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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师父很多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阎ZK

    “我?”

    一刀重重劈落,王安风以拦刀式将这一刀借住,刀气迸射,在两侧绝壁上斩出了两道深深的痕迹,他毫不迟疑看着前面的男子,道:

    “神武府令,杀无辜之人,为乱军。”

    “为乱军者,斩!”

    王安风想到过去那为此名而战的白发老卒,猛地提膝上前,膝盖重重撞击,被对方以左手曲肘接下,轰然爆响中,空气被急速移动的庞大力量压缩成了粘稠而高温的气浪,朝着左右迸射。

    王安风踏前,右手持刀,再度劈落,他的心中有一道道画面闪过,是在前往天雄城前,惊鸿一瞥的凶狠毒辣,是像是蝗虫过境一样,刀锋之下绝不留活口的贼匪,是结成军阵的双头蛟龙,是脸上有鞭痕的孩子,腿脚伤口化脓的老者。

    这是他曾经见到过的,也有更多他没有见到过的。

    “你二十年里,杀了多少无辜之人?”

    “所有的先辈舍生忘死求来的,是这样吗?当年不惜为之死战的,就是这样?!”

    “神武二字,你不配!”

    当!!!

    连绵的震颤之中,出现了一道刀鸣,王安风重重劈落的横刀刀锋劈碎了对方肩膀上的铠甲,镶嵌入肩膀当中,但是却不能更进一步,一只粗糙的手掌死死握住了王安风握刀的手腕。

    刚刚的拼杀之中,对方的力量绝对在他的下风,但是现在却能够硬生生暂时遏制住他的发力,黑甲男子双眼看着他,虽然正在抵挡那种狂暴刚猛的劲气,仍旧足够平静,道:

    “呵,我突然不想要杀你了,你这样子,和我以前认识的人很像。”

    “他就是这样,哪怕是自己饿着肚子,也一定想要保护其他人,能够把干粮分给周遭遇到的百姓,自己饿着肚子的老好人啊,蠢货,若是自己都饿着肚子,又怎么厮杀?”

    哪怕是带着面具,王安风能够感觉到前面这人的语气变得和缓,可是很快的,和缓的声音重新冰冷起来。

    “所以最后,他死在某一场战争中,中了六刀,最后在开弓的时候,力竭而亡,我们得胜回来,他躺在城垛上,肩膀绑着绷带,用牙在咬弓弦,射出去的箭从一名骑兵的眼窝里洞穿了,都已经死了,眼睛怎么都闭不上。”

    “大帅对他说我们赢了,他那个倔骨头才闭了眼。”

    “我亲自给他抬的棺材。”

    “他女人给了我一巴掌,那巴掌的味道,比你的刀狠地多了。”

    王安风沉默了下,心中的战意和杀机突然变得低沉了些许,抽刀后退了一步,看着前面的神武府旧人。

    黑甲男子摸了摸肩膀上的伤痕,模样轻描淡写,因为这样的伤势,早已经见惯了,他的声音种带着嘲讽,面对的是王安风,但是口中的话却并不是指向王安风,看向更遥远的地方。

    “你知道是他们舍生忘死得来的这天下安宁?”

    “那你知不知道,最怕死的往前冲,最怕疼的,最后杀的力竭而亡,那你知不知道,你背后那个光辉的大秦是怎么对他们的?”

    “战功最显赫的,要让他不治而亡,忘情厮杀的,战死沙场,满腔热血的,最后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办法留下来,大秦的天下因为他们而稳定,但是,浩浩大秦,光明正大的帝王不能够有污点,所以要将之抹去。”

    “在天下乱世的时候,他们是支柱,是秦之神武,天下安定的时候,他们就是最危险最有可能反叛的力量。”

    “所有人的牺牲就像是个笑话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功绩。”

    黑甲猛闭了闭眼睛,声音冷得像是一块冰:

    “结果到了最后,同生共死的人,像是不曾存在过一样,只是十几年,天下人就已经不知道他们了,而其他人用我们的鲜血灌溉出的战功,封王封侯,踩着兄弟们的尸首一步一步走得更高。”

    “六国余贵,尽皆封侯。”

    “我等呢?”

    “神武叛逆?大秦似乎给了些补偿?但是在其余人作祟下有几成落在士卒身上?曾经握着刀拼杀在最前面的人,最后沦为世家贵胄口中的贱民和残废。”

    “神武府麾下,讨伐六国,阵亡人数,五千七百人,第一期神武三千人,阵亡人数,两千八十一人,近全军覆没。”

    “史书上,连这一行字都不会有的,他们的愿望,他们的抱负,全部都没有,那只是一串数字,但是我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黑甲男子掀开了面具,露出了满是皱纹的脸庞和飞扬的白发,重新握刀,道:

    “他们是我兄弟。”

    “如此,你也要来阻拦我吗?”

    “还是说新组建的神武府,也是大秦的走狗?”

    王安风深深吸了口气,双手缓缓持刀,摆出了临战的姿势,这一次没有像是往日那样产生动摇,闭了闭眼睛,耳边似乎隐隐还能够听得到苍老的高呼,江南道时候,从天下各处汇聚而来的老卒,最后燃烧的火光。

    风,风,大风。

    他们仍旧还相信着那两个字,这两个字上曾经汇聚过的期许和愿望,从不曾在他们的心中褪色。

    那老者最后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心安。

    之后,就交给你们了。

    王安风睁开眼睛,视线顺着手中的横刀往前,握紧了刀柄:

    “神武的旧账,我会与朝堂分说,但是并不是这样的手段。”

    “现在,为了大荒寨二十年的杀孽。”

    “为了那阵亡在这六国战场之上的五千七百人,为了仍旧愿意因神武二字而汇聚的老卒。”

    “在此地阻拦你,这正是我的职责。”

    “神武,大风起!”

    ……………………

    老尉迟叹息一声,想到了那高大魁梧像是一座铁塔的豪迈汉子,道:

    “离老头儿,你当年和他不是关系很好吗?”

    “你没有见过他?”

    “见过,他曾经来找过我。”

    “在王天策的坟墓前。”

    离弃道喝了口酒,沉默了下,道:

    “他最后说的话是。”

    “他深深地怨恨着我等。”

    “黄泉之上,再不相见,见即相杀。”

    PS:今日更新奉上…………二合一,五千字。




第二百三十六章 休云北山的消失(1/2)
    已然白发苍苍的武将看着王安风,道:

    “真敢说,你又知道了什么?”

    “既然要阻拦在我等身前,那么唯独死战。”

    右手将手中之刀扔下,背后已然有武卒将一把两米有余的长枪送上,名为长枪,但是更像是军中大旗,赤红色的旗帜在枪身上纠缠了一圈又一圈,枪刃冰冷锐利,充斥着血勇之气。

    只一抬手,仿佛腾龙呼啸,和公孙靖先前所用战阵枪法一般无二,却是浩大磅礴,巍然宗师气度。

    以眼前人的造诣,不在扶风费破岳之下,堂堂正正,兵家厮杀之势铺天盖地碾压而下。

    以柔克刚,刚亦断柔。

    王安风沉默着将手中的横刀倒插在地。

    右手张开,伴随淡淡流光,一柄连鞘长剑从无到有,出现在他的掌心,握紧之后,原本朴素的剑鞘自剑刃两侧开始崩碎,露出了古朴的木剑剑身,两侧都有极为繁密的道门箴言,凌厉肃杀。

    语言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用了。

    休云北山之下,两道身影在脱离了数息后,再度上前拼杀。

    其余的门派武者尽数都撤离在山下,只是未曾直接离开,岳月双目通红,呢喃道:“师父,师兄他……”

    邢凌雪沉默无言以对,她的双手先前被那名轻功高超的武者欺身近前折断,现在只是刚刚续上,还没有办法恢复完全状态,那柄名剑听雪正横放在她的膝上,正欲答话,突然察觉名剑在鞘内震颤。

    邢凌雪怔然,突然有所察觉,侧目看向山峰的方向。

    三十六国各大派别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方向,天空高远湛蓝,手中的佩剑不断地低声鸣啸着。

    一道惊艳无匹的剑光,冲天而起。

    剑法,送兵解。

    剑鸣清越。

    凌厉的剑气向前,王安风掌中木剑剑锋的一点点在了对面的大枪枪锋上,脚下步法不做停顿,已然出现在了一侧,手中之剑转而顺势以一侧剑刃横拉向披甲猛将的侧腹部,摩擦出一连串的火星。

    张纛朝后暴退,拉开距离,掌中长枪旋转一周,将剑锋迫开,旋即双手握在长枪枪身中线,伴随身法,枪锋和枪尾连续快攻。

    手中之枪枪法浑厚大气,但是无论他以怎样的招式施展,都会被年纪连他一半都没有的对手在最关键的时候打断,难以彻底发挥出本身的武功,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能够以自身临战经验,纯粹凭借半招对敌,没有在瞬间被破。

    王安风掌中之剑嘶鸣,将落下的招数破去,但是却始终难以靠近到对于枪法最为占据优势的距离。

    对方对于枪法的领悟几乎已成为一派宗师。

    枪法霸道浑厚,剑法精准而稳定。

    那是曾纵横沙场的枪,亦是曾经惊艳过,也必将在未来独步江湖的剑。

    这是本应该在同一面旗帜下并肩的兵刃,但是此刻那剑朝着奔向另外方向的同袍长辈刺出,而枪锋之前的并不是宿敌,而是继承了过去夙愿,仍旧笔直往前的晚辈。

    对面的是曾经拥抱相同大志的人。

    王安风握紧了木剑。

    所以要纠正他。

    对面的是曾继承了过去荣光的人。

    张纛仍旧面容冷峻。

    然而那无上的军荣已然被玷污,被抛弃了。

    他在这个时候,脑海中曾经闪过了一丝丝几乎已经被他彻底放弃的愿望,若是没有这一切的发生,那么他现在应该日日和当年的老友喝酒,酒钱不够,就将旧日军功金令当了换来,能换来许多。

    那样他会有很多晚辈。

    很多朋友。

    他会很欣赏眼前这个固执地很有过去他们风范的小家伙,性格不错,武功不差,他会将自己往日的经验大笑着传授给他们,用讲授故事的方法。

    他愿意隐姓埋名,陪伴着这些孩子长大,然后,在谁都没有想到的时候,告诉他们自己曾经是天下第一流的武者,看着他们大惊失色的模样洋洋得意,拍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武功秘籍。

    但是这注定了只能够是错觉和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他握紧了枪,眼底有悲怆,当神武府抬棺而回,名震天下的时候,结局其实已经注定了。

    现在是,

    敌人,死敌,厮杀。

    兵器的鸣啸声音撕碎风声和天空中高远的云。

    彼此的内力和膂力都相持不下的时候,招式和经验反倒会成为生死的关键,而这样近距离厮杀,一招快过一招,六品的武者根本没有办法捕捉到出手的招式和角度,即便是顾倾寒和生哲瀚,也看得满头冷汗。

    他们瞪大双眼,能够勉强捕捉到剑和枪的轨迹。

    但是这已经是极限了,身为在江湖中过着刀口搏命日子的黑榜武者,他们武功或者不行,但是却有绝对的自知之明,以他们的实力近前的话,恐怕在三个呼吸之间,就会不明不白丢掉性命。

    顾倾寒看了看旁边的吕映波,现在这名显然也属于四品的武者,却掉了链子,右手抬起,死死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纤长的手指穿过黑发,扣紧了自己的头,双眼微微瞪大,不知道何时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血丝,那张秀丽的面容一片的惨白,仿佛从冥狱之中爬出的厉鬼。

    他收回视线,心中却忍不住暗骂了一声,旁边的吕映波显然受到什么刺激,现在这样的状态近前的话,肯定会被轻而易举地杀取了性命。

    当下双眼死死看着较粗往来的招式,尝试从迅速变化的招数当中窥探出破绽来,他的瞳孔伴随着兵器刃口处反射的流光而快速移动,鬓角逐渐被冷汗打湿——

    完全无法预料,完全无法捕捉。

    如果说面对刀狂视若千钧的重刀,他还可能挣扎几招的时候。

    那么面对这两人则不同,他可能在交手的瞬间被那一柄长枪刺穿咽喉,也有可能毫无察觉,被那柄木剑点破眉心。

    此刻展现在他面前的,是更在刀狂实力之上的水准。

    王安风神色平静,精气神下陷,已然踏入禅宗心境之中。

    时间的流逝,空气的流动,天地与我的存在,皆被脱离。

    仿佛站在‘自己’的背后,以冷静而理智的方式施展自创的剑法。

    以杀剑三十六为骨,天剑剑势浑厚,剑意取一点天山凛冽,一点青锋高渺,久经死战而出。

    本身质地已经达到了神兵等级的木剑速度逐渐加快,剑法之理展现于此,剑锋之上凝聚了仿佛江海倒影的苍青色剑罡,足以瞬间夺取五品武者性命的剑罡,代表着的是此刻他最强的杀伐手段。

    王安风在施展剑法的时候,和施展刀法的时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刀法的核心是修行到了逼近上三品的金钟罩,用刀之法是如来十力,辅助的力量是神兵金刚巨力,以无招而胜有招,气力浑厚,千般招式,一刀横斩可破。

    剑法不然。

    这才是他从小真正苦修的武道,为剑法而修行瞳术,步伐,招数,心境,全部的武功都是以剑术为核心,像是一块块碎片,这些碎片单纯拎出一块,旧已经能够让他立足江湖之中,而现在,所有的碎片拼装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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