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很多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阎ZK
他是最近一年被契苾何力救下来的,还没有见到过这么多帐篷组成的城,大帐篷很密集,人多,路窄,只能够下来牵着马步行,一时有些看得回不过神来了,被驯鹰人队伍中的大汉拉扯着往前走,仍旧在口中低低喊着:
“好多,好多人,没有想到,这里的人还有这么多……”
“江湖人也很多,那剑……”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还在喋喋不休。
“这么多没有见过的人,穿着的好像不是这边儿的打扮,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们那样的衣服,材质好像也不是羊皮羊毛……”
“丝绸?那就是常常听人说的丝绸吧?还是缎子?”
“质量是要比蓝布要好,就是看起来薄,不挡风,肯定不够暖和。”
一个驯鹰人大汉翻个白眼道:
“不懂了吧?中原那边儿的武功一开始就是练气的,只要有了那个什么气感,运行周天,就能抗冷,就像穿了一件看不着的衣服一样,那可比羊毛什么的防寒地多。”
契瓯恍然大悟,低声道:
“这么说……是中原人?”
“听说二十多年前,有一大批的中原人都跑到了这里来,当时的北匈王收留了这些人,还给他们官职做,然后就在这里扎根了。”
“这些人,就是中原的武者?”
平缓的声音回答道:
“中原的武者可以做到,但是这些并不是中原流派的武者。”
契瓯愣了愣,抬头看向旁边发声的人。
王安风冲他笑了笑,温和道:
“是西域的人。”
契瓯又是一呆。
“西域的?”
“翟大哥你怎么知道?”
王安风随意道:“见过面,所以认得。”
“不说这个了,在外面找一个空的地方,把帐篷扎起来,我看现在人还会继续变多,再过些会儿,就不好找地方了。”
“哦,哦,那我马上就去。”
驯鹰人的队伍在这一座帐篷组成的城周围,找到了平坦的地面,将随身携带着的帐篷组建起来,作为居无定所的驯鹰人,这种过日子必备的行当,每一个人都足够熟悉,哪怕是契瓯。
非常利落地将帐篷扎好,取出铁铲熟练刨出了行军灶。
到时候在这里放上柴火,然后架起铁锅,就可以煮出羊杂汤,契瓯一边干活,一边说着,为了能够吃到最最新鲜**的羊汤,他随身带了一大把鲜红干辣椒研磨出来的粉末。
任何肉食,无论烤肉,还是说肉汤,撒上一把,味道能提升好几个档次。
就是出恭的时候会比较艰难些。
出恭完以后,用麻纸和大片干叶子处理也实在是痛,惹得众人大笑。
王安风噙着一丝浅笑,安静看着最中心的方向。
在最中间的王帐旁边的四座帐。
赫连磐褪去鞋子踩在了毛毯上,盘腿坐在了桌子前,有穿着马步裙的侍女给他上了热好的奶酒,赫连磐笑呵呵接过来,大口喝了口,一口气下去了大半,才呵出一口气来,抬头看着对面的老人。
和身材高大,浅目棕发的匈族人不同,那位老者五官更为柔和,一头长发已经银白,用玉簪束起,神色气度,极为儒雅,慢慢啜饮,杯中所盛并非奶酒,而是在草原上难得一见的好茶。
老人见他抬头,温和问道:
“那些江湖人都来了?”
赫连磐点了点头,笑呵呵道:
“不错,果然和老先生所说的一样,早早就来了。”
老人从容笑道:
“很正常,西域地域大,却纷乱地很,没有统一,江湖所谓大派,都没有办法真正和中原的江湖比,先前神武府主横贯西域江湖,有十数个大派希望与其交好,也就是和秦国交好。”
“那么相对的,必然有江湖门派需要来投效这里。”
“这是必然。”
赫连磐挑眉。
“必然?”
老人淡淡道:
“不错,是必然。”
“哪怕他们亲近如兄弟,同生共死如手足,也会如此。”
“这是弱势者的悲哀。”
赫连磐呵了口气,感慨笑道:
“这就是中原的所谓权衡?倒是见识了。”
老人又问:“这一次没有什么漏子罢?”
赫连磐笑道:“除去了那位得宠的小公主突然说要来安慰王妃,以及她那个莫名其妙的朋友以外,并无什么异常之处。”
“此次所来江湖门派大大小小三十余座,最大的门派,是三十六派中的蔷薇雪,门中一位长老,还有大弟子,都来了。”
“原来如此……”
片刻之后,赫连磐喝完了杯子里的马奶酒,擦了擦嘴,起身离开。
走出之后,回首望了一眼大帐,冷笑道一声老狗。
旋即再往前去,笑容满面。
大帐当中,前次曾经陪伴在赫连磐身旁,被邀去看草原风光的少女从后面转出,沉默不言地为老人斟茶,一杯一杯复一杯,连饮三杯,老人叹息,道:
“终于到了此日。”
“原本以为此生无望……”
“汗王已死,借此挑动秦与北疆,挟北匈铁骑而入中原。”
“驱虎吞狼,恢复我国家正统之日,当在不久了。”
在边界。
有骄纵的侍女骑乘烈马,过来传唤。
王安风和契瓯等人笑了笑,在少年羡慕的注视下,放下了那简单朴素的马尾琴,跟在侍女的旁边,穿过一道一道层层交叠的北匈城池,走入了王帐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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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家先生教下棋(二合一)
北域的匈族,便是侍女,也能够降伏烈马,只是再烈性的好马,这个时候都难得进出,人满为患,王安风被侍女引入了王帐之中,却只是在最外层等候。
周围除他之外,尚有不少人,都是带着乐器的乐师,衣着华丽。显然能在这个时候充当乐师的人,身份都不会太差,或许也是草原上的望族出身。
王帐虽然被归于了帐篷之中,但是其实占地极大。
其中空间,足以容纳千人有余。
与中原王室宫殿唯一的不同之处,只在此地王帐能够拆下运走,但是想要将这座大帐带离,恐怕需要力士百人,牦牛千乘才能够做得到,便是旁边用作支撑的,也是生长百年以上的铁木。
草原上可没有这种植物,而此地所用的铁木并不在少数。
王安风正随意打量着往日不曾见到过的光景,门口又一下子进来许多人,裹进来了一阵的冷风,是江湖人,西域各大派别委派来此的门中高手,俱都是英才不凡,一身精干,持拿兵刃隐隐透出寒意锋芒,显然不是凡品。
其中为众星环绕的,乃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女子。
持剑,那剑修长,剑身上有蔷薇怒放,排列七星。
王安风视线落在了那女子的身上,心中升起的不是什么旖旎心思,反倒满是血腥的味道,沾染了血液的泥土,是夜色,篝火旁边并不好吃的马肉,是少年的脸上和背上,盛放的蔷薇花。
心中呢喃。
蔷薇雪,凤湛芳。
一身暗红马面褶裙,上身藕色,右手提着剑,眉眼清澈,笑意盈盈,说是女侠,更像是个大家闺秀,可是比起寻常闺秀,又要多一丝英气,将女子柔美江湖英气糅杂和一地恰到好处。
歪过头和一名青年说话时候,几缕发丝垂在白皙优美的颈上,撩拨人心弦。
这一刻不知道多少青年动了动喉结。
待得这众人走过去之后,旁边一名胖脸乐师摸着两撇油腻腻的小胡子,低声咕哝叹息:
“红颜能倾城,这句话真的没错。”
王安风收回视线,道:
“这是何意?”
那乐师见到王安风似乎有些兴趣,冲着前面的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看到那一根簪子了吗?”
王安风顺着视线去看。
凤湛芳黑发上一根发髻,白玉发髻,通体透彻的白玉,仿佛一根梧桐木,飞凤振翅,栩栩如生,显然是大家的手笔,细腻处可见到功夫,甚至有淡淡的气机流转。
“昆仑玉?”
乐师诧异了下:
“咦?没有想到还是个有些研究的。”
“你既识得那是昆仑玉,便是好说。”
“昆仑山上有个老仙人,几十年没有出过手,谁也不知道他武功有多高,这些年,这种玉几乎断了,没谁敢上去找玉,物稀则贵,何况这那跟簪子,还是当年一位皇族公主心爱之物,是名家国手的得意作。”
“之后流落在外,被当年中原祸事裹挟着入了北疆,几次转折,不知道在谁人手里,可是肯定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结果现在在那个江湖女子的手里,啧啧啧。”
“她可是才过来没多久……”
乐师咂了咂嘴,嘿嘿笑了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安风了然颔首。
“原来如此。”
昆仑玉是天下玉石中最为上乘的一种。
寻常玉石贵在材质。
但是这一种玉石不同,分辨其特性的,并非是外在质地是否透澈明净,而是潜藏在其中的气机,微弱,却真实存在,若说宗师气机是雪云千里,这些玉石中的气机不过是飘落的雪花。
但是即便如此,对于武者和寻常人的身体,也有莫大的好处。
天下有三处天地气机的源通之处。传说中是所有天地气机流转的节点。
不周山,昆仑山,以及北域圣山玉壶。
昆仑玉则是在昆仑山上所产,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便是昆仑玉石。
胖腻的乐师调了调弦,呢喃道:
“不过这乱世流离,皇帝都死了六七个,更不用说公主了。”
“唉……”
“乱世人命不值钱,公主更不值钱。”
“不如早些死了。”
大猎共有七日。
今日的前宴,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大猎的一环,真正的盛宴,要到五日围猎的比斗结束之后才会开始,往年汗王会在外,率领领地之中各大部族的首领还有最为骁勇的年轻勇士游猎。
王妃则在王帐中,准备晚宴。
坻川汗王已死,事情便有些复杂了,各种转折难以为外人所知,王妃以及汗王嫡子们,此次都没有出现。
江湖中人倒是有许多,其实想想便也知道,若真的是有诸多的贵人在,那么就算是北匈王的女儿再如何娇蛮任性,也不可能会允许王安风这样一个没有真正身份的人参与其中。
但是那位贵女倒是还在其中。
笑意盈盈,满脸的轻快神色,想来是已经迎来了那位好朋友。
王安风在前帐中候了片刻之后,又有人引着诸多乐师自西侧而去,一直走出了数里。背后王城渐远,已经到了颇为开阔的草原上,这个时候,方才停下来,那胖乐师已经有几分气喘吁吁。
先些时候见到的那位疑似北匈公主的贵女骑在了枣红色的骏马背上,意气风发,似乎对于这个环境颇为满意,摆了摆手,仆役们带着东西上前来。
广袤的草原上,铺开了长而柔软的毛毡,毛毡上面,铺着从大秦,从江南道,从蜀地而来的商人们处得到的柔软彩缎,在毛毡的两侧,安置了矮桌,两侧架起了火堆,宰杀好的猎物和牛羊肉已经穿上了铁钎子,架在火堆上烤。
只是一下,就从开阔的草原精致,变成了宴会之所。
赫连怜阳翻身,红色马靴踩在一个高大少年的背上,跳下马来,那少年先前是半跪着,此时站起身来,替自己的主人牵着马,沉默不言,脸上肌肤偏黑,显得很高大,像是座山。
赫连怜阳脚步轻快,往前两步,笑吟吟抓着旁边一位女子的袖口。
那似乎便是先前所说的好友,王安风混在乐师当中,没有多看,便即收回视线来,他没有准备自己的乐器,好在这里是匈族一位大汗王的领地,诸般事物都不缺,王安风得了一张质地上乘的琴。
琴的尾部有铭,短短数十字,刻在隐蔽处。
这琴是一位并不如何出命的老制琴师为妻子所制,当年他疯狂迷恋于琴艺,倾其一生,只为了造出一张能和古之清霄环佩相提并论的名琴,庸庸碌碌五十年,回首已经孤身一人。
这是他最后一张琴,以发妻少时昵称为名,名曲文。
王安风轻轻拨动了下琴弦,清越悠扬,如水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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