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档案

被陆司语看着，谢冬勤感觉自己是被人吊在了刑架上，似乎下一刻就有尖利的刀会刺穿他的身体……他无法预测，眼前的这个人会说出怎样的话，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更为可怕的是，他面对着尸体，完全没有常人该有的恐惧……
谢冬勤见过的其他人，都是热的，最多是爆裂的，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冷的。他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而且无比敏锐，好像在他的眼睛里，一切秘密都不存在，一切谎言都会被戳破。
他的人生之中，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但是此时，面对着这位年轻俊秀的小警察，他却怕了……
年轻的时候，谢冬勤也称得上是个人物，他的手下有那么多的工人，都被他教训得服服帖帖，他的弟弟是个混蛋，可是见了他就收声，他的侄子……虽然他是刚刚知道，但是那是一个杀了数个人的连环杀手。
此时，谢冬勤的额头上显出了冷汗。
面前陈列着尸体是一回事，那具尸体是自己认识的人是另一回事，那尸体不光是自己的人，而且还是被害枉死，尸首凄惨无比这又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你们放我走……”谢冬勤颤声说着，他脑海中不自由主地回忆起了眼前的女人，回想起了他们过去的见面，回想起了那女人说话的语气，他急于离开这里，那具尸体让他很不舒服。
陆司语俊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用手指抚摸着那具冰柜里的尸体：“你看好这张脸，这个人是你的弟媳，你应该不止一次见过她，她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哭，会笑，会疼，是不是逢年过节，她还给你倒过酒，递过菜，说过话……”
谢冬勤的额头上出了冷汗：“我不知道！我侄子的事情和我无关！”
“你到现在还在说谎。”陆司语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他继续冷冷道，“谢冬勤，你的侄子至少杀死了四个人，他是个变态杀人狂，你如果袒护那个凶手，那你本身也是帮凶。你今天帮着放走了他，就会继续有人再死在他的手上。”
谢冬勤颤声道：“我也是刚刚知道我侄子杀人的事情，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你们在这里问我，就是浪费时间。”
陆司语：“根据尸体的冷冻程度，至少在半年以上。那个时候，你的弟媳应该就已经死了。她的脖子上有红痕，是被勒死的……”
谢冬勤：“我大概……大概……有三个月没有见过她了……我对她的死，不太清楚……”他的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向面前的女尸。
陆司语继续问：“那你是否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被害的？”
谢冬勤的眼睛里满是惶恐，他颤抖着答道：“认……认识……是我弟弟，后来娶的弟媳。”
女尸大约四十岁左右，眼睛微睁着，嘴巴也是张开的。她的头侧着，看似是软软地靠在了肩膀上，可实际被冻得已经僵直，在苍白的脖子上，有明显的红sè瘀痕，由于冻了很久，女人的皮肤已经干裂，呈现出一种灰白的颜sè，那是属于死人的颜sè。
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天边夕阳如血，狭小的阳台上，陆司语按亮了灯，白冷sè的灯光照了下来，投射在女尸上，那些灯光的照射下，尸体上的冰凌发出了有点瘆人的光。
“这就是我们在你的侄子家发现的。”陆司语说着话看向冰柜里躺着的女人，“作为死者的亲属，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们指认尸体，你认识她吗？”
谢冬勤没有提防，低头看去，就觉得寒冷的冷气铺面而来，一具女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惊慌地叫着：“你……你要干什么？！”
他下个动作，就是把冰柜里的那些剩余炭包用手推开。冰柜里的女尸露出了更多。
“你的目光一直往地面看，说明你在说谎，你擦过额头上的汗，说明你很紧张，你数次看了手表，说明时间已经临近……”陆司语说着话，忽地抿了一下chún，走到沙发边拉起了老人，把他一直拖到了阳台上。
谢冬勤往后退挪动了一下身体，几乎把身体缩在了那老旧的沙发里，他摇摇头，咽了一口唾沫道：“我不知道。”但是此时，他的声音和动作已经出卖了他。宋文和陆司语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这目的，恐怕有三点，第一，就是为了让你和他撇清关系，第二，可以得到举报奖金，第三，就是利用你为他争取时间。你侄子觉得，既然自己无法躲藏了，那这笔赏金不如给了待自己很好的亲大伯。”陆司语说着话往前走了一步，“而你带我们过来，是为了给他争取时间，让他逃走对吗？你告诉我们，现在谢佳宁，究竟会在哪里？”
谢冬勤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我侄子怎么可能会让我来举报他自己？“他嘴巴上辩驳着，声音却颤抖了起来。
陆司语看着他，目光锐利道：“是谢佳宁让你来的吧？”
谢冬勤的嘴角抽动一下：“警察同志你这话说的，还能是谁的主意呢？”
陆司语的一双眼睛盯着谢冬勤道：“你老家是甘城的，那边的传统就是重男轻女，甚至有让子侄继承遗产的风俗，你膝下无子，谢佳宁在你的码头工作，你一直对他多有照顾，你今天来市局举报他，真的是你自己的主意？”
宋文在一旁双手抱臂，并不准备说什么，等着陆司语问下去。
宋文这时候也明白了过来，陆司语在怀疑谢冬勤有所隐瞒。对于这个老头，他也一直觉得他有所保留，不敢全信，因为之前的过程简直是太顺了，顺到让他怀疑，这老人就是为了把他们引到这里，拖延时间的。
“是啊，我看到了电视上的节目，就过来了。”谢冬勤道，“警察同志，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不信……不信你问你们队长。”他不知为何，看到陆司语，就有点害怕，此时把目光求救似地转向了宋文。
陆司语走到门口，把门锁chā上，然后走到了谢冬勤身边问：“老伯，我来问你几句话。你是自己想到，来警局举报你侄子的吗？”
一时之间，楼上只剩下了宋文，陆司语，还有谢冬勤三个人。
傅临江嗯了一声，马上把其他的队员带了下去。
宋文听了他的话，对傅临江道：“临江，你先带其他的队员下去吧，我们问谢冬勤几句话，等下就下来。”
一旁的陆司语忽然眼眸一动，轻声道：“宋队，我有一个方法，可能能够知道谢佳宁在哪里。”他的目光落在了谢冬勤的身上，随后又道，“不过……你得让这些队员都撤出去，我有话，想要单独问问谢冬勤。”
“通知所有的火车站，汽车客运站，特别是港口田队那边加qiáng防备。”宋文迅速下令，他思索了片刻又道，“他拿了枪，又被通缉，在人多的地方，根本走不远……”
傅临江思索了一下：“之前的电话线报也说，他中午是在附近的一处餐馆吃饭，看来他那时发现自己在被通缉，就急匆匆赶回这里收拾东西……准备逃走，他会逃到哪里呢？”
谢冬勤摇了摇头：“我……我侄子没有什么朋友，在南城他也没有什么其他亲人，我也不知道，他会逃到什么地方去……”
宋文继续问他：“你知不知道，你侄子可能会去哪里？”
“……我侄子他小时候和他爸爸上山打过兔子……用的好像是一种散雾枪……会不会是他偷偷拿过来了？”谢冬勤迟疑着道。
宋文转头问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谢冬勤：“谢佳宁是不是有枪。”
这时候，傅临江又走过来汇报道：“宋队，我们已经搜查得差不多了，在桌面上发现了一些填装散弹的痕迹……犯罪嫌疑人可能有枪。而且我刚才让队员去问了对面的邻居，他说在半个小时以前看到过谢佳宁，他的手上拎了个箱子，正在往外走。怀里还抱着个什么东西，用衣服裹着，看不清楚。”
谢佳宁的父亲可能有着bào力的基因，母亲被家bào而死，这位继母却不停地虐待他，在父亲入狱以后，谢佳宁的仇恨就转移在了继母的身上，变态人格的觉醒，最终让沉默寡言的他做出了这样的事……
宋文便把之前谢冬勤所说的低声描述了一遍，陆司语听过之后，低头沉思。
陆司语的眉头皱得更深，他转头问宋文：“关于凶手的信息，你现在知道多少？”
这才是隐藏的第一案。
如果按照半年时间推算，眼前女人的死亡时间是早于他们所发现的第一起连环案件的，也就是说，陆司语的推断没有错。
陆司语低头轻声道：“四十岁左右，女性，勒颈而死，冷冻时间有半年多了，应该是他的继母……”
宋文探身看去，那是一具完整的女性尸体。
女人是整个人被蜷着，才方在了这个冰柜里的，那尸体已经被冻成了灰白sè，皮肤干裂，肢体僵硬，无法掰直。随着炭包被取出，女尸的更多部分露了出来。
这冰柜的下方，藏了一具早已经被冻成了干肉的尸体。
陆司语看到了女人的脸，他接过宋文递过来的手套，伸出手，拨弄着那些炭包，从下面，很快又露出了一只苍白的脚，脚趾上还涂抹着暗红sè的指甲……
宋文正面对着一个打开的冰柜，看他走过来，轻声道：“死者之前是和他的继母同住的。”
陆司语拉着谢冬勤进了屋里，让他先坐在了沙发上，随后他走到了阳台，那种味道更浓了。
门半掩着，警员们正在对房屋进行搜查，陆司语站在了门口，鼻子嗅了一下，空气里有一种味道，奇怪而又让他觉得熟悉的味道……
陆司语正在楼下站着发呆，他手里的对讲机忽然一响，听了宋文的话，他这才和王辰带着谢冬勤上了楼。
然后他拿起对讲机道：“司语，这边安全，我们发现了被害人的一些丝袜，还发现了一具尸体，你把谢冬勤带上来，我们问他点问题。”
宋文皱眉道：“临江，通知法医，这边有一具尸体。”
随着冰柜被打开，那种令人做呕的味道更加浓烈了，那是被冰冻后的尸臭味。
冰柜里面并没有像普通的家庭一般冻着各种的食物，而是冻满了活性炭的炭包。在那些炭包的缝隙里，露出了一丛棕红sè的卷发……宋文用手指拿开了附近放着的几包活性炭，就从下面露出了更多，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冰柜显然有一段时间未被人打开了，里面的柜壁上布满了白sè的冰霜，冷气散发而出，和阳台上的空气相遇，凝成了白烟。
宋文低头看着冰柜，心中有一些隐隐的不祥预感，他把枪别在身后，戴上了手套，随后用力，一把把冰柜的门向上拉开。
此时这冰柜通着电，发出电器特有的嗡嗡声，而那种让宋文觉得难闻的味道，就是从这冰柜之中散发出来的。
这冰柜也是陈旧的，已经用到发黄，大概是放在这里取代了冰箱的功能。
就在这时，宋文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腥臭味，让人作呕。他随着那味道走到了阳台上，一进入阳台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白sè冰柜。
宋文眉头微皱，那些丝袜被凶手大大咧咧地陈列在了屋子里最显眼的茶几里，想必他已经不怕这家里的其他人知道了……
“果然，就是这个变态！”另一位队员愤愤道，“他现在逃到哪里去了？”
“宋队，这里有一些女性的丝袜……”傅临江打开了茶几下的抽屉，面对着满满一箱摆放整齐的女士丝袜，觉得背后都发冷了起来。其中有几条丝袜上面还用纸条标注了时间，而那些时间正是被害人的受害日期。
谢佳宁的那一间房间最小，只有大约六平米左右，除了桌椅衣柜，就是靠墙放着的单人床。
屋子的家具不多，只有床铺以及一些桌椅板凳，客厅里有个海绵塌陷的老沙发，还有一个小茶几，客厅侧面放着两个柜子。
宋文看着眼前的这间屋子，大约只有五十来平，一个窄的客厅连了个小阳台，没有餐厅，厨房和洗手间非常狭小陈旧，然后就是两间卧室，一间是谢佳宁父亲和继母的房间，另外一间是谢佳宁的房间。
傅临江宋文和后面进来的两位队员搜查了洗手间，厨房，柜子里和床下等死角，确定了里面没有人，这才打开了灯，然后对外面的人道：“安全！”
四名队员举着枪在里面扫视了一周，屋里没有开灯，里面也没有人，这里虽然是顶楼，却只有一个阳台可以有光照射进来，此时，屋里拉着窗帘有点黑。
傅临江最先当前，来到门口,双手扣枪，用腿重重踢了一下眼前的房门。只听咚的一声响，房门应声打开，傅临江随后举枪进入叫了一声：“警察，别动！”
马上有人取出工具,开始打开外面的防盗门。老式的防盗门很快就被打开，随后，里面的木门也被锡纸打开。
跟着上来的六名队员一共分了三组，宋文和傅临江分别站在门的左右,另外两名队员站在门外两米处,最后两人在楼梯拐弯处准备支应。
“明白！”队员纷纷点头。
谢冬勤的身体一抖，继续哭着道：“我……我也不太清楚，我是托朋友联系的蛇头，我只有一个电话……他们还只接熟人的……我花了二十万才帮他买了个位置，今晚六点四十五登船，送他出南城……”
六点四十五，现在已经六点快过半，距离发船还有十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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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档案 第127章
不管怎样, 终于是撬开了谢冬勤的嘴。
宋文急忙拨通了田鸣的电话：“老田, 谢冬勤果然是在说谎, 谢佳宁不在家里，他会坐今晚六点四十五的船离开港口。我们现在赶过去，有可能会赶不及。你们马上和港口方联系，撤离无关人员，封锁港口，进行地毯式排查。如果船来了，无论如何都要拖住他！对了……凶犯手上可能有枪, 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打完了电话, 宋文又用对讲机联系傅临江：“临江，安排两个人把谢冬勤带回警局看管好, 让法医物证过来这边取证，搬运走尸体, 然后我们其他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南城港去！”
他在等天黑，等到黑暗笼罩整个天地，那就是他的世界。
只是片刻之间，谢佳宁的眼神就完全变化了，他镇静了下来，望着不远处。
“你不冲出去，是永远到不了船上的！”
“上船……要上船才有生路……要逃走……”谢佳宁又自言自语地说。
“你并不是一个人，胆小鬼，如果你害怕，这具身体就交给我吧。”
握着枪的手忽然停止了颤抖，牢牢握住，有个声音发了出来，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在笑。
此时的谢佳宁拿着枪，浑身抖个不停，他在害怕，警察终于找过来了，他只有一个人，警察却有那么多人，他有一把枪，那些人却人人配了枪，只要被发现，他就有可能被乱枪打死。
夜晚之中，可怕的野兽，嗜血的蝴蝶。
他看了小饭店里电视上的法治节目，他被人叫做夜枭，而另一个自己，被人称为夜蝶……
为了重温那美妙的感觉，他把自己放空，让魔鬼出现，他知道……好几位女人死在魔鬼的手上……
自此以后，夜晚睡不着时，谢佳宁就会去城里逛，他跟着那些女人，到无人的地方，bào打她们以此发泄。
他自bào自弃，接受了这样的自己，和自己妥协，和魔鬼共处。
他就是个让人可憎，可恶，害怕的变态。
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他就是其中错误的那段代码，画家笔下不慎落下的墨点。
既然世界抛弃了他，他也要抛弃这个世界。
他知道，这具身体里，住着一个魔鬼……
他把那丝袜拿到手上，埋头闻了一下，童年的记忆被打开，是的，就是这种触感，就是这种味道……
然后他发现，他的口袋里，放着女人的粉饼，眉笔，一管口红，还有一团女人的丝袜。
谢佳宁惶恐了，他把女人的尸体丢在了河边，用杂草掩盖，转身逃跑。
然后他发现那女人已经死了，她是被勒死的，脖子上有数道勒痕，脸上还被画了美丽的妆容，她安静地躺在地上，像是他死去的母亲，也像那曾经辱骂他的小继母。
像是忽然吃到了好吃的糖果，像是忽然得到了心仪的玩具……
他忽然获得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满足感，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尽管他想不起来是什么，却依然感到了美妙。
这就是谢佳宁记忆之中的最后画面，他的脑子里有一些闪动的镜头，可是并不是一段完整的记忆，等到他醒来时，感觉到身体空虚而愉悦。
那一瞬间，谢佳宁忽然就爆发了，多年来心里的怨气，一下子迸发了出来，眼前的人有瞬间变成了他最讨厌的人，他粗bào地把女人打倒在地，他扇她耳光，重击她的身体。女人开始还在求饶，喊着救命，后来她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女人皱眉骂了一句：“变态！”她的脸上满是厌恶的表情，让他想起了她的继母。
谢佳宁惶恐说：“啊，我没有，我要到前面车站去。我没想做什么。”
路上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女人发现了他，回头质问：“你干嘛跟着我？”
女人和他的继母年纪相仿，身材也有点像，她穿着丝袜，走起路来，月光下，闪着一种暗波般的丝光，谢佳宁低着头往车站走，有一段正好和她同路。
几个月前的一个普通的夜晚，他坐着公交去市里，一直逛到了十点多。他埋头走在路边，不知不觉之间，跟上了前面的一个女人。
他的小继母和家人的关系并不好，失踪了也没人发现，渐渐的，谢佳宁放心下来。
被吓了一跳的谢佳宁慌忙把柜子又关上了，就算是被冻着，尸体还是有一些味道发出来，他怕被人发现，去超市里买了好几箱的活性炭，放在了冰柜里。
他把冰柜的门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他的小继母。
谢佳宁就那么生活着，忽然有一天，他想起来冰柜里很久以前冻的羊肉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随后，小继母就消失了。
有一天，他下班回家，小继母忽然从屋里出来，骂骂咧咧地说着他没有上交上个月的工资。
那些工友开始躲着他。那些刺耳的话，他听不到了，那些烦人的事，也不需要他去解决了。
他知道，那个觉醒的他和他完全不同，他懦弱，胆小，另一个他却是无比的qiáng大，冷静。
他知道，另一个他已经醒来了。
那时候谢佳宁学会了放空了自己，每当放空了自己，他就有种奇妙的感觉，身体好像被其他的灵魂支配了……
可是为什么非议他，还要拉上对他好的大伯，还要拉上他死去的妈妈？
这个世界对他饱含恶意。
原来那些人是这么看他的……
无意之中，他听到了工友们的话。那些话像是刀子，戳得他遍体鳞伤，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怪不得呢……”
“你不知道啊，老板当年，好像和自己的弟妹搞过什么，说不定，他其实并不是老板的侄子，而是老板的儿子呢……”
“这样傻的人，为什么老板还要留着他？”
“那是因为他傻嘛，帮我顶了班我没给他钱他还冲我傻兮兮的笑。这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唉，你不是之前经常让他帮你上工吗？怎么这么说他。”
“我讨厌他的声音，像是喉咙里卡了东西，让人恶心。”
“啧啧，他看人的眼神，好可怕。”
“肯定脑子不好使，要不怎么会手机都不怎么会用，可怜老板，还要养活这样拖后腿的亲戚。”
“该不会是个智障吧？”
直到半年多前。忽然之间，码头开始普及自动化。谢佳宁废了所有的力气，也学不会那些复杂的cào作。他忽然有一种要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的惶恐。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平静而安逸地过下去了。
谢佳宁不喜欢电子用品，闲暇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爱好，他喜欢去一个很远的小店子吃饭，每次都点那一个菜，因为那道菜吃起来和他母亲做的很像。
他的父亲再次因为酒后打人入狱了，家里只有小继母和他住在一起，他工作忙，白天睡觉，只有晚上偶尔在家，两个人基本上是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谢佳宁是感激谢冬勤的，那几年，他还过得像个人样，那些奇怪的嗜好，也就渐渐抛到脑后了，只有在夜晚梦醒时发泄一番。
找不到工作的谢佳宁又被大伯所收留，他沉默话少，就是有把傻力气，所有的活都愿意干，别人拜托他顶班，他也愿意帮忙，加上谢冬勤的关系，中间有几年，日子竟然过得还不错。
那颗当年的种子越长越大，变成了树，甚至开出了花……
那时候年轻的他执拗了起来，你叫我变态，那我就变态给你看。
继母责骂他以后，就是他爹拿着棍子满院子追着打他。棍bàng落下来，变成了伤痕。
继母啐了他一口：“不光是个变态的小畜生，还是个胆小鬼。和你那早死的娘一样。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变态！”
他爱上了这种感觉，没有人的时候，他会偷偷用继母的化妆品，练习化妆。直到有一次，继母发现了他柜子里的东西。
从那次开始，他开始偷继母的丝袜，偷隔壁邻居的丝袜，甚至是翻找母亲遗物里的丝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