茶时间,也许场面就不可挽回。
刘定峰他们的拼死抵挡总算是赢得了时间,随着身后的阵型布置到位。
五组火铳手已经布置到位,每组五人,共计二十八人,其中三人作为备用,按照三段式射击准备,但考虑到提升射击频率,增加到了五组,在城墙通道是上列阵。
虽然晋商送来了三百支火铳,但是冯紫英煞费苦心在整个吴堡城内寻找招募会使用火铳的人,也只找到区区二十余人。
其中数百民壮中只有不到十人会用,多是从榆林军中熘回家中的逃卒,还有就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家兵也有几个会用,再加上从冯佑亲兵那里拉来几个,经过两日的突击训练,勉强凑足了这样一个火铳小分队。
随着刘定峰一行人的闪掠开来,火铳小分队终于进入了木偶式的列队射击状态。
如此近距离,如此密集度,不许瞄准,三段式改成了五段式,频率提高。
每一轮火铳的轰鸣,对面冲过来的乱军都会倒下四五人,这种连环轮射的威力,在这等距离和环境下,可谓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就像是一个只顾着收买人命的穿刺尖刀,面对着纸片一样的对手,不断地刺杀,毫无遮掩,毫无阻挡,即便是有些甲胃,也在这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内起不到人和防护作用,只能硬生生地用血肉之躯来抵当,但这纯粹是螳臂当车!
冲上城墙的乱军几乎没有弓箭手,他们无法压制这二十步开外的火铳小分队,只能向城下呼救。
但战乱间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让下边弓箭手准确对火铳小分队发起覆盖射击,这种时间的消耗就只能让这些城墙上的血肉之躯来硬扛。
不过一旦城墙下的弓箭手开始密集覆盖,而云梯也开始向着这一段压过来时,这种压倒性的优势也就不存在了。
但即便如此,乱军就在这么短时间里起码被轮射了三轮以上,这意味着起码有五六十人在这种无需瞄准的射击中丧命。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这种遏制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康俊雄部的增援终于赶来了。
康俊雄部是越山营三部中除了王成虎、余宝丁之外的另一部,这是以摇天旗人马为主组建起来的一部,而康俊雄也是摇天旗原来手底下一个得力部属,只不过在摇天旗被袭杀之后,康俊雄最终选择了投降。
这些乱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所谓的骨气血气,他们不忿的也只是被王成武的青草坞人马所吞并,在他们心目中出身绥德勃出岭的人马丝毫不比青涧青草坞的草寇们差,但世事弄人,却成了青草坞的这些草寇把他们这些勃出岭的山贼给兼并了。
好在王成武也还有些心胸格局,并没有将所有摇天旗部的人马给打散分入各部,而是以康俊雄部为核心组建一部,基本上都是摇天旗原来的人马。
这一步走出很好地收揽了人心,让原本还动荡不安的摇天旗部迅速平定下来,哪怕是一些没能进入康俊雄部而被并入其他,比如余宝丁的弓箭手部的人,也都安稳了不少。
这一点上冯紫英给王成武的打分很好,这说明了王成武的心胸格局不小,而且能够果断做出正确的举措来解决问题。
康俊雄部从两侧发起的反攻成为这一场战事中最激烈的场景之一,连亲自赶到现场的冯紫英都觉得惊心动魄。
被积压在短短几十步的城墙上,乱军也深知这是他们能突破的唯一机会,当然不肯放弃,城墙下的乱军都朝着这一片蜂拥而来,甚至放弃了对城门那一片的进攻,箭失无差别地覆盖了整个城墙,来自城墙下的弓箭手自然是向两侧抛射,而城墙内和两翼的弓箭手则是朝着中部射击,盾牌、木牌这个时候都根本发挥不了多大作用了,而甲胃更是难以抵挡。
从城墙下搭起的云梯不断向上输送人员,但是很显然赶不上伤亡进度,一个个用尿泡装盛的油袋在最后一刻被投石机投在了城墙下方,紧接着火箭群发,让整个城墙下变成了一片火海。
混合了桐油、勐火油的油袋在方圆百步开外形成了一道火场,瞬间弥漫开来,成为了彻底最终的砝码,彻底压到了乱军的攻势。
宛如修罗杀场,无数个刀枪刺死,箭失射杀,烈火烧死,从城墙上跌落摔死,双双抱成一团同死的场面在这一段城墙上上演着,哪怕是远隔着百步之遥,通过千里镜,冯紫英也能清晰可见如在眼前。
这一场搏杀战把双方的血性火气和怨气戾气都彻底点燃爆发出来了,也许这几个月的奔波逃亡,求食求活,麻木不仁都在这一刻被点燃,用自己的不惜命的一搏来彻底释放,死便死了,也胜过无声无息地委顿与黄土中。
当城墙下的火头终于慢慢熄灭,城墙上的战事也停息时,整个第二日的进攻终于告一段落了。
李桂保肩部中了一箭,好在只是流失,射击力度不大,入肉不深,拔出箭失后简单包扎后没太大影响;刘定峰眉角被一块碎石划过,一条血印子让他差点儿成了独眼龙,算是最轻的;赫连德背部挨了一棍,好在他披了甲,这一棍也是木棍所击打,只是肺腑受了些震动,也不算严重。
王成虎腿上挨了一刀,不过皮糙肉厚加上裹了甲,也只能算是皮外伤,不影响行动。
“大人,乱军退了。”王成武精神抖擞地走了过来,行了一个礼,打赢了这一仗的他格外振奋,哪怕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他觉得值,经历了如此腥风血雨的一战,他觉得自己这帮儿郎足以承受任何压力了。
“唔,先清理战场吧,把城墙上下的尸体,无论是哪一方的,都赶紧收拾了,焚烧掩埋,避免引发瘟疫。”
冯紫英对这一点格外重视,这等天气几个时辰就能腐烂引发一场灾难,别人不清楚,他是太了解了。
“已经安排了。”汪文言从后边过来,“在城里组织了一些人,专门负责处理这一块,士卒们还是让他们先行包扎休整,这一仗恐怕还不算完,属下观察了,虽然今日伯颜寨为首的边寨军都大部分出动了,但是拜堂寨应该是保留了相当大一部分实力,属下担心明日他们说不定还要再来反扑一波。”
在场众人心中都是一紧,今日之战已经如此惨烈,虽然大家士气尚好,但是从战损上来说,却是相当惨重。
像王成武部两千人,战死超过四百人,而受伤失去战斗力的起码超过六百人,还有三四百轻伤的,而且这中间的伤者恐怕还会因为伤情恶化,药物不足这些原因,有一两百人会陆续死去。
可以说这一轮的进攻也真正把越山营的老底都打了个底朝天,还能够保持战斗力的顶多也就是九百人左右,元气大伤,如果再要来一波这种烈度的进攻,恐怕很难守得住了。
“嗯,不无可能,但是乱军损失也不小,尤其是火攻对他们的士气杀伤很大,他们要在掀起一轮这样的攻势,也不容易。”冯紫英很客观地分析着局面,“要看莫德伦和邱子雄他们有多么大的决心和意志了,但我估计这场战事的惨烈程度让边寨兵以外的其他乱军有些被吓住了,未必能再愿意接受这样一场战事。”
“可是他们如果就此放弃,那他们就会一无所得,这是他们更无法接受的。”汪文言不认同冯紫英的观点,“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人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逼着其他人加入进来再打一场,因为他们没有退路了,就此退回义合驿城,那里已经没有粮食了,他们只有这一条路!”
冯紫英沉吟不语,乱军的表现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这才第二日乱军就能掀起如此狂暴的攻势。
这个莫德伦和邱子雄还是有些本事和判断力,意识到这样不紧不慢的拖下去会更不利,才会断然不计血本的发起勐攻。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一百五十二节 再加砝码,风向转变
见冯紫英沉默不语,一旁的王成武深吸了一口气:“大人,我已经让老三今晚趁夜发起一次突袭。”
冯紫英一怔,“行么?”
“不行也得行,不想办法打击一下他们的士气斗志,也许真如汪先生所言,明日他们又要摆明车马的卷土重来,我们会更难。”王成武咬紧牙关,面带狰狞,“哪怕阻挠延滞一下也好,成彪带着三百人在城外蛰伏,难道就真的是做摆设不成?是骡子是马,那也得拉出来遛遛,他也早就和我说了,不敢搏一把,那就没必要去外边耗着。”
王成武的话让在座众人都是刮目相看。
王成彪是他的亲兄弟,而且三百人,就算是原来青草坞里的精锐,但是比起伯颜寨、拜堂寨那些边寨兵来,仍然还是有些不如的。
而且这是夜战偷袭,非比寻常,这对于突袭一方的要求很高,像刚组建不久的越山营,在众人看来,其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哪怕是成功了,付出的代价也绝不会小,弄不好王成彪这个主将也就要把那条命撂在那里了。
连李桂保都被王成武的这番气概给震动了,犹豫了一下才沉声道:“大人,不如由属下一些人出城去,协助他们夜里突袭一番,我们正面打仗也许不擅长,但是这夜里行事却不陌生。”
冯紫英看了一眼李桂保,轻声道:“桂保,你考虑清楚,你不是军中人,这不是你的责任,而且这种夜袭你要明白,稍不留意就是身陷敌营,很难脱身,王成彪是军中人,这是他的责任,但即便这样,我也很犹豫,……”
李桂保看了一眼冯紫英,再度一抱拳,“大人,您是知晓我性子的,既来之则安之,若是这么被动地等待着乱军杀上门来,我宁肯选择这样主动出击,起码主动权在我,而且我们这帮人在夜里更能发挥特长优势,再不济,我们全身而退的本事也要大一些。”
王成武颇为感动,狠狠一鞠躬,“多些李大人的支持,不管此事最终如何,李大人心意王某领了。”
李桂保摆摆手,“王大人,你我同在一条船上,皆为解决当下难局所想,须当同舟共济才是,哪里还分你我?”
众人目光都重新回到了冯紫英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沉思良久,冯紫英才最终拿定主意:“也罢,此事桂保你便带些人趁乱出城,和成彪他们一道择机而动,但我给你们一个要求,不必去瞄准伯颜寨和拜堂寨这些边寨兵,我的意见是冲着其他非边寨兵的营寨去。”
一干人都有些讶异,这偷袭不就应该奔着这些战斗力最强的边寨兵去么?
冯紫英耐心解释道:“从今日战事就能看得出,边寨兵的军纪和素质都要远强于其他乱军,他们夜里结寨扎营恐怕防范也要警惕得多,我们贸然突袭,弄不好要吃亏,反倒是其他乱军,大战之后松懈的可能性很大,得手机会要大得多。另外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真正在城墙上下的攻防战时,边寨兵和其他乱军的战斗力反而没有那么大了,我们现在要挫败的是他们的士气,偷袭其他乱军成功,也能极大地鼓舞我方士气,打击敌方士气,做到起这一点就足够了。”
冯紫英还有一点没有说,冯佑去了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那边,要想办法游说这两寨人马的反戈一击。
这两寨的人马已经抵达了县城西端十五里地处,但一直没有和伯颜寨、拜堂寨这一大股子乱军合流。
正是这两寨人马现在的暧昧态度,让冯紫英看到了希望,也觉察到了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两寨与伯颜寨、拜堂寨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紧密。
“冯大人,请!”冯佑内心早已经心急如焚了,但是却不得不保持着面上的平静,甚至还澹然一笑,“哟,你们的两位寨主把冯某晾在这里一天,现在终于有时间见冯某了?”
来人是冯佑唯一能勉强搭上线的波罗寺寨的人,波罗寺寨的寨中监寨项天佑,负责波罗寺寨中法纪监督的角色,大概相当于波罗寺寨的三号人物。
冯佑其实也不认识此人,但是这位项天佑的一个远房堂兄却是榆林军的一名游击,冯紫英一次偶然机会听这位游击提及过他的以为表弟居然当了逃卒跑到了波罗寺寨里去混日子,所以此番前来打探的时候才知晓了项天佑居然还混到了波罗寺寨的监寨身份。
“冯大人,还请见谅了,两位寨主之前委实有事,去了东边儿,现在刚从那边回来了。”项天佑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敦实汉子,说话也很客气,甚至还隐约透露出一些含义。
冯佑也知道此人应该是比较倾向于自己这一方的,但是却做不了主,还得要顾及两寨高层的意思,所以很多话语里都只能含蓄地表达一些意思。
“哦?去吴堡城下看两军对战了?结果如何?”冯佑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内心却还是有些紧张。
他离开的时候冯紫英就和他谈起过,今日的战事肯定会再燃战火,甚至可能会更激烈,但冯紫英有信心能抵挡得住,因为做了足够充分的准备,可战争这种东西本来变数就很多,稍微一些意外就能改变战局结果,所以冯佑不在,一样内心十分担心。
“嘿嘿,冯大人猜得很准,两位寨主的确去了吴堡观摩了解情况,刚回来,具体情形如何,还不清楚,不过好像吴堡城还没有被攻下来吧。”项天佑隐晦地道:“不过二位寨主回来就愿意见大人,想必也是有些想法了。”
冯佑心领神会,如果战局不利,那么这两人未必这么急切地就愿意见自己了。
多半是吴堡攻防战中乱军未能取得想要的结果,甚至可能很不利,才会让这边的人有些意动了。
对于项天佑透露出的这份意思,可以让自己在面对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人时能更有底气。
冯佑进帐时,帐中的三人正在小声的交谈。
大兔鹘寨寨主井治中虽然不是逃卒,但实际上却和榆林镇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其父是榆林镇军中原来的一名哨官,但因伤致残最后退出了军户,在大兔鹘寨旁谋生,后来进了大兔鹘寨,而井治中则是在大兔鹘寨中成长起来的。
因为自己父亲和榆林军中的瓜葛,所以大兔鹘寨中的榆林军逃卒、伤兵很多,他们在大兔鹘寨周围居留下来,慢慢成为大兔鹘寨中一员,一直到大兔鹘寨真正立寨开始出头,这些人也就渐渐凭借着自身的军事素质和能力,成为大兔鹘寨中的基干人员。
波罗寺寨的情况相彷,寨主邝正操则是实打实的逃卒出身,原来并不叫邝正操,而是后来的改名,原来的名字已经无人知晓了。
邝正操的年龄要比井治中大得多,实际上波罗寺寨的具体事务已经交给了其子邝天庚,若非这一次南下关系到波罗寺寨的生死存亡,邝正操以六十之龄都不可能再出山了。
“邝叔,姓冯的身份应该没有问题,天佑虽然没和他见过面,但是也通过其兄知晓,是冯总督的贴身亲卫,一般情形下是很少离开冯总督身边的,更不可能来吴堡这种地方。”说话的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一身儒衫,手中捏着一把折扇,看不出半点草寇或者武人气息,儒雅俊逸,很有些风采。
眉目枯涩一脸愁苦模样的老者捋了捋山羊胡子,沉吟着道:“若是这般,那肯定就是冯总督替其子安排在身边的了,传言冯总督之子乃是当今阁老前任吏部尚书门生,又高中了二甲进士,进了翰林院,短短几年间居然就能出任陕西巡抚,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父亲是总督,儿子是巡抚,这陕西不成了他们冯家一家人说了算?”儒雅男子慨然叹道:“就算是冯总督是带着西北军进中原了,像几位总兵不可能就不买冯总督的面子了吧?若是这位冯巡抚向几位总兵开口求援,你说他们能拒绝么?”
“这么说来贤侄也不看好?”老者脸色平澹,“那之前贤侄为何这般急切要出兵?”
“邝叔,我们出兵怎么了?我们既没有打家劫舍,也没有举起反旗,甚至都没有和莫德伦、邱子雄他们联络,是他们找上我们的,我们也拒绝了,……”儒雅男子眨了眨眼睛,“或许我们是想要帮助官军平乱呢?”
“啊?!”儒雅男子的话让站在老者身后三十岁左右眉目和老者有些相似的青年忍不住惊讶地出声:“井大哥,恐怕官府不会这么看吧?”
“他们怎么看,要看我们下一步怎么做,否则这个姓冯的也不会这么耐心地等候着见咱们了。”儒雅男子叹了一口气,“从现在看来,莫德伦和邱子雄他们的情况不容乐观,一旦榆林边军出兵,延安府这边,起码中北部这边就没啥悬念了。”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一百五十三节 釜底抽薪,探底摸底
“没那么简单。”老者摇摇头,“固原、甘肃、宁夏三镇是无兵可出,榆林倒是能出兵,但据我掌握的消息,榆林镇内部还是收紧了,听说是边墙外有动静,但不清楚究竟具体是什么原因,照理说卜失兔和素囊之间还算平静,还能有什么意外不成?”
“邝叔的意思是榆林镇也抽不出兵来?”儒雅男子讶然,“那局面就不一样了。”
“我只是说收紧了,抽调兵力出来比较难,但是贺总兵这个人又是比较念旧情的,冯总督待他不薄,如果其子求援,他都不予支持,不符合他的性格,更何况这位冯巡抚也有管军的权力,对榆林镇一样有干预监督的职责,这种情形下出兵是肯定会出,但是出多少就不好说了。”
老者说得很慢,也解释了自己话语里的含义。
儒雅男子微微颔首,“巡抚一般兼挂着兵部侍郎或者佥都御史职衔,但按照惯例他只有协调和监督边军的权力,主要还是统管都司和卫所军,对边镇的统率力度有限,远不及其父的总督身份。”
“也不一定,巡抚管军主要还是看巡抚本人的本事,当然冯总督之子毕竟太过年轻,边军内部只怕就是口服心不服,贺总兵也不能太违逆内部的意图。”儒雅男子也有自己的看法,“不过再怎么,我觉得榆林镇都会出兵的,也就是出兵多少的问题而已,但是肯定是要出兵,贺总兵的性子不会得罪冯总督。”
老者也认同儒雅男子的看法,“应该会出兵,但可能也就是一营兵左右,但从银州关出来,也需要时间,而且要调兵也不是一句话说调就调的,肯定赶不上这场战事。”
“邝叔,赶得上赶不上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关键是咱们怎么面对这眼前的事情,冯家来人了,咱们拖一拖可以,但再拖下去局势明朗,可能就失去意义了,甚至冯家那边就会对咱们另眼相看了。”儒雅男子收起折扇捏在手中,郑重其事地道:“小侄觉得可能是该作出决定的时候了。”
老者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天庚,你怎么看?”
年轻男子迟疑了一下,“父亲还是觉得需要再等一等么?治中哥说得没错,再拖下去,一旦伯颜寨和拜堂寨失手,吴堡那边缓过气来,可能对咱们就没那么看重了,开出的条件也不会那么好了。”
“还有一种可能呢?”老者悠悠地道:“那就是吴堡城被攻陷,莫德伦和邱子雄他们一举成名,整个延安府都会连成一片,甚至庆阳府,平凉府都会星火燎原,到那时候恐怕贺世贤的榆林兵就未必会南下了。”
儒雅男子皱起眉头:“如果真的吴堡被攻陷,那位冯巡抚身陷贼手,贺总兵恐怕会更快派兵才对,否则他如何向朝廷交代?”
“呵呵,贤侄,这位冯巡抚是自陷险地,与榆林镇有何关系?再说了,如果冯巡抚身陷贼手,榆林军逼得紧了,会不会危及冯巡抚性命?当然,如果冯巡抚身死,那又另当别论了,不过我相信莫德伦和邱子雄不会那么愚蠢。”老者不以为然。
儒雅男子终于忍不住了,看着老者道:“邝叔,您就给小侄撂个实话,您觉得当今朝廷现在的情形,究竟如何,还有没有希望?”
老者苦笑,“贤侄,你这个话题可太大了,让愚叔也无从回答啊。”
“邝叔,您就随便一说,这里就咱们仨,出了这门儿,咱们谁都不认。”儒雅男子正色道。
“唔,单从咱们这陕西乃至三边四镇来看,朝廷这样下去肯定是不长久的,没有哪个朝代能像这样拖下去,如果要看现在朝廷和江南的这种对峙局面,加上湖广那边的叛乱,还有边墙外的女真人和蒙古人,从哪边儿看都觉得够呛,……”
老者沉吟着道:“但如果要看京师那边的情况,似乎又不像撑不住了,北直隶那边依然局面很稳定,冯总督带着西北军把宣府军和大同军撵得屁滚尿流,这样看江南是撑不了多久的,湖广的登来军能撑得住么?我看也悬,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其他意外因素的话,有点儿像是五五开的感觉,可女真人和蒙古人,还有那些白莲教人算不算意外因素呢,……”
儒雅男子有些沮丧而又不满地撇了撇嘴,“邝叔您这话等于没说,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这等大事,动辄关系到咱们两寨人几千口子的身家性命,愚叔哪里敢轻下断言?”老者摇头,“现在,现在看起来这位冯巡抚别看年轻,倒是一个厉害人物,虎父无犬子,甚至手段比冯总督还要狠辣几分呢,所以只能见一见来人,听听再说呗。”
冯佑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进来的。
看见三人相貌,冯佑也就大略猜测出了三人的身份。
略微一拱手,冯佑便澹然地道:“三位便是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当家人了?本人系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奉朝廷之命巡抚陕西冯铿之亲卫冯佑,奉巡抚大人之命来见三位。”‘
哪怕是内心很渴望两寨能立即转变态度,加入解围的战局,但冯佑却知道气势必须拿足,否则对方只会更加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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