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裁决官

    「记住所有为了帮助你完成任务而牺牲的人的面孔。」

    是啊……如果我现在选择了逃避，他日身死，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可是，他们在我眼里本就什么都不是，我没有必要在乎他们的眼光啊……

    我在意的只有白先生会怎样看待我，怎样看待我的心情。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也应该是这样才对。

    但……

    为什么现在我的心里，多出了一种新的情感，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呢？

    为什么现在我一想到它，一想到它本不该存在，想到未来可能会失去它，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呢？

    这不是我，不是我啊……

    “……啪。”

    商青瑶迅猛地出拳，但在打到墙壁之前还是强行收手了，最后只轻轻地挨了一下。

    她关上水阀，思绪终于渐渐平缓下来。不论如何，她还是得先以任务为重，尽管这样选择的后果会让她非常心痛，但养育之恩在前，她不能忘恩负义。

    “嘎吱——”

    浴室外响起大门滑动的声音，看来李原夜已经回来了。

    “醒了啊？洗完澡就可以吃早饭了。”李原夜的声音从浴室外传来，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关怀，但商青瑶捕捉得很清楚。

    她最后调整了几分钟的心态，将那股不知名的情愫彻底地压回心脏最角落的位置，旋即整理完毕来到餐桌前，只见今天的早餐居然是她此前一直念叨着想要吃的那家牛肉面。

    李原夜每次答应她会买回来，但后来都因为各种突发事故搞忘记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吃到，真是意外之喜。

    商青瑶惊喜之时，李原夜也入座了，他问道：“刷牙没？”

    “当然刷了！我又不是邋遢的小鬼！”商青瑶对于李原夜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感到略微不爽，鼓着脸驳斥道。

    李原夜微微一笑，对牛肉面扬了扬下巴：“吃吧。”

    “嗯！我开动啦！”

    ···

    ···

    食欲满足过后，李原夜便同商青瑶讲了讲今天一天的安排。

    因为商青瑶刚刚出院，加之其自身能力强大的特殊缘故，公司愿意多给她三天的休假来休养生息，而作为她远房表哥兼介绍人的李原夜也享受了这个福利。

    李原夜便想着说趁这个机会，带商青瑶好好领略一下作为Z国繁华大城市之一的W市的风土人情。

    这第一天，就是前往最近刚刚修建好的国内首条城区内5A级旅游景区绿道——东湖绿道，好好感受一下大自然的触摸。

    “收拾好没有？就是去散散步看看风景，没必要带很多东西。”在门口已经坐了略有十分钟的李原夜又一次看表后，朝着里面不耐烦地喊了一句。

    “马上来马上来了！”商青瑶一边高声回复一边将背包的带子系好，旋即连忙小跑着出来。

    李原夜瞧着她微微带点红晕的面颊无奈地蹙了下眉，一边开门一边问：“装什么了背包那么鼓。”

    “两瓶水，几包零食，还有防晒霜。”商青瑶说着，似是为了证明自己刚刚并不是耽误时间，还将背包拉开给李原夜看。

    李原夜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这样。

    商青瑶嘟着嘴，跟在他后面耸了耸肩。

    随后两人乘坐公交车来到东湖绿道的大门口。

    即便今天是工作日，但这里依然有不少游客，有带小孩儿的夫妇，手牵着手的情侣，两鬓斑白的老夫妻，熙熙攘攘的，胜似节假日。

    “哇塞！这里真漂亮！”商青瑶一下车就两眼放光，兴奋地挥舞了下双手，一副十分迫不及待进入其中的样子。

    李原夜在后面悠闲自得地踱着步子，看到她这般开心的笑脸，心情不禁也受到感染，原本自然冷着的面部变得柔和不少。

    “现在就这样，待会进去后怎么办呢？”他笑着走近商青瑶。

    满怀笑容的少女才不愿理会这个试图泼冷水的家伙，她傲娇地把头撇向一边，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调调，一路小跑着踏上了大自然之路。

    “别跑太远了。”

    就像所有担心女儿的父亲那般，李原夜不知为何也用慈爱的语气喊出了这句话。话音落下后他不禁为自己的表现讶异地挑了下眉……

    “知道啦！”商青瑶远远地回头朝他挥了挥手。

    李原夜抿唇笑了笑，好像，感觉也没那么糟。

    “呼……”

    他舒了口气，漫步在林荫的边缘。

    阳光不热，透过树叶的缝隙零零散散地打在身上，带着秋季特有的凉风拂面，是一种十分温和的感觉。

    用手指捻了一片树叶，他呼吸着远离城市的新鲜空气，做着深呼吸往复几次，整个人从里到外仿佛都焕然一新。

    想来他应该有好久没有像这样悠闲过了，自从决定走上黑夜的道路后，随着不断地裁决罪恶，自己的心里也早就不知不觉地背负上了诸多无法想象的压力。

    每一条生命，都是自己的罪孽。

    尽管嘴上说着要消灭世界上所有的恶，把这当成是对自己被害妻女的最好补偿，但真正实行起来，实行了这么久以来……在遇到商青瑶后，才发现这样的使命对他还是太过沉重。

    他难以背负……

    谁都没有夺走他人性命的权利。

    一旦这样做了，接下来的岁月里将充斥着莫名其妙的恐惧，每夜的梦境都将被恐惧围绕，这就是剥夺生命的代价。

    他明白了，以往每晚都会发生的噩梦，在遇到商青瑶以后为什么会渐渐地越来越少。

    是因为他的内心开始复苏，开始重新充满活力，充满对生活的希望。

    他不再完全地被仇恨所笼罩，不再对邪恶产生绝对的杀念。

    有光明才有黑暗，邪恶亦是正义的产物。

    如果只是一味地裁决邪恶，所有的正义也将不复存在。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

    内心的迷雾终于被驱散，李原夜越想越透彻，眼中的那片叶子，仿佛也变得越来越有活力，如同刚刚生出的嫩芽。

    他突然笑出了声，难怪上次王正梁会觉得他变了。

    他扭头看向已然与他拉开不少距离的商青瑶，这一切的变化，都是那个少女带来的，这样的少女，怎么会是他们嘴里所说的邪恶之人。

    他噙着笑意，眼神变得明亮不少。

    如果裁决邪恶不是可取之道，那么在邪恶行动之前将正义维护好就行了吧。

    李原夜相信商青瑶，是无辜的。




第二十章 选择
    商青瑶的兴奋劲终于快结束了的样子，她汗流浃背，感到双腿渐渐有些酸痛，便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想要休息休息。

    李原夜怀着豁然开朗的心情姗姗来迟，他在商青瑶身边坐下，将脑袋往后微微仰起，露出享受的神色。

    而后两个人似是非常有默契的，谁也没有讲话，那些奔跑在身后孩童的嬉笑，仿佛化身为匿于自然之中的精灵低语，令人真正感受到生机盎然。

    他们难得地享受着这份来自心灵深处的宁静，彼此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一些。

    就这样过了许久，李原夜睁开眼朝身边的少女递去柔和的目光，却发现她早已在风的抚摸下安然入睡。

    李原夜露出宠溺的眼神，不自觉地将手伸到少女的面庞上，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平静，也让少女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却是看见一根手指离自己的眼睛咫尺之距，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原夜！你在干嘛！”在看清这根手指的主人后，商青瑶才缓下心神，嗔怒地说道。

    “待会再说这个，好像出事了。”李原夜也感到些许的尴尬，但眼下明显不是解释的时候，他站起身，望向发出尖叫的地方。

    商青瑶挠了挠头，还以为那声惨叫是在自己的梦里出现的，听到李原夜这么说后便也往同样的方向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地指着湖边说道：“好像……有小孩子落水了啊！”

    “的确是落水了！你在这待着别动！”李原夜眯了眯眼，嘱咐一句后立马朝出事的位置狂奔而去。

    “喂……”商青瑶看见他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不由自主举起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随着李原夜的身影越来越远，她的目光也越来越复杂。

    她重新坐下，右手不停地在颤抖，就这样抬到了耳朵边上。她咽了口口水，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声音是深不见底的幽冷：“一切顺利，让那孩子做好准备……”

    若仔细看去，则不难发现商青瑶的耳垂后有一块非常微小的芯片状物体，而在她说完话后，从这芯片里也传出了回应：“明白，青瑶队长。”

    李原夜停在孩童落水的岸边，他看到岸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脸上也挂着担忧无比的神情，但始终没有一人敢于见义勇为。

    而有一位妇人倒是想要不顾一切，但她被旁观的人死死地拉住，便也只能哭得歇斯底里，内心越来越绝望。

    李原夜当下便想怒斥这些胆小的家伙，但转念一想这可是东湖，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池塘，水下有着怎样的危机谁都不好说，惜命好像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不过幸好，今天他在这里。

    “噗通！”

    也没想过去与这些围观群众多话，李原夜一路拨开人群，径直跳入水中，往那渐渐微弱的水花处飞速游去。

    耳边是渐行渐远的，从围观群众们的嘴里发出的惊呼与感叹声，以及全速前进激起来的水浪声。

    李原夜的速度很快，这是纯粹的体能。尽管如此，却还是在那孩子体力不支以后才赶到。

    他一个猛子扎入水底，所幸这看上去才五六岁的孩子重量轻，没有沉的太深。

    抱着呛水昏迷的孩子浮出水面，远远的从岸边传来一阵欢呼声，还依稀可见他们不断挥动的双手，就像是看到英雄一般。

    李原夜舒了口气，好在自己的水性不错。

    他准备带着孩子游回岸边，但耳朵里突然钻进了一个不和谐的，又颇有节奏性的音调，令他顿时脸色惊变。

    将孩子翻了个身举到头顶，结果正如李原夜猜想的那样，这个脆弱娇小的后背上，居然粘着一颗定时炸弹。

    确认真相后的李原夜更加惊怒不已，他看了看岸边的那群还在欢呼的人，瞬间了然这必定不是一场单纯的落水，而是有预谋的一次事件，目的就是想让他在这世界消失。

    可是……

    李原夜看着孩童因呛了不少水而昏迷过去的痛苦又稚嫩的脸孔，拳头不禁捏得快要出血。

    有必要为此搭上一个小孩的性命吗？

    他决定将炸弹拆除，尽管此前他从未有过这方面的实战经验，不过相关的书籍还是有浏览过一些。

    还有十一分钟。

    “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说着这样坚决的话，着手开始拆除炸弹。

    不过纸上谈兵和实战确实有着很大的区别，李原夜捣鼓了一会儿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眼瞅着爆炸的时间只剩下七分钟，他的终于焦急起来。

    岸边，围观人群早已停止了欢呼，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疑惑，疑惑这个见义勇为的英雄为什么还停留在水里一动不动，还抱着孩子在头顶翻来覆去。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那位妇人终于又忍不住哭喊起来，她在心底已经把李原夜认成是疯子，而疯子下水的目的并非救回她的孩子，谁也不知道疯子想要干嘛。

    她这一哭，让平静片刻的群众们也跟着乱了方寸，对李原夜英勇行为的夸赞此刻变成了不耐烦的催促、质疑甚至辱骂。

    “嘟嘟嘟——”

    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警察终于赶到了。

    三名男警察听群众大概讲述了一下情况后，其中一名便立马举起大喇叭对李原夜发出警告，另外一名负责安抚群众情绪，并告诉大家水上救援队马上到。

    不过第三名水性很好的寸头警察已经亲自下水准备将那两人带回来了。

    当李原夜余光发现寸头警察意图的时候，对方已经朝他这里游了一点距离，他连忙大声吼道：“别过来！”

    寸头警察一愣，估计是没想到对方是这种态度，尽管这声吼到他这里已经比较微弱了。

    他眉头一皱，心里想的全是待会把这疯子救上来后一定要对他好好地进行批评教育，游得不禁更用力了。

    “别过来啊！”

    李原夜发现自己劝说无效，只得更加用心地寻找拆除炸弹的线索，却是无意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炸弹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

    “不会吧！”李原夜瞬间瞪圆了眼，准备强行调动储存在体内的黑夜能量将炸弹粉碎为分子阻止其爆炸。

    不过还好，变化的只是炸弹的计时声音而已。

    但是……刚刚他的确犹疑了。

    尽管也不能说有错，毕竟现在是在水里，他要真这么做了，可不一定能像上次一样全身而退，剩余的力气也许不足以支撑他游回岸边。

    用他的命，保下这孩子的命，吗？

    “在那乖乖等着，我马上来带你们回去！”寸头警察越来越接近了，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湖风突然变大了，引得浪也激烈了不少，看他越来越吃力的样子应该也撑不太久。

    而且李原夜自己的位置，也在被动地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