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蔡骏
秦北洋看到了九sè,小镇墓兽的琉璃sè双眼,痴痴地看着主人再坚硬的镇墓兽外壳,也无法经受这样高度的撞击。
二十一年前,秦北洋在九sè的面前出生二十一年后,秦北洋要在九sè的面前死亡。
黑夜里,他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云。在向地狱坠落的同时,他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时刻
突然,一只白鹤从浓云中飞出,秦北洋与九sè同时拦腰截住。
全身猛烈震动一下,无论人还是兽,都放射出做梦般的目光。来不及思量,他本能地抓紧白鹤的脖子,就像与九sè一同骑在四翼天使镇墓兽的后背上。
云开见月,仓皇之中的秦北洋,这才看到鹤的全身雪白,喙部与脑袋前半部红sè,又称丹顶鹤,细长双足亦为红sè,羽翼末梢却是黑sè。它比想象中大得多,双翅展开犹如烈马,身体结实得恍若马鞍。
镇墓兽 第十一章 天上墓穴(一)
骑鹤飞行。
白鹤振翅高飞,再度穿破云层,向着山巅,向着苍穹,劈开空气与风的阻力,将秦北洋与九sè抛到一根粗壮的树枝。
树枝长满分岔的枝桠,还有茂盛坚硬的松针。撞击力让树枝迅速下垂,几乎断裂为两半,却在最低点重新弹起。秦北洋被高高抛起,这才慢悠悠地落在一株迎客松。
他还活着。
这株横亘于悬崖边缘的迎客松,如一双横空出世的大手掌,将他拦腰托住。九sè同样惊恐地抱住树干,折断的鹿角又长出来了。万年老松树的身段,竟如小女孩柔软和谐,面对高空坠物的qiáng大冲力,先被折弯,然后弹起,像狂风中的竹子,摇摆而不倒,善若水,以柔克刚。如果以硬抵硬,要么秦北洋粉身碎骨,要么松树拦腰折断。
他仰头看着仙意盎然的白鹤如同宋徽宗笔下的仙鹤镇墓兽,拍打翅膀,悬浮半空。
“鹤兄!鹤兄!多谢你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机会,秦北洋必将报答。”
白鹤不以为意,围绕迎客松飞了一圈,栽入悬崖下的云层,宛如弃世修行者无影无踪。
秦北洋对着苍穹大口喘息,身扎满松针,如同一只刺猬。想起两年前的地心游记,攀登过地下的世界树,他对爬树可是得心应手。
哎呀,唐刀丢了!
可惜啊!父亲留给他的礼物,安禄山的陪葬品。唯独十字弓,还挂在自己的背带。
万仞绝壁的迎客松,秦北洋拔去身松针,只要九sè还在,世界就还在。
可是,阿幽在哪里?
他忧心如焚起来,小镇墓兽吐出琉璃火球,照亮附近崖壁迎客松孤零零长在悬崖石头缝中,前后左右没有树木,也无藤蔓,只有光秃秃的岩壁。
至于底下,深不可测,犹如尼采的深渊。
秦北洋躺在迎客松,腾云驾雾一般,困顿地沉沉睡去……
醒来之时,悬崖已是万丈红光,却唯独看不到太阳。几千里苍茫云海,尽在脚下奔腾流转矣。也看不到山顶,仿佛腾云驾雾。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风景,万丈刀削的雪白悬崖,山间猴子家族嬉戏,一线天的瀑布垂落,似乎还有古代苦行僧的洞窟。
秦北洋看到一只黑白相间的野兽。体型臃肿圆滚滚,像只毛茸茸的大狗熊,却如飞檐走壁的侠客。圆脑袋,乌黑眼眶和耳朵,黑sè四肢和xiōng口,其余全是白sè,几乎看不清尾巴。
难道……这就是法国生物学家所说的生活在中国西部的古老物种猫熊?
秦北洋向猫熊大声呼喊,表示人类的友好。但这猫熊却被他吓得不轻,立刻攀援岩石消失。想必猫熊也是古残留的神兽,在这人迹罕至的太白山,恐怕是神兽们最后的避难所。
正思量间,头顶垂下一个黑影,同时响起中气十足的声音:“秦北洋!”
他惶恐地坐在树干,几乎坠落深渊。对方是个年迈的老婆婆,满脸皱纹,黑布裹头,圆领长袍,衣襟左衽,仿佛穿着寿衣。
“孟婆!”
秦北洋认出了老婆婆。
三年前,长达整整一百天的梦眼前的这张面孔,站在奈何桥头,喂他喝下浓汤的孟婆。她站在迎客松,白发在云中缭乱,真是神仙景象,你说她有一千岁,秦北洋也信。
左衽的老婆婆伸出手,秦北洋却有些疑惑,不知是敌是友?但他看到孟婆的双眼,浑浊的眼角膜,饱经风霜的额头,却让他无法设防。他靠近孟婆,被她搂在怀里,就像老nǎinǎi对小孙子那样。
北洋的声音都变得稚嫩了:“婆婆!我才知道,太白山,就是天国学堂,也是刺客们的巢xué。”
“北洋,我已在洞中闭关整整三月,没人能找到我。”
“您知道昨晚的事儿吗?我们来行刺阿海,可惜失败了!阿幽还活着吗?”
“是,她活着。”
秦北洋长出一气,眼眶已湿:“婆婆,救了我们性命的白鹤,也是被您放出来的吗?”
“嗯,仙鹤祥瑞长寿,此物可比我老多了……”
“请受秦北洋一拜!”
“昨晚,我已见到拯救天国之人。”孟婆看向茫茫云海,指着他的鼻子,“北洋,你斩杀白蛇镇墓兽,就像汉高祖刘邦斩白蛇你就是我在太白山等待了五十年的那个人。”
“什么人?”
秦北洋心底闪过十二年前,自己第一次沾染过地宫金井之气,父亲说过的话
要么是真龙天子,要么是乱臣贼子。
“不可说。”孟婆却卖个关子,将绳索缠绕在秦北洋身,“我来救你去。”
“好,我们去救阿幽,去救太白山。”
“可我怎么去?”
“你忘了修行的刺客道轻功了吗?”
大把年纪的孟婆身怀绝技,健步如飞,攀迎客松,又似走钢丝踩过细细的树枝,山风呼啸而过,如同在细绳子翩翩起舞。秦北洋想起“梦”中修炼,老婆婆现身说法,出其不意地腾跃,飞天入地,让人无从防范,不但有助于动如脱兔的刺杀,也能帮助刺客逃离现场,方才配得“彗星袭月”。秦北洋气沉丹田,站在松树枝如履平地,竟然一飞冲两三丈。怕是在悬崖坠落的惊险过程中,得到白鹤君的某种加持,领悟了鸟类驾驭空气之道。
九sè跃跃欲试,却无法像孟婆和主人那样,顺着岩石缝隙攀援腾跃而,宛如悬崖生活的猴子家族。
不过,山顶垂下一根粗壮的绳索,秦北洋将九sè全身牢牢捆绑,犹如乘坐电梯,随着绳索扶摇直,白日飞升,穿越数片云层……
数百米后,接近山巅,狂风袭来。绳索在悬崖绝壁之间停住,藤蔓中露出个洞窟。孟婆轻巧地跳进去,拽着秦北洋与九sè也来了。
深呼吸,闻到坟墓的气味,霎时间,神清气爽……
秦北洋又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梦,似乎“鬼面具”老师带他来过这里?脑中的记忆与眼前的景象互相对照,竟然纹丝不差迎面是个墓室门。两扇汉白玉石大门,雕刻仙鹤飞入群山,日月沉入云海,正是这天国山顶的奇观。
“婆婆,您就是在这里闭关修行的?”
孟婆不答,来到一座墓室门前,
秦北洋运用墓匠族的手艺,轻松将门打开。
刹那间,数十支箭矢迎面飞来,直取他的双眼……
孟婆拽着他趴下,头顶嗖嗖冷风,箭矢齐齐扎入背后地砖,深入达到三寸。若是反应再慢半拍,当场就会被戳成刺猬。
不错,这就是三年前,鬼面具老师带他夜游的“天墓xué”。
连续穿过三道墓室门,秦北洋心领神会,与九sè踮着脚步,穿过最后一道门,隐藏于石壁下的yīn影中。
终于,眼前展开一片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地宫
犹如光的海洋,秦北洋被刺得睁不开眼,头顶似乎飘过白云,脚下流淌江河大海,背景也是这座重峦叠翠的群山……
他这辈子出生在地宫,成长在地宫,却从未见过这么伟大与豪华的地宫。
镇墓兽 第十一章 天上墓穴(二)
“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guàn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司马迁《史记》对秦始皇陵地宫的描述。不过,秦始皇陵在关中平原的骊山脚下,距离秦北洋出生地白鹿原,不过几十里咫尺之遥,怎么可能在这高山之上?
耳边似乎想起“鬼面具”的声音,三年前那个漫长的梦里的话——
“秦始皇帝再伟大,不过是人间的君主。这是一个复制品,人间所有的君王墓葬,在天上都会有复制品,也是天国学堂修行地宫道的场所……”
刹那间,秦北洋几乎全都想起来了。地宫四边无数盏青铜烛台,喷射耀眼的光芒,便是南海鲛人鱼膏做成的蜡烛——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鲛人善于纺织,可以制造入水不湿的龙绡。鲛人尸体可熬制人鱼膏,其油燃点极低,一滴燃烧数日不灭。若有数具鲛人尸体,就能做成两千年不熄的长明灯。
那不是梦。
模拟日月山川的秦始皇地宫,竟被人复制在太白山顶的天上墓xué。
也许,只有白鹿原唐朝魔方大墓,或者神秘莫测的乾陵地宫可与之媲美。
秦北洋与九sè躲藏在一片yīn影之中,他看到地宫底部的边缘布满洞窟,一如陵墓中会有多个侧墓室与耳室,埋葬墓主人的妻妾与陪葬品。但这里的每一个洞窟,都有粗如碗口的铁栏杆,形如监狱。
秦始皇地宫的赝品。
规模空前绝后的正方形地宫中心,有着黄肠题凑的柏木巨棺,不晓得秦始皇嬴政是否长眠其中?
这口巨棺之前,有着五六十个男女老yòu,皆被五花大绑。四周数名黑衣刺客,手握匕首与快枪,为首正是右脸刀疤的阿海。
九sè刚要冲下去,却被秦北洋死死拦住。
因为在阿海背后,挺立一尊浑身披挂铁甲的青sè铜牛。两只牛角如同弯月,四个牛蹄踩在地宫上,体格远远超过自然界的牛,几乎比大象更为宏伟。它发出滚滚热量,让秦北洋xiōng口的和田暖血玉不断产生感应。
青牛镇墓兽?
昨晚是汉高祖刘邦的白蛇,今天又是青牛,不知其墓主人又是何方神圣?无论白蛇还是青牛,这些qiáng大的镇墓兽,都已被阿海等叛乱者控制,成为天国之乱的武器。
阿幽果然活着——她恢复为十八岁少女容颜,双手被反绑,面sè苍白凄惶,眼眶发红,想是为坠下悬崖的秦北洋与九sè而悲伤。
而在她的身边,“天使”迈克尔也被捆绑着,除了喉咙没有被割开,黑肤sè的全身伤痕累累。昨晚的血战,他不知击毙了多少刺客,却还是身受重伤而被俘。这位美国黑人魔术师兼刺客,有着一颗“士为知己者死”的心。
秦北洋还看到了刺客“老爹”——自己的杀父仇人,他真的老了,同样被绳索捆绑,必须旁人搀扶,才不致跌倒。
而在老爹身后,则是刺客教团的头号“镇墓兽猎人”老金。秦北洋不会忘记这张面孔,在阿尔泰山的李陵墓,老金救过他的命,一路同行到耶侓大石的陵墓。老金跟其他刺客不同,尚是良心未泯。
少年中山亦被捆绑,脸上被黑烟熏得如同锅底,他没有参与对秦北洋与阿幽的围攻,被认为对阿海不忠。
其余的俘虏们,恐怕已被关押了两三个月,沉默无声,表达抗议与唾弃。
最后是坐在lún椅上的小木,昨晚没有被九sè的琉璃火球烧死已是万幸,如今他的右腿被夹板抬起,双目呆滞地看着阿海,不晓得自己的生命还能持续多久?
众人面前有一副鹿角刀架,供奉着秦北洋的三尺唐刀——竟已被阿海得到了。
叛徒们想端起三尺唐刀,作为战利品献给主人。想不到,唐刀犹如千钧之重,如何用力都搬不动,难道安禄山的邪灵又起作用了?
老爹沉闷地嘶吼道:“阿海,我宁愿死于秦北洋的复仇,也不愿让你得逞。”
“老爹,世道早就变了,天国早就亡了!为何还守在这座山上,做着黄粱美梦?不去看看天下到底是什么样子?”
阿海的这番话,秦北洋听来竟还有几分道理。
“天不变,道亦不变。”
“天……”阿海仰望头顶,模拟日月星辰的地宫穹顶,“中国的天,早就塌了!”
“叛乱者,人人得而诛之。”老爹直勾勾地看着阿海脸上的刀疤,若非中了毒药,绝不会轻易被俘,“十二年前,我带你去天津第一次执行任务!若不是你未听我的号令,擅自行动,打草惊蛇,那个秦北洋,早已捏在我们手中了!”
躲藏在地宫角落的秦北洋,听得胆战心惊,又怒火中烧,此刻手中若有把枪,定然一枪一个,消灭阿海与老爹。
“早知如此,何必等到他成为那个人!”阿海拔出匕首,放在老爹的脖颈上,“告诉我,黄金在哪里?”
老爹微微点头,阿海将耳朵凑近。
突然,老爹一口咬住阿海的耳朵,地宫中响起屠宰场般的惨叫。
阿海的耳朵被咬下来前,反手掏出匕首,抹断了老爹的喉咙,鲜血染红他的面孔。
老爹松口了,就像被他杀死的那些人,抽搐着扑倒在血泊中。
太白山资格最老的刺客死了。
阿海双腿跪地,发出野兽般的喘息声,不断用匕首刺入老爹的xiōng口,直到挖出一颗热气腾腾的心脏……二十年来,那么多“天国学堂”的学童之中,刺客老爹最喜欢阿海了,待他如待亲儿子,谁能料到如此下场?
这一幕,秦北洋已盼望了十二年。只可惜,动手的不是自己,而是十二年前的仇人。
老爹的尸体被拖走。阿海抹去脸上的血,捂着自己耳朵,一圈清晰可辨的牙齿印子。右脸上的疤痕,越发像一条黑sè的蜈蚣爬过。
他走到阿幽面前,依然当这个女孩是主人,跪下说:“阿幽,你的任何反抗都是白费!告诉我——黄金在哪里?四年前,我们错过了一百万两白银,我不想再错过五百吨黄金。”
“阿海,你不是贪财之辈,你要这笔黄金,必然别有所图。”阿幽看着刺客老爹的死,面不改sè,“你把秦北洋还给我,我就把黄金给你。”
“那你要到地狱谷底去寻找了!”阿海似有某种轻薄的眼神,“阿幽,在你的小心肝中,秦北洋那小子,竟比整个太白山,比我们这些忠诚的刺客都更重要,是吗?”
“至少……他的心,他的手,都比你干净!”
“心?”阿海发出凄惨的笑,“我不知道我的心是什么颜sè。但我知道,我们的手,为什么会不干净,因为有你,刺客们的主人!”
看阿幽颤抖着不言语,阿海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镇墓兽 第十二章 决战秦始皇之巅(一)
咔嚓!
唐刀从刺客腰腹部穿过,瞬间将整个人拦腰斩断。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他的世界变成了红sè海洋。
第二个刺客上来了,秦北洋腾身一跃,犹如“五禽戏”里的飞鸟,唐刀从半空中枭去刺客的首级。第三个刺客,直接被他从正面劈成了两半。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与此同时,tiáo虎离山,青牛镇墓兽完全被九sè缠住,否则早就一牛角将秦北洋捅死了。
一场真正的杀戮,秦北洋压抑了十二年的仇恨,全在这个清晨发泄在刀锋上。秦始皇的棺椁上,唐刀切开刺客们的皮肤、肌肉还有骨骼,他的嘴chún尝到血的滋味,又咸又脏,令人作呕。他感觉这些人很恶性,杀人的过程也很恶性,而杀人的自己更加恶心!
人,为什么要杀人?
昨晚,魔术表演刺杀行动,并非徒劳无功,九sè的琉璃火球,阿幽的匕首,迈克尔的双枪,秦北洋的十字弓,已让叛乱者损失大半人马。如今,阿海手下仅剩十二个刺客,已被秦北洋一气呵成地杀完了。
阿海成了孤家寡人。
老金已悄然挣脱绳索,替阿幽与迈克尔松了绑。眨眼间,所有被俘者都恢复了自由。
秦北洋翻身跳下黄肠题凑,刀锋直bī阿海的鼻尖。
老金抓起一把矿工镐,站在秦北洋的身边说:“北洋!幸亏我在阿尔泰山没看错你!”
形势已天翻地覆,阿海不是大伙儿们的对手。青牛镇墓兽虽然庞大,但行动笨拙,竟被小小的九sè困在地宫角落,抽不出空来帮他。
秦北洋腾身跃起,手中唐刀guàn满安禄山的邪魔力量,飞向青牛镇墓兽的牛角。
一刀斩断!
青铜牛角砸落地面同时,秦北洋眼角露出重重杀气,青牛困兽犹斗,愤怒吼叫,积蓄力量……
“镇墓兽猎人”老金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只胡笳,竟然吹奏起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此曲本为古琴曲,却被他吹出草原民族的苍凉悲壮,想是多年在西北采矿挖墓的结果。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青牛原是契丹人的图腾——这尊青牛镇墓兽的墓主人,竟是大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
《辽史》记载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身长九尺,丰上锐下,目光射人,关弓三百斤”,正合这青牛镇墓兽的伟岸。
十多年前,老金亲手打开西辽河草原上的耶律阿保机陵墓,掘出青牛镇墓兽,将其制服运回太白山,连同辽太祖棺椁,一起封闭在天上地宫。
“地宫道”有云,镇墓兽喜音律,乐器是一个法宝。
原本意欲发狂的青牛镇墓兽,竟在胡笳声中安静下来,乖乖四蹄跪地,俯首称臣!
阿海彻底败了。
不过,他的轻功是太白山上最qiáng的,飞燕般窜上地宫边缘。阿海飞奔着穿过几道门,秦始皇的地宫赝品,还有另一道出口。
秦北洋、阿幽、老金、中山,还有九sè都追了过来。进入第二间地宫,迎面展开一个硕大的圆形空间,呈现同心圆不断下落,底部是一片圆形的黄土场地,酷似古罗马大斗兽场,也像纽约曼哈顿哈莱姆区地下的工匠联盟北美大圣殿。相比刚才正方形的秦始皇地宫,犹如“天圆地方”之制。
他确信自己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那不是梦,而是三年前的真实记忆——仿佛鬼面具还在耳边侃侃而谈:“夏商周三代,均有奴隶角斗士,与野兽搏击,彼此角斗,胜者继续杀戮,败者命丧当场。”
秦北洋还记得《秦氏墓匠鉴》记载——上古时候,镇墓兽的验收,便采用活人角斗士。如果角斗士被镇墓兽杀死,说明墓匠的手艺合格,如果角斗士还活着,甚至打败了镇墓兽,那么角斗士将恢复自由,而墓匠因为手艺不过关,则会沦为奴隶,甚至成为角斗士而去送死。
阿海已冲入圆形地宫底部,秦北洋抬起十字弓,射出一支钢箭。阿海似乎脑后长了眼睛,竟然飞身躲过这致命一箭。
来不及再给第二箭上弦,秦北洋举着唐刀跳下角斗场般的地宫。
“别下去!”
老金的提醒慢了两秒钟。阿海拉下地宫底部一个铜环,几扇铁门自动打开,镇墓兽的气味扑面而来。
秦北洋慌张地后退几步,只见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首先冲入斗兽场,虎鞭拍打地上,激起阵阵黄沙。
不,这不是真正的老虎,而是熟铁青铜外壳的猛虎镇墓兽。
他又看到一头雄鹿,顶着跟九sè相同的雪白鹿角,四只细细的蹄子,支撑青铜身体,一跃跳过猛虎的头顶。
雄鹿镇墓兽。
第三头镇墓兽,是个黑熊,蹒跚笨重的躯体,每走一步都让地宫震动。
黑熊镇墓兽。
第四个是金sè猿猴,翻滚腾挪地攀援斗兽场,对秦北洋呲牙咧嘴地示威。
猿猴镇墓兽。
最后一个,来自圆形地宫的天花板。空中卷起整整热浪,秦北洋看到一对黑翅膀,发出乌鸦的呱躁声,犹如报丧的黑鸟,徐徐降落在猛虎的背上。
乌鸦镇墓兽。
秦北洋第一次同时看到那么多镇墓兽,五颗灵石发出热量,地宫变得烟雾蒸腾。
这座紧挨着秦始皇地宫赝品的圆形地宫,便是太白山上的“镇墓兽大斗兽场”,聚集了五头动物形状的镇墓兽——虎,鹿,熊,猿,鸟。
地宫道的残忍,远远超出刺客道。最残忍的,就是毕业前的一关——学会与镇墓兽的搏击,失败者或死于镇墓兽之口。
“很遗憾,这是我等之天命……”
鬼面具的魂魄似乎萦绕在镇墓兽斗兽场之中,纠缠在秦北洋的耳边喃喃倾诉。
这是他的生死场。
虎,鹿,熊,猿,鸟——这五尊镇墓兽,已被控制在阿海的手中,正对着秦北洋磨刀霍霍,垂涎欲滴……
它们并不需要人肉充饥,但消灭任何擅自闯入者,乃是镇墓兽保护墓主人的本能。
猛虎镇墓兽的血盆大口将他吞没前,秦北洋拼命扭过身体,抽出背后唐刀,用力劈砍在虎口之上,反而将自己弹得飞起来。
乌鸦镇墓兽半空飞来,尖利的鸟喙就要将他刺穿。他再次用唐刀抵挡,三百六十度转圈,稳稳地双脚落地,站在镇墓兽大斗兽场的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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