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很多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阎ZK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十二岁。
穿着一身灰色的劲装,脸上黑乎乎的,肩膀上缠绕着绷带,神色冷得如同冰霜。
在她前面,自己叔叔的女儿穿着鹅黄色的裙子奔过,叔叔在后面小心保护着,脸上的笑容是她从未从那个人的脸上见过的。
“往后啊,只能在爹爹和娘那里哭,在外面,要坚强……”
叔叔如此告诉第一次出家门的妹妹。
她心中却并不以为然,即便是长辈也有说错的时候。
若想要好好活下去,不能够哭。
哭泣是奢侈的事情。
那一年,她十三岁,已经在江湖上年轻一辈闯出了无敌的名声,代价是二十三处贯穿伤势,七次内伤,四十八次痛到在梦中惊醒,那一年,她弟弟八岁,和别人比剑的时候,手腕被敲肿了,整个薛家上上下下都被惊动。
江湖之上,诸人皆知,薛家琴霜无泪。
那一夜却似乎控制不住,跪在母亲的坟前,褐色的眸子直愣愣地睁着。
即便是哭泣也很安静。
薛琴霜轻轻活动着自己的手腕,院落之外,已经有淡淡的杀气浮现出来,这代表着家族的追兵再度来临。
除去了手中的太清和素剑。
她的后腰处,还别着一柄一尺来长的短剑。
一点都不起眼。
可唯有少数人知道,这柄短剑,要比她手中那柄名传一地的好剑,更加地危险许多。
院落外面,有淡淡的杀机环绕着,有老妪跨着竹篮在卖小食,有奔跑的孩童,和路过叫卖的樵夫,虽然在其他人眼中,依旧是祥和的一幕幕,可是在天下刺客世家传人的眼中,这祥和的一幕实则是步步杀机。
她违逆了家族的命令。
将前来带她回去的老妪击伤,必然会引来家族下辖杀手组织的反应,这一点,在她跟着老妪行出扶风城,在她的右手握在了背后那柄短剑剑柄上的时候,就已经明白。
然后她心中并无一丝迟疑。
凌厉笔直,一如既往,那老妪被击昏倒下时候,惊愕不解的眼中倒映着的那双褐色眸子,几乎如同冰霜一般,很安静。
她本就不是情绪很多的人。
她的心境一如千年前暗杀祖龙的先祖那般。
然后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清理现场,伪装线索,转身离开,在她走出客栈的时候,还在不远处的酒楼要了一壶最烈的酒,那酒液如同刀子一样划擦过她的喉咙,带来如同火焰一般的触感。
她眯了眯眼睛。
如同平湖般的心境因而产生了诸如‘刺激’,‘痛快’一类的感情,在十三岁那年哭过之后,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够令她的心湖泛起涟漪,那一夜似乎将她自己最后的软弱留在了母亲的坟前。
唯独势均力敌的武斗,生死间的拼杀,以及烈酒能够让她的心境泛起涟漪,令她明了,自己是‘活着’的。
可是,自从两年前之后,她就一直有一个问题萦绕在心间,难以解答。
所以她不愿如此轻易就离开扶风。
门外杀气渐渐有些乱。
似乎有些沉不住气,刃锋和老旧的鲸皮鞘摩擦,发出了细碎的声音。
薛琴霜抬手,将束发的玉簪取下。
略有些乱的黑发如墨一般散落下来。
她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外面几乎已经不再掩饰的杀机。
抬手将手中之剑放在梳妆台上。
右手抬起,从容地将散乱的长发束起,她从不用胭脂水粉,因为她不会,也不需要,感受到院落中渐渐躁动起来的杀机,心中升起来了些许昂然战意。
模糊的铜镜当中,那双褐色的双瞳流光溢彩。
薛琴霜将酒壶收在腰间,右手握起那柄素白色的长剑,站起身来,推门而出。
铮然剑啸。
随即有剑光明艳,如同天光云海一般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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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长剑归鞘。
她未曾去杀任何一个人,而倒在地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这样做的底气是因为她可以令那柄素白色的长剑从容划过每一个人的喉咙。
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咳嗽着支撑起身子来,不敢看薛琴霜的面庞,只是道:
“三小姐,回去吧……”
薛琴霜的神色平静,淡淡
第八十二章 不知道怎么起标题,你们看正文(二合一)
老妇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过去就理应制止薛琴霜的父亲。
可是她却又做不到这一点,因为那亦是她的孩子,她过去每每尝试开口,就会感受到有如匕首穿心一般的痛楚。
“这个孩子,名为霜。”
十七年前,身穿墨色劲装的儿子声音冷得如同一块冰。
只是稍微恍惚了下,老妇手中之茶已经冰冷,眼神微微动了下,看向前面的少女,叹息道:
“但是你必须要回去才行……那件事情……”
她是在劝说,但是感觉到自己的劝说也是极其无力。
薛琴霜笑了下,仿佛方才的模样只是错觉,秀丽的面容上依旧是从容不迫,道:
“我知道。”
“连阿婆你都来了,我是不能对你出剑的,看来,这一次是必须要回去了。”
“但是,我希望阿婆再给我些时间。”
老妇人心中松了口气,只要眼前的少女不要再闹别扭,稍微等一些时间,她还是能够做主的,只要这时间不要超过半年时间那般久就好,心念至此,面容放松了许多,道:
“多长时间……”
薛琴霜闭目沉思,手掌拂过腰间玉佩。
这种奇物能够产生作用的距离最多不能超过一郡之地,
另一枚在拓跋月手中,而据她所知,拓跋月不日便将回返塞北,到时候,这玉佩也没甚么用了……
少女睁开双目,抬手饮茶,道:
“五日为限。”
“若是五日之后,我仍旧未曾等到那人的消息,那便是此生无缘。”
老妇人声音微微一顿,道:
“只要五天”
她的声音中满是诧异,眼前少女不惜和家族反目,她本已经做好了更长时间的准备,此时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
“你可知道,这一次离开,你恐怕很难再出来了,你父亲也不可能再让你出来。”
“那件事情,你必须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在上面。”
她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但是薛琴霜是知道的。
无论如何,是家族给了她一身的武功修为,她不想也不必要欠下家族什么东西,所以,此事她本也要回去的,是以有了三年之约,只是中间出了岔子。
想到两年前所经历的事情。
薛琴霜声音微顿,抬手轻抚了下右鬓处断裂的长发,复又洒然轻笑,道:
“既然无缘,等五天,或是五十天,又有何分别”
“江湖之大,我辈又何需拘泥”
手中茶盏放在桌上。
少女面上神色洒脱,她此时身着白衣,外罩红衫,长发束起,落在肩膀。
她的腰间别着一把只有一尺来长的短剑。
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
扶风学宫之外。
“对了,百里……”
拓跋月脚步微微一顿,看向旁边的少年,百里封双臂抱起,枕在脑后,偏头看向拓跋月,笑道:
“怎么了,阿月”
拓跋月眸中浮现踟蹰之色,还是叹息一声,道:
“这些日子要整理行装,借来的书,也看不完了。”
“待会儿陪我送到风字楼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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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了一口气,又似乎这个动作只存在于了王安风的想象当中。
两年多前,他曾在这里和人交手,也曾经在这里因为和苏赌徒说话的声音太大,给任老一袖甩出,滚落台阶,更在这风字楼中看过了不知多少的典籍,度过了许多清晨和无人的夜。
王安风抬起手掌,轻轻搭在门上,正准备开门的时候,那微微闭阖的大门突然从里面被人一把拉开来,五名学宫的学子从里面大步而出,眉宇飞扬,瞧见了王安风,也不在意。
只是最边缘捧着书的那个少年注意到了王安风抬起未落的手掌,似乎猜到了什么,朝着后者抱歉地笑了笑,然后跟着同窗一起快步离开,低声交流,王安风目送他们远去,被这样一打扰,心里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便散去了许多。
失笑一声,不再多想,推门,缓步而入。
就如同是两年前的每一天一样,无论是安静看书的学子,还是说那环绕而上的木阶,都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
在这个瞬间,王安风心中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只不过是在那木屋里睡了一觉,然后起得迟了些,匆匆过来,打算在这里寻找一处舒服的地方,看完那本未曾看完的书。
然后等着晚上,星月在天,四下无人,把这里每一级台阶都仔仔细细洒扫一遍。
熟悉到似乎下一刻,他就能够从那些面庞当中发现认识的人,在朝着自己微笑。
可惜没有。
那本未曾看完的书也不知被放到了哪里。
他的视线自这书架上掠过,落在了风字楼中央的案几和两仪八卦图案上,看到了那身着青衣的老者,神色不由恭谨了些许,紧走两步,行至任长歌身前,如两年前那般,抬手行了一礼,低声道:
“晚辈见过任老。”
任长歌抬起眸子,自前面那蓝衫少年身上扫过,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落在了后者的腰间。
那里有一块如月般的玉佩,正是当年王安风等人自青锋解大长老寿宴上回来之后,他送给后者的,老人收回目光,面上神色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面容方正,一丝不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如同这两年的时间并不存在一般。
但是这两年终究是存在的。
于是便有苍老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响起,不知是否是王安风的错觉,带着微不可查的欣慰:
“回来了”
第二十一层书阶上,一名身着白色儒衫的少年盘腿坐在木阶上,手中捧着一本孤本典籍,却并未有多少心思在上面,一双眼睛左看右瞧,看到了下面的时候,眼眸微微一亮,抬手拉了拉旁边的同伴,压低了声音,道:
“哎,你看,那个人似乎没见过啊,竟然能和那位任老说上话。”
“真是罕见。”
旁边的学子微微一怔,听到了‘似乎没见过’这几个字的时候,眸子微微亮了一亮,抬眸去看,却只是看到了一名穿着蓝衫,看起来似乎很好说话的少年,并不是自己这两天朝思暮想的少女,不由得意兴阑珊,收回目光,不再在意。
那白衣少年却依旧很感兴趣,道:
“不知道是哪一派的先辈学子。”
“看任老的模样,应该也曾经在这学宫中学艺许久罢等哪一日,我在外面也闯出偌大的名声之后,也一定要回咱们学宫来,俗话说,富贵必还乡,锦衣不夜行,便是此理。”
“到时候……嘿嘿……”
少年畅想着他日归来时候的风光,手中的书却并未翻阅了几页,旁边那学子翻个白眼,觉得这家伙估计是没有那么一天了,就算是有那么一天,下面那位任老大约也是没有兴趣和他多说的。
发现自己的思绪有些跑偏的迹象,那学子抬手重重敲了下自己的脑门,低声念叨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颜如玉……”
强迫着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书中内容上,可却又不自觉想到了前些日所见的那一幕,长发飞扬,面庞白皙,彼时少女贝齿轻咬下唇,殷红之血,必已是他此生仅见的妍丽,神色不由恍惚。
姑娘……
在这一层在向上环绕半周,对面正站着一位年约三十出头的夫子,看着对面自己的两个学生,一个个胡思乱想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
用惯了戒尺的右手本能地有些发痒。
但是他却没有过去,并非是因为用惯了的戒尺不在手边,而是‘做梦’恰恰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们都有,也是最为珍贵的能力。
等他们稍大一些,便再无心力去做这样肆无忌惮的梦了。
这名儒家夫子颇有些感慨地笑了笑,视线转移,落在了任老前面,背负木剑,木簪束发的少年,察觉到后者身上深如渊海的气息,不由地双眼微眯。
藏书守,回来了吗
以其惊才绝艳,如今当是已入七品,能入天罡榜了罢
复又想到自己也算是薄有天资,可而今已经四十余岁,却仍旧还是在武道六品上盘亘,儒家道理日日参悟,却终究难以更进一步,所谓武道领悟,更如镜中之月,水中之花,可望而不可及,今生恐怕再无半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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