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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恕罪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程十七
……
秦珩并不知道山姜送去之物全都进入了太监阿武的腹中,不过山姜的反应不由让她反思,她此举是不是不大妥当?
她自懂事以来,在人前一直老实木讷,少与人来往,不关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丽妃刚过世不久,她还没真正与三皇兄熟稔起来,就一心示好,难保他不会怀疑。





皇上恕罪 51.回京
次年三月,太子秦璋迎娶丁氏女。秦珩同三皇兄秦珣一起前去观礼。皇太子温文俊逸, 太子妃容颜端丽, 确实是一对璧人。
秦珩默默算了一算, 不禁担忧。如有教导人事的宫女, 她可以效仿三皇兄给推拒掉, 可若父皇要她娶妻,又该如何是好。莫说能不能瞒得过去, 多一门亲戚,就意味着万一事发多连累一家人。
她自己的命都悬着, 她不想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皇太子娶亲,他的兄弟们都被安排在同一席上, 即使是与秦璋不大对付的秦琚,今日也看上去乐呵呵的。他举起酒杯,偏头瞧了一眼两位弟弟, 笑问道:“怎么?见到太子娶亲,四弟羡慕了?”
秦珩连连摇头。羡慕?她明明是担忧!
大皇子微微眯了眼, 半真半假:“你嫂嫂娘家有个小表妹,跟你年纪相仿, 很是机灵可爱。用不用你嫂嫂做个媒, 把她讨了来给你做老婆?”
秦珩心头一跳, 想要装傻混过去。她不想娶妻, 也不想跟大皇兄有什么牵扯。过去十多年大皇兄都很少跟她说话, 这会儿怎么突然想起来替她做媒?还是他王妃的表妹?大皇兄这拉拢也太直白了一些。然而她却不能很直白的拒绝。
一旁的三皇兄嗤的一声轻笑:“皇兄急什么?他才多大?还什么都不懂呢。”
她侧了头, 看向秦珣, 见他同样端着酒杯,眼眸半阖,漫不经心。她知道他是在帮她回答,或许是怕她犯傻吧。她冲皇兄笑笑,心里不是没有感激。
“啊,哈哈,是稍微小了点……”大皇子秦琚笑笑,似是不以为意。他冲秦珣举了举酒杯,玩味一笑。都说老三老四关系好,细节就能看出。老三的确很护这个弟弟。他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太子真是有福气……”
秦珩默不作声,秦珣却淡笑:“皇兄也有福气。”
近两年,大皇子与太子面子上还和睦,可他们都知道,这两人将来会有一争。秦珣不想陷入夺嫡之争,也不想四弟被人牵连利用。他们不站队,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然而作为亲兄弟,该有的交际来往却无法回避。
大皇子秦琚突然开始热衷于与兄弟们联络感情。
这让秦珩着慌,莫名有点似曾相识之感。唔,她三四年前也致力于同三皇兄搞好关系。不过,大皇兄同她不大一样。他对兄弟们一视同仁,近来每每有行动,必定不会落下任何一个兄弟。
初时秦珩还找理由推拒,无奈长兄qiáng势,难以拒绝。后来听闻太子秦璋也在,她担忧之情略减。既是推不得,那就去吧。反正她只做个呆子,诸事不理会就是了。大皇兄是要做大事的人,对她一个呆子,不会有太大兴趣。
皇帝听说自己四个儿子经常一起小聚,起初很诧异,后来略一思忖,倒也能安然接受了。他不喜欢长子,知道秦琚在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过长子的那些小动作,目前还在他容忍范围之内。太子宽厚忍让,顾念手足之情,倘若有一日,秦琚越界,也许他这个父亲会毫不手软帮太子清除障碍。
当然,不只是秦琚,秦珣与秦珩也一样。但愿他们聪明一些,不要觊觎那个位置。
皇帝对他们兄弟来往并不阻止,他希望太子能正确处理好弟兄关系。要当一个君主,仅有仁慈是不够的。
大皇子秦琚近来新得了一匹千里良驹,他兴致上来,邀请几个弟弟去赛马。
秦珩带上内监山姜同三皇兄秦珣一道前往。她明白在这种场合,她只需要和往常一样安静老实就行了。——皇兄们话语中的机锋,她这个老实人又怎能听懂?至于赛马,她要做的不是拔得头筹,而是力求垫底,同时保证自己的安全。
马车到达郊外的马场时,秦琚及其妻莫氏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乍然见到高挑英气打扮利落的大嫂,秦珩微微一愣,大嫂也要赛马?那她待会儿的名次可能会有变动。听闻大嫂莫氏巾帼不让须眉,骑射尤佳,她多半是比不过的。
大皇兄今日一身短打,jīng神抖擞,笑容满面:“二位皇弟来的挺早。二弟还没到,可要先歇一歇?”
“嗯。我二人行了一路,确实得好好歇歇。”秦珣面不改sè,顺着皇兄的话回答。
秦珩跟着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你一直都待在车厢里休息,“行了一路”从何说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越来越厉害了。
大皇子秦琚一招手,立马有侍从领着他们先去休息。
约莫等了一刻钟,馥郁的香茶刚刚凉下来,还没来得及入口,太子秦璋就到了。他二人放下茶盏,急匆匆与其厮见。
看见太子妃丁如玉,秦珩心想,大概是事先商量好了,所以两个兄长都携妻而至。不过太子妃今日一身寻常打扮,美则美矣,若要骑马,可就不大方便了。若要穿裙子骑马,那得侧坐一边是吧?
两个皇兄寒暄之际,秦珣敏感地注意到四弟的目光在太子妃身上逗留的时间略长了些。他眉心微拢:“皇兄,咱们比赛的规矩是什么?”——他心里有几分不悦,四弟这是觉得太子妃貌美,想多瞧几眼么?
他声音清冷,打断了大皇子的话,也将秦珩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季夫子点头,对他二人的早到很满意。果然,他讲太.祖皇帝的事迹,还是很有用的。季夫子今日讲课更加富有激情了。
秦珩听着,偶尔眼神扫过正低头看书的三皇兄,记起他先时的话,又忙不迭移开了视线。
察觉到她的目光,秦珣眼睛微眯,也不说话,只做了噤声的手势,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书上。
秦珩好奇,三皇兄不知每日看的什么闲书,很吸引人么?
大约过了一个月,她才知道了三皇兄看的是什么。
她向秦珣示好后,估摸着分寸,不敢太热切,每日见面时打招呼,问候两句,再用笨拙而朴实的语言表示一下亲近和孺慕。上书房里,只有他兄弟二人一起上学读书,接触多了,确实也比先前熟悉一些。——但也仅仅只是熟悉了一些。
三皇兄会对她笑,两人看着兄友弟恭,但是她很清楚,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
丽妃去世后,秦珩受到的关注明显变少。——陶皇后那日在凤仪宫表示要关照他们,的确也关照了,陶皇后亲至景昌宫和章华宫,将两位皇子身边的人敲打一番,又唤了两个皇子上前,亲切询问,可缺什么,短什么,有什么需求尽管向母后提。
再多的,也就没了。以前经常来章华宫的父皇也多日不见身影。
不过秦珩不在意这些,她身世特殊,本就想被人忽视掉。这不正合她意?而且她形单影只,与秦珣更加相类。
这日下学后,季夫子先行离去。秦珩快速将书具放入书袋,看向慢悠悠收拾东西的秦珣,试探着问:“皇兄每日看什么书?能不能借我一看?”
秦珣手上动作微顿,抬头,似笑非笑:“你真要看?”
“嗯。”秦珩点头,继而露出迟疑的神sè来,她踌躇道,“是,有什么不妥吗?”
老实说,秦珣看什么书,跟她有什么相干,她不过是想从书下手,拉近关系罢了。
“倒也没什么不妥。”秦珣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只不过,不大适合你看。”
他一字一字说地很慢,秦珩的心狠狠一跳,面上虽然显出迷茫、不解之态,内心思绪却如同乱麻一般,纷纷一团。她心说,莫不是什么禁.书?那三皇兄胆子也太大些!
“你要读圣贤书,不能给我带坏了。这种东西,你怎么能看?”秦珣如是说着,却将手一扬,薄薄的一本册子,不偏不倚落在秦珩面前的桌上。
秦珩迟疑了一瞬,方低头去看。封面无字,书籍也无字,多半不是正经书。她念头转的极快,手在距离书一寸左右的地方停留,犹豫着要不要翻开。
她犹疑不定的神情取悦了秦珣,他嗤笑一声:“你不是好奇很久了么?怎么递到你跟前,你又不肯看了?”
他先前分明叮嘱过多次,可老四还是常常偷看他,以为做的隐蔽些,他就不知道了吗?
似是受不了他的语言所激,秦珩打开了册子。她只扫一行,就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三皇兄:“这……”
老实人那素来无神的眼中充满了惊诧,秦珣挑了挑眉,心里隐隐有丝得意:怎么?意外吧?惊讶吧?没想到吧?
没想到,的确是没想到。在翻开书之前,秦珩心里涌现过许多猜测,光禁.书的种类,她都想了好几种。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一本菜谱?
她又翻了两页,惊异褪去,她反而能接受了,甚至还想好了解释之词。——没什么难理解的。以前三皇兄不是还写《庖丁刍议》么?也许三皇兄有一颗做厨子的心。他们的皇叔睿王秦渭,不是好音律,一心想成琴师么?但,真是这样么?更有可能是一种伪装吧?
秦珩思索片刻,方问道:“三皇兄想学做菜么?还是想吃哪一道菜?”
秦珣一噎,他能说他只是随便看看?这一个月他换了好几本书了,先前在宫外淘的书都看完了,这本菜谱是随手拿的。老四对他所看的书好奇,那就大大方方让老四去看。
皇兄没有回答,秦珩继续诚恳问道:“我记得景昌宫没有小厨房,去御膳房做菜,不大方便吧?”
秦珣目光转冷,他何时说过,他想去做菜了?
秦珩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这样吧,皇兄,章华宫有小厨房。什么时候,皇兄想做菜了,或是想吃什么了,尽管来章华宫就是。咱们兄弟,不用见外。”
她越说越诚恳,秦珣压下怒气,轻笑一声,踱步上前。两人书桌相距不过数尺,他只行了数步,也不真正走近,长臂一身,就从秦珩桌上捞起了菜谱,随口应道:“行啊。”
他转身欲走。
“皇兄,书能借我看看么?”秦珩忽然开口,有点不好意思,“章华宫的厨子,也就几道拿手的菜,我都吃腻了,让他们做些新鲜的。”——丽妃新丧,她要表示孝顺,在饮食上也颇多忌讳。
秦珣身形微微一滞,只“嗯”了一声:“随你。”便又将书掷了回去。
册子飞来,秦珩没有去接,而是续道:“那,我能邀请皇兄去章华宫,跟我一同用膳么?”
秦珣回头,看向一脸希冀的四皇弟。——老四并没有去管菜谱,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中,有些期待,有些忐忑。
他忽然就悟了,心说,原来如此。说了半天,正题在这儿,不就是想邀请他用膳么?还又借书,又论厨艺……若是他今日看的闲书不是菜谱,不知她会怎样拐到这个正题上。
秦珣勾勾chún角:“也好。”
“真的?那太好了!”示好了一个多月,终于有了亲近一些的机会。
秦珣目光幽幽,有点费解,只是一顿饭而已啊。
回到章华宫,秦珩请三皇兄上座,吩咐厨房整治一些菜肴,她则先陪三皇兄喝茶闲坐。
秦珣不开口,秦珩也不好干坐着,就主动找了话题:“下个月是皇祖母千秋,三皇兄说,我准备些什么好?”
正在饮茶的秦珣脱口而出:“你往年都准备什么?按往年来就是了。”
秦珩微微叹一口气:“今年同往年不一样的,父皇不是说大办么?还允了皇叔回来。我总不好再写千寿图。”
听到千寿图,秦珣忍不住chún角勾起。去年太后千秋节,老四呈了千寿图上去。一千个寿字,也怪不容易。他想,也只有老实人才能想到这笨法子。
丽妃轻轻勾了勾chún角:“倒也听话。”
掬月笑道:“是呢,四殿下最是孝顺。”
四殿下秦珩每日奉命给丽妃娘娘煎药,起先亲自侍奉娘娘用药。但是丽妃不喜欢药味,就让其待身上药味散了再进来,四殿下老老实实,竟无一次违拗。
丽妃一阵咳嗽,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一抹嫣红。她慢悠悠道:“掬月,让珩儿过来吧,本宫有话要说。”
“是。”掬月应下,转身出了寝殿。热浪扑面而来,她不由皱了皱眉,却不见四皇子的身影。她扫视四周,方在梧桐树下看到了四皇子。
章华宫有棵两合抱粗的梧桐,枝叶繁茂,覆盖下大片yīn影。十岁的少年半蹲着身子,只能看见纤瘦的背影。
掬月心下一叹,扬声唤道:“殿下,娘娘找您呢。”
她努力压下涌上来的心疼。这孩子,现下很害怕吧?母妃早逝,养母命不久矣,以后偌大的后宫,也不知能指靠谁。
正在树荫下看蚂蚁搬家的秦珩下意识“嗯”了一声,起身、整理衣衫,方露出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慢慢回头。
日头毒辣,秦珩脚下生风,行得极快,直到走进内殿,才放缓了脚步。
丽妃久病,但章华宫内殿并无药味,反倒弥漫着瓜果的清香,凉丝丝,甜津津。秦珩深吸一口气,心说这比外面还要凉快一些。




皇上恕罪 53.醉酒
秦珩随着秦珣, 一起向父皇母后施礼谢恩, 看起来老实懂事。
皇帝低头饮茶, 任他二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一言不发。
秦珩的小腿隐隐发颤时,她听到陶皇后刻意压低了的提醒声:“皇上……”
皇帝“嗯?”了一声, 像是刚注意到他们:“罢了, 看你们母后面上, 饶你们一次。以后若再犯——”他顿了一顿,凤眼微眯, 冷声道,“绝不轻饶!”满意地看到两个儿子神情凛然,他转向秦珣:“朕听闻你从宫外带了几本书。是什么书?宫里没有吗?”
秦珣低眉敛目,如实作答:“回父皇,是兵书韬略。”
“喜欢兵法?”皇帝挑眉, 有些意外。
秦珣点头:“是。”
“竟然喜欢兵法!”皇帝笑笑,眸中带着一丝戏谑, “难道是想当将军?”
秦珩悄悄看了秦珣一眼, 她猜不透父皇此刻的想法。
秦珣察觉到四弟担忧的目光,心中稍暖,他微微一笑,暗暗给了四弟一个安抚性的眼神。他抬起头,认真答道:“回父皇, 如果朝廷需要, 孩儿愿披铠甲, 为国尽忠。”
皇帝一愣,玩味一笑:“朕竟不知道你有这等心思……好了,你们两个回去吧!”
他挥了挥手,令两个儿子退下。
跟着秦珣走出来后,秦珩长舒了口气,轻抚xiōng口。太阳已经下山,半边天空被晚霞染得通红一片,巍峨的宫殿壮丽肃穆,她不觉多看了两眼。
站在她身侧的秦珣,双手负后,同她一样目视前方,良久才道:“走吧!”
今日之事,算是暂且搁下了。三日后本是秦珩与雅山斋约定好的取画的日子,这一回她不敢大意,提前禀明缘由,征得父皇同意后,带着若干侍卫出宫取画。
把这幅观音祝寿图收好,秦珩了却一桩心事,静待皇祖母的寿辰。
不过,先到来的是中秋家宴。今年睿王回京,皇帝少不得要设宴来庆祝一家团聚。
家宴是陶皇后安排的,就设在玉清宫。陶皇后不用烛火,教人从库房取出了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布置妥帖,将宫殿映得如同白昼一般。训练有素的宫人端着酒水在殿中穿行,衬得玉清宫犹如仙境。
今夜酒菜自不必说,俱是难得的佳肴。歌舞也高雅大方,美不胜收。秦珩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她qiáng打起jīng神,扮演好老实的四皇子。
她的行为落在秦珣眼中,则是另一番光景了。秦珣很快得出结论:老四心情不好。
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四弟大约是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形单影只,又碍于团圆家宴,不敢感伤,所以只能qiáng颜欢笑。
环视一周,将各人的欢喜收在眼底,秦珣双目微敛,对四皇弟顿生怜惜之意。没娘的孩子,连悲伤都像是偷来的。
他忽然觉得殿中柔和而明亮光芒变得刺目起来。他低声吩咐了身后的内监阿武几句。阿武点头,领命而去。
这一夜平静而祥和,一家人和睦,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起舞的宫娥退下。微醺的睿王醉眼朦胧:“皇兄,今夜月明星稀,又是仲秋之夜,何不让侄儿们各自赋诗一首?”
皇帝拊掌而笑:“此言甚好。”他目光微转:“琚儿,你是长兄,就由你先开始吧!”
大皇子秦琚腾地站起,硬邦邦道:“父皇,孩儿做不出诗,愿意自罚一杯。”
皇帝笑笑,不以为意:“嗳,都是自家人,做的不好也……”
他那句“也不打紧”还未说完,秦琚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径直坐下。
见他自说自话,秦珩眉心微拢,父皇不会喜欢大皇兄这样。
皇帝面sèyīn郁,目光沉沉,他酒杯里的酒水洒了大半,犹未发觉。
秦珩默默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大皇兄是怎么想的,为何表现出来的模样,教人这么不自在呢?
不自在的不止她一个。太子秦璋暗叹一声,想要站起身来,打个哈哈,将此事揭过。——原本是一桩小事,然而父皇不喜欢大皇兄,那这事儿就不小了。
沉默着的寇太后忽然开口:“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非要提什么作诗!你小时候不善此道,现在就来作弄侄儿?”
听她话中之意,竟是在指责睿王。众人一怔,只当她是打圆场,心想这般圆过去,倒也不错。
睿王忙起身谢罪,他俊美而jīng致的眉眼,微微上扬着,脸上满是笑意:“母后这话说的,可真是冤枉孩儿了。”
寇太后摆手,颇不耐烦:“好好的家宴,都教你给搅和了……”她站起身,扶着嬷嬷的手,眉目清冷:“皇帝,哀家乏了,你们继续。”言毕,摇摇摆摆离去,竟不再看睿王一眼。
秦珩目瞪口呆,不是说皇祖母很疼惜皇叔么?怎么会当众给他没脸?虽说往年太后也会借口乏了提前告退,但这一回,竟像是被皇叔气得提前离席。
睿王的笑意僵住,原本清俊的脸显得有几分可笑。他静静地注视着寇太后离去的方向,半晌方自嘲一笑,一脸歉然对皇帝道:“如此,是臣弟的错。”
他脸上的寂寞愤懑清晰可见,皇帝暗觉快意。因秦琚而生出的不满瞬间消失殆尽。他安慰弟弟两句,打了个哈欠,这家宴,也就散了。
秦珩越发觉得没趣,今夜之事,更坚定了她的念头:在宫里,少说话,少做事。多说多错,谁能想到皇叔那一个提议,就造成尴尬局面呢?
不过老实沉闷的四皇子肯定不会多管闲事,她同秦珣待父皇母后等人离开后,才相偕而去。
夜风凉凉,送来远处桂花的馨香。
秦珣与她并肩而行,凑到其耳边,低声道:“四弟……”
他喉头的话戛然而止,眼眸轻闪,将视线从老四白皙莹润的耳珠移开。
离得太近,他呼出的热气扑在秦珩耳朵里,痒得她差点哆嗦。她定了定神:“嗯?”
清冷的月辉下,她微昂着头,神情茫然。
秦珣心头一跳,chún边漾出若有若无的笑意:“走,跟我去景昌宫。”想来阿武已经准备好了。
九月初十,秋高气爽。秦珩坐在章华宫看书。昨日是重阳,她与三皇兄一道登高,如今腿还发软。看书时,她有些心不在焉。
对于冯公公的到来,她颇觉意外。放下书,她轻声问:“公公有事?”
“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带殿下去看些好东西。”冯公公一脸神秘。
秦珩心里一咯噔,面上却带着呆气,问道:“只我一个吗?”
“当然不是。”冯公公笑得有些怪异,“三殿下同殿下一起。”
“哦,原来如此。”秦珩点头,稍微松一口气。她继续问:“什么好东西?”
“殿下到了就知道了,绝对是好东西。”
他神秘兮兮,秦珩心中的不安却更浓了。她随着冯公公,一路前行,在临欢宫门口停下。临欢宫如今无人居住,平日只有若干洒扫宫人。她隐约觉得这里似乎比其他宫室要凉快许多。
看到远远走来的秦珣时,她眼睛瞬间就亮了:“皇兄!皇兄!”她想,有三皇兄在,她的心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她这两声呼唤听着并不悦耳,有些沙哑粗粝,秦珣当即微拢了眉,然而看见喜出望外的四弟,他加快了脚步,chún角也微微勾起。
这小子,一看见他,就乐成这样。
老四不知道他们来这儿干什么,秦珣却是清楚得很。领他至此的太监,告诉他,说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教他们去看欢喜佛。他心下明白,这是宫中规矩,看他们年岁渐长,要教他们知“人事”。
他今年十五岁,知道何为欢喜佛,但是未曾亲见,确实好奇。
兄弟二人被领到临欢宫偏殿的一间内室里,光线很暗,黑黢黢的,还隐约有种腐朽的味道。秦珩心里惧意微生,下意识拽了身旁秦珣的手。
手上冷不丁多了一个凉凉的、软软的东西,秦珣一惊,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轻笑:“你怕什么?”
真是,欢喜佛而已,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是太兴奋?
秦珩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抽回了手。她当然害怕了,暗室当中,又无光亮,万一谁一剑刺来,她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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