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很多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阎ZK
那名弟子心中本已经慌乱至极,突然遭遇喝问,不由得呆了一呆,然后才道:“弟子,王师兄他去前面应对东海卫兵马了。”
东方鹤轩喝问道:“甚么?他怎么能去得了?!”
“谁带他去的?!”
东方家弟子呢喃:
“他,他一个人。”
东方鹤轩勃然色变。
东海卫铁甲舰千军临岛。
但是毕竟打算出手的不只是东海卫,列开军势兵马,以大势强压,自然是军方兵家的所长,而暗中潜入,一力横行则是江湖武者的专长。
已有数十名精锐武者暗自进入了蓬莱岛。
为首之人看去只是二十多岁,回头看了一眼海边,虽然隔了许多距离,看不到剑气斩落的场景,但是剑意引动的气机在三十里外仍旧造成些许震荡,申屠弘业想到先前追捕惊鲵时候遭遇的那一剑,神色仍禁不住变了变。
强行定了定神,转头看着前面身穿月白长衫的师父。
秋飞翼已自背后取出一柄奔雷矛,握在手中。
他是飞灵宗中三位副宗主之一,虽然已经活过了一个甲子,看上去却最多只有四十岁出头,此刻气度沉凝,踏在蓬莱岛上,一步一步积蓄气势,在他背后之人除去了飞灵宗的高手,还有这些年来招揽下的江湖高手,甚至于有东海卫东海候的人马。
秋飞翼旁边沉闷老人穿着布衣,手持了一把极沉重的手戟。
墨色铁戟上不知曾侵染过多少人的鲜血,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令人心中烦闷欲呕,这名汉子名为纪嘉勋,是东海卫中罕见能在步战马战上可以与中原悍将相提并论的人物,本就出身于大秦将门世家,弓马娴熟,一柄铁戟能在万军丛中来去。
年轻的时候不得志,中年反倒遇到了那五百年来大乱局,拉起来了一支三千人铁骑,在战场上得了实打实的军功,只是之后儿子孙子连续两代不争气,扔了官位,自身也有居功自傲的嫌疑,为人颇有几分狂性,最后索性致仕在家。
是东海候费尽心思,数次趋身拜访得来的心腹爱将。
连此人都来了,显然东海候是真的下了血本。
行走时候,每踏出一步的距离都仿佛拿着铁尺量过,分毫不差。
秋飞翼与此人虽然相识许久,却彼此不如何对付,并不去看他,只与自己门派的弟子交谈,一路上没有去内岛的建筑,而是径直朝着外岛紫竹林过去,有许多武者被中三品的武者带领汇聚起来。
短短一小会儿就有了五次。
除此之外,更有飞灵宗弟子驾驶小船快艇,不断往蓬莱岛上来。随着他们往前走去不断汇合,已经有数百人。
其中有百余人汇聚在了手持手戟的中年男子身后,清一色腰刀强弓,背后背着一壶二十枚狼牙倒钩箭矢,沉默不言,是个人都能够从这些人身上看得出出身于兵家的那种悍卒气焰。
蓬莱岛上现在极为清净,一路行来,没能够看得到什么人,也正因为清净,更显示得出来海外仙岛的缥缈,众人当中,武道有成的都能够感觉到清晰的天机灵韵,两股,极为庞大。
秋飞翼抬头看着那个方向,心中呢喃数声蓬莱岛,手中奔雷矛握得更紧了些许,东海蓬莱为灵地,门中气韵天成,他自小苦修武功,自知道了蓬莱岛之后,没有一日不想要能在这里修行。
从开始的羡慕,到之后的嫉妒和愤恨。
本是一路势若破竹修行到了四品小宗师的境界,可是最后这一道门挡在他面前,已经足足挡了三十年之久,无论他怎么拼死修行,怎么恼怒如狂,那一道门并没有半点打开的迹象。
隐隐约约,甚至一年比起一年更厚重。
今生若无机缘,恐怕到死都推不开哪怕一条缝隙,没有缘分看到门后面,真正浩荡万里的大气象。
蓬莱灵地养蛟龙杀大蟒是唯一的路数。
纪嘉勋冷漠看了一眼秋飞翼,眼底有讥嘲。
众人往前行去,越过了跨海石桥之后,纪嘉勋只一抬手,背后众人当即分散开来,风过紫竹林,落叶萧萧,他看到了那两个身穿青纹白衣的老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同行之人眼中都有灼热升起。
一抬手,箭矢如雨而落。
未曾靠近紫竹林的时候,生生被削去了射出的力道,全部坠在地上。
箭矢再起。
一连数次。
箭矢如飞蝗起再如雨落。
紫竹林前密密麻麻倒插了一地的断箭,杀机激荡,竹叶纷飞。
最后射出箭矢的时候,那些箭矢是被一股极雄浑霸道的拳势硬生生捣碎掉,断裂的箭矢被拳势笼罩,朝着内力收缩,变成了一团铁球,重重砸在了地上,箭簇朝外,寒光冰冷。
转眼间已经有两名老人并一位抱剑的中年男子自内岛而来。
纪嘉勋并不着急着出手,虽然年迈,但是手中握着那一柄沉重的铁戟仍旧显得举重若轻,经历了七国之乱的武将,对于很多所谓的大场面都看的极淡,老神自在地等着东方家的三位高手靠近。
这三个人显然都有一身好武功在身,转眼落在了紫竹林前面,为首老人须发怒张如狮子,一双拳头紧紧握住,显然最后出手将箭矢全部杂碎的就是这位老者,怒视前面,却说对着身后两名老人开口,道:
“家主,所有弟子都各司其位,这帮贼人没有分兵,一上岛就直往这里来了。”
东方天魁并不意外,只是抬手喝了口酒。
秋飞翼淡淡道:
“蓬莱东方家的奇术天下闻名。”
“我等就算是要分兵,也没有办法避开你们,不如大大方方来,也算得上说光明磊落。”
“我听说东方家内岛一脉分有两支,主干专修奇术,一生不习半点武功,而分支则舍去奇术天赋,修行武道,护卫那些手脚无力,拿不得刀剑杀人的奇术方士。”
“三位恐怕就是分支弟子了罢?武功不错。”
东方家那双拳紧握的老者冷笑一声,道:“老夫东方琮,武功寻常,但是收拾了你们这帮狼子野心的货色还不成问题,你背后的是奔雷矛?看来果然是飞灵宗弟子,至于这位……拿了铁戟,看来是兵家中人。”
“不知道两位谁要先来试试看老夫的武功?”
他来的时候,一眼见到除去跟在了这两人背后的武者,周围密密麻麻,手持各类兵刃的精悍武者少说有数百人,东方家以奇术立世,武者不多,便是全拿出来拼了,最多也只是惨胜。
不知会死伤多少弟子门人,东方一脉怕是会干脆就此一蹶不振。
索性故作挑衅,想要将这件事情压下来,变成江湖上一对一的比斗。
白发苍苍的纪嘉勋笑一声,将手戟点在地上,嘲讽道:
“我们这里这么多的人,为何要与你单打独斗?”
“何况你蓬莱岛不过是瓮中之鳖,而我等之后还有后援,东海卫的飞龙巨舰已来了一艘,剩余还有三十艘,只在百里外停着,只消放出响箭,半个时辰之内便可过来,到时候千军齐上,就要你东方家至此覆灭。”
他的声音顿了顿,复又叹道:
“可惜了,那一艘飞龙舰本来是为了你们准备的。”
“飞龙墨家机关舰,每一艘都在天京城天工部有载,本是打算用此舰将你们引出去,一则可以分化去你们,若能将铁甲舰打破了是最好,到时候上报朝堂,蓄意破坏国之重器,要你们东方家除名,岂不是理所应当之事?”
“而今虽未能将你们引走,却也拖住了最为麻烦的那人,我等挟此大势而来,你却想要和我等一对一比斗?哈哈哈,江湖匹夫果然就是江湖匹夫,成不了什么大气!”
纪嘉勋说着狂性激发,旁边飞灵宗众人听他言语中对于江湖满是不屑,心中有些怒气,却只能暗自忍耐。
而东方琮更已怒极,可激怒之中,心下不由得冰冷。
若是这样,那几乎是重重的天罗地网,半点生机也无。
他虽有一身精纯至极的四品玄功,但是眼前所见,那飞灵宗长老武功半点不逊色于自己,若真要交手,便是有奇术相助,最多斗到平手,若要分出胜负,少说要三四百合之后。
另外两人都是五品境界的手段。
剑客摸到了一丝踏入四品小宗师的机缘,而另一名老者则是困顿五品数十年之久,东方家毕竟并非武道世家,能与寻常江湖大派比也差不得多少,可终究是敌寇甚强,下手果决。
眼前这些人并非无法对付得了,拼着受伤拖住高手,让那剑客出手爆发,将其余寻常武者击溃,再行合围,有七八成能破去此难。
但是之后的万军压阵,却又该如何?三十艘墨家飞龙巨舰,打不得却也避不开,难不成只得闷头挨打不成?心中烦乱,却见眼前这数百人,只得不管不顾,先过了当前一关再说。
当下打算开口,东方天魁却放下了手中酒壶,漫不经心道:
“既然有这个打算,那诸位为何还要先过来冒险?”
“想必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纪嘉勋抚掌笑道:“果然不愧是东方家主,眼力果然厉害,看得清楚,不错,若只是将东方家摧平,本不必我等来此,东方家前些日虽违逆了侯爷,罪该万死,但是侯爷念在诸位修行不易,想要令诸位入我东海候府任职。”
“到时候你我皆是同僚,今日之事,在下当要自罚三杯才是。”
东方天魁闻言尚且克制得住。
东方琮习武日久,脾性暴烈,当下怒道:“痴心妄想!”
纪嘉勋望向东方天魁,道:“这算是好言相劝,若是不从的话,天下奇术东方的名号,恐怕就要除名了。”
东方天魁摇了摇手里的酒壶,里面已经没了动静,略有遗憾,随手将酒壶扔下,淡淡道:“阿琮,领教领教这位阁下的手段。”
东方琮冷笑一声,道了一声尊令,脚下踏出九宫步,身形一晃,出现在纪嘉勋身前,五指张开,重重朝下一按,方圆数丈气机凝固如山石,全无半点生机破绽。
纪嘉勋只得五品手段,当下须发尽数朝着后面拂动,目眦欲裂,挺起手中混铁手戟,朝前掷出,恶风铺面,东方琮身形突然倒卷,反手一袖将手戟卷起扔飞。
秋飞翼握紧手中奔雷矛,紧跟着冲上。
奔雷矛虽以抛掷手法为最强,但是他手中这一柄相较于背后背着的那几柄,加长了三尺,从短矛变作长矛,或抽或劈,雷霆阵阵闪动,与东方琮两人踏出海面,道道劲气交错,海浪炸起。
而在此刻,复又一名飞灵宗长老冲上。
抱剑的中年男子拔剑而出。
这一口剑器上有灵韵纠缠,其上阴刻了东方家的奇术符箓。
剑气苍茫如长空。
两人冲入一侧密林当中。
纪嘉勋抽出腰刀,神色冰冷看着前面的两人。
面对着自己一侧的高手被对方用了兑子的手段一一引开,东方天魁却仍旧显得淡然平静,抢过了东方鹤轩的茶盏喝茶,东方鹤轩皱着眉头,想着一人往前的王安风,心里面仍旧起伏不定。
为了防止全力出手的余波影响到这两人。
最后一名挡在他们面前的老人被出身于兵家的三名高手强迫着引开。
东方天魁再度抬手饮一口酒,淡淡道:
“你算下如何……”
东方鹤轩抬眸,道:
“如常,阿琮会败北,但是四品武者之间很难分出生死。”
“他能活下来。”
东方天魁笑了笑,身为天机术士,最为悲凉的一点就是只能够去看着事情发生,时间万物流转,他们偶尔看到只鳞片爪都算不上的片段,却无法改变,但有妄动,一切都会随之而变化。
年少时总觉得看破天机便能够改变,后来才发现,这天地万物仿佛潮水,奔涌往前,一时的改变不会有作用,大江大河总还会朝着原本的方向流动,想要改动,需得要出大代价。
东方天魁慨叹:
“机会只有一次。”
东方鹤轩收心。
他抬眸‘看向’远处,在东海卫的方向,冲天的青紫之气,结成了长生莲花,轻声呢喃:“紫气生莲花,这一次,就斩了这王侯气运,将蓬莱岛上镇压的东西转接到你那位东海候的身上。”
“看看这五百年的重量,他这位贵不可言的王侯吃不吃得消。”
右手微握,气运天机流转。
为东方熙明所作的,是欺骗天地而达成的改命,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要强行移花接木,将东海候那数十年后必为中原大患,贵不可言的气运生生斩裂,将东海蓬莱岛的宿命压在这位王侯的肩膀上。
改命则是要逆天而行的事情。
老人手中那一把无形的长剑抬起,东方天魁上前一步,庞大的天机灵韵下压,暂且以毫无效率的方式,化作了壁垒和阻碍。
东方鹤轩起身,手中剑收回一缕灵韵。
违逆天机要付出代价,而他已经逆过了两次。
于是他三十岁白发。
于是他双目失明,再看不到半点流光。
但是这个时候,堪称宗师的天机术在他的眼前展开,规则放慢,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概念,他已经看到了部分未来。
能够出三剑。
第一剑,要平去东海候顶上青紫长生莲花。
第二剑和第三剑要小得多,比起来像是发丝和剑锋的对比,第二剑,要分一缕气运给东方家,东方家承君一诺,守人世五百年,希望未来五百年能有平安和美之家。
最后一剑,分给安风和熙明各自一分帝王紫气。
护他们一生安好,心若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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