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恕罪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程十七
秦珩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皇兄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嗯?”秦珣放下茶盏,往前轻推,扬起很淡的笑意,“你不是问我太子来做什么吗?除了朝廷的一些事,他就问了我这个。”
秦珩心里诧异,她沉吟半晌,忽然后知后觉般,轻呀了一声,面露惊喜之sè:“所以,是要有太子妃了吗?”
秦珣笑笑:“唔,大约是吧。”
很快他们就知道,这不是大约,而是事实。太子尚且年yòu时,皇帝就为他选好了岳家,可惜那姑娘福薄,婚事还未定下,她就夭折了。皇帝只得将人选换成她嫡亲的妹妹。如今那位丁二小姐刚及笄,皇帝便又想起了此事。
睿王面上几分骄矜,几分自得:“吴大家十年前就封笔不再作画了,儿臣求了他好久,还答应了他的条件,他才……”
他像是一个渴求赞扬的孩子,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若能换母后一句称赞,也不枉他一番辛苦。
然而寇太后根本不看那画,她神sè淡淡,有些不耐:“你有心了,可惜哀家也评不出好坏。比起什么‘五大家’、‘六大家’,哀家更喜欢珩儿画的。”
寇太后此言一出,席上一片安静。秦珩心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皇祖母。她心内着实惊讶,还夹杂着淡淡的愧疚与不安。
她心里暗暗叫苦,不明白皇祖母为何会这样对待皇叔,即使不喜欢,也没必要当面给他没脸,更没必要违心地拿她做对比。她真不认为她的会比吴大家画的更好。她这回是不是得罪了皇叔?可是,她也很无辜啊。
皇帝心中狂笑,脸上却一本正经,打圆场一般:“各有各的好,吴大家画的好,珩儿的心意好。说起来,他们叔侄俩能想到一块儿,也是缘分。”
他都有点心疼睿王了。花费多少心思,才求得圣手丹青的画,可惜太后不屑一顾,甚至在太后眼里,那画还比不上小儿涂鸦。
睿王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他动了动chún,试图勾起chún角,却以失败告终。他沉默了一瞬,勉qiáng把那句“他才做了此画”说完。他教宫人收起了画卷,默默入座。
场中一片安静,众人皆叹,睿王果真不得寇太后的欢心。难怪当年寇太后毫不犹豫放弃了亲子而支持了养子。
还是太子秦璋笑道:“皇祖母真疼爱孙子,怪不得人都说隔辈亲,为了四皇弟,连皇叔的面子都不给了。四弟,你还不快过来谢谢皇祖母抬爱?”
接收到太子的暗示,秦珩忙整理心情,出席施礼。
寇太后大约很喜欢秦珩,含笑问道:“你那幅画画了多久?”似是极感兴趣。
秦珩认真答了,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周围人别样的目光,她只能装作不曾察觉,扮好她老实四皇子的角sè。
寇太后心知这个孙子不善言辞,秦珩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她扫了一眼低头饮酒的睿王,很快收回了视线。她亲切地问秦珩了几句,方让其回自己位置上。
沉默着坐下后,秦珩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渐渐褪去。饮下一口茶,让自己恢复镇定。皇叔的眼神如鹰隼一般,锁在她身上,她只作不知。
诚然她心里对皇叔感到抱歉,但是这真的跟她无关,她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寇太后拉着手亲切慰问啊。
见四弟茫然四顾,秦珣心生怜意,他悄声安慰:“你不用害怕。皇叔是明理之人,不会迁怒于你……”
秦珩点头,心里却说,怎么办?皇兄这么一安慰,更不自在了。
“再说,这不过是一桩小事……”秦珣实在是看不得四皇弟脸sè发白的样子,缓缓续道,“等会儿给他敬杯酒,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嗯,好。”秦珩应了。她心说也是,太后不给皇叔面子,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酒过三巡,舞姬翩翩起舞,在场诸人都有了些醉意。寇太后、皇帝、陶皇后皆提前离席,剩余之人比先时随意了许多。
秦珩饮了半杯酒,似是壮了胆sè,悄悄去寻睿王。
此事与秦珣无关,但是他想到四皇弟的酒量,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暗叹一声,端起酒盏跟随上去。
睿王今夜连饮了不少。等秦珩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眼眸幽深迷离:“小子,是你啊?你来看本王笑话?”
“不是……”秦珩心神一震,忙摆手,“侄儿给皇叔敬酒,请皇叔……”“原谅”两个字,她不好说出口,并不是她的错。
肩膀一沉,她回头看去,却是秦珣。
秦珣给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冲睿王笑道:“不知道皇叔愿不愿意赏脸。”他做一个“请”的手势,率先一饮而尽。
睿王看看老实的秦珩,再看看一副保护者姿态的秦珣,有一些恍惚。他chún角微微上扬,意有所指:“你们两个,感情倒还不错。”
秦珣拍拍四弟的肩膀,不以为意:“亲兄弟,自然感情好些。”
睿王双目微敛,不置可否。他自然清楚这兄弟俩的来意,他满饮一杯:“放心,本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为难自己的侄子。”
秦珩点头,心下稍安。
“不过,本王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画技,竟然能胜过吴大家……”睿王挑眉,“难道是天赋异禀不成?”
秦珩面露赧sè:“这……”
“本王想请四殿下赐丹青一幅,不知道……”
秦珩红着脸打断皇叔的话:“皇叔不嫌弃的话,侄儿愿意。”只是,见识了圣手丹青的画,她那点微末画技,还哪里拿得出手啊!
“本王当然——不嫌弃。”
这事算是就此揭过,睿王没有为难自己的侄儿。事实上,他在寇太后寿辰后的第三天就离开京城,回了封地,干脆利落,毫无留恋之意。
睿王走后,皇帝去寿全宫看视寇太后,感叹:“五弟回去得太急了,皇后还说要帮他在京城选个王妃呢……”睿王娶过妻,可惜他妻子短命,成亲不足一年便去世了。
寇太后仿佛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她转动佛珠,漫不经心道:“他福薄,以后再说吧。”
皇帝哂笑。秦渭福薄?大约是吧?皇后嫡子,因生得太迟而错失皇位。生辰是先皇忌日,生母不喜,嫡妻早逝,确实福薄。这一回召他回京,结果还算不错。下一次,不知会是何时。
睿王走得急,秦珩答应他的画直到他离京数日后才完工。她请人装裱好,小心收了起来。时日久了,这件事也渐渐被她淡忘了。
秦珣黑眸沉了沉,有些想笑,又有些怜惜,他低声道:“别慌。”
秦珩勉qiáng一笑,心说,我不慌,我是觉得丢人啊。长这么大,还没这般丢人过。想到自己还动了小心思,拿太后入画,她更觉难堪。
她听到有人小声问:“吴大家?圣手丹青?他不是很多年前就声称不再作画了吗?”是啊,所以更显得皇叔的寿礼难得啊。
睿王面上几分骄矜,几分自得:“吴大家十年前就封笔不再作画了,儿臣求了他好久,还答应了他的条件,他才……”
他像是一个渴求赞扬的孩子,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若能换母后一句称赞,也不枉他一番辛苦。
然而寇太后根本不看那画,她神sè淡淡,有些不耐:“你有心了,可惜哀家也评不出好坏。比起什么‘五大家’、‘六大家’,哀家更喜欢珩儿画的。”
寇太后此言一出,席上一片安静。秦珩心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皇祖母。她心内着实惊讶,还夹杂着淡淡的愧疚与不安。
她心里暗暗叫苦,不明白皇祖母为何会这样对待皇叔,即使不喜欢,也没必要当面给他没脸,更没必要违心地拿她做对比。她真不认为她的会比吴大家画的更好。她这回是不是得罪了皇叔?可是,她也很无辜啊。
皇帝心中狂笑,脸上却一本正经,打圆场一般:“各有各的好,吴大家画的好,珩儿的心意好。说起来,他们叔侄俩能想到一块儿,也是缘分。”
他都有点心疼睿王了。花费多少心思,才求得圣手丹青的画,可惜太后不屑一顾,甚至在太后眼里,那画还比不上小儿涂鸦。
睿王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他动了动chún,试图勾起chún角,却以失败告终。他沉默了一瞬,勉qiáng把那句“他才做了此画”说完。他教宫人收起了画卷,默默入座。
场中一片安静,众人皆叹,睿王果真不得寇太后的欢心。难怪当年寇太后毫不犹豫放弃了亲子而支持了养子。
皇上恕罪 85.交心
秦珣身后是她柔软的身躯, 腰间缠着的是她柔若无骨的手。他听她声音轻柔,吐出那句仿佛包裹着蜜糖的话。
她说她想他。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但紧接着,她脑袋动了动, 手也像是放错了位置一般,急于抽回。
秦珣毫不犹豫, 双手覆在她手上,试图阻止其离去。他涩然问道:“你说——什么?”
见收不回手,秦珩身子一僵,也不qiáng求。她略微提高了声音:“我说,我这次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你也知道了, 我不想连累了高大哥。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 是我想你了。我想见见你, 跟你说说话……”
她话未说完,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竟是他蓦然回身, 将她给抱了起来。
秦珩身子凌空,心跳加速。她低呼一声:“哥哥?!”
“怎么想我?”秦珣低头凝视她,呼吸近在耳边。
他眼神专注, 双眸黝黑,竟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秦珩有一瞬间的恍惚:“什么?”
秦珣看着她, 极有耐心:“你说你想我。”
“……嗯。”秦珩轻轻点头, “我想你了。”两人眼下的姿势让她觉得不自在, 她软语道:“你先放我下来,咱们慢慢说。”
秦珣挑眉,没有说话。他快走几步,将秦珩放在她先前坐的椅子上。他则倚着椅圈,神情温柔而固执:“现在你慢慢说吧。”
她侧坐在椅子上,他倚着椅圈,像是将她松松圈在了怀里。秦珩放在脚踏板上的双足悄悄动来动去。她垂眸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该从哪里说起呢?”
“不急,我有时间。”
秦珩方才冲口说出想他了,也不觉得怎样。可这会儿他要她慢慢讲“怎么想他”,她有点犯难。这要怎么说?她总不能说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偶尔会梦到他吧?
她轻舒一口气,微抬头:“我常常在想,哥哥这两个月过得好不好。”
“很好。”秦珣薄chún微勾,应声答道,“当了太子,又当了皇帝。你说好不好?”
秦珩点头:“那就好。”她略微有些迟疑:“不过接二连三的,好多亲人离去。民间也有人说你坏话。你,是不是不开心?”
“说我什么坏话?弑父杀兄?还是……”秦珣双目微敛,“yín.辱亲妹”几个字他却是说不出口。
他心头莫名的有些烦躁。这些话,她定然也听到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相信。
“我没杀他们。”秦珣一字一字道。
他的眼里有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深吸一口气,续道:“太子和太子妃都活着,我救的。”
“嗯?”秦珩微怔,继而笑笑,眼中光华流转,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我知道皇兄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像高光宗乱猜的那样,很好。太子二哥活着,也很好。她忽然有点想哭,荡在半空的心晃晃悠悠的,竟然安稳了许多。——当日反驳高光宗时,她异常肯定。可是内心深处,她不免有一点不安和担忧。
今日听他亲口说,她才有种释然、欣慰、欢喜相交织的感觉。
她想,她应该相信他。
他是她来往最多,相处最多的那个人。她从十岁起,大部分时间都在他身边度过。为了接近他,她从少年时期,就努力去了解他,猜测他。
尽管当初并非全然真心实意,可如果他真是权势熏心的人,她想她难以接受。
她笑的温柔,美好的侧脸上仿佛有一层光亮。
秦珣心口一热,轻声问道:“你说的话,还做不做数?”
“什么?”秦珩眨了眨眼,有点懵,“我说了什么?”
秦珣慢慢凑近:“你说,如果不是兄妹,你就报答我的情意。”
“啊……”秦珩脑中轰的一声,脑海一片空白。她记起来了,她当日离开时,留下一封书信。她也不清楚究竟是想安抚他,还是怎样,在信末写着,如果下辈子,他们不是兄妹,她再报答他的情意。
“我说的是下辈子不是兄妹……”秦珩下意识道。
“这辈子就不是了。”秦珣打断她的话,“十多年前,陶皇后给父皇下了药,想教父皇无法生育,好确保太子的地位。父皇今年七月得知被下药,九月查明真相,鸩杀皇后和太子,下旨把陶家灭门。自己也被生生气死……”
秦珩瞪大了眼睛。皇后给父皇下药?
“父皇驾崩前,除了传位于我,还下了一道旨意。他命令孙遇才悄悄的把珍妃的尸骨给挖出来。你说,父皇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恨陶氏母子到这般境地?又为什么不放过一个去世十多年的女人?”
秦珣说这话时,留神观察着瑶瑶的神sè,见她脸sè苍白,睫羽轻颤。他似怜似叹,xiōng口一时涌上紧张、不安、失落多种情绪。他双目微敛:“瑶瑶,你……”
她不信的,是不是?
她如果真信他,就不会逃走了。
“你放心,你母亲的尸骨还没有动。”
“哥哥。”秦珩低声道,“我那次不小心,跟别人的血溶在一起了。我跟那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秦珣一愣,沉入谷底的心猛地升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的意思是,她有那么一点点相信他的话?
巨大的惊喜来的猝不及防。秦珣双目陡然一亮:“那我如果拿了证据给你看?”
她相信了,是不是就会兑现承诺了?
他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急,不要再把她吓退。
秦珩心里很乱,不去看他,自顾自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不是兄妹。那我爹是谁,我自己又是谁?”
他笃定了她不是他妹妹,可是他却不能告诉她,她究竟是谁。
“我会帮你查,查清你的身世。”秦珣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陶仲卿在天牢里招了,写的有他们下药的时间。”他顿了一顿,续道:“你母妃不愿进宫,她当时应该有心仪之人。我已经下旨,召你舅舅回宫,也命人寻访当时苏家旧人。我只想你能同我一起等真相大白。”他握住了她的手:“瑶瑶,不要再逃。”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而易举地包裹住了她的手。
秦珩所有感知都凝聚在被他握住的手上。她定了定神,没有直接回答:“如果我是安全的,我肯定不会逃。”下一瞬,她偏头,微微一笑:“皇兄不会教我有危险,是不是?”
“嗯,不会。”秦珣抬起她的手,使两人十指交握,他异常认真,“我现在是皇帝,没有人能欺负你。”
秦珩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她垂眸,不去看他,她小声问:“皇兄自己也不会吗?”
“嗯?”秦珣微怔,继而轻笑,黝黑的双眸中是极浅的笑意,“那要看是什么欺负了。”
秦珩神情微僵:“如果我们真是兄妹……”
“不会的。”秦珣毫不犹豫打断他的话,“陶家和陶皇后都承认下药一事,时间和陆大夫说的一致。那鸳鸯散霸道无比,你确实不是父皇的孩子。这一点,你不用再想。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松开她的手,轻轻捧起她的脸:“瑶瑶,你在害怕什么?我们不是兄妹,你不用担心会遭天谴。我是皇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你只管顺着自己的心意。告诉我,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他的神情格外专注,那黑眸深处的光亮,似乎能蛊惑人心。
做皇后?秦珩视线下移,不敢去看他的眼。她垂眸,轻声道:“我自然愿意长伴皇兄身侧。” 她顿了一顿,续道:“像小时候那般。”
像小时候那般?是做兄弟不做夫妻了?秦珣挑眉:“那可不行。你小时候是皇子,现在不是了。像小时候那样,与我一同读书,一同起卧,可不容易。除非,你肯做我的皇后。”
秦珩双眼圆睁:“皇……皇后?”她心下微惊,他说的要留她在身边,是要娶她为妻?
她眼睛瞪得圆滚滚的,秦珣有些想笑,手指上移,抚上她的眉眼:“当然,朕唯一的女人,不做皇后,做什么?”
不管是皇后还是唯一的女人,都让秦珩暗自心惊:“皇兄,我……”
她有种qiáng烈的不真实感。为什么呢?她小时候接近他,是带着目的。后来他也知道了她的欺骗。及至她从他身边逃走,被发现后才又来找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对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眼睑微微下垂,神情无辜而茫然。这一切落在秦珣眼里,无端惹人怜爱。他轻叹一声:“吓着你了?”
“……”
“我给你接受的时间。”秦珣将她额前一绺头发别到她耳后,轻笑一声,“怎么又跟小时候一样胆小了?”
秦珩没有回答。
阿武忽然走了进来,脚步极轻:“皇上,该传膳了。”他站在一旁,似乎什么都没瞧见。
秦珣瞥了他一眼,直起身:“掌灯,传膳。”
待晚膳摆好时,秦珩早已理好了情绪。她随皇兄一起洗手净面,共同用膳。
阿武在一旁,不动声sè,暗暗称奇。他更明确了一点,这柳姑娘绝对不可得罪。
两人简单吃了一些,就命人撤下了。
章华宫里,烛光摇曳,安安静静。
秦珣坐在案前,批阅阿武送来的奏折。
秦珩还在交椅边,她拿着皇兄给她的证据,一时五味杂陈。
夏风呈上的线索、陶筑的口供、陶仲卿的口供、先帝的彤史、一位姓马的太医早年给宫妃诊断的记录……
证据显示,父皇确实是被人下了鸳鸯散,而她和她的双生哥哥,身上也没有早产儿的特征……
她如今心里已有八.九分的相信,但她仍是茫然。她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皇兄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当了多年的骨肉手足,忽然变成男女之情?他会不会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放下那一沓资料,偏了头去看他。映入眼帘的是他专注的侧脸。
他的容貌生的极好,眉峰锐利,睫羽浓密,鼻梁高挺,下巴坚毅。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没来由就想起十岁那年,她跟着他行了好久,在他问她看什么时,她异常诚恳地回答“你生的好看”。
一晃都六年了。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秦珣放下笔,含笑看她:“困了?”
秦珩摇头:“没有。”随即,她又轻声道:“皇兄,时候不早了。我……我今日出来的急……”
“放心,已经派人告诉掬月了。你回来了,自然是住宫里。你住了十多年,早就熟悉了。”秦珣接道,“你在高家没什么东西,就没教人收拾行李。”
秦珩心说,他果然摸得很清楚了,连掬月姑姑都知道。他让她住在宫里,也在她意料之中。
“你如果想念掬月,以后可以让她常常进宫陪你。”秦珣黑眸沉了沉,“正好,我也有很久没见过她了。”
“哥哥!”秦珩站起,“掬月姑姑早年跟着我受累不少,如今已经嫁人,我不想她的生活再因为我而有波折。高光宗是她的继子,哥哥查明他是清白的,就放了他吧。”
“当然。”秦珣双目微敛,“跟你有关的人,朕自会秉公处置。”
他“秉公处置”四个字咬得极重。
秦珩点头:“嗯。”
当初在太平县,她没想过有一日,她竟还会再回章华宫。
这一夜,她宿在章华宫,秦珣则住在了偏殿。
秦珩心里难免不安。但她今日身心俱疲,又回到熟悉的地方。安神香味道极淡,却也让她放松下来。捱到后半夜,终是沉沉睡去。
在意识朦胧的前一瞬,她忽然想到一点:阿武说,皇兄近来一直是宿在章华宫的?他不是歇在这张床上吧?
这念头教她心中一凛,正欲细细思索,但终是敌不过汹涌的睡意。
次日清晨,秦珩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小蝶笑意盈盈站在她面前:“姑娘,醒了?皇上去上朝了,吩咐小蝶提醒姑娘,莫忘了用早膳。”
“小蝶?”秦珩又惊又喜。她那日打晕了小蝶逃走,后来也曾暗暗担心,不知皇兄是否会迁怒小蝶等人。如今站在小蝶好生生站在她面前,她内心充满了欢喜。
“哎。”小蝶笑嘻嘻应道,“总算是又见着姑娘了。姑娘这回可别走啦。”
秦珩轻轻勾了勾chún:“我先更衣。”
小蝶给她抱来的衣衫,她从未见过。小蝶笑道:“这是还在王府的时候,皇上命人给姑娘做的四季衣衫。可惜还没做好,姑娘就走了。不过还好,姑娘回来了。”
秦珩没有应声,听小蝶三句话里两句不离她离开一时,有些想笑,又有些心酸。
她离开两个月,又回到了他身边,还回到了皇宫里。
一切,似乎是回到了原点,可又不大一样。
小时候,是她缠着他,想要接近他,跟他交好。而现在,变成了他想要留下她。
下朝之后,秦珣并未直接回章华宫,而是先见了一个人。
掬月一身宫装,比先前丰腴了一些。然而她脸sè苍白,神情不安。她跪伏于地:“掬月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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