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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恕罪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程十七
秦珩心说,母后这话说的好听。可三皇兄除了说不曾,还能说什么?
果然,她听到身边的秦珣答道:“不曾。”
同预想中的一模一样,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悄悄去看秦珣的神sè,不想却堪堪撞进他的视线里。她chún畔的笑意瞬间凝固,换上呆滞的神情,小心翼翼收回了目光。
偷看别人,而被抓住,最尴尬了。还一天两次,更是尴尬。
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方德妃轻轻咳嗽了一声,温声道:“皇上,可否听臣妾一言?”
她虽然容华不再,但还有把好嗓子,轻柔温润,让人好感顿生。
皇帝点一点头。
“皇上怜惜臣妾孤单,想让皇子给臣妾作伴,臣妾感激不尽。只是……”方德妃笑了一笑,笑容里却有悲伤之意,“只是正如太子殿下所说,臣妾如今的身体状况,不知能再撑多久。有这份心,也没这份jīng力。皇后娘娘慈惠端庄,是诸皇子之母,还是劳烦皇后娘娘多辛苦一些吧。”
方德妃无儿无女,出身不高,亦无亲眷,她在宫里素来明哲保身,不惹是非。若是皇帝想要她养个公主也就罢了,全当是排遣寂寞。可是皇子,她私心里并不愿意。谁知道这皇子有没有夺嫡的念头。胜,她得不到半点好处;败,她必然受牵连。
不如不趟这浑水,倒也干净。——她正思索着如何婉拒,却不想瞌睡时就有人递枕头。她干脆就顺势拒了。
叶淑妃原本跃跃欲试,想着自己进宫数年,也不见有孕,不如先养一个在身边。可是罗贵妃那句“克母”确实教她膈应。虽说太子以礼法嫡庶给掩了过去,但她心里仍旧不大自在。
于是,她也开口说道:“德妃姐姐说的是,既然都是皇后娘娘的儿子,那就让皇后娘娘养着吧!”
她好好tiáo理身子,未必不能有自己的骨肉,何必去养一个克母的孩子?
皇帝面sè沉郁,眼神复杂。他扫视了一下在场诸人,心中郁气难平。他原是一番好意,却人人反对!
不过,皇后若真心照看,那俩孩子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就是了。而且,皇后对他们有养育之恩,他们将来定然会全力辅佐太子。
这样也好,省得兄弟阋墙。
思及此,皇帝的神sè略微缓和了一些:“既如此,那这件事以后再议吧。”他又转向端庄的陶皇后:“皇后以后多多费心。”
“是。”陶皇后含笑应道。此事于她而言,不过是关照两句,谈不上多费心;但真要是给那俩皇子找了养母,那可就不只是费心这么简单了。
罗贵妃有些慌神,连忙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身边都有太子殿下了,可还照顾得来?不如……”
皇帝今日白忙活了一场,心情欠佳,也没jīng神头哄罗贵妃,他挥挥手,吩咐三个儿子:“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兄弟三人齐齐施礼,“儿臣告退。”先后走出凤仪宫。
秦珩跟在两位皇兄身后,抬眼看看蓝天白云,悄然舒了口气。
凤仪宫已在身后,太子秦璋冲两个弟弟笑道:“今日之事,两位贤弟不会怪罪孤吧?”
秦珩一愣,知道他说的是因为他打岔,她和秦珣失去了多个养母的机会。她不清楚秦珣怎么想,但是她自己恭恭敬敬冲太子施了一礼,诚恳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皇兄仗义执言,帮我解围,不然真就难说清了。”
太子还未答言,秦珣就轻笑一声:“是啊,怪皇兄做什么?我们两人很感激皇兄呢,是不是,四皇弟?”他说着长臂一伸,松松搭在秦珩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皇上恕罪 113.结局
掬月摇头, 声音隐隐发颤:“你不懂!”这不是要好不要好的问题, 而是四殿下的身世,注定了她必须与旁人保持距离。她不敢多耽搁,提灯快步往景昌宫而去。
山姜无法,只得跟她同行。
在章华宫门口,掬月与山姜被人拦下。章华宫的太监告诉他们, 两位殿下已经歇息了。
掬月心中一震, 焦灼万分却无能为力, 她不能说明缘由, 只好反复述说四殿下依赖她,离不开她, 她必须得进去。
太监面上不显, 心里却有些鄙夷,还从没听说过,哪个主子离不开奴婢呢。真会往脸上贴金!也不瞧瞧自己的姿sè。
掬月无法,静静地站在景昌宫外,一颗心扑扑腾腾, 忽上忽下,暗自祈祷两位娘娘在天有灵,保佑殿下平平安安。
秦珣沐浴后换上寝衣,阿武给他擦拭头发。身着浅绿宫装的宫女恭敬站在不远处,等待着三殿下的吩咐。
“他睡下了?”
“是, 四殿下睡得沉, 没法喝醒酒汤, 也没法沐浴更衣,奴婢用温水给四殿下擦了手、脸。”宫女脆生生答道。皇子们平日里讲究,然而四殿下醉得人事不知,只能一切从简。
“嗯。”秦珣从阿武手里拿过巾子,自行擦拭,“夜里好生照看着。”
“是。”宫女应声告退。
阿武道:“殿下真是友爱弟兄的好兄长,对四殿下真好。”他跟随三殿下多年,自问对三殿下的性子有几分了解,殿下外表懒散,实则防备心甚重。阿武不明白,怎么这一段时日,三殿下对四殿下这般特殊?也不知这四殿下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秦珣斜了他一眼,轻声道:“四弟与旁人不同。”老四是唯一把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的人,他自然要对老四好一些。
次日清晨秦珣醒来洗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四弟。
四皇弟睡在偏殿,还未清醒。秦珣摆手制止宫女想唤醒老四的举动,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去。
轻纱半掩,秦珩闭目睡着,平日束着的头发散开,墨云一般堆在脸颊旁,越发显得肌肤莹润光洁,白若凝脂。
若是不知道这是男子,秦珣都恍惚要以为是谁家的小姑娘了。他忽略心里那丝异样,暗叹一声,欲转身离去。
“皇兄……皇兄……”秦珩的声音很低,几不可闻。
秦珣离得近,自是听到了。他的心微微一颤,这呻.吟像是压抑着某种痛苦,四皇弟是魇着了么?为什么会在睡梦中呼唤他?
他疑惑,想上前看个究竟,却见秦珩睫羽颤栗,猛地睁开了眼睛,惊坐而起,大口喘息。
“怎么?做噩梦了?”
秦珩沉浸在方才的梦中,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瞳孔一缩,看向面前正值少年的三皇兄,昨夜的记忆混杂着梦境如cháo汐般汹涌而至。她双目微敛,面上露出一丝迷茫:“我,我这是怎么了?”
她压制住身体的颤栗,心中懊恼,昨晚不该受蛊惑,喝那两杯果子酒。原来她竟然连两杯都喝不得。——不对,她该练练酒量了。她如今是男子身份,以后少不了要喝酒。这次没被发现是万幸,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这般幸运。
没听清他的话?秦珣挑眉:“你昨夜喝醉,在我这儿歇了一夜。”他很好心的不再提起噩梦。——被噩梦吓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秦珩赧然一笑:“辛苦皇兄了。”她心说,她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见到掬月时,秦珩暗暗一惊,掬月姑姑眼睛通红,竟似一夜未眠。
夜间,屏退众人后,掬月小声恳求:“殿下,以后万万不能再这样了。”已隐约有些哽咽。
秦珩瞧她一眼:“嗯,知道了,我不会再让姑姑担心。”
掬月心中一叹,眼眶微红,以后怎么可能不担心?殿下年纪渐长,身世只会更难隐瞒。她想起盘亘在心头多日的疑虑,迟疑了一下,方问:“殿下为何和三殿下走得那么近?”
殿下身份特殊,像之前那样不与任何人走近就挺好的,被人发现秘密的可能性也会更小一些。如今跟三殿下交好,掬月觉得她有点看不懂了。
“嗯?”秦珩微愣,她沉吟片刻,目露怅然之sè,“因为三皇兄同我一样,都是没娘的孩子,他对我好,我也要对他好。”
她几乎是将这个理由印在了骨子里,无论是谁问起,都是一般的说辞,说得她自己都有点相信了。
是这样啊……掬月点头,心底酸涩。
秦珩对自己只饮了两杯酒就人事不知耿耿于怀。她每日都教掬月备一两盅果子酒,想练一练酒量。
接连饮了十来日,酒量不见长,睡眠倒是比先时好了许多,睡前喝一两杯,黑甜一觉到天亮。她不免有些气馁,只能安慰自己,不急,慢慢来,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jīng神头好多了。
太后寿辰将至,各宫忙碌异常。秦珩早备好了礼物,倒也轻松。她老老实实去上书房读书习字,做出一副努力学习奈何天分不够的样子来,跟懒散不求上进的秦珣,对比异常鲜明。不过秦珣对此不以为意,反而跟秦珩更亲近了些。
转眼到了八月二十八日,朝廷官员及命妇进宫给寇太后祝寿。皇子王孙也纷纷上前。
公主们绣的屏风,大皇子命人铸的佛像,太子抄写的佛经,三皇子雕刻的寿桃,四皇子的观音祝寿图……寇太后一律都说好,再夸一句:“有心了。”
秦珩同兄长们一起回到座位上,悄然松了口气,不出挑没关系,不出丑就挺好了。她冲不远处的秦珣笑笑,她竟不知道,三皇兄还有雕刻的本事。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迟迟不见踪影的睿王急匆匆赶至,向太后请罪:“儿臣来迟,母后恕罪。”
寇太后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睿王微微一笑,目中光华流转,他扬声道:“抬上来!”
秦珩心下了然,皇叔来迟,是去准备贺礼了,他的贺礼肯定不凡。见两个宫人抬着卷轴走来,她心念微动,皇叔准备的也是画么?不知是什么画。
宫人缓缓展开卷轴。
秦珩眼皮一跳,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她听皇叔语声朗朗:“母后,这是儿臣请吴大家所画的观音祝寿图,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所以说,皇叔跟她送了同样的礼物?这就很尴尬了。
秦珩瓮声瓮气:“鼻子……撞着了,没哭。”
轻嗤一声,秦珣一边的眉毛挑起,捞过秦珩手里的书,略带嫌弃:“我拿着,你先擦擦眼泪吧。”他小声咕哝:“你书还撞我身上呢……”真娇气。
秦珩手上一空,低头从袖袋中掏出帕子,擦拭了眼泪,叠好,重新放入袖袋。她摸了摸发酸的鼻子,问:“遇见了谁?”三皇兄反应这么大?
“老大啊……”秦珣掂了掂手里的书,“咱们大哥。”马背上的那人面容一闪而过,但他看得清楚,是他们的大皇兄秦琚。
秦珩心里很清楚,他们私自出宫的事情,若给老大知道,那会很麻烦。她面sè微微一变,忙诚恳道谢:“哥,刚才真谢谢你了。你身手真好,反应真快。”想来平日的骑射课程,三皇兄并非不上心。
秦珣嘴角抽了一抽,短短一瞬间,他竟从老四眼中看到了敬佩、感激、孺慕、艳羡等感情。他心绪颇为复杂,半晌只“唔”了一声:“走吧。”
他们毕竟是从宫中偷溜出来的,不敢久待,在附近街市略转了一会儿,就打道回宫。
见秦珩神情愉悦、兴致不减,秦珣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许多。然而他依然语气清冷:“出个宫而已,就乐成这样,真没出息!”
秦珩瞧了皇兄一眼,见他面容严肃,喜怒不辨,她收回了目光,只瞅着正前方,小声道:“是没出息。能跟着三哥出来,我心里欢喜,就有些忘形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轻嗤,秦珩又悄悄看向秦珣,他虽然板着脸,chún畔却勾起了细小的弧度。她心念微动,喜悦在心底一点点滋生。她冲秦珣咧了咧嘴角。
秦珣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移开了视线,真蠢。偏偏这个老实呆蠢的弟弟,正一点点向他靠近。
回宫以后,秦珣告诫弟弟:“若是有人问起,咱们去了哪里……”
秦珩眨眨眼:“……?”
在弟弟脑袋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成功看到那颗脑袋半低了下去,秦珣方道:“在景昌宫下棋,懂吗?”
“懂!”这一次,秦珩回答得干脆利落。
秦珣较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算无可救药。”他动动下巴:“你把书都先带回去……”
“明天装书袋里带给皇兄?”秦珩迟疑着接到。
秦珣点头:“嗯。”
《律书注解》在最上头,即使给人看到也不碍事。秦珩告别皇兄,抱着书直往章华宫。她行得快,不想生事。
一路都未遇上熟人,然而她到章华宫门口,却看见了停在宫外的御辇,她心里一咯噔,禁卫已经发现了她:“四殿下,皇上在章华宫。”
秦珩点一点头,露出老实胆怯的神情,快步走了进去,她将书放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理了理衣衫,确定无不妥,方走向正殿。
皇帝端坐在章华宫正殿,殿内乌压压跪了一群,却只能听到皇帝杯盏发出的声音。秦珩深吸一口气,上前行礼:“父皇……”
她的宫女、内监皆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去哪儿了?”皇帝放下茶盏,凤眼微眯,扫了儿子一眼,“满宫里,竟没有一人知道主子的行踪。这种下人,留之何用?!”
秦珩心中一凛,忆起丽妃过世时有内监因为哭得不认真而被杖责一事,她忙道:“回父皇,儿臣在三皇兄那里,忘了时间……跟他们没有关系。”
她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掬月、山姜等人,心里像堵了一块儿巨石,憋闷难受。
主子有些差错,下人肯定也不会好过。她的事情若败露,不知章华宫能留下几条命。
“珣儿?”皇帝眉峰微动,“你去他那里做什么?”
秦珩微微抬了抬头,忖度着答道:“今日母后赏了些冰块,孩儿和三皇兄一起去向母后谢恩。不巧母后刚歇下,孩儿就先去了景昌宫,与三皇兄闲坐。是孩儿不好,不该忘了时间,教父皇担心。”
她这一番话字数不少,皇帝诧异,对她话里的内容并不在意。他多看了她两眼,方道,“多与兄弟亲近是对的。你二皇兄一向友爱兄弟,你们可以跟他多学一学。你们是亲兄弟,该互帮互助。”
她提的是三皇兄,可父皇夸的却是二皇兄,秦珩低了头,心说父皇的偏好,显而易见。她点头应下:“是。”
如果能与二皇兄亲近,她肯定不会错过机会。可惜太子比他们年长,又自小不同他们在一处学习,她要接近,并不容易。
她甚至还想过,二皇兄宽厚仁慈,也许知道了她的秘密,会帮助她……然而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有姨母的例子在前,她不敢去信任任何人。——尽管她现在努力与秦珣保持亲近友好关系,她也不敢将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皇帝神sè缓和了一些,挥手令下跪的宫人内监退下,只留下秦珩一人。
秦珩心下惴惴,面上恭敬而老实。
皇帝站起身来,双手负后,怅然道:“这是你母妃过世后,朕第一次到章华宫来。以前在这里,能看见你母妃……”他说到这里,转过了身,眼中的怀念清晰可见。
秦珩低头不语,她很清楚,父皇口中的“母妃”是她姨母。她真正的母妃,恐怕早被父皇给忘掉了。
“你母妃临终前,什么都没求。可是,她不求,朕不能不给。”皇帝叹一口气,目光幽远,“你舅舅在登州数年,小有政绩。朕想tiáo他回京,你意下如何?”
丽妃过世数月,他终于能平静回想她离世时的场景,也能宠幸旁的妃嫔了。只是他自认为重情义,想为丽妃再做些什么。佳人已逝,他能做的,也只有善待她身边的人。秦珩虽不出挑,但忠厚老实,他不会亏待他。丽妃的兄长虽无大才,可也无大过,稍微提拔一下,丽妃在地下也会安心吧。
秦珩年纪小,还未参与政事,按道理这话不该对他讲。可今日在丽妃故居,皇帝内心一阵柔软,就直接说了出来。他以为秦珩听他抬举苏家,会连忙谢恩,然而却看见儿子呆站着。他又好气又好笑:“乐傻了?”
秦珩这时似是才回过神来,匆忙谢恩。她心头茫然,舅舅么?
皇帝低头饮茶,任他二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言不发。
秦珩的小腿隐隐发颤时,她听到陶皇后刻意压低了的提醒声:“皇上……”
皇帝“嗯?”了一声,像是刚注意到他们:“罢了,看你们母后面上,饶你们一次。以后若再犯——”他顿了一顿,凤眼微眯,冷声道,“绝不轻饶!”满意地看到两个儿子神情凛然,他转向秦珣:“朕听闻你从宫外带了几本书。是什么书?宫里没有吗?”
秦珣低眉敛目,如实作答:“回父皇,是兵书韬略。”
“喜欢兵法?”皇帝挑眉,有些意外。
秦珣点头:“是。”
“竟然喜欢兵法!”皇帝笑笑,眸中带着一丝戏谑,“难道是想当将军?”
秦珩悄悄看了秦珣一眼,她猜不透父皇此刻的想法。
秦珣察觉到四弟担忧的目光,心中稍暖,他微微一笑,暗暗给了四弟一个安抚性的眼神。他抬起头,认真答道:“回父皇,如果朝廷需要,孩儿愿披铠甲,为国尽忠。”
皇帝一愣,玩味一笑:“朕竟不知道你有这等心思……好了,你们两个回去吧!”
他挥了挥手,令两个儿子退下。
跟着秦珣走出来后,秦珩长舒了口气,轻抚xiōng口。太阳已经下山,半边天空被晚霞染得通红一片,巍峨的宫殿壮丽肃穆,她不觉多看了两眼。
站在她身侧的秦珣,双手负后,同她一样目视前方,良久才道:“走吧!”
今日之事,算是暂且搁下了。三日后本是秦珩与雅山斋约定好的取画的日子,这一回她不敢大意,提前禀明缘由,征得父皇同意后,带着若干侍卫出宫取画。
把这幅观音祝寿图收好,秦珩了却一桩心事,静待皇祖母的寿辰。
不过,先到来的是中秋家宴。今年睿王回京,皇帝少不得要设宴来庆祝一家团聚。
家宴是陶皇后安排的,就设在玉清宫。陶皇后不用烛火,教人从库房取出了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布置妥帖,将宫殿映得如同白昼一般。训练有素的宫人端着酒水在殿中穿行,衬得玉清宫犹如仙境。
今夜酒菜自不必说,俱是难得的佳肴。歌舞也高雅大方,美不胜收。秦珩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她qiáng打起jīng神,扮演好老实的四皇子。
她的行为落在秦珣眼中,则是另一番光景了。秦珣很快得出结论:老四心情不好。
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四弟大约是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形单影只,又碍于团圆家宴,不敢感伤,所以只能qiáng颜欢笑。
环视一周,将各人的欢喜收在眼底,秦珣双目微敛,对四皇弟顿生怜惜之意。没娘的孩子,连悲伤都像是偷来的。
他忽然觉得殿中柔和而明亮光芒变得刺目起来。他低声吩咐了身后的内监阿武几句。阿武点头,领命而去。
这一夜平静而祥和,一家人和睦,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起舞的宫娥退下。微醺的睿王醉眼朦胧:“皇兄,今夜月明星稀,又是仲秋之夜,何不让侄儿们各自赋诗一首?”
皇帝拊掌而笑:“此言甚好。”他目光微转:“琚儿,你是长兄,就由你先开始吧!”
大皇子秦琚腾地站起,硬邦邦道:“父皇,孩儿做不出诗,愿意自罚一杯。”
皇帝笑笑,不以为意:“嗳,都是自家人,做的不好也……”
他那句“也不打紧”还未说完,秦琚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径直坐下。
见他自说自话,秦珩眉心微拢,父皇不会喜欢大皇兄这样。
皇帝面sèyīn郁,目光沉沉,他酒杯里的酒水洒了大半,犹未发觉。
秦珩默默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大皇兄是怎么想的,为何表现出来的模样,教人这么不自在呢?
不自在的不止她一个。太子秦璋暗叹一声,想要站起身来,打个哈哈,将此事揭过。——原本是一桩小事,然而父皇不喜欢大皇兄,那这事儿就不小了。




皇上恕罪 114.番外:前世1
丽妃娘娘去世, 章华宫哭声一片,有宫女小声啜泣,也有内监尖利的哭号。——之前有太监因为不敬, 而被杖责。余下诸人不敢大意。
秦珩听着心里难受, 还未进入正殿,泪水就盈满了眼眶。也不知是被哭声所感染,还是想到了自己不可预知的未来。
泪眼朦胧中, 她看见扶棺而立的一抹明黄,脚步轻移, 向丽妃棺椁而去。
秦珩跪在丽妃棺前,也不说话,只有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腮边往下掉。
皇帝扫了这个儿子一眼, 想到他先前悲痛得晕过去, 如今不顾身体又赶过来,不由替爱妃感到慰藉, 他弯腰,轻轻拍了拍秦珩的肩膀,却一句话也没说。
秦珩抬起头, 轻拭面上的泪痕, 犹自抽噎:“父皇……”
十岁的小少年, 一脸悲痛, 眼中却尽是对他这个父亲的孺慕之意。皇帝叹一口气, 半晌只说了一句:“多陪陪你母妃吧。”
“是。”
秦珩果真老老实实守在丽妃灵前, 等到丽妃下葬, 她神情恹恹,已然瘦了一圈。去给寇太后请安时,寇太后都叹道:“这孩子,心眼实,也孝顺。”
“确实是个孝顺孩子。”皇帝点头表示赞成,说话时,他目光沉沉,打量着秦珩,心下遗憾:可惜除却孝顺,此子并无出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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