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成圣

    正午时分，茶馆里人满为患，城门口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男人走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特别显眼。

    中年男人走到茶馆门前，见里面的位置都坐满了，便喊了一句:“老葛，麻烦送壶茶去旁边的凉亭。”

    老葛咧开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答应道:“好嘞，马上来。”

    中年男人是茶馆的熟客，老葛也认识他，不过只知道他姓郭，住在京城里面，至于其他的，老葛也不是很清楚。

    泡好一壶茶，老葛顺手将一条白毛巾搭在肩上，然后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茶碗走到了凉亭里。

    “郭老爷，真不好意思，茶馆里面坐满了，害你在这凉亭里面吹冷风。”

    姓郭的中年男人笑着摇头道:“喝几口热茶身子就暖和了，不碍事。”

    老葛帮男人沏了一壶茶，然后又取下毛巾一边抹桌子一边问道:“郭老爷好久没来，可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家里倒没什么事，只是我最近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

    男人拿起茶闻了闻，随后抿了一口称赞道:“茶还是原来的味道，老葛你这泡茶的手艺真不错。”

    “诶，那郭老爷你先喝着，有什么事唤我就行。”

    “好。”

    老葛又将毛巾挂在肩上，随后弓着背，一瘸一拐地回了茶馆。

    望着老葛的背影，男人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了起来……

    四十多年前，老葛还是一个上过战场，跟随着主帅，亲手割下过上百个大漠蛮子头颅的悍兵，可就最后那一场恶战，老葛左腿中箭，要不是同军帐中有一个略懂医术的战友，老葛的左腿差点就保不住了。

    后面虽然保住了左腿，但甲兵是当不成了，退伍回来后，老葛就在京城外面开了这一家茶馆，日子久了，老葛身上的杀气也就渐渐消失了，当年死在老葛手里的冤魂压弯了他的脊柱，但每每有甲兵列队进城时，无论在做什么的老葛，都会停下手下的事情，跑到茶馆外面，朝着那一队甲兵，站地笔直地行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凉亭里的男人叫郭子仪，当年救治老葛左腿的那个战友就是他的父亲。

    二十年前，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的郭子仪入朝为仕，后续又用了二十五年的时间，从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诏一步一步爬到了当朝首辅一职。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莫过于此。

    前段名镇天下的兴书令便是郭子仪一手策划的，从上书请示到执行，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足可见当朝皇帝对郭子仪有多么的信任。

    茶过半旬，已经长起胡须的步帆从远处走来。

    走过凉亭，步帆正要进城，但突然想起一事，便又折返回凉亭在郭子仪对面坐了下来。

    “这位老哥，可否借碗茶喝”步帆问道。

    “可以。”郭子仪正要喊老葛再添只茶碗，哪料想自己的话刚说完，步帆就直接端起茶壶，对着茶嘴咕咕喝了起来。

    郭子仪在官场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识过了各色各样的人物，但像步帆这样的，倒是第一次遇到。

    “茶不错，比一路上所有茶馆里的茶都要好喝。”步帆擦了擦嘴道。

    郭子仪听出口音后，问道:“你是北境人”

    步帆嗯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递到郭子仪面前说道:“刚才实在有些渴，不小心喝光了你的茶水，这银子就当是茶钱了。”

    郭子仪没有收，只是追问道:“你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步帆回道:“这个问题我也想了一路，本来我是要跟我兄弟继续游历天下的，哪料想中途遇到个世外高人，说我更适合来京城，路上我也纳闷啊，你说我到京城来能干嘛呢可是我跟我兄弟分别的时候吹过牛13，说等他到京城的时候我一定要带他吃香喝辣的，保管让他倍有面子。我想了想，在京城能做到这些的，约莫也只有做官了，所以




93.伴读
    “老哥，你难不成喝个茶把自己喝醉了”

    郭子仪畅怀大笑道:“你这小子说的什么鬼胡话。”

    “那你脸红什么。”

    “脸红”郭子仪笑了笑没接话，唤来了老葛，重新添了一壶茶一只碗后，与步帆又对饮起来。

    “在京城有亲戚或是熟人吗”郭子仪又问。

    步帆摇摇头道:“有个屁的亲戚，我娘早死了，我那个爹…不说也罢，至于熟人……算有两个吧，但也仅仅就是认识而已。”

    “那你进了京城后住在哪”

    步帆喝了口茶，搓了搓手道:“身上还有点银子，我先找间客栈住着。”

    郭子仪颔首想了一会，说道:“我家倒是有几间空房，你想不想……”

    话未说完，步帆立马拒绝道:“别，我可不想再寄人篱下，我一个人住独来独往也挺好的。”

    郭子仪哑然，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被别人拒绝掉的一天。

    “老哥，茶我喝完了，看你这不差钱的样子，这银子你不要我就收回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吧。”

    说完，没等郭子仪开口，步帆就大步走出凉亭，走入京城了。

    郭子仪注视了许久，最后重新坐了下来，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有点儿意思”。

    ……

    步帆原以为京城就该是苏生说的那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地方，可在京城呆了三天，步帆发现除了京城街上热闹点，其他跟别的地方并无区别。

    后面步帆打听到了京城里的文人雅士都爱往青楼去，所以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次日一大早，步帆就换了身干净袍子，径直往京城的那家绣春楼去了。

    不像是其他地方的青楼，京城绣春楼门口并没有拉客的姑娘，只有两个小厮守在门口，步帆走进绣春楼时，也并未受到阻拦。

    走进去就能看到，一楼摆放了几十张桌椅，上百人零零散散地坐着，虽然也有在一旁伺候着喝酒的姑娘，但打扮却都优雅得体，并不像那些风尘女子一般，卖弄风sao挣钱。

    步帆进来没多久，一个年方二八的绿裙姑娘便走上前来笑着问道:“公子，是要听曲还是饮酒”

    “饮酒。”

    绿裙姑娘将步帆带到一个空位置上坐了下来，没多久提了壶酒过来，给步帆斟上一杯后，绿裙姑娘笑道:“妾身名叫弄巧，公子有吩咐随时唤我即可。”

    “弄巧”步帆听着耳熟，于是追问道:“你这名字从何而来”

    “公子只当作艺名就好，至于从何而来…”看步帆有些疑惑地样子，绿裙姑娘便耐心解释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妾身名字便是由这首词而来。”

    步帆瞪大眼睛，满是惊讶。

    “公子你怎么了”

    “没…没事，你去忙吧。”

    “好”弄巧答应一声，便退下了。

    步帆喝了口京城特有的酒水，小声呢喃道:“难道还没死心吗”

    说完，又自问自答道:“不过多半也是无用功。”

    ……

    绣春楼三层有好几间天字号厢房，这几间厢房是专门提供给在京城有权有势的人的。

    这个时候，最里面一间的厢房门口站着一位枯瘦老人，老人面黄肌瘦，满头白发，若是小孩看见了，肯定会吓一跳。

    枯瘦老人姓黄，皇宫里面只要是三品以下的官员遇到他，都会尊称他一声黄公公，新皇登基后不久，当时已经年过花甲之年的黄貂寺就主动请辞，搬到了三皇子殷潇身边去了。

    宫里人传闻黄公公之所以这么做，仅仅只是因为三皇子小的时候坐在黄公公脖子上‘骑过马’而已。

    至于真假，后人不得而知。

    但三皇子殷潇虽说生性有些放荡，在大臣们心里品性也比不过其他几位皇子，但殷潇对这位从小陪着长大的黄公公却是‘不错’。

    就比如今天偷偷跑出宫，殷潇都把黄公公给带上了，而且来的还是这种能让人身心舒坦的地方。

    包厢里面，穿着一身明黄色袍子的殷潇抱着小暖炉闭着眼睛躺在藤椅上，身前是两个妙龄女子，各自抱着古筝、琵琶轻声弹唱着。

    吴侬软语，唱着是绣春楼琴师们刚编好的《鹊桥仙》。

    殷潇一边听，脑袋一遍轻轻晃着，享受至极。

    两个妙龄女子唱到一半，屋门外，黄貂寺敲了敲门，轻声说了句，“殿下，郭大人来了。”

    听到这句话后，三皇子殷潇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骂道:“该死，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殷潇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黄貂寺走进屋子，挥挥手让两个妙龄女子退了下来。

    “公公，我该怎么办”

    “如若是其他人，兴许还有些办法，但如果是郭大人，殿下还是老老实实认错吧。”

    “完了完了，公公你快帮我把枕头撕了塞在我的裤子里，我怕万一郭大人真生起气来，会



94.为万世开太平
    待郭子仪走后，小可下楼将步帆喊到了三楼厢房。

    玉妃站在窗前往南望，等步帆进来小可关门退下后，才上前问道:“步公子怎地一个人来京城了苏公子呢”

    “还在游学路上吧。”步帆倒没把自己当客人，拿起桌子上的新鲜荔枝就吃了起来。

    “步公子向来和苏公子形影不离，这次怎么不和苏公子一起”

    “怎么你羡慕啊。”

    四目相对，玉妃哑然失笑道:“步公子说的哪里话。”

    步帆剥好一粒荔枝，扔进嘴里后，突然一拍脑门道:“我这脑子诶，忘了问那老哥家住在哪了。”

    “步公子是说郭大人吗”

    步帆嗯了一声。

    “步公子难道来京城之前不知道郭子仪郭大人”

    步帆摇摇头道:“不知，我也就是进城前，在城外和你说的那个郭大人认识的。”

    玉妃讶异道:“郭子仪郭大人，大夏国三百年来最年轻的首辅大人，步公子都没听过”

    “这么神气嘛，怪不得敢鞭笞皇子。”

    玉妃皱紧眉头道:“刚才郭大人最后和步公子说什么了”

    步帆一脸讪笑道:“你想知道”

    玉妃看着和以前一样脸上挂着坏笑的步帆，竟觉得有些陌生了。

    步帆起身上前，和玉妃隔着不过两指间的距离，调戏道:“告诉你也无妨，只不过……”

    看着步帆戏谑地眼神，玉妃主动后退一步道:“步公子要是想姑娘了，我这绣春楼也有许多卖身子的姑娘。”

    “可我就想要你怎么办”

    玉妃面无表情道:“步公子请自重。”

    步帆愣了一下，收回笑脸重新坐下来说道:“要是你不退这一步，这辈子你也别想见苏生一面。”

    玉妃呆住了。

    他这是在试探我！

    “步公子何出此言”

    步帆面无表情道:“因为你不退这一步，你就不配喜欢我兄弟。”

    “之前只觉得步公子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没想到竟然藏的这么深，我在想，苏公子知不知道你竟然藏的这么深。”

    “他没你这么傻。”

    “傻呵呵，步公子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下来你还是第一个说我傻的人。”

    步帆抬头问道:“明明知道苏生心里没你的位置，那首鹊桥仙也不是给你写的，还一直心心念着不忘，你不是傻是什么”

    玉妃漠然。

    沉默了半天，突然道:“步公子要是想去郭府，我可以让小可带你去，另外步公子若是不嫌弃地话，就在我这里住下吧。”

    玉妃一只脚踏出门外时，步帆提声道:“路上的那些谍子都是玉老板指派的吧我劝你还是早点撤了，那样，只会让苏生对你产生反感。”

    玉妃如遭雷击。

    ……

    大寒这天，终于下起了雪花。

    朝廷里几乎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冒着风雪来到了郭府。

    郭府宅子是皇上亲自赏赐给郭子仪的，不过宅子虽大，里面的仆人们却没多少，所以稍显有些凄凉。

    大厅中间摆着一个大火盆，火盆里烧的也是最劣质地木炭，烧的同时也弥漫出熏人的浓烟。

    近三十人官职在身的人分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两个仆人们依次给他们加上茶水，不多时，郭子仪拿着一叠纸走进了大厅。

    二十余官员，纷纷起身施礼。

    郭子仪还礼后，将宣纸递给仆人，仆人们又将纸一份份地发给所有人。

    “今天请诸位前来，是有一件事想提前通知诸位，如若诸位没什么意见，明日我就将奏折启明皇上。”

    “郭大人提出的意见，我们大家一定会尽力配合。”

    “刑大人还是先看看我写的内容吧。”

    头发半白的老者接过宣纸，不过看了五息时间，便瞪大眼睛，惊呼道:“科举制度！！！郭大人你这是要改革官吏选拔制”

    在座所有客人也全都是同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