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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蔡骏
“那就请从我的尸体上走过吧。”
秦北洋拉开拳脚架势。在陵墓地宫中的四年里,父亲教过他几招防身功夫。为了制造与cào控镇墓兽,他又学会了如何练气。小小年纪,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xiōng脯与胳膊上全是腱子肉,这些年打架从未输过。
“好!按照我们蒙古的规矩,谁先倒地算谁输!我若是输了,就让你把这丫头带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秦北洋信心满满,他常在骆驼村跟蒙古孩子交手,论摔跤也不占下风。两个少年都剥了衣服,赤裸着上半身。秦北洋血气方刚,丝毫没觉着寒冷,但也bào露了心口的暖血玉坠子和后脖颈上的两块鹿角形胎记。
小郡王家里有的是和田玉和缅甸翠,却也端详这秦北洋xiōng前的稀世血玉,心道:这稀世血玉怎会挂在这么一个穷小子身上?
12月,风沙如刀子般吹来。
北京地方法院门口,两个少年为了一个女孩儿决斗。
多罗小郡王一愣神间,光着膀子的秦北洋主动出击,饿虎扑食般冲向小郡王,却被小郡王轻巧地躲开,同时使出一记扫堂腿,踢中了秦北洋小腿侧面。
“哥哥,小心!”
骆驼旁的阿幽尖叫。秦北洋的下盘扎实,居然只单膝跪地。若是一般人,胫骨恐怕已经折了。两人开始纠缠,一个用蒙古技,一个用外家拳,谁都占不得便宜。秦北洋的后背鲜血淋漓,小郡王脸上也挂了彩。最后,秦北洋被从侧面绊倒。这一跤,摔得他鼻青脸肿,拳头捶地,只得认输。
侍从们拔刀要砍秦北洋,却被小郡王拦住:“想干吗?丢不丢人?”
小郡王浑身酸痛,穿好衣服,扶着阿幽上骆驼。他从没遇到过这样倔qiáng的对手,擦擦脸上血迹:“喂,你叫什么名字?”
“秦北洋。”
“好名字,我记住你了,秦北洋。”小郡王骑在骆驼上说,“我叫孛儿只斤·帖木儿!”
少年爬起来,摇摇晃晃,挺身站直:“好好待阿幽!”
“你放心吧,来日必能再会!”
阿幽回头看着秦北洋,泪水涟涟,挥手作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她张口唱出一首儿歌,凄凉婉转地回旋在冬天的京城——
青龙头,白龙尾,
小儿求雨天欢喜。
麦子麦子焦黄,
起动起动龙王。
大下小下,
初一下到十八。
摩诃萨
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孛儿只斤·帖木儿的骆驼队,从北京地方法院出来,并未急着赶回草原,而是前往北洋政府参政院,参加中国历史上的的一次重要会议。
西历1915年12月11日。小郡王作为蒙古贵族代表,参加解决国体总开票。所谓“解决国体”,就是把中华民国的总统共和制,改为中华帝国的君主立宪制。
小郡王早知道所谓“开票”不过是演戏,竟在唱票现场打起瞌睡。各省国民代表1993人,全票通过君主立宪:“恭戴今大总统袁世凯为中华帝国皇帝,并以国家最上完全主权奉之于皇帝,承天建极,传之万世。”
袁世凯却表示推辞。参政院继续开会,称颂他有经武、匡国、开化、靖难、定乱、交邻六大“功烈”。大总统答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予之爱国,讵在人后?”于是,“世界第二之华盛顿,中国第一之华盛顿”,为了救国救民,只好自己当皇帝了。
洪宪元年,西历1916年1月1日,京西骆驼村。那时人们还不习惯过西历元旦,外头又是一长列的骆驼队,全是口外的蒙古王公给中华帝国皇帝进贡的贺礼。
傍晚,秦北洋跟父亲从房山云居寺干活回来。骆驼村口停着一辆马车,装着一副巨大的朱红棺木,散发着浓烈的猪血与大漆味。有个披麻戴孝的中年男人,正在等待秦氏父子。
此人自称家住地安门外大宅,父亲做过前清从一品尚书,七日前急病过世,生前未来得及营造墓xué,遗嘱要在香山碧云寺附近选千年吉壤。
秦海关说明天一早,他就上香山去寻一方龙xué。但丧家面有难sè,说能否今晚就点xué开工,jī叫天明前务必下葬入土。
老秦惊诧问这是为何?
对方推三阻四后才吐露实情:“先父在戊戌年判过谭嗣同,也曾亲临菜市口刑场监斩,自那以后便中了邪风,要么倒地不起,要么胡言乱语,说的都是维新变法之类的鬼话。我们请茅山道士看过,结论是被仇家冤魂缠上了。思来想去,这所谓仇家,必是被先父监斩的戊戌六君子。这病折腾了先父十多年,七天前吐血而亡。本以为他彻底解脱了,但没想到入殓在棺材里的大体,居然发生了尸变!”





镇墓兽 第十八章 中华帝国的棺材
“尸变?”
作为营造皇家陵墓的工匠,秦海关知道尸变是怎么回事。
自古以来,有许多尸变记载。有人说是雷电的缘故,也有人说是在无月之夜,yīn性之猫恰好跳过遗骸心口所致。尸变有僵尸、血尸、肉尸、行尸、诈尸、毛尸、走尸、醒尸等十八种之多。蒲松龄《聊斋志异》第三篇就叫《尸变》。云居寺的大和尚说,这是人在生死间的过渡期,所谓“中yīn身”。
“秦师父,实在难以启齿啊!为尽快解决这一问题,我已把棺材运来了。”
秦海关带着儿子去看马车上的棺材,果然不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似乎有人在里面用脚踢棺材板,马车夫吓得远远地躲在一边。
死者的儿子也不敢靠近棺材,远远地吼一嗓子:“父亲大人,请歇息歇息,别瞎折腾啦!大清早就亡啦,如今是中华帝国,袁世凯当皇帝。今晚,您就要入土为安,放心地投胎去吧。”
若真是戊戌六君子的冤魂作祟,听到这话还不得气得活过来?秦北洋暗暗想要发笑。
“不会是还没死吧?”秦北洋问。
“父亲断气那天,中国大夫,外国大夫,全都来看过,确认死得透透的。别看现在寒冬腊月,停尸在家的第一天,就有苍蝇飞过来了。”来人哭丧着脸,“家门不幸啊,这口棺材,闹了整整三个昼夜,动静大得惊动了街坊。”
秦北洋大胆地靠近马车上的棺材,隐隐听到里头有人高声吟诗,断断续续,竟是谭嗣同遇害前的绝命诗——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骆驼村里有几个老湘军的后代,秦北洋听出这声音,竟然有湖南话的腔tiáo,而谭嗣同恰是湖南人。
丧家连连摇头:“我家是北方人,先父是个京官,怎么可能会说湖南话?必是戊戌六君子的冤魂不散呢。”
秦海关立刻把儿子拉回来,转头问丧家:“请问你为何要来找我们?”
“卸任的内务府大臣,乃是我家世交。他说先父的此种情况,必须尽快寻找合适地点入土埋葬。若是过了头七,恐怕将酿成大祸。”
“古书上确实有这种说法,说是最可怕的尸变,会爬出棺材杀光全家,还要危害四邻八乡,成为一方的妖孽。”
“对啊,内务府大臣说,当今普天之下,唯有建造过皇陵的秦师父才能帮我解决问题。如果埋在普通坟墓之中,根本压不住这口棺材,恐怕隔天就会破土而出。必须寻觅纯阳至刚的龙脉与龙xué才能镇住。”来人当场掏出五十块银圆作为订金,几乎要给老秦跪下,“秦师父,我是几经辗转,才找到此地。今日是头七,求您务必在天明前寻到龙xué,让先父入土为安。”
秦海关接过沉甸甸的五十块大洋,对方承诺事成之后,再给五十块大洋。老秦干死干活一年,都挣不了这么多钱。何况年关将近,有了这些钱就可以还清房租,给儿子买几斤好肉,做两件好衣裳。等到明天开春,还能张罗着娶儿媳妇了。
老秦美美地想着,便接下了这桩生意,也算是行善积德了。至于秦北洋自己嘛,琢磨着要一辈子做工匠了。偶尔,他还会梦见自己亲手设计的镇墓兽“大羿”,愿它在光绪帝的崇陵地宫内平安。
遥望香山,冷月隐入寒云,京郊大雪纷飞。
秦氏父子走在前头,丧家裹上貂皮袄子,跌跌撞撞地跟随,最后是马车夫赶着一辆装着一口硕大棺材的马车,趁着暗夜直奔香山而去。
这一带住着前清健锐营的旗人,原是远征大小金川的特种部队,日后世居于此,还有乾隆朝的练武场。
清朝灭亡后,这些破落户的孩子们,仗着世代练习武术,常把骆驼村的少年打得满地找牙。自从秦北洋来到这儿,就把香山健锐营打了个遍,再也没人敢惹他了,还交了几个旗人小朋友。
碧云寺位于香山北麓,相传为耶律楚材后裔在元代所建,历经明清两朝多次扩建,乾隆年间建成中国最大的金刚宝座塔,五层须弥座上耸立五座汉白玉密檐式塔。日后,孙中山先生在碧云寺停灵四年,也可佐证此地风水极佳。
不过,从未有人在夜里寻找过龙脉,黑灯瞎火的如何观察?也无从探究阳光照射的方向,何况这暗淡无光的雪夜,天上连星星都找不着。若不是为了一百块大洋,秦海关是断难从命的。
他也对丧家直言相告,这龙xué未必能找准确。但丧家说没关系,只要是皇家工匠秦师父找的,他就吃了定心丸——重要的不是龙xué对不对,而是造墓的人对不对。
众人一番辗转,地上渐渐起了积雪。秦海关放弃了观察龙脉的企图,毕竟给皇帝造了一辈子地宫和镇墓兽,就算闭着眼睛凭感觉,他也能感应到龙xué。
这一圈走到后半夜,人困马乏,耳朵都要冻僵了,仍一无所获。
棺材里,越来越热闹,仿佛彻夜不眠的晚宴。要不是马车夫收了大把银圆,早就溜之大吉了。秦北洋实在听不下去,就用拳头敲了敲棺材板,嘱咐里面的死人消停消停。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走到金刚宝座塔背后,秦海关遥望雪中洁白闪亮的五座宝塔,低声问:“令尊遗嘱埋在此地,是否与密宗喇嘛教有关?”
“不错,先父笃信藏密。”
秦北洋拉着父亲耳语几句,两人商量出了办法:“先生,若是在白天,我必帮你寻到上等的龙xué,但要赶在今夜,实在无能为力。何况大雪掩盖地面,难以完成点xué的基本步骤。既然令尊信藏密,何不遵照佛教之俗,一把火烧了干净?骨灰坛可就近寄放在碧云寺,再另觅良辰下葬。难不成,烧成灰了还会尸变?”
“这……说实话,中国人寻觅风水宝地埋葬先人,并非为了逝者,是为保佑子孙后代平安富贵,若是火葬的话……”
“等到jī叫天明,我们父子也无能为力了。”秦海关想想这一百块大洋也不好挣,干脆罢了,“今夜,我负责帮你就地焚烧棺材。待明日,雪霁天晴,我再上山为令尊分金点xué。我愿只收订金,不再收取剩余的五十块大洋。”
丧家捶xiōng顿足,跪在雪地给棺材磕了个响头:“父亲大人,孩儿不孝,只能如此,请往西天极乐世界而去吧。”
秦海关拍拍儿子肩膀:“北洋,烧吧!”




镇墓兽 第二十章 洪宪帝陵(一)
太阳出来了。
五sè旗猎猎飘扬,官道上来了一队人马,全是荷枪实弹的北洋军。士兵们拉开枪栓,蹲下来瞄准射击。
两个刺客见势不妙,立即潜伏在雪地。
秦氏父子分不清是敌是友,反正总比被刺客杀了qiáng。他们冲到迎风招展的军旗前,说明自己不是坏人,祈求军队去追杀刺客。士兵们不太相信他们的话,反而用刺刀威胁父子俩老实点。
“秦北洋!”
林立的步枪与刺刀间,走出一个穿着黑sè警服,留着两撇小胡子,三十岁出头的男人。
北京警察厅探长叶克难。
京西骆驼村外的雪地上,叶克难遥望枯黄萧瑟的香山,太阳照在他的侧脸上,也照在那对浑身是血的父子身上。
他吩咐医护兵来给秦海关包扎伤口,抓紧十六岁少年的肩膀,问出了什么事。
秦北洋先是语无伦次,嘴里嚷着:“刺客!刺客!”
“什么刺客?”
“灭门案……他们回来了……两个刺客……报仇……”
叶克难听懂了,不由自主打个冷战,立即命令士兵散开队形搜索,协助捉拿重要凶犯。
“叶探长!请受老秦一拜。”
秦海关跪在雪地感谢叶克难的救命之恩。
“客气个啥,我不是专门来救你们的!”
叶克难皱了皱眉头,捶打秦北洋的xiōng脯,感觉这男孩竟比自己还高了。
秦氏父子你一句我一句,才把雪夜“尸变”,棺材里飞出两个刺客,一路狂奔逃亡的过程说清楚。老秦找到那匹累死的马,说要给它挖墓安葬,是这匹马救了他爷俩的命。
一小时后,士兵们收队回来报告,并未发现刺客踪迹,他们又像魂魄般消失了。
时隔数年,叶克难已是京城闻名遐迩的侦探。
关于六扇门传人的破案事迹,早已被文人们写成小说登报连载。在他经办过的许多案件中,除“宋教仁案”这样的政治事件外,最玄妙的并尚未破获的,就是宣统元年的德租界灭门案。当时,整个天津都在通缉凶犯,大街小巷贴满两个刺客画像,结果却一无所获。
遗留在杀人现场的凶器,还在警察厅的保险柜里——象牙柄的锋利匕首,刻着彗星袭月的螺钿装饰。叶克难分别请北京琉璃厂的刀剑师父、象牙雕刻师父、螺钿师父看过,都说这器物的做工相当jīng良,但也难以判断出自何方。
京西骆驼村口,叶克难本不抱希望,那两个刺客,绝非普通人,一旦溜了,就像溪流汇入大海,枯叶卷入森林。不过,这番刺杀未遂,也算案情有了进展——说明两个刺客依然活着,年轻刺客脸上果然留了疤。并且,他们身手依然了得,居然能追赶狂奔的马车,还能在棺材中忍耐一整夜,绝非常人。最要紧的是,他们的目标,必是秦北洋无疑。
“叶探长,你怎会带军队前来?”
秦北洋凑上来打断他的沉思。
“我只是奉命行事,务必找到你们父子,就像七年前我找到了你。通过前清的内务府大臣,我又打听了好多人,才找到这个地方。”
“难道是……”
秦海关已猜到大半,霎时愁容满面。
“对,今年是洪宪元年。中华民国改成了中华帝国,大总统改成了大皇帝。历朝历代,皇帝登基,总有一件事是要做的。”
“修陵墓?”
“不错,普天之下,能够修建出跟前清一样标准的皇陵的,唯有你们秦氏父子。”
秦北洋抢在父亲之前提问:“这是你想出来的馊主意?”
“对不起,这是杨度先生的意见。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探长,在这北洋的天下微不足道。”
“我不干!”秦北洋还记得日历,“今天是1916年1月2日,不是光绪十六年。”
“对不起,七年前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干脏活累活的。再见,保重。”
叶克难骑上一匹黑马,往北京城的方向而去,一溜烟没影了。
此时,秦氏父子已被军队包围。
有个军官取出委任状,以中华帝国内务府的名义,委任秦海关为世袭皇陵监督,并赏赐银圆五百块。
老秦措手不及,这历朝历代的肥缺居然落到了自己头上,还有五百块银圆,不但足够还债,还能在京城买一栋大宅院。最重要的是,家族重cào旧业,成为世代相传的皇家工匠,又能造一头新的镇墓兽了。
“爹爹,你不会真的心动了吧?”
“我们还有选择吗?”
秦海关说的没错,士兵们已拿枪口对准他们了。
一小时后,秦氏父子离开北京。他们被押解到保定府,跟军队骑马进太行山,距西陵不过数十里之遥。袁世凯担心公开兴修陵墓,会引起全国舆论反对,决定秘密修陵,必须在人迹罕至的山区。但要寻找龙脉,“点xué”确定金井位置,如今已无皇家风水师,前内务府大臣推荐秦海关可堪大任。
肩伤未愈的老秦说:“我就是一个工匠,懂个pì啊?”
话虽如此,他却带着大队人马,走进一条险恶山谷。时值隆冬,万物萧瑟,山中多有积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唯有野狼出没,时时半夜嚎叫。秦北洋裹着军用毛毯,骑在一匹战马上,仔细查看四周地势,总觉有几分眼熟。
秦海关边走边跟儿子说:“寻龙务必攀登山脉之巅,居高临下,观察山川形势。登上太祖山,经过少祖山、父母山,看龙的出身与剥换、行走,再经过多次反复,穿山过峡,束气,遇到河川,入首。突起xué星沙交水会yīn阳交配,化气结xué……”
“不对,爹爹,你在扯淡!这不是几年前,我俩为光绪帝的镇墓兽,上山找灵石的路吗?”
老秦拉下面孔:“不错,上回我已发现那里有龙脉,何况又有灵石做原材料。加之处于深山老林,完全符合陵墓的要求。”
他们在太行山上走了三天,靠着秦北洋过人的记忆,终于找到那条山涧,如今已结冰了,还有内藏灵石的巨大岩石。
秦海关在一里之外,找到一片山坡地,便是最佳xué位。根据古法,他自己做成结印册,类似先秦竹简木牍的卷轴,就地抓了土壤一起焚烧。灰烬介于石头与泥土之间,还有一圈圈神秘年lún,是为太极晕。
军队在此挖了口深井,作为洪宪皇帝陵墓的金井。
这是绝密行动,不能惊动地方百姓,所有劳力,全部由军队担当。他们是北洋军的jīng锐,前清称标,民国称团,原本是工兵部队,最擅长修筑堡垒与工事,配备各种工程设备,甚至有台柴油发电机。
在秦海关的指挥下,工兵们在大雪中挖掘地宫,按照清陵规格修建墓道、墓室门,还有宝城、明楼、祾恩殿、神道碑亭、神道和石像生。短短三个月,初具规模,深山中成了大工地。秦北洋边看热闹边想,欧洲军队保卫国家或侵略别国,中国军队却为个人服务,简直是袁世凯的奴仆、用人。




镇墓兽 第二十章 洪宪帝陵(二)
春暖花开,山雪消融,溪流奔腾,父亲的伤势痊愈了。秦北洋却心慌意乱,眼皮直跳。这天清晨,部队集结一千多号人,前往山谷采石,这几乎是全部兵力。他们吹着军号,打着鼓点,就像拿破仑时代的军队,只是肩上扛着铁铲、锤子、钎子等工具。行至一处险峻的峡谷,军官开枪射击山羊,子弹打中山顶的石头,加之枪声的回响,以及融雪的因素,意外引发了山洪与泥石流bào发,将这一千多名正当年的男儿,埋葬得一干二净。
秦氏父子循着声音而来,但见灰茫茫地乱石嶙峋,只能找到残缺的军服与铁锹等工具。他们往地下挖了半天,全是血肉模糊的残骸,根本没有可能还有活口。为了避免那么多尸体发生瘟疫,必须原地掩埋。秦北洋还为这些人烧了纸钱,大哭一场。
这场灾难摧毁了军队主力,杀了所有军官。几十个幸存者留在营地,但都是小兵,便作鸟兽散,各自翻山越岭,开了小差,逃得一个不剩。
偌大的洪宪帝陵工地,又只剩下秦氏父子二人。
秦北洋想赶紧逃回北京,但是老秦决定留下:“你以为,走了就会有活路吗?说不定,只要你一到北京城,就会被抓住枪毙。要知道,我们还有五百块大洋留在北京,那笔钱可不能不要啊!”
“可我们不能留下来等死啊!”
“不会的,军营里有一千多人的给养,那么多粮食和药物,足够我们长期生存下去。你看,还有武器弹药,我们可以每天上山打猎。你不是还会用这台发电机吗?”
“爹爹,你还是不想放弃老本行,要把镇墓兽造出来是吧?”
“对,干吗要管皇帝是谁?姓爱新觉罗?姓朱?还是姓袁?这重要吗?只要给了我们俸禄和官位,就值得努力工作,这就是我们做工匠的jīng神!退一步说,钱都已经收了,我们就要履行承诺,哪怕没人监督。”
“君子一诺千金?”秦北洋颓丧地自言自语,“是这道理没错,好吧,我也留下来。”
这天晚上,父子俩听到四周山顶上此起彼伏的狼嚎,几乎要把月亮给喊下来。老秦忽然意识到,所有开小差逃跑的士兵,是不是一个都没逃出去,他们都在路上被狼群吃了?
清晨,他和儿子背着步枪,前往发生山洪的峡谷。这是逃兵们的必经之路,想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救命……”
秦北洋远远听到,两人循着声音往下走,只见一群灰sè的野狼,夹着尾巴,流着哈喇子,露出森白锋利的牙齿,围困着一个破衣烂衫的小兵。周围躺着三具尸体,被狼杀死的逃兵,咽喉断裂,xiōng口被抓开个大洞,内脏和肠子流了一地。狼最爱吃的是人的心脏。
唯一活着的小兵没有武器,绝望地挥舞着一根树枝。那些狼似乎也饱了,不想马上杀死他,而是围着他逗弄取乐。
“该死的畜生!”
老秦举枪打中最qiáng壮的头狼,秦北洋射死另外一头公狼,剩下的狼各自逃窜。
春寒料峭的山谷,死狼和死人都冒着热气。他们救下的小兵,跟秦北洋差不多年纪,早已吓得如惊弓之鸟。
“喂,我叫秦北洋,你叫什么?”
“齐远山。”
小兵眼里闪着泪花,牢牢抓住少年秦北洋,手烫得似能把皮肉烧出个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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