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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次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priest
两侧车窗没有一扇完整的——都是被夜车鸣笛声吵醒的沿途居民砸的。
车里八面透风、尘土飞扬,没有人维护。因为“星河运输”公司已经倒闭了两百年,现在只剩下这么一套停不下来的城市公交系统,每天半死不活地自动跑。
此时正值当地的严冬,由于行星公转规律,北京β星的冬天很漫长,按照统一的新星历计算,要绵亘三年之久,而城市恒温供暖系统却已经因为没钱停运了。凛冽的寒风侵入毫无防备的人类城邦,从车窗中穿堂而过,满车穷酸的乘客们裹紧自己不体面的外衣,像一窝把头埋进翅膀下的鹌鹑。
会使用这种免费公交的,大多是穷人中的穷人,其中还有不少流浪汉,个个脏得看不出男女老yòu。幸亏车厢不密封,否则这帮乘客身上的味道就能凑个生化毒气弹。
“日可云车”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醉醺醺的女孩,脸让残妆糊得看不出年纪,她也不怕冷,夹克敞穿,露着奇形怪状的内衣,腰上还纹了个骷髅头——看模样,此人应该是个不太好惹的女流氓。
女孩脚下放着个一米来高的双肩包,塞着耳机,正靠在破破烂烂的椅背上闭目养神,表情有点bào躁——因为宿醉未醒,车上还有个熊孩子一直在哭闹,那哭声穿透力极qiáng,连耳机里震耳欲聋的音乐都难以抵挡。
她勉qiáng忍了几分钟,忍无可忍,一把揪下耳机,预备去找点麻烦。
但奇怪的是,耳机一摘下来,吵闹声就消失了。
女孩气急败坏地环顾四周,然而目光所及,车厢里只有半死不活的大人,各自蜷缩着避风,根本没有什么孩子。她茫然地打了个头晕脑胀的酒嗝,怀疑自己是幻听了,甩甩头,一脸狐疑地塞上耳机,重新把兜帽拉下来,又困倦地合上眼。
就在她酒意再次上涌,将睡未睡时,一个孩子尖锐的哭声针扎似的穿透了她的耳膜:“妈妈!”
女孩激灵一下睁开眼,“日可云车”正好靠站,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停了。
她关了音乐,这回听清了,孩子凄惨的哭声来自不远处,正不断往她耳朵里钻。
可是……这鬼地方哪来的孩子?
站牌早就不知被谁偷走了,路灯也集体阵亡,四下黑沉沉的,不远处是一大片藏wū纳垢的小路,彼此勾连,深夜的眼睛透过wū迹横生的拐角,仿佛正往外窥视,开车的“人工智障”又出了毛病,提前响起了“终点站提示”,不等乘客抗议,就自动进入了休眠,乘客们只好骂骂咧咧地排队下车。
女孩皱着眉,扛起自己随身的行李,跟在几个疲惫的旅客身后。排在她前面的是一个裹着厚棉衣的中年男子,身材十分瘦小,手里拽着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老头被他拉扯了一个趔趄,正好撞了她。
小女流氓双眉一竖,来不及露出英雄本sè,眼前突然花了一下,她揉揉被睫毛膏糊住的烟熏眼,赫然看见,撞她的老头原地返老还童,竟变成了一个小男孩!
“我是喝假酒中毒了吗?”她心里嘀咕了一句,又使劲闭了闭眼。
随着眼前的影像从模糊到清晰,女孩发现,她跟前这位千真万确就是个小孩,看着有两三岁大,还走不稳路,身上裹着块肮脏的破布,露出一角的小童装却堪称讲究,虽然哭得十分没有人样,但仍能看出细皮嫩肉。
小孩被他身边的“流浪汉”一手掐着脖子、一手抓着手腕,脚不沾地地拎着走。他一直在挣扎哭闹,可是周围没人抬头看一眼,甚至没有人面露异样——恐怕他们和她方才一样,只看见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流浪汉撒泼。
这是集体幻觉!
女孩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怀疑那个“流浪汉”是个揣着黑科技的人贩子,遂不动声sè地跟了上去。
拎着小孩的“流浪汉”并没有在意一个小丫头片子,下车后径直走进一条窄巷,窄巷里有几个破破烂烂的小民居,最深处则是一家黑酒吧,酒吧后门影影绰绰的夜灯如萤,洒在薄薄的雪地上,总算能让夜旅人能看清路,儿童尖利的哭声在窄巷中回荡,却没能惊动任何人。
这不可能是致幻剂——无论是方才的公车上,还是窄巷里,呼啸的夜风都足以卷走一切生化制品。
女孩单肩挎包,将兜帽往上一推,叫住了那流浪汉:“喂,你站一下。”
“流浪汉”脚步微顿,手上凶恶地掐住小孩的后脖颈,脸上却带着又怯懦又谄媚的笑容,他肩膀微弓,缩起脖子,摆出一副不想惹麻烦的窝囊样子,结结巴巴地说:“叫……叫我?”
女孩警惕地眯起眼,一抬下巴,冲他手里的小孩点了一下:“这是你的小孩吗?”
“流浪汉”的表情陡然一变,神sè闪烁片刻,他勉qiáng笑笑:“什……什么?你……你看——看错了吧?哪有小孩?这、这个老东西,长得跟……跟个老猴子似的,他、他是个子小,不是小孩,你看啊。”
他说着,将手里的人推到女孩面前,一瞬间,女孩觉得自己眼前好像有一块出了故障的屏幕,哭得喘不上气的小男孩一会拉长一会缩短,跳成了虚影,一会是形容猥琐的老流浪汉,一会又变成哭泣的小孩,来回闪个不停。
她皱起眉,上前两步,不动声sè地一歪头:“奇怪了。”
“流浪汉”见她被糊弄住,咧开大嘴,笑出了一口黄牙:“你看,我、我说什——什么……”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那女孩突然从自己包里抽出个酒瓶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动了手,酒瓶和流浪汉的前额短兵相接,粉身碎骨,尖锐的碎玻璃碴崩得到处都是,刺鼻的劣质酒jīng味轰然散开,这位女中豪杰拎着半截酒瓶子,把嘴上残存的口红一抹,“呸”地啐了一口:“王八蛋,糊弄你nǎinǎi?”
酒水顺着“流浪汉”头脸往下淌,他脸上笑容渐渐消失,那双眼睛yīn鸷而冰冷,透出了血气。随即,只见他把小孩丢在一边,周身的骨骼乱响一通,整个身体充气似的拉长拉宽,转眼成了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彪形大汉!
气焰嚣张的女孩陡然从平视变成仰视,一时有点懵,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你……”
“流浪汉”笑了,嘴有巴掌长,一张开就露出一张血盆大口:“我说呢,原来是个空脑症的残废。”
“残废”两个字一落下,女孩的脸sè突然变了,由惊恐转为bào怒,飞起一记撩yīn脚,趁对方弯腰,她一把薅住对方的头发,往下一压,半截的酒瓶狠狠地冲着他脸扎了下去——这一串动作稳准狠,可见街头斗殴经验丰富,是个资深流氓。
可那尖锐的半截酒瓶戳到男人脸上,却打了个滑,连一层油皮都没蹭破,他那张脸坚硬而苍白,质地好像某种金属。
“流浪汉”浑不在意地活动了一下脖子,轻轻抓住了她薅着自己头发的手,好像拎起一只猫崽抓住了女孩。
酒瓶掉在地上,女孩在半空中挣扎着,震惊地看着那张反光的脸:“你……你不是人。”
“流浪汉”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蒲扇似的手捏起她的头,手上青筋骤起——
这时,一道qiáng光倏地扫过,紧接着,三四辆高速机车从半空俯冲而下,明显违反了“高速机动车禁止贴地百米以内”的禁令,光先到,随后才是雷鸣一般的引擎声,在地面搅起了一阵旋风,劈头盖脸地扫了过来。
“流浪汉”可能意识到了什么,脸sè一变,当机立断松手要跑。
高速机车带起的风刮得女孩站不稳,狼狈地和自己的行囊一起摔在地上,连忙四脚并用地扒住了墙。
方才被丢在一边的小男孩尖叫一声,直接被旋风刮上了天。
那妖怪似的“流浪汉”猛兽似的蹿了起来,在墙头上略一落脚,随后,他身上一道激光闪过,瞬间消失在夜sè中。
小男孩四肢在空中乱划,直冲不远处的黑酒吧飞去。
酒吧后门忽然打开,一个男人走出来,一伸手,正好勾住了男孩的后脖颈。
高速机车齐刷刷地落地消音,趴在墙角的女孩抬起头,透过自己被风刮成墩布条的头发缝往外看,见那人身量颀长,背着光,看不清面貌。
他一弯腰,把小孩放在地上,另一只空着的手上火光一闪,弹了弹烟灰。
“不用追,有空间场,早跑了,”男人不徐不疾地开了口,“你们下回出场的动静还能再大一点,最好能让人在一光年外就闻风丧胆。”
军火库里的陆必行还不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对突如其来的大规模停电十分意外:“贵基地的能源系统这么不稳定,几声警报器都能超负荷?要不要我帮忙检修?哎,你们有话好好说,动手干什么?”
由于断电,空间站收发机甲的通道已经关了,整个空间站进入半失控状态,方才发警报的人接不到反馈,这会已经有点慌了,提枪指着陆必行,他恶狠狠地威胁道:“闭嘴!”
陆必行听话地抿了抿嘴,做足了和平的诚意,他是来找走失未成年的,不是来找事踢馆的。
可惜对方丝毫不买账。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上前按住他,在他身上乱搜一通。
陆必行配合地任他们搜,很好脾气地解释说:“不请自来真的是很抱歉,其实是我们学校有四个孩子乱动教学设备,在这附近走失……”





残次品 57.第 57 章
此为防盗章
首都星沃托的钻石广场, 林静姝惊讶地回头, 发现和她说话的是老元帅伍尔夫,连忙站起来打招呼:“伍尔夫先生, 晚上好。”
钻石广场是联盟议会中央大厅和森林公园的过渡地带,此时, 联盟议会的中央大厅里正在举行舞会, 夜灯从大厅里穿过半封闭的钻石广场,一直伸进碧涛如海的公园, 闪烁间, 衣香鬓影、笑语如歌。
这就是文明世界。
白天, 沃托的伊甸园管委会和立法会作壁上观,七大星系代表们在议会厅吵成一团, 几次三番险些动手, 别提多现眼。晚上,大家让伊甸园tiáo整一下激素,把衣服一换,把脸一抹擦,带上一家老小, 又是欢乐祥和的朋友圈。
作为议会大秘书长的夫人, 林静姝是肯定要出席的。想找她搭话跳舞的人实在太多, 要是一一应允, 林女士可能得变成一只自动陀螺, 因此她惯常是露个面就躲, 等大秘书长完成交际任务, 再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跟他回家。
这天,林静姝刚好躲到了森林公园入口的碑林里。
联盟成立至今,所有为人类文明做出过杰出贡献的英雄都会在碑林里拥有自己的石碑,石碑上刻录着主人的功绩,顶上则是个半身人像。执掌联盟军委两百多年的伍尔夫老元帅有一块,林静恒上将——由于英年早逝,且逝得动静很大,也得到了一席之地。
在这些石碑中间,有一块地方非常特殊,只有个四四方方、大约三十公分高的石头底座,上面既没有刻字的碑,也没有石像,在排列整齐的碑林当中,像一颗豁牙。
林静姝方才就坐在这块石底座上歇脚。
老元帅三百多岁了,一生横跨新旧两个星历时代,跟谁都没必要太客气,简单地冲林静姝一点头,他看着那孤零零的石头底座:“这块石碑,原来是陆信的。”
林静姝立刻退后一步道歉:“对不起,我不……”
老元帅打断她:“你见过陆信吗?”
林静姝一愣,谨慎地回答:“没有,也没太听人提起过。”
“不敢提了,整个首都星,除了我这种黄土埋到脖子的老东西百无禁忌,谁还敢提陆信?”老元帅用靴子尖踢开石座旁边的杂草,苦笑了一下,“当年他在乌兰学院创下的很多记录,至今没有人能打破,是我亲自破格把他提上来的,后来他抗命直入第八星系,一战后位列十大上将,才三十六岁,功勋前无古人,誉满天下……桀骜不驯。荣耀对他来说,来得太多太早,最后毁了他。”
老元帅的下颌骨绷成了一条锋利而沧桑的线:“最后落到叛国通缉,死无葬身之地,连个石像也没剩下。”
林静姝静静地听,耐心十足、不感兴趣,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没头没脑的树洞。
老元帅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良久,一阵细碎的晚风吹来,卷起林静姝身上的香水味。老元帅鼻粘膜有点敏感,不由得偏头打了个喷嚏,这喷嚏让他回过神来:“人老话就多,不好意思,看到你让我想起静恒了。陆信的脾气出了名的乖张,却一直很疼他,连湛卢也留给了他……可能是觉得军委的这些酒囊饭袋们不配碰他的机甲吧。”
林静姝微微一歪头:“我的荣幸。”
老元帅打量着她,据说林家兄妹是双胞胎,粗一看,两个人lún廓仿佛,五官也颇有神似之处,然而仔细一看,又觉得是南辕北辙——他们之间没有那种父女或是兄妹的血缘感,行为举止、气场气质,全都大相径庭,像两个恰好长得有点像的陌生人。
舞会的灯光变了颜sè,意味着快要结束了,老元帅风度翩翩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林静姝挎上他的胳膊:“你哥非常有天赋,不亚于当年他的老师陆信,只是不用功,他在乌兰学院的时候,每次都卡着刚好能拿奖学金的成绩,多一分的心思也不肯花。不bī他,他就永远心不在焉,我教过他、带过他,一直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林静姝脸上的微笑像是画上去的,说不出的jīng致虚假:“他那个人,的确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我们每次见面都是例行寒暄,两句问候的话说完,就没别的好聊了。”
老元帅说:“我以为双胞胎之间的关系会十分亲密。”
“也许吧,不过我们很小就被分开了,这些年一直没什么交集,”林静姝的声音轻柔得像是泠泠的泉水,不急不躁,但也没有感情,“最亲密的时候,大概就是分享一个zǐ gōng的时候,我可能还没有您了解他。”
“这样也好,感情不深,省去不少伤心,”伍尔夫老元帅半酸不苦地展颜一笑,皱纹涟漪似的舒展开,这位联盟的奠基人之一轻轻地说,“不像我这没用的老东西,一年到头被困在沃托,一次一次把我的学生、晚辈们送上战场,看着他们一去不回头……或者功成名就一会,再被人遗忘。”
联盟已经百年没有大战,近十几年来,只有不多的星际海盗闹过几场恐袭,在军费年年缩减、政府年年裁军的情况下,林静恒带着个快沦为少爷营的白银要塞也能默不作声地摆平,往往人们才得知有海盗闹事,海盗们就已经伏诛,可见闹事的星盗也是风声大、雨点小,都属于掀不起波澜的余孽。
既然容易处理,处理这件事的人当然也谈不上有什么功绩。
没人关心白银要塞打过几场仗、击溃过多少星际海盗,倒是都记得当年星际女神叶芙根妮娅隔空表白林上将的事,叶芙根妮娅的经纪公司在伊甸园里花了一大笔钱,每个围观她表白宣言的人都能亲自感受到动荡的激素产生的汹涌的感情,女神的粉丝情绪大起大落,几乎让伊甸园网络超负荷。
可惜林上将屏蔽伊甸园,女神全然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他甚至面都没露,只以白银要塞的官方名义发了一篇冷冰冰的声明,剔除修辞和冠冕堂皇,声明大意是:你谁?不认识,忙着呢,滚。
到如今,如果不是死者为大,联盟为了安抚军心将林静恒捧上神座,林某可能还是星际著名人渣、阳/痿和野蛮bào恐分子。
前线上将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无所事事”的联盟军委,这里仿佛成了没出息的权贵子弟们混日子的地方,最重要的工作任务是保持形象,万一被媒体拍到驼背、赘肉或者衣冠不整,就得灰溜溜地出来道歉。
林静恒死后,星际海盗活动越来越猖獗,七大星系代表和沃托就军事自治权吵得不可开交,然而联盟议会上,伍尔夫老元帅的意见依然无足轻重。
连乌兰学院也不再是纯军事学院,“第一军校”只保留了名字,八成毕业生都进入了非军事领域。
林静姝作为大秘书长的夫人,这些事心知肚明,但不便评价,只好笑笑不说话。
歌舞场已经近在眼前,老元帅和林静姝相对沉默片刻。
伍尔夫元帅突然说:“你和静恒从小聚少离多,是政治原因、形势所迫,不是他的错。”
林静姝通情达理地回答:“那当然。”
“毕竟是你亲兄弟,林小姐,”伍尔夫元帅可能有点老糊涂,忘了她已经是格登夫人了,他有些絮叨地喃喃说,“你可别把他忘了,我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我怕等我一闭眼,就真没人能记住他了。”
林静姝的手倏地一颤,面具似的微笑差点保持不住。
老元帅没看她,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驻外的将军们为了方便,联络人一般都填自己的副官、秘书或者近卫长,你哥在白银要塞这么多年,紧急联络人填的都是你,从来没变过……他对你不是没感情。”
林静姝的脚步停下,隔着几步,她站在灯火阑珊处,面孔模糊,眼睛却反射着细碎的光,像是有泪光。
“伍尔夫爷爷,对不起。”
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几乎压在喉咙里,老元帅有点耳背,疑惑地侧耳问:“你说什么?”
林静姝嫣红的嘴chún颤抖片刻,被她qiáng行拉平,牵扯回若无其事的笑容:“没什么,祝您晚安,陪您聊天非常愉快,格登在那边,我要先告辞了。”
说完,林静姝朝他一欠身,像朵优雅的云,不慌不忙的飘走了。
新星历275年6月29日,宇宙时间22:00整。沃托联盟议会大厅依然灯火通明,舞会行将散场,绅士淑女们依依惜别,森林公园在夜风中窃窃私语,碑林沉寂。
平静的白银要塞地下,机甲湛卢孤独地沉睡在绝密之地,除了白银要塞总负责人,谁都无权涉足,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到,门禁上,一块小小的芯片神不知鬼不觉地chā在上面,入侵了湛卢的能源系统。
“哔”一声轻响。
沉睡的湛卢没有一点被惊动的意思。
所有的重型武器集体发出了一声叹息,成片的灯光黑了下去,紧接着,尖锐的警报声刺破了天空。
“能量源异常!”
“第一备用能源系统无法启动——”
“第二备用系统无法启动!”
“第三备用系统失控……”
“能源网络正在遭受攻击!”
“人工大气层外检测到不明飞行物。”
“防御系统一级警戒……防御系统关闭……警戒……关闭……防御系统指令混乱,无法连接,无法连接……”
李上将pì滚niào流地爬起来,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先是懵了一下,随后,浑身的汗毛炸了起来——白银要塞遇袭!
白银要塞是军事重地,固若金汤,联盟军委最后的利剑,向来只有其他星系发生紧急事件,无法处理时,才会紧急呈报白银要塞请求支援,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不可能。
然而下一刻,近卫长冲了进来:“将军,防御系统紊乱,至少一千架超时空重型机甲已经穿过人工大气层。”
“什……”
“轰——”一声巨响,地面剧烈地震颤起来,李上将踉跄着撞在墙上,火光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首都星上,格登秘书长告别了同僚,带着夫人坐车回家。低tiáo的坐骑拥有机甲车的防御系统,却非常轻便,在悬空车道上畅行无阻,车里的人几乎感觉不到一点噪音和震动。
格登有点微醺,怕招夫人讨厌,在上车前就让伊甸园tiáo节了他身上的酒jīng浓度,握着女人柔软纤细的手,秘书长被众人吹捧过的得意还没散尽,满面春风地说:“他们把叶芙根妮娅请到舞会上献唱了,你看见她了吗?不过这种包装出来的女人真是没法细看,和你一比简直……哈哈——怎么样,今天开心吗?”
“开心,”林静姝轻轻地回握他的手,“今天是我……”
车突然停了,仪表盘闪着不同寻常的光,里面的人工智能不出声,车子尘埃似的悬浮在半空的轨道里。
格登奇怪地问:“怎么回事?”
林静姝抬起头。
坐在前排的保镖立刻起身查看,这时,车上的人工智能断断续续地开了口:“系统遭受不明攻击,已经自动推送安保系统……呲啦……”
格登皱起眉:“什么?”
就在这时,一排小型机甲车突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轨道的安保系统竟然毫无反应!大秘书长的保镖团们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行刺!
保镖车一拥而上,交火声立刻响起,格登骂了一句,攥紧了林静姝的手,冲保镖吼道:“愣着干什么,蠢货,启动空间场,先把我们送走!”
保镖应了声“是”,连忙拉开车座下面的保险门,紧急空间场就在里面,格登嫌他动作慢,一把推开他,自己飞快地输入了指令,回头对林静姝说:“空间场传送不舒服,你……”
“忍一忍”三个字没有说出口,车里的人工智能突然发疯,一把激光刀从空间场里弹了出来,瞬间将格登秘书长切成了严丝合缝的两半。
保镖和林静姝同时沉默了片刻,格登保持着和妻子对视的动作,目光似乎很是震惊。
下一刻,他整个人一分为二,浑身的血喷泉似的溅了出来,喷了林静姝一身。
保镖大叫:“夫人闪开!”
林静姝被人抱着滚了出去,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溅上的血。
“热的,”她想,“还挺甜。”
然后她像是三魂七魄刚归位一样,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应有的尖叫。
远在第八星系的湛卢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突然死机似的停在那,正在接热水的杯子满了,开水洒了他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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