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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次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priest
皮糙似铁,不知炎凉。
“您不该对着冷风吃早餐,会引发肠胃问题。”三个小时一到,挂在墙上的湛卢准时变回了美男子。
四哥好似被什么吸引似的,凝视着窗外没回头:“不会。”
他话音没落,酒吧的门窗同时关上,室内气温迅速回升,铜墙铁壁似的把北京星寒冷的清晨隔绝在外。
湛卢严肃地说:“会,迎风吃冷食和肠胃问题呈现显著正相关性。”
四哥:“……”
湛卢拿走了他这凑合至极的早饭,把隔夜咖啡泼了,磨了一杯新的,又把三明治加了回热:“您审问了蜘蛛。”
四哥跟他说话不绕圈子:“嗯,三个月前,毒巢在第八星系外围,遇到了一伙来历不明的人,这些人声称自己手上有一百台机甲,两艘带武装的星舰,要跟他们谈一笔军火生意。芯片就是这伙人带过来的,植入心脏里,不单能随心所欲地影响半径两百米内的人和人工智能,还能让他们变成刀枪不入的超人——据我所知,伊甸园都没有这种功能。”
一百台机甲是什么概念呢?
五年前,联盟政府秘密派兵包围白银要塞,也只出动了五百台机甲。
湛卢:“不是八星系本土的帮派势力。”
“应该不是,”四哥说,“这些神秘人开价很低,第一批军火几乎是白送,只是让毒巢帮忙搜罗两到四岁的小孩,一百个一批,已经跟他们要了两批,猜测可能是在做什么人体实验。那些神秘人不让他们在同一个地点拐小孩,可能是怕拐得多了被人发现,也可能是在利用毒巢这群傻瓜测试生物芯片——现在毒巢这帮人在整个星系里乱窜。”
湛卢静静地等着四哥的结论。
四哥心不在焉地吃了加工过的早饭,这才说:“不急,如果是域外海盗想干什么,毒巢应该只是他们伸出触角的一个试探,迟早会找上门来。在这之前,最好先弄清楚那个生物芯片到底是什么。”
“我会全力协助陆校长,”湛卢顿了顿,“对了,您今天会应邀参加陆校长的开学典礼吗?”
“我吃饱撑的?”四哥把咖啡一饮而尽。
湛卢:“可是我注意到您把衣服换了。”
四哥随口打发他:“昨天那件沾了血,脏得很,处理掉了。”
湛卢“哦”了一声,收走了四哥的餐具和空杯:“那么稍后我会把这项安排从您的日程里划去。”
四哥坐在原地沉默了一会:“谁让你列入日程的?”
林静恒短暂地收回散落在黑暗里的意识:“恢复多少了?”
“5%。”
“能替我联系白银九吗?”
湛卢顿了顿:“抱歉先生,能量不足,无法在星际范围内搜索并定位对方。您想体验一下我的‘极限功能’吗?”
极限状态是指电量低于一定数值,机甲大部分功能被迫关闭的状态——湛卢现在情况特殊,如果他的机身也在,一般时不会轻易断电的。因为一架超时空重型机甲一旦能量不足,在星际战场上通常意味着机毁人亡。
机甲的极限功能,通常是人和机甲都只剩下一口气时,仅剩的功能。高级机甲的机甲核个性化设计很多,机甲极限功能的功能设定,通常表现了机甲主人的死亡观。
林静恒还没研究过湛卢的极限功能是什么,于是问:“启动,你的极限功能是什么?”
湛卢回答:“陪您聊天。”
林静恒:“……”
什么脑残功能!用二手机甲就这点不好。
湛卢的前任主人是个天性浪漫的男人,给湛卢这架传奇机甲设置的极限功能就是聊天,可能是想在死到临头时再聊五块钱的。
“要是我哪天改行当设计师,我一定专门出产核心人工智能是哑巴的机甲。”林静恒问,“自定义的极限功能可以更改吗?”
“可以,”湛卢的声音在浩渺的机甲jīng神网里轻轻震荡,“您拥有我的一切权限。”
“那就改成……”林静恒顿了顿,突然词穷了。
如果是死到临头,他想要什么呢?
这问题太简单了,林静恒活到这把年纪,不敢说知道别人,起码了解自己,他可以不假思索的回答,死到临头,当然是想多杀一个赚一个,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机甲的极限功能是自杀式爆炸。
可是……这二手机甲是那个人留给他的。
他记得那天夜里,乌兰学院下了大雨,所以应该是个周二。
乌兰学院占地六千五百平方公里,差不多是一座中型城市的面积了,一半是校舍,另一半是一片建校时规划的森林,两百多年,一代人还没过去,林木已经参天,为了维持环境湿度和水循环,每周二中午到午夜,是乌兰学院的自习时间,学校会集中安排下雨。
当时陆信被软禁tiáo查,机甲湛卢就被封锁在乌兰学院里。
三十三年前的那个傍晚,林静恒得到消息,三位一体的联盟议会对陆信下了秘密拘捕令。
他偷走了湛卢的机甲核,用实验室里的空间场qiáng行突破门禁,想要赶到陆信那里。
民用载人空间场本身已经是紧急情况下才会动用的,会给人体带来极大的负担——何况他拿的还是个毫无防护措施的半成品,连续三次跃迁定位不准,他用半成品的空间场跳了四次,摔在陆家附近的时候,脊柱严重损伤,腰部以下已经没有了知觉,他是带着乌兰学院的雨水,一步一步爬过去的。
那时候,他和旁边那几个花钱找人写检查的小崽子差不多大,年少轻狂,头脑空空,里面装着很多疯狂的念头,汪着很多的水。
陆信被他这个从天而降的意外吓坏了,赶紧tiáo来急救舱,骂骂咧咧地说:“乌兰学院的浇花水是怎么呲进你脑子的?”
林静恒挣扎着把湛卢的机甲核递给他:“没时间了,湛卢在这,你随便接一台机甲,先走!”
陆信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地回答:“你快滚一边去吧。”
然后把他qiáng行塞进了胶囊一样的急救舱。
带有麻醉镇痛效果的营养液和药水渗入他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全都开始麻木,林静恒很快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透过透明的急救舱盖,发现在这么一个深更半夜里,陆信居然穿戴得很整齐,还换了一身非常隆重的军装。
他心里隐约有不祥的预感,可是自己一动也不能动。
一个瘦高的影子从他身后走出来,是陆将军的副官。
“去提辆车,”陆信吩咐副官说,“一会你趁乱,偷偷把这小子送回乌兰学院,找校医院的兰斯博士,他以前欠过我一个人情,知道该怎么处理。”
副官敬了个礼,推起小急救舱:“我永远忠诚于您。”
“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陆信低头回礼,然后抬手在急救舱上拍了几下,对快要失去意识的少年说,“我心里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多到我有点撑不起这个摊子了,我把湛卢留给你,把你留给联盟,以后……”
那话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像是他一个幻觉,林静恒总觉得那天他听见了陆信的一声叹息,然后是一句模模糊糊的……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再次醒来的时候,林静恒已经被秘密送回乌兰学院,他被关在封闭的急救舱里,校医兰斯博士对外说他实验cào作失误,因为感染,需要住院隔离,他像个被盖进棺材里活埋的吸血鬼,疯狂地撞急救舱门,抠舱门的缝隙,每一根手指都扒得鲜血淋漓,再在急救舱里药水的作用下恢复如初,就这么被关了三天。
三天以后,外面已经变了天sè。
据说陆信在那天夜里乘坐一架非法机甲出逃,被联盟卫队追到玫瑰之心外,三枚重型导弹同时击中机身,连人再机甲,碎成了茫茫宇宙中一把灰尘。
那位把他送到乌兰学院的副官保留了忠诚,自尽而死,在据说已经消除了人类自杀行为的伊甸园系统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道血印。
联盟千方百计地除掉了陆信这个心腹大患,而“心腹大患”把湛卢留给了联盟,终于没能用到那个“死前聊几句”的功能。
想来一定死得很寂寞吧。
湛卢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于是自动分析了数据库,投其所好地问:“先生,需要把我的极限功能更改为自爆预备吗?”
“不。”林静恒说,“你安静一点就可以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大概也不舍得炸掉湛卢吧。
“我还可以唱歌。”
“不许唱,闭嘴。”
湛卢听话地沉默了五分钟,这时,机甲上的医疗系统弹出了新的信息。
湛卢:“先生,检测到陆校长颅骨骨裂,伴有比较严重的脑震荡,心肌受损,推测是他在使用非法芯片的时候,遭到了同源芯片的碰撞。”
“一天不到能搞出这么多事来,他也真是个人才。”林静恒通过机甲的jīng神网看了看医疗室里的陆必行,“毒巢都没有这么敬业的实验品。”
不知为什么,陆必行好像比一般人耐得住疼似的,脸sè还不错,甚至有点嬉皮笑脸的意思。
林静恒作为一个非医护人员,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他严重吗?”
“三级伤,程度中等,”湛卢jīng确地回答,“修复伤处大约需要一小时。”
这机甲虽然只是小型机甲,但设备还算拿得出手,医疗条件不错,一般来说,只要不是脑浆流一地,问题都不算严重。
“但是我注意到,陆校长大脑里似乎被植入了某种特殊的保护装置,”湛卢说,“这个保护装置非常隐蔽,如果不是他被同源芯片攻击时,保护装置被迫承受了一部分损伤,我可能到现在都无法察觉它的存在,您看,机甲上的医疗设备把它当成了颅骨损伤处理,我需要修正这个错误。”
林静恒轻轻地眯了一下眼——大脑里植入特殊保护装置,听起来像是对抗伊甸园的,这很正常,因为独眼鹰是个被迫害妄想症,对联盟充满敌意,儿子既然是个长了腿的生物,保不准哪天就浪到七大星系里了,他要防患于未然,这也说得过去。
但……他曾经让湛卢对陆必行做过全身扫描,三次。
湛卢三次都没扫出来?那老波斯猫手上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技术了?
通过jīng神网,林静恒看见陆必行的一条腿十分不自然地歪斜着,应该是粉碎的膝盖骨正在修复。
独眼鹰面沉似水地站在他身边,陆必行一头冷汗,竟然还笑得出来:“科学研究就是需要一定的献身jīng神,你看,诺贝尔虽然被炸死了,但是它流芳千古啊,至今沃托还在颁这个奖呢,改天我也拿两个奖杯给你玩。”





残次品 109.第109章
此为防盗章
亲卫长洛德悄无声息地把朗姆酒和冰块放在上将桌上,后脚跟轻轻一碰。
正站在窗边的上将朝亲卫打了个指响, 示意他留下。
这位凶名遍布八大星系的林上将个子很高, 从头发丝到皮带扣, 无不严谨妥帖, 整个人透着一股严丝合缝的冰冷意味。他端起酒杯,随手加了几块冰, 左耳上有一圈虚影——上将的通讯开着,正在跟人通话。
通讯技术已经十分发达,电话都是直接接入个人终端, 想说什么,大脑发出信号就能直达对方接收器, 不用再劳动口舌, 也不用担心被第三人听见, 旁边人只能通过通话人的表情判断这通电话是问候还是骂街。
然而亲卫洛德安静地侍立在侧,从上将脸上看不出一点端倪。
当代社会鼓励坦率、开放和真情流露, 林身上那种旧式的保守与封闭十分不合时宜, 媒体和政敌们揪住这一点,天天写文章骂他心机深沉、目中无人。
心机深沉的上将结束通话, 含着的酒在舌头上转了一圈, 若无其事地对洛德说:“元帅致电,让我战略性妥协, 先回沃托。”
洛德一愣。
“战略性妥协。”林上将又十分玩味地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 笑了, 挥手打开时事新闻。
沃托的各大媒体都在瞩目着形势紧张的白银要塞。
新上任的大秘书长格登正站在首都星国会门口, 在一圈记者的包围下发表简短的演说:“我与林将军是同学,是朋友,更是亲人,我以我的事业、人格、我的一切发誓,林将军对沃托的忠诚无可质疑,他绝对不会背叛沃托,也绝对不会背叛联盟,所有对他忠诚的质疑,都是恶意中伤!”
林上将听着这番慷慨陈词,“咯咯吱吱”地嚼了个冰块。
“静恒,如果你能看见,请你给我一分钟,听我说,”大秘书长深情地转向镜头,语重心长,“不要让那些子虚乌有的指控扰乱你的判断,不要放任这场误会,造成亲者痛、仇者快的争端。回来吧,我和静姝都在沃托等你,静恒,沃托还有你的家人啊!”
镜头随即扫过了旁边的一个女人,她一身黑裙,不施粉黛,皮肤苍白,除了浓墨重彩的眉目,脸上几乎毫无血sè,却有种近乎惊心动魄的美感 。
林静姝是上将的亲妹妹,一年前嫁给了联盟七大星系里最前途无量的男人格登。
被卫兵簇拥的格登夫人没有发言,目光放空,仿佛一具jīng美的人偶。
林上将毫无触动,转头问自己的亲卫:“你觉得大秘书长这人怎么样?”
洛德斟词酌句,谨慎地回答:“是个风云人物。”
“唔,确实是个人物。没别的毛病,就是听他说话我起jī皮疙瘩,这语气让不知道的人听见,还以为我跟我妹夫有一腿。”林静恒失笑,抬手关了屏幕,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太肉麻了。”
洛德接过空杯,同时压低声音说:“将军,不用管那些杂音,‘白银十卫’已经整装完毕,我们随时可以战斗,只要您一声令下。”
“干什么,造反吗?”林静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问,“洛德,你是第一军校毕业的?”
“是,长官,我是乌兰学院260届荣誉毕业生!”
“家里是做什么的,有兄弟姐妹吗?”
洛德有点困惑,不知道上将这个节骨眼上拉什么家常,但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我父亲经营一家医疗机构,母亲在乌兰学院任教,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林静恒一哂。
随时准备战斗……
这不懂事的小青年,说得到轻松——和谁战斗?
将你引以为傲的父母兄弟么?
第一军校的别称就叫“乌兰学院”,虽说乌兰学院被称为高级军官的摇篮,但毕业后能直接进入白银要塞的寥寥无几。
除了对成绩要求极高外,上层的政治博弈还将毕业生的去向与其户籍所属地挂钩,美其名曰“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让士兵们离家近点。白银要塞作为第一星系的军事重地,所接收的毕业生必须拥有第一星系户籍。而他们大多出身良好,父母是富商、高知、社会名流,甚至官员政客。
这使得白银要塞的政治生态十分复杂,大体分为两个派系——
一部分是和林上将一起追杀过星际海盗的嫡系部队,叫做“白银十卫”,人数大约占要塞驻军的十分之一。白银十卫和它的统帅一样臭名昭著,是一帮宇宙知名流氓,三天两头要闹个丑闻出来给民众助兴,有人说,当年他们跟星际海盗作战,纯属是“以毒攻毒”。
剩下的指挥官和士兵都是乌兰学院出身的少爷,每个人身后都有错综复杂的家族和人脉,织就了一张网,牢牢捆住他们的忠诚,确保白银要塞固若金汤。
林静恒冲亲卫长摆摆手,吩咐道:“拿一套礼服给我,发函给沿途关卡,说明行程,我明天启程回沃托。”
洛德吃了一惊:“长官……”
“元帅都发话了,让我战略性妥协,还想怎样?白银要塞全体——”林静恒顿了一下,目光射向窗外,万千星舰指向人工大气层之外的不速之客,它们机械而冰冷地熠熠生辉,让人想起大海中成群的银鱼,波光粼粼地倒映在上将那灰蒙蒙的瞳孔里。
他摘下手套,丢在一边:“卸下武装。”
第二天,静渊号星舰像漫漫星海中的一叶扁舟,驶离白银要塞,人工大气层外虎视眈眈的机械军团让出一条狭窄的道路,沉默地目送着这位军事独/裁者谢幕的背影。
非武装星舰禁止安装跃迁阀,按照正常程序,从白银要塞回首都星沃托,静渊号需要经过六个关卡,历时十三天。
第四天,静渊号途径西玛星附近,意外遭遇小行星流,星舰本想暂时避让,但首都星第四卫将林静恒视为头号危险人物,迟迟没有接到原计划应该抵达的静渊号,第四卫吓破了胆子,一天之内连发十二道一级警戒,勒令静渊号不得耽搁。
静渊号被迫绕行至“玫瑰之心”——第一星系唯一未曾被人类探索过的禁区。
新星历270年4月6日,静渊号在玫瑰之心外围,被一支藏匿在此的星际海盗袭击,林静恒上将遇刺,舰毁人亡。
消息传回首都星,舆论哗然,白银十卫哗变,白银要塞直接瘫痪,元帅痛失爱将,bào跳如雷地把辞职信砸到了联盟议会的圆桌上,而与此同时,屋漏偏逢连夜雨,十年前被林上将彻底打出联盟八大星系的海盗团不知从哪闻到了味,卷土重来,突然袭击了第六星系的民用航道,混乱的军部反应严重滞后,造成大量民众伤亡。
这一连串事件,史称“白银祸乱”。
从第六星系开始,大规模的游/行像瘟疫一样,顺着一个一个的跃迁点拾级而上。
重压之下,沃托被迫变了脸sè,先是安抚联邦军委,随后又对林静恒生前被qiáng行召回一事绝口不提,一应政府chún舌集体失忆,原来用多大篇幅臭骂林上将,现在就用多大篇幅来纪念赞美他。
“心机深沉”的林上将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人类瑰宝,空前伟大光荣正义。
盛大的葬礼在沃托举行,林上将一套从来没穿过的礼服代替他本人,被请进了沃托的烈士陵园。现场观礼票炒出了天价,林上将因为死得奇贵,还被吉尼斯载入了史册,堪称一死成名。
葬礼当天,林静姝身披黑纱,向每个前来吊唁的权贵还礼致意,这位沃托有名的美人即使在这种场合,也依然娴静优雅,形象完美得天/衣无缝。
她真是美——所有见了她的人都忍不住心生赞叹——也真是没心没肝。
格登秘书长走过来,林静姝菟丝花似地挽起丈夫的手臂,柔顺地接受他的照顾,让他替自己戴上黑纱帽,继而安静地坐好,自然流露出崇拜又依赖的目光,听格登上台作一场沉痛的秀,不时拿出丝绢,象征性地在眼角点上几下。
现场记者围着她拍了一会,又索然无味地各自散了——因为格登夫人的坐姿和她上次参加“反对将宠物抛尸太空”的义卖会一模一样,优雅得乏善可陈,完全可以一片两用。
围着她的记者们一哄而散,林静姝依然纹丝不动。
她像一朵孤芳自赏的名花,不管有人看没人看,都自顾自地迎风绽放。
此时,这朵“名花”眼含热泪,面带微笑,如画的五官上仿佛镀着人类文明之光,看着台上哽咽难言的格登,她心想:“我要你偿命。”
人类进入新星历纪元以降,平静了两百多年,而今,镜花水月似的和平裂开了一条狰狞的缝——
军火库里的陆必行还不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对突如其来的大规模停电十分意外:“贵基地的能源系统这么不稳定,几声警报器都能超负荷?要不要我帮忙检修?哎,你们有话好好说,动手干什么?”
由于断电,空间站收发机甲的通道已经关了,整个空间站进入半失控状态,方才发警报的人接不到反馈,这会已经有点慌了,提枪指着陆必行,他恶狠狠地威胁道:“闭嘴!”
陆必行听话地抿了抿嘴,做足了和平的诚意,他是来找走失未成年的,不是来找事踢馆的。
可惜对方丝毫不买账。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上前按住他,在他身上乱搜一通。
陆必行配合地任他们搜,很好脾气地解释说:“不请自来真的是很抱歉,其实是我们学校有四个孩子乱动教学设备,在这附近走失……”
毒巢的武装分子根本不听他那套,按着他的两个人猛地将他双臂往身后折去——这些人身上带着神秘芯片,手劲极大,而且有意下黑手,这样一拽一别,能把普通人的胳膊直接揪下来。
陆必行双肩狠狠地一绷,脸上笑容渐淡:“我真不是来找麻烦的,你们这样不好吧?”
按住他的两位有点意外,没想到陆必行膀不大、腰不圆,骨肉长得居然异常结实,其中一个人一脚踩在他膝弯后面,陆必行的膝关节“咔嚓”响了一声,整个人单膝跪了下去,把地面磕出了一个小小的凹痕,冰冷的枪口直接顶在了他的脑门上:“少废话。”
陆必行垂下眼,看了看那膝盖撞的凹痕,舌尖把上牙底部扫了一遍,然后他说:“行吧。”
拿枪抵着他头的人一愣,没明白这声“行吧”是什么意思,可是下一刻,他突然听见不祥的风声,下意识地一抬头,他眼睛陡然睁大,留在视网膜上的最后一个影像是一团扑面而来的烈火,陆必行身后那台机甲方才竟然自己动了!
不管身上装多少芯片,哪怕把自己chā成超级卡槽,人也不可能躲过机甲的一击,拿枪的人嘴还没张开,自肩部往上已经被机甲一炮掀飞了出去,烈火腾云似的飞起来,他肩头焦黑一片,血水尚未流出,已经被烧焦。
陆必行人下来了,居然没和机甲断开jīng神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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