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很多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阎ZK
老者似还要继续开口,皇甫天道:
“这一次那位‘李姑娘’,是当年皇后最后一个孩子,皇后少女时违背家族之意,奔走三千里,去军帐前寻他,此事天下皆知,皇后去后,当朝皇帝十数年不曾立后……于这最后一位公主,恩宠极盛。”
“若是她在皇甫家中出了事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纵然司马错身为大秦大都督,战功彪炳,也承受不住天子怒火,心中惊怒,故而出手……不过,大秦兵家第一人,还真是了不得啊。”
他苦笑了下。
老者闻言亦是沉默。
……………………
那一日下的雪已经彻底消了干净,天雄城的温度重新回升,到了属于初冬时节的正常水准,一队人马从天雄城的西城门走出,守城校尉将其拦下,勘验身份和折子。
所载车辆不多,虽然有些货物,但是却不是如同中原游商那样带着瓷器丝绸香料,前往西域王城里面谋取黄金财物,车子里有的是中原边境的烧刀子烈酒,一些粗盐块,还有些日用的陶器物件,治马牛的药材,满满当当堆在了车子后面。
这帮人里面,大多都是肩膀宽阔,各自稍矮壮的汉子,腰间挎着大秦江湖中比较罕见的弯刀,一侧则是还挂着深褐色的皮革水囊,留着大胡子,双眸浅褐。
这些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中的安息国人。
安息国和大秦交好,各个聚居地的安息人长者都有大秦允许通商的折子,允许这些安息国人来大秦内地通商,并且开放部分盐铁份额。
他们所载的,都是准备带回老家里的生活必需品。
西域外多沙漠荒原,安息国人栖息于沙漠中大大小小的绿洲之中,以狩猎放牧为生,常有迁移,逐水而居。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烈得烧喉咙的烈酒,但是没有人比大秦西北的汉子们更会酿造这种烈酒,马牛就是他们的性命,但是他们长者都没有办法治好的病牛,大秦看上去更瘦弱的大夫反而能够轻易将这些牛羊救好。
人人都离不开盐,安息牧民们离不开大秦的酒和药,离不开牛马牲口。
所以安息也离不开大秦,两国关系极好,是百年的邦交,边境数城都常常能够看到这些安息国人的身影,城中百姓早已经习以为常。
守军校尉和那个领头的大胡子是老相识,彼此谈笑了几句,看到折子没有问题,便即挥了挥手,让手下的士卒放行。
几辆马车慢慢移动,校尉一手扶刀,顺着青石台子噔噔噔往上面走,听到了几声刀响声,侧着转过头来,看到从城里面奔过来了一名穿着黄褐色衣裳的青年刀客。
那刀客一路奔到了城门之下,城门处一左一右,同样也有两名打扮相同的刀客在,青年对他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片刻时间之后,三人便即离开城门,往天雄城内部去走。
守城校尉伸手挠了挠下巴,低声咕哝道:
“看来这是放弃了”
“也是,不过如果我是那位刀狂阁下的话,才不会就这样离开,皇甫家可是有许多年轻的好看姑娘,毕竟是大世家,那模样气度,小门小户的完全没法子比……”
“可惜了,要是我能够看到那位刀狂的话,把消息报给皇甫家,不也算是结下来一个人情吗唉,也不知道怎么去找……面冷的江湖刀客不少,可那一匹红马,却半根马毛儿都没能看着,白白在这里等了这么好几天。”
“飞天了不成!”
他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冷得像块冰的青岩。
得得得的马蹄声音踩在天雄城之外的冻土上,长着大胡子的安息人领队将手中多准备好的酒囊扔给了队伍的最后面一个人,里面装满了烈酒,约莫有两三斤的分量。
那个人在他们的眼里,身上裹着一身厚实的深色披风样衣服,朴素的棉布把整个人都裹在里面,只露出了两只眼睛,挡风避寒,队伍里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打扮,并不稀奇。
他的马背上有两个竹筐,里面是炮制好的药材,一股药香气。
那人接住烈酒。
领队的安息汉子笑了下,用很流利的大秦官话道:
“入冬之后的路会很难走,风快得像刀子,喝些酒,能够驱寒,接下来还有一段路要走,你是老路兄弟介绍来的,咱们也见识过你的医术,路上能有个大秦大夫跟着也是件好事情。”
那人点了点头,拉开面罩,灌了口烈酒。
那是个很标准的大秦人,看上去很年轻,约莫只有二十五六,也可能更小些,面容冷硬,灌酒的模样却很豪气。
大胡子领队大笑,赞道:
“是条汉子!”
“走了,臭小子们,加把劲儿,在玉门关换了坐骑,就能回老家了!”
驮马马铃声音清脆,粗狂的牧歌曲调悠扬。
王安风抿了口酒,将酒囊挂在腰侧的褡裢上,回身看了一眼已经在里许之外的天雄城城门,将身上斗篷的面罩部分拉上去。
先前三十两银的墨色大氅,已经没了。
当时候他厮杀得兴起,是往日从未有过的酣战,觉得大氅碍事得厉害,就直接解开了,之后为了尽快从四大家族高手面前离开,没有来得及取回。
然后就没了。
他之后有回去比武场看,已经不知道被谁给带走了去,不得已,只得跑出去,采了些药材卖给药铺子里,十日时间,好歹是攒了点盘缠,将先前曾经看下的最便宜实惠的斗篷买了下来。
正好也要隐藏身份。
他胯下坐骑走得很稳,马背上披着颇厚实一层灰色布,一直从脖子下面覆盖到马尾,冬日天冷,坐骑若是奔波在外,都会做这样的处理,但是从隐蔽处,还是能够看得到赤色如火的颜色。
可是在其余人的眼中,这一匹马和其余人的一样,都是深棕色的矮马,这是域外最常见的驮马,虽然低矮,但是脚力却不是很慢,又能够攀起起起伏伏的路面,最是适应西域部分地形。
而且,这种产于雪山之下的马匹足够吃苦耐劳,即便是只有冻土上左一丛,右一丛的枯草也能够下咽,好养活得多。
这些安息人之所以会这种错觉的来源正是坐在马背上的王安风。
武者中三品养气机,却不能够闭门造车。
经历了一次从未有过的酣畅厮杀,在最后和那两名老者强攻的时候,王安风对于神兵的掌握固然是比起往日更为娴熟,自身的气机也在一次一次毫无花哨的碰撞之下不断被刺激得地向上攀升。
如此方才能够斩出最后一刀三百里飘雪。
他能够隐藏自己,也是因为这一次的领悟,中三品的武者就已经能够操控气机,六品武者迈向五品的征兆之一,就是出手时候,引动天地,形成肉眼可见的异象。
或者猛虎啸山,或者青龙破水。
所以像是他这样的五品武者,略微操控自身的气机,使得武功低于自己的武者产生视觉错觉,其实是极为简单的事情,只是往日不得其门而入。
这种手段,唯独六品以上,开始养气机的武者才能够察觉到不对。而要是打算看出他的真容,那非得要五品中都属于好手的武者才行。
若是借助神兵之力做这种事情,或者四品方才能一窥。
王安风坐在马背上,呵出一口白气,看着不见边际的远方,以现在的速度,想要赶到玉门关还要好几日的路程。
他倒是也想过自己一个人直接去。
可是在考虑了域外环境的复杂,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西域和北疆的草原雪山毕竟不同,更多的是大片大片枯败的荒原,高低起伏,除此之外就是苍茫无边的沙漠,王安风从不曾见到过沙漠是什么模样,但是也曾经在典籍当中读到过,明白沙漠的环境,以及人人畏之如虎的天灾沙暴。
他巅峰一刀,能够斩出三百里雪飘。
但是沙暴涉及范围却远不止这些,而且遮天蔽日,想要以一人之力,抵抗天地之威,恐怕唯独那些自身就是宗师的强大武者能够做到了。
而且沙暴之后,沙漠中的地形往往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非得要老手才能够准确地辨别方向,找到沙漠当中的一个个绿洲。
他不得已,只得想办法找向导。
将所住院子钥匙交给了那肥大商人的时候,后者提到他刚好有个惯常来往的安息人,这几日恰好就要启程,从天雄城中,回返安息。
一来二去,他便加入了这安息人返乡的队伍中来。
安息汉子大多豪迈不羁,相信自己的朋友,对于那个商人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尤其在听这个大秦男人说他是个大夫之后,就更加乐意了。
每个曾到过大秦的安息人都希望,能够有像大秦那样的行脚大夫在各个绿洲里面来往走动,待他很和善,只是王安风却注定没有办法在他们的绿洲呆太久的时间,他还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白虎堂。
群星阁。
还有那位大荒寨的老寨主……
他摸了摸腰侧的刀,墨刀配了个和安息武者们常用的弯刀刀鞘,因为刀刃处断了,也能够插进去。
刀柄一片冰凉。
粗狂的曲调在回荡着。
………………
安息的年轻人们比起王安风更希望早些回到家中去,每日里除去了必要的补给和睡眠,一直都在赶路,恨不得把自己揉进风里面去,一下吹过数千上万里的距离,回到家中,在暖和的帐篷里面,喝着羊奶,吃着烤馕,听孩子们熟悉的声音。
一路上只有了十天多些的时间,就抵达了帝国最后的屏障玉门关,旋即半日都不肯停留,趁着天色未曾黯淡下去,便即出发。
一出玉门关,天地仍旧是那个天地,给人的感觉却已经不同了,越发粗狂高远,没有草地,只有坚硬的土地,光秃秃地暴露在云朵下面。
最后就连这样的土地也都没有了。
地面上变成了沙子,坚硬粗糙的沙粒,空气是冰冷的,但是这种冰冷里面不夹杂着半点的水气,就像是有人攥着一大把粗糙结块的沙砾,蛮横地塞进了你的嘴里,喉咙里,强迫你咽下去。
这里就算是冬天也是坚硬而干燥的。
领头的大汉有秦国名字,叫做夏曼,他告诉王安风,这里并不只是这样子的,夏天的时候,有的地方会长出根须庞大的草,那些地方不像是沙漠,是荒原。
大量的动物就靠着那几个月去长肥,去获得支撑一年的能量,包括擅长跳跃的鹿,奔走的蛮牛群,凶暴的掠食者,以及人。
冬天没有半点草皮,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这里的水就等同于生命,生活在这一片广阔原野中的所有安息人,都在靠着绿洲生活。
男人们背着猎弓,骑着骏马,去狩猎原野上的动物。
女人们在家里,喂养牛羊。
当绿洲的水流逐渐干涸,那么必然会出现新的绿洲,所有的人们会去寻找新的家园,每年都会迁移两到三次,长者们知道哪里有水源,他们会将这些东西告诉部族里最聪慧的后辈。代代相传,这是最宝贵的知识,是生存的知识。
夏曼一行人带着王安风去了第一个聚居地。
可是只能够看到干涸的湖泊尸体和枯萎的树,还有帐篷留下来的痕迹,夏曼习以为常,继续去寻找下一个聚居的地方。
在王安风出西域之后的第二十一天。
王安风遇到了人生中第一次沙暴。
总是镇定的夏曼那个时候着急无力,几乎像是个孩童,大声呼喊,情急之下,已经不再用大秦官话,而是用的王安风听不懂的语言。
坐骑在不安地迈动前蹄。
唯独王安风坐在马背上,一人一马都有些发怔。
他看着遥远的彼端,远方升起了一层蓝紫色的梦幻般的颜色,夕阳的光红的像是血一样,伴随着像是千万人怒吼的声音,那样粗糙而且坚硬的沙尘被狂暴的风席卷而起。
像是将整个天地都给包裹在了里面。
分明还没有靠近,但是王安风已经能够感觉到那种压迫力,呼吸都不如先前那样顺畅,他看着那一道黑色的风暴,右手却不自觉按在了腰侧的刀柄上面。
双瞳微微收缩,将风暴锁定。
他几乎能够感觉到刀在低吟,脑海里面升起了一个跃跃欲试的念头——
这样狂暴的沙暴,他一刀劈进去的话,会是什么模样
这个念头只一出现,就飞快地扩大,伴随着这样念头的浮现,手掌中断裂的墨刀在鞘中低低鸣啸不止。
胯下坐骑兴奋嘶鸣,四蹄上隐隐有火光跃动。
王安风深吸口气,几乎瞬间转为气机攀登的过程,呼吸下意识变得悠长,从握刀的手掌开始,肌肉慢慢绷紧,气机缓缓流转,涌入刀锋当中,充斥在了刀鞘当中。
像是慢慢蓄势的强弩。
刀锋缓缓拔出。
正在这个时候,一只大手一下抓在了他的手臂上,那几乎是拼命在把他往下扯的力道让他从那种半醒状态恢复过来,身子微微一震,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夏曼似乎在大喊,但是声音却很微弱,王安风很快意识到这是因为有更大的声音在周围嘶吼咆哮着,将他的声音压下来,变得轻飘飘的,像是来自于遥远的地方。
“快下来,你不要命了么!赶紧趴下,布呢”
“盖在身上,沙暴来了!”
王安风呼出口气,右手松开了刀柄,翻身下马。
车队围起来,围成了一圈,马匹跪倒下来,安息人将马背上披着的布罩在了自己的身上,死死闭着眼睛。
刚刚还在遥远地方的沙暴迅速靠近,卷起的沙砾拍打在油布上,发出有类雨声的响动声音,生疼生疼,王安风察觉不对,似乎有更强的风暴袭来。
右手支撑在地面上,独属于武者的气机暴起,将整个车队直接笼罩。
在那一瞬间,黑漆漆的风暴之间,偏生出现了一片正常的地方。只是所有人都死死埋头,不曾看到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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