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已如云烟

把包间整理好，去总台拿菜谱，对讲机里传出主管的声音：“客人到了，池夕，过来点菜。”
她边跑边系腰间的黑sè围布，闻着身上一股子菜味，嘴角提起微笑走进包间：“客人您好——”
暖橘sè的光线像是丝绒般，逶迤在男人银灰sè西装俊雅的肩头。
他正绅士地为身旁的女士抽出椅子，闻声，清雅的五官抬起来，视线一落，眉头紧皱。
两人都有短暂的僵硬。
池夕一秒神sè如常，抬起的腿放下，继续走进包间。
黎毅雅拎包入座，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抬头看到池夕，颇讶异。
男人目不斜视，修长的手解开西装外套唯一的扣子，缓步走到餐桌一侧的座位，坐下后伸手。
池夕把菜谱递过去。
沈浩宇翻开菜谱，抽出根烟，蹙眉点了，却没有看菜谱，视线扫向落地窗，略深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吸了口烟后，他夹着香烟的手指向黎毅雅，寡淡的嗓音是对着池夕说的：“换杯热水。”
黎毅雅笑说：“也不用啦。”
池夕出去拿热水壶。
包间里，黎毅雅轻声问：“浩宇，你妹妹怎么在饭店上班？”
男人眸底酝着一股子沉意，冷笑：“大学辍学，能去哪里上班？”
池夕在门外停了一下，闭着眼睛，他笑的声音要把她打碎。
大学辍学，自弃，她从没有要怪到别人头上，可也不是拿来tiáo笑的谈资，他跟一个在交往的女人说这个。
她走进去，给女人倒热水，扭头问对面：“请问菜点好了吗？”
沈浩宇抬头，盯着灯光下对他微笑的女孩。
男人身躯有些紧绷，皆因怒火，面无表情地把菜谱推出去，“特sè菜都上。”





爱你已如云烟 第四百零九章
顾爽爽其实主要是想去小宝借住的这个男孩公寓瞧一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窝，做姐的心里有个底。
家里三小姐因为宝宝们白天上yòu稚园，正寂寞呢，王姐在家，多条狗狗没什么问题。
顾爽爽赖到下午他们出发之前才离开陆铭的公寓。
期间趁陆铭下楼买东西，顾爽爽拉着小宝到一边，挤眉弄眼不好意思地擦着边：“小宝，你去那就泡你的温泉，你和陆铭虽然认识很久了，可他一个太子爷，好复杂的！吃喝玩乐，样样jīng通的这种男孩子……我说什么意思你懂没有？”
池夕没说话，平静地看着顾爽爽。
上下打量这个二十五岁的女人，池夕真觉得她还不如自己成熟，首先穿衣上来说，再从脸型上来说，再从言行举止来说。
池夕嘴角噙着点笑，神sè平淡地替她说开，“你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我不能和陆铭睡，对吧。”
“你、”顾爽爽脸红加有些口吃了，面对如此直白的妹妹，真心应付不来。有时候女人之间聊这事，比和男人说还尴尬。
“那你听进去没啊？女孩子家家的你还小啊，记住了！”
池夕弯腰逗狗，想想顾爽爽的确挺可爱的，沈浩宇喜欢上顾爽爽，有一百个喜欢的理由。
……
两人出发顾爽爽就开始不断地自行想象，脑袋打了jī血一样，看看天，马上黑呀。
到了邻市南山温泉，正好夜里，尼玛的。
傍晚五点，顾爽爽抱着那只还不熟的小犬回了自个儿家。
王姐把孩子们都接回来了，大小雪糕见妈咪提了个袋子回家，袋子还会动，然后里面跳出来一只nǎi白sè的卷毛小狗，毛好卷好多啊，脸都看不见了，狗狗胖胖的好可爱，走路扭啊扭啊pì股好生动。
瞬间三小姐被遗忘在一边……
顾爽爽问王姐要了一个盆子，把狗粮倒了些，完全不用担心狗狗来了家里寂寞，已经被包围住了。
换衣服冲了个澡，准备进厨房帮衬王姐做晚餐。
公寓大门开锁的声音响起，顾爽爽一弹，没个稳重样子蹦跶到门口，弯腰拿起一双四十三码的黑sè男士棉拖，门开时贤惠的小女人姿态：“下班啦。”
抬头，不止她家老男人一个。
沈墨城瞧了眼妻子，公文包递过去，修长手指接过黑sè棉拖，换鞋。
顾爽爽看见男人身后暗蓝bàng球夹克棕sè休闲长裤白sè手工皮鞋的沈浩宇，没有笑脸，鼻子朝天哼了一声。
老公大人吩咐给客人一双棉拖。
顾爽爽没理，噌噌进厨房了。
对于自己不被待见，沈浩宇瞧出来了，至于原因他不甚在意，手里拎着商务笔记本问沈墨城：“在哪里说？”
“去书房。”
今天找沈墨城，沈浩宇是为的沈家产业上的公事，有一个项目可以和盛世合作，互惠互利，不用走公司程序，兄弟俩私底下谈妥即可。
厨房里。
王姐看出来太太毛毛躁躁，很是焦虑了。
顾爽爽摘了会儿菜，抹干净手，给小宝拨电话，没有接。
看时间，这个点儿还在路上啊，干嘛不接电话？
晚饭前，沈浩宇和沈墨城从书房出来。
沈墨城叫俩贪玩孩子吃饭，孩子屯在客厅窗户那里，迟迟叫不动。
他走过去才发现家里竟然多了条狗。
“哪儿来的？”
顾爽爽知道这人独喜欢猫，猫一般不喜欢狗，所以他家老男人宠三小姐宠的，也不喜欢狗。
“那个，小宝的那个朋友的狗，托我养几天。”
沈墨城盯着那胖狗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叫池夕把它拿走，她朋友的狗，她怎么不养？”
顾爽爽这会儿拿眼睛瞧站在一旁拎着商务笔记本的男人，声音特别大：“小宝和陆铭去温泉山庄了呀！”
沈浩宇拎着笔记本没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顾爽爽心里要气死，瘪着小嘴儿冲沈墨城嘟囔：“小宝和这个陆铭啊，指不定去多少天。这狗就是陆铭的，总不能带着一起去泡温泉吧，虽然是狗，不也是灯泡么。”
沈墨城那智商，分分钟听出来太太话里别有深意。
他也转身，拿饶有兴味的眼神看沈浩宇。
沈浩宇转身走向公寓的门。
王姐在旁道：“怎么还走？饭都做好了吃了再走嘛。”
“不了，我有约。”男人俯身换鞋，嗓音淡淡。
“有约可不是？大忙人嘛！”顾爽爽气的在后面直跺脚，望着那出门的死木头，要追出去狠骂一顿！
“干什么！”
小胳膊被男人大手一拽，沈墨城按着她餐桌边坐下，低沉的嗓音愠怒了：“pì股坐好！自己的事儿一塌糊涂，别人那破事cào得这份儿心！婚礼想好了？还嘟嘴，瞪谁，你瞪谁，找捶了？！”
心累，总得这么吼，收拾上一顿。
……
公寓楼下。
暗蓝sèbàng球夹克的男人立在雪里，呼吸间都是白雾，茫茫遮住那双沉寂幽潭般的黑眸。
他垂头，门灯幽清的光线晦暗不明，这人深邃的眼底也是晦暗不明。
沈浩宇发呆有片刻，上车，右手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着。
车行驶缓慢，出了公寓，在马路上龟速移动着。
手机响起，黎毅雅打来的。
提醒他，已经在约定的餐厅等着了。
沈浩宇恍若神思苏醒，久不说话声音略显低哑，道了句：“马上来。”
白sè路虎汇入主干车流。
行驶一段，雪下大了，北方下雪，街上的行人不喜欢打伞，宁愿跑的快一些，和雪天生有种亲切感。
路上很快白白茫茫，街边的树上落雪繁复，一不小心枝桠垮了，松雪掉下来，砸在路人低头露出的颈窝里，是个女孩，尖叫着跳起来委屈地挂在身旁男朋友的身上。
男孩哄着，手忙脚乱地给女孩脖子里扫雪。
沈浩宇收回恍惚的视线，刚才的情景，他的脑海里有一模一样的版本。
是她初二那年吧，从没见过雪的孩子巴结了他好久，年初二那天，他终于闲下来，带着她飞往最北端的哈尔滨。
在那个有冰雕节的城市里，他带着她去了滑雪场。
看到雪的小宝激动地扑进了雪堆里，眼睛亮晶晶求他：“哥哥，你给我弄一个冰雪的房子吧，爱斯基摩人不就住那样的房子吗？”
“哈哈，爸爸妈妈怕冷，那就我和你住，一辈子都住在冰雪城堡里好不好？”
“哥哥，雪跑进我脖子了，你给我扫出来，快点快点……”




爱你已如云烟 第四百一十章
“哥哥，你教我滑雪啊，要一直在后面拉着绳子，一直看着我，别放手，你别放手……”
后面喇叭声催着。
沈浩宇长指绷直紧握住方向盘，手背上青筋凸了出来，呼吸压抑而深重。
男人盯着一处发呆的眼神，像一个逐渐在阔大的黑暗漩涡，最终覆盖了整个幽暗的瞳孔。
沈浩宇趴在方向盘上，喉结滚动，发颤地深呼吸一口，紧闭眼睛，心里入魔般痛苦地默念，别放手，她叫他不要放手……
……
虽然南山温泉在邻市，可是邻市也很大，温泉在著名的景点山区里。
从a市自驾，走最短的路线加上中途休息，也要八个多小时。
抵达温泉山庄，深夜十一点了。
池夕被陆铭叫醒，从停车场出来，这里气温比a市还低，她缩着身子更加困了，走路都歪歪的。
男孩把自己的大衣披在身旁矮矮的女孩子肩上，害羞地望着别处，手臂悄悄搂住了女孩的肩膀。
“坚持一下，走十分钟到住的地方，吃东西后睡觉。”
“ok.”
“对了，车上你手机响了一次。”
池夕拿出来，是顾爽爽，她看了眼时间，没有回拨过去。
两人抵达温泉山庄的里的高级宾馆，吃了东西就各自回房睡觉了。
池夕饿了一路，山庄的餐点非常jīng致，她吃得多了，反倒路上困得要死，躺在床上就例行失眠。
她开着灯，不敢关，从十七岁到现在，重复做一个噩梦。
梦里是她吃药流掉孩子的一些碎片场景，十七岁，她什么也不懂，关于男女之事，关于孕育。
吃药后她不敢去学校，躲在沈卓义给她租的小房子里，躺在床上，肚子最痛的时候医生说要蹲在马桶上，让孩子流出来，流干净。
她痛得几乎没有意识，昏昏沉沉掀开被子才发现满床的血，吓得得哭也哭不出来。
扶着墙壁走到了洗手间，麻木地坐在马桶上，后来马桶里也全部都是血。
梦境里，马桶里的血堆里，渐渐爬出来一个婴儿……
梦境里，她从马桶上痛死过去的时候，沈浩宇踹门而入，永远忘不了他推开卫生间的门，俯视看过来的眼神。
冰冷，大怒雷霆，鄙视痛恨。
药物引流大出血，她已经那么痛了，几天一个人躲在这里，流和他的孩子，她大声哭了出来，伸手朝他，睁开眼睛喊他哥哥，好痛，哥哥。
他给了她一巴掌。
从小到大，第一次打她，是恨到极点怒到失控了吧。
……
池夕被敲门声震醒。
起身时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她睡得好晚了。
陆铭在外面抱怨地报时间：“十点了！还泡不泡了，死丫头你过来睡觉的啊！”
她穿衣服去浴室，用冷水敷肿的眼睛。
半小时后出去。
陆铭一脸脾气，狐疑地盯着她看。
池夕低头：“这里都有什么玩的？”
陆铭是个大咧的男孩，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得意地说：“贱婢你问对人了！这地方每年我都来一次，玩不腻。下午玩累了咱们再泡温泉，先去钓鱼钓龙虾！跟你说，这里的龙虾最蠢了，一钓就上钩，中午的餐就是它们了，吃到饱！”
池夕听他说的绘声绘sè，忍不住抬头看他，鲜衣怒马的漂亮少年，应该从不知愁为何物吧。
和这样单纯的人在一起，久了，总能被他的阳光明媚感染的。
她又觉得自己挺像吸血鬼的，祸害了沈卓义还不够吗？
可她在黑暗的世界里呆够了，怕了，蚀骨的不是过去的疼痛，是过去那些痛苦带来的无所不在的孤独。
人，渴望温暖，渴望爱，没有错吧。
有鱼有虾的那个人工养殖池在温泉山庄的北面湖畔。
到那里后，池夕娴熟的开始钓鱼钓虾，从小培养的修炼耐力项目里，没少钓鱼。
倒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虾好蠢的男人，半天钓上来三只，脸上挂不住摔杆子不钓了！
午餐，两个人过了瘾，烤鱼，水煮鱼，麻辣虾，清蒸虾，全鱼虾宴。
池夕吃到打饱嗝，遮遮掩掩盖住毛衣下鼓起的肚子。
从小养在沈家，即便后来的几年她跟小太妹没两样，但陆铭细处下来，发现她有的时候真的很美，行为美。
比如吃饭，慢条斯理，打嗝的时候挺害羞的，捂着嘴，脸撇到一边，打完了还偷偷瞧别人，没人看见她才放心。
“池小妞，你家是豪门不？要不就是书香世家？”
“反正不是你这bào发户。”
“丫的说谁呢？”
池夕站起身，“你快点吃，开兰博基尼，吃饭跟狗抢似的不是bào发户作派是什么？”
陆铭甩掉餐巾起来，个子高，穿和服挺帅的，凑到她耳边：“那你喜欢bào发户不？”
两人都喝了不少岛国进口的清酒，刚开始喝着和白开水没什么两样，越到后面才有淡淡的酒香。
这会儿他朝她吹气，池夕的耳根连带那半张脸都不自在，低头使着劲儿不说话，两人边闹边到了汤池前，池夕赶紧抱着自己的泳衣，浴袍，一堆小东西进女汤了。
选的是养生池，有小鱼绕着身子，这种汤第一次泡，她很新鲜，窝在里面跟鱼玩，几个小时过去都不觉。
出来汤池下午四点多了，山间起了雾，山庄里很到处都是温泉很暖和。
池夕穿上纯白的浴袍，坐在石台上晃着腿，陆铭从男汤出来，看见她，男孩的眼神有些嫩。
她头发扎地松散，丝丝缕缕垂在脸颊沾湿了，莫名多了丝女人味，泡过汤的皮肤白皙里总算透出写浅浅的红，不再是苍白，薄如透明，瓷玉一般，眼神也清婉透彻，看着他在笑，安静，整个人都和平时太不一样。
等她看过来时，陆铭迅速移开视线，摸了下鼻子，动作很男孩很帅。
“我们出去吧。”她从石台上跳下来，是个脚趾头白白葱葱，都张开着。
陆铭给她拿木屐。
两人出了汤池，外面是很日式的小庭院设计，有草坪，还有那种电影里经常看得到的竹简流水。
池夕蹲在水缸前，拿起小木头圆瓢玩。
陆铭随手摘了两片荷叶，垫在草地上，两人坐下来，穿着同sè的和服，傍晚的时候没什么人，天sè白中透着一点茫，很安静，情境也唯美。
池夕抬了腿躺下，枕着后脑勺看天。
看了一会儿，身边渐渐有了温度，男孩的手臂连同身体往她这边贴。




爱你已如云烟 第四百一十一章
她没动。
再一会儿，眼前的视野突然变暗。
陆铭单臂撑在她腰的一侧，俯身在她上方了，漂亮锐气的五官逐渐往她脸上落，试探着，有些躁动。
池夕屏了下呼吸，难免脸就有点红，眼睛黑白分明，尤其澄透，盯着他看。
陆铭耳根发热，舔了下嘴chún抬手遮住她这双眼睛，喉结滑动他急切地想说什么，可那些话，对别的女孩子说一万句没问题，面对她，这么特别的她，他有些无措。
池夕感觉到他xiōng膛气息的变化，两个人都刚泡了汤，身体温度都高，似乎灼烧得她身体里那些不能分解的清酒，后劲都上来了。
不用顾爽爽提醒，她在社会上混这么多年，温泉这个地方很令人遐想。
陆铭提出要来的时候，她非常冷静地把可能性都过了一遍。
池夕缓慢地眨了下睫毛，伸手拿开他这只手，两人对视，在暗沉的朦胧天光里，她声音也平静：“陆铭你要干什么？”
陆铭脸一下通红！
漂亮的嘴chún有些哆嗦，他怎么也不敢看她：“我，小夕，我……”
池夕觉得男孩这种时候真滑稽，可是又比较可爱吧，她的态度？
如今，她还有什么态度？
不过她还是报以认真，心里年龄成熟早已超过这副身体，超过陆铭，她轻声说：“陆铭，我不是处了。”
陆铭一愣，随即紧皱浓眉有些生气：“你把我看成什么？”
她笑，还想跟他说的，说她其实配不上他，哪方面都配不上，孩子可能也生不出一个。
但她又想，扯太远了吧。
她闭上了眼睛。
陆铭喉结动着，激动又小心翼翼的同样闭着眼睛吻下来，珍惜地轻轻落在她的眼角，脸颊，嘴边，最后才是嘴chún。
两人都在试探，池夕可能是醉了，模糊的感觉不到什么感觉，但是还好，不讨厌，试一试，总要试一试。
吻了半分钟，陆铭脸红气喘，支起紧绷的身躯，幽暗地看着她：“在这等我，我去……去拿个东西。”
两人都不敢看对方眼睛，他跑了。
池夕整了整浴袍，坐起身，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捂着有些热的脸，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发怔中，听到脚步声。
她回头，嘴角有点笑影，取笑道：“这么快——”
然而，很快，那张有点妩媚有点温柔的脸，霎时僵硬住了。
眼前站着池夕绝对想不到的人。
庭院的天浓雾中本来就暗，这人身量太高，挡住了她眼底所有的光。
她的视线本能的呆滞慌乱，从男人的米白sè手工皮鞋，黑sè长裤包裹的两条笔直不动的长腿，腰间皮带泛着冷厉光芒的金属扣，到暗蓝sè的bàng球夹克，敞开，露出里面的藏青sè衬衫，一直看到他白皙脖颈上凸出的喉结。
寒冷的天，他穿的薄，浑身上下透出来的也只有刺骨的冷意。
池夕眨了下眼，当下反应喉咙发干，很懵，心里像打了一声巨雷，劈得她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沈浩宇往前走了一步。
坐在草地上的女孩，浴袍里纤细的身子就往后退，本能地退。
一秒过去，天sè又暗一层。
庭院的屋檐零星挂着复古的橘sè灯盏，蒙着一圈雾面的光。
男人的眼神，就在明暗的交替里，漩沉了般，什么也看不清，如即将到来的最浓的黑夜。
危险和寒冽，那些嗜杀都藏在了眼底最深处。
他没有再往前，双手chā在裤袋里不曾动一分，俯视，看着她。
那双幽深湛黑得没有一丝光的眼睛里，池夕瞧不出喜怒，看不到情绪，越是琢磨不了，她心底越莫名地生出了寒栗和恐惧。
害怕，因为他真得像鬼魅一样。
上次跟踪她到陆铭的家，这次，跟到了这里，突然地这样出现。
害怕的同时，她又觉得无比的可笑，实在可笑。
她不起身，就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身体，仰头，嘴角慢慢地噙了点笑意，望着他。
笑得越明媚，眼底的嘲讽和讥冷就越浓：“我来这里泡温泉，你来干什么？沈浩宇，你真的变成了一个变態，跟踪人是你的癖好？”
“你有块感是不是？”
呼吸很平稳的男人突然伸臂，大手拽住她的浴袍一拎，池夕头脑发晕被他用力地扯了起来——
“你干什么？！”
昏暗里那半张侧脸没有一丁点表情的男人，不吐一字，气息都很淡，拽着她的胳膊，很细，所以毫不费力，拖了人转身就大步就走。
“放开。”
“你放开，你放开我！沈浩宇你有病！你他妈真有病！”
“小夕！”庭院的拐角，陆铭听见声音急跑过来。
池夕挣扎踢打毫无管用，扭头叫陆铭。
沈浩宇没有停步的打算，也没加快步子，拽着怀里抠打他的女人上了台阶，男人的chún角，勾出一丝笑意。
越是嗜血，越笑得斯文。
视线昏暗，陆铭跑过来惊愕住，才发现是池夕口中的哥哥。
怎么回事？
陆铭一头雾水，还在纠结怎么称呼这个池夕的哥哥。
沈浩宇大手攥着池夕，步子没停。
“我叫你放手！”池夕火了，脾气来了犟牛一样，尖叫爆发，抬脚往男人的裤子上狠踢。
她绝不跟他走！
陆铭乱了片刻，立即一手拉住池夕的胳膊，另一手放在沈浩宇的手腕上，感受到男人绷直锃冷的青筋，陆铭一愣。
抬头，对视上男人的眼睛，寡淡得毫无波纹，瞳孔湛黑，似有那么点笑意，在盯着自己。
陆铭压力很大：“这个，小夕的大哥……”
“拿开你的手。”
“不是，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小夕她不跟你走。”陆铭好着脾气，但手也在用力。
沈浩宇挑了下chún，这个微表情让陆铭受到羞辱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