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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屋外风吹凉
会馆需要女侍,而贾蔷说他也需要一批懂器乐的女乐手,还有一些懂得琴棋书画的女史。
东四南大街的勾栏胡同里自然也有这样的,只不过价格难免贵些。
教坊司就不同了,那里是收没犯官女眷的地方,也是官妓园子。
若是没有什么门路想从里面赎人落籍,自然贵到天边去了。
可若是有门路,那就好办多了。
一个批条,就能从教坊司带走一连串,尤其是这几年,隆安帝很是发作了一批高官勋贵……
但这个门路却不好找,因为教坊司是礼部治下,可贾家、冯家的势力都在军中。
商议到要分别时也没商议出个名堂,只能回头各自再想法子,作别之后,贾蔷和薛蟠在二人亲随的护从下,一道折返了荣国府,梨香院。
在门口,贾蔷并未下马,而是对薛蟠道:“薛大哥,今晚我要回青塔寺那边,有些事要处置,就不在这边歇了。”
薛蟠闻言大为惋惜道:“今儿那么痛快,你又新得了那样好的一座宅子,我们该好好喝一盅才是,怎急着回去?”
贾蔷微笑道:“我身上还背着四千两银子的饥荒呢,自然得回去筹措。”
薛蟠立刻道:“你若手头紧,我可以先借你啊!咱们兄弟间,何必外道?”
四千两银子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动用这样一大笔银子,自然需要惊动薛姨妈。
但薛蟠相信,他娘会支持他的,不支持他闹一闹,也就支持了,毕竟会馆里也有他的事业……
贾蔷却笑道:“不必,若果真有不济再说,但现在还是有办法的。”
薛蟠正想再劝,却听身后开门声传来,一个嬷嬷走出来说道:“天爷,等了好半天总算见着回来了。大爷,里面太太说了,等大爷和小蔷二爷回来了,就去里面用饭,里面都出来催三四回了。”
薛蟠素来最烦薛姨妈催他,今个儿听到却乐的哈哈大笑,道:“怎样,这下走不了了吧?”
贾蔷无奈,在这个孝道为天亲长称尊的年代里,长辈的话有时候的确让人为难,尤其是这种慈爱的邀请,若是拒绝,简直就是狂悖无礼的代表。
所以他只能翻身下马,随得意洋洋的薛蟠进了后宅。
……
“……”
贾蔷和薛蟠站在门口,被两个健妇嬷嬷所拦,都有些无语。
不让人进门,这请的是哪门子的东道?
隔着窗,薛姨妈在里面笑道:“蔷哥儿可以进来,他短一辈,林姑娘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做客,蟠儿你就在外面廊下用罢。”
里面响起一阵笑声,让薛蟠脸色精彩的厉害。
要不是里面都是亲长家眷,他这会儿都要跳脚骂娘了。
贾蔷微笑道:“姨太太,我也不必进去了。本就是来给姨太太请个安问声好,如今既来了贵客,我就先告辞了,来日再当面请姨太太大安。”
薛姨妈忙道:“这可使不得,蔷哥儿你快进来,都是你的姑姑辈,你不用避讳什么。”
薛蟠也郁气劝道:“宝玉必在里面,蔷哥儿你进去罢,没事。”
贾蔷还待再拒,却听里面传来一道娇滴滴恍若金珠落玉盘的声音:“蔷哥儿莫非是怪我等来的不是时候,吃了姨妈为你准备的东道?罢罢罢,我们可不敢当这坏人,都走了罢。这姑姑原也是假的,人家认不得……”
贾蔷瞥了眼只听声音就酥成花痴的薛蟠,轻声笑道:“早知林姑姑机敏无双,口齿之力灵秀天成,今日总算亲身领教了一回,果然名不虚传。”
此言一出,里面一下笑开了。
“好颦儿,你这张嘴已是声名远播了。”
“林姐姐果然名不虚传,灵秀天成呢!”
“林姑姑,嘻嘻!”
薛姨妈又笑着叮嘱道:“蔷哥儿今日不许走!”
贾蔷这会儿自然不可能再走,点头道:“我便和薛大哥在外面用罢。”
“咦?”
刚刚吃了小亏的黛玉瞬间把握住机会,质问道:“蔷哥儿,我道你不认我们这些姑姑你还赖账,怎样,如今你喊宝姐姐的哥哥为兄,岂不是认为和宝姐姐一辈了?”
里面宝玉忙帮忙解释道:“这原是我们私下里说好了的,在外面喊大叔、二叔的不好来往,他在我们跟前矮一辈,就要在冯紫英他们跟前也短一辈,要吃大亏,所以……呃。”
显然,黛玉没给他什么好眼色。
贾蔷轻声笑道:“论亲情,自然都是姑叔之尊。然论宗理血缘,其实已在五服之外。”
这话登时激起了阵阵责难声,连薛蟠都唬了一跳,看向贾蔷,什么意思?果真要和贾家彻底割离不成?
再说,就算五服,难道不是往上数五代么?
却听贾蔷解释道:“所谓五服,一母同胞者为一服,同父异母者为二服,同祖父者为三服,同曾祖者为四服,同高祖者为五服。而我与西府之亲,实则只同天祖,自然已是出了五服之属。”
便是在后世,也早出了三代直属亲缘之外,同居无罪,领证合法,被举报都不能四零四!
黛玉一听,在里面笑声道:“你们听听,我可曾冤枉了他不曾?这还认得我们是他姑姑?”
她不在意五服不五服,左右和她不相干,她在意的是,拌嘴不能输!
贾蔷却笑道:“当然,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在情分上,我依旧尊诸位是我的姑姑。但和宝玉还有薛大哥相交时,却可平辈论交。非是林姑姑所言,我不知礼,刻意和宝姑姑平辈。”
薛蟠在一旁听的混沌,连连摇头道:“不扯了不扯了,听的我脑瓜儿疼。饿了一天了,快上菜快上菜,再来壶花雕。今儿蔷哥儿新得了一套好宅子,一定要喜庆喜庆。”
里面宝玉听的有趣,道:“怎个好法?”
薛蟠哈哈笑道:“琪官不知从哪得了一套镇国将军的三进宅子,就在西单大街往里,西斜街那边,蔷哥儿想要,他就送给蔷哥儿了。”
此言一出,屋内原本笑嘻嘻多有悄声话语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琪官……一个戏子?
从一个戏子手中,巧取豪夺一套三进大宅,这人性,可见一斑。
“哼!”
那娇滴滴恍若金珠落玉盘的声音中,此刻却蕴着冷嘲热讽……
贾蔷眉尖轻挑:这小娘皮!
……





红楼春 第六十章 我好惨
贾蔷无奈的看着薛蟠,道:“薛大哥,你这……我以市价四千两来买宅子,你也亲眼目睹,怎就成了人家送我的了?”
薛蟠也察觉出不对劲,干笑了两声,道:“我这不是想替你吹嘘吹嘘,让人看看你的人性,谁知道她们竟往歪处想。”
“呸!”
薛姨妈啐骂道:“也只你当这种事是好人性儿!”
薛蟠不服:“琪官本就要把宅子送给蔷哥儿使,是蔷哥儿非要给银子,难道不是人性好?”
听闻此言,里面诸人才将信将疑的化解开来……
正说着,见七八个婆子丫头提着食盒顺抄手游廊一溜的过来,丫头们进屋里面摆菜,婆子们在游廊下摆桌子。
一阵折腾后,待婆子走后,薛姨妈在里面笑道:“都是自家人,到姨妈这里来就不外道了。都吃好喝好,蔷哥儿,我就不招呼你了,你自己好用。”
贾蔷谢过后,与薛蟠对坐,见他斟满了清酒,也没客气,动起筷子来。
薛蟠也不急着吃酒,见贾蔷吃的香甜,也捡着爱吃的猛扒了阵饭,吃了半饱后,又举杯和贾蔷对饮了几杯,大觉得舒坦,嘎嘎笑道:“还是和兄弟吃饭痛快,要是和我妈还有妹妹她们一桌,她们必要啰嗦咱们这吃相的。”
贾蔷:“……”
这话适合在这说么?
薛姨妈在里面笑骂道:“人家蔷哥儿的吃相比你好一万倍!”
薛蟠大笑道:“妈,改明儿你看过他吃饭后再说这话!”
此言勾起了里面诸人的无限联想,她们皆知贾蔷是贾家生的最好的,比贾蓉还俊俏出众,难道吃饭时却那样不堪?
只是贾蔷不理这一茬,薛蟠也不好再多言,岔开话题问贾蔷道:“好兄弟,四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那经济营生虽好,如今又和淮安侯府合作,日后必定能赚大钱,可眼下你从哪去凑齐这四千两银子?”他是想在薛姨妈跟前露露口风,以便回头好开口要银子。
贾蔷想了想,也没有隐瞒,道:“我从古书中,除却搜寻到了那肉串秘方,还另有一秘方,比前者值钱十倍不止。”
薛蟠大感兴趣,忙问道:“什么秘方儿?这次是烤什么的?”
贾蔷笑道:“不是吃的,是染布的方子。”
“染布?!”
薛蟠吃惊问道:“染布的方子?”
薛家这皇商当年可就负责过织造,薛蟠岂能不吃惊!
贾蔷点头道:“不瞒薛大哥,我与金沙帮合作,所得原料中的一部分,便是我调配这个染布方子所需的原料。这半月以来,我也一直在调试。连试了几回,效果还不错。当今市面上的布,染的都很好,只是颜色不够鲜亮,蓝、红、茶褐、官绿,和我按方子调出来的颜色一比,都显得乌漆麻黑的。对了,薛家皇商在江南原就负责织造一块,薛大哥你家学渊源,当知道这样一个方子,能值多少银子。”
他前世学的纺织,单色布的原始染织配方,都是很基础但也很经典的成方,他记得至少十七八种。
而这十七八种经典配方,又可互补差漏,搭配出各色来说都几乎达到极致的方子。
薛蟠闻言后,本就和铃铛一样的大眼珠子差点没蹦出来,大声道:“姥姥!这方子给座金山都不换哪!好兄弟,你要是开个染坊,就凭这方子,就能换一座金山银海来!”
贾蔷摇头笑道:“我没那么贪心,神京城内八大布行,背后站着不止八家王府,还有一些看不见的朝廷大臣,皇亲国戚,便是牵扯出几个当朝大学士军机宰相来我都不奇怪。这些布行大商每年花大价钱给人上供,为的就是防备被人抄底。我若在布行里竖起大旗来,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自身力量弱小时,就要控制住自己的贪心。所以,我可以分享利益,先卖两张方子。这就是我要买琪官宅子的底气。”
屋子里的人静悄悄的,也不知听进心里去了没……
薛蟠还是觉得可惜,道:“这样的方子,十万两银子都不换哪。”
贾蔷摇头笑道:“只一种颜色,要不了那么多。”
薛蟠奇怪问道:“怎只一种颜色?”
贾蔷解释道:“不同的颜色,需要的方子都不同。而想要颜色鲜亮,除了方子本身里的秘料调和外,还有对水温的要求,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所以,只得一个方子,最多也只能配出一种颜色。”
薛蟠闻言大喜过望,道:“那以后,咱们岂不是可以自己弄染坊,发大财?”
贾蔷苦笑道:“薛大哥,一张方子流传出去,其他的,估计也就难保住了。不过没关系,我辈岂是蓬蒿人,千金散尽还复来。眼下,我需要的本也不是金山银海。”
单色布涉及基础民生,里面牵扯到的利益绝对惊人。
大燕经过近百年的发展,到了隆安朝,各方利益几乎固化。
布匹作为衣食住行中的大头,仅次于粮食之重,利益分配更是早被定的死死的。
贾蔷若想凭借几张配方就强插进去,打翻基本盘吃独食,那别说他和贾家关系只剩下一丝,就算他是荣国府的承爵人,都扛不起八方打压。
薛蟠闻言叹息一声,道:“我若劝你留下方子,再借银子给你使,你必是不依的。你这人,不能说迂,就是太清高了些。”
贾蔷笑了笑,道:“我要用的银子,可不止买琪官那套宅院的四千两。”
薛蟠哈哈大笑道:“对对对,咱们还要从教坊司多买些官妓出来顽……”
“噗!”
里面响起不止一道喷饭声。
“你这该死的孽障!!”
薛姨妈显然气急。
贾蔷忙道:“姨太太息怒,我们虽非君子,又岂能行禽兽之事?”
顿了顿,听里面安静了些,他先瞪了薛蟠一眼,然后解释道:“因会馆需要些婢女,要断文识字的,最好还能会些琴棋书画,也是我等虚慕风雅了,这样的婢女等闲难寻,故而想从教坊司里落籍一些司乐。她们本都是家破人亡的可怜人,我们能帮一些就帮一些,但绝不会逼其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作事,这一点还请姨太太放心。毕竟,会馆一起,明里暗里盯着我们的人不知多少,但凡有半点乱来之处,怕是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听他这般说,薛姨妈方松了口气,道:“阿弥陀佛,若能如此,方是正理。”
黛玉却又奇了:“宝玉也说过这个会馆……不是说只是你们一个顽乐的地方么?怎还需要连端茶倒水的丫头都要通文识墨?”
贾蔷沉默稍许,轻叹一声道:“不敢欺瞒林姑姑,除却同几个知己顽乐,我还想借此邀点虚名,以拜得名师,求教课业。眼下都是亲长,我也不避谈。我爹娘去的早,一份家俬产业也早不见了踪影,这些倒也罢,我自己可以挣。只是以我如今处境,无父可怙,无母可恃,家中没有大人做主,我自己想求一名师指点功课,何其难也?”
这话不含半点水分,贾蔷这种资质,想在进学之路有所获,必要寻得一科场举业的大拿来指点文章,用心辅导。
论说,翰林院的翰林们是最好的选择,越老越好,文章也就越老道。
而且翰林院的翰林虽大多出自三鼎甲进士,清贵归清贵,却没甚油水,吃不起肉的穷翰林一抓一大把。
看似很好去求名师,实则更难。
因为在翰林院养望的翰林,一个个皆有储相之名,他们大多精穷,可越是如此,也就越难放下身段,因为他们穷的只剩名了,谁敢自降身份,为了几两金银去当西席?
便是寻常进士,也少有屈尊降贵者。
贾雨村能给林黛玉当西席先生,不只是因为他缺银子,而是因为林黛玉她爹是探花郎出身,这才不辱没贾雨村进士的身份。
换一个土财主,一月给他一百两银子,贾雨村也不会同意,否则就是自毁根基,在仕林中再抬不起头来,永无起复之机。
再加上贾蔷因褒赞太上皇而得了太上皇之赞,于士林清谈之流而言,他不异于佞幸之臣。
如此一来,等闲谁还敢收他为弟子?
所以眼下,贾蔷想寻名师,的确难如登天。
窗内大半女孩子感伤贾蔷之惨,尤其是那句“无父可怙,无母可恃”,更让有心人垂泪。
因身子素来病弱,入秋便换了一身浅青色流云对襟薄袄的黛玉,便低眸珠泪垂。
唯有薛蟠瞪着大眼看着对面的贾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混到贾蔷这个份上,要银子有银子,要娘们有娘们,要兄弟朋友也有的是,还没爹娘老子管着拘束着,这也叫惨?!
……




红楼春 第六十一章 没玉
气氛既然惨淡,接下来的饭局也就不长了。
贾蔷和薛蟠先撤,以便避开里面的姑娘们。
四个姑娘加上宝玉跟前的嬷嬷丫头,一共十七八人,好大的阵仗离开。
等她们走罢,薛姨妈才又打发了香菱去厢房叫贾蔷、薛蟠二人。
看到香菱给二人请安,薛蟠有些醉意的大剌剌道:“这几日让你伺候你蔷二爷起居,没把魂儿丢他那里吧?娘的,姐儿爱俏,更爱金。蔷哥儿既生的俊俏,如今又有那么多金银,你们这些娘们儿都爱他!”
香菱臊的满脸通红,羞恼的瞪了薛蟠一眼,转身就走。
薛蟠在后面骂道:“好你个浪蹄子,爷告诉你,少在爷跟前浪,不然今晚我就给你开脸。一根叽……”
“好了!”
贾蔷本欲不理,可见这货愈发放浪形骸至斯,再不阻拦,各种脏话都要飞出,就阻拦道:“你一个大丈夫,和丫头置的什么气?”
薛蟠闻言倒也听劝,只是反而倒起苦水来:“好兄弟,你是不知我的苦啊!就因为我生的没你俊俏,这半辈子吃了多少苦!如今连家里的丫头都瞧不上我,要不是你拦着,我非狠狠捶这小骚蹄子一通不可!”
贾蔷无奈道:“薛大哥你想多了,并无此事。不过,强扭的瓜不甜,人家若不愿意,也不必强求。以薛大哥你的人品,还愁身边没女人?”
薛蟠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同贾蔷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说,是不是喜欢香菱?你我兄弟如手足,你若喜欢就点点头,大哥磕巴不打一个,立刻送你!”
贾蔷连连摆手笑骂道:“胡说胡说!若是见一个就喜欢上一个,我再买十栋大宅子也装不下那么多姑娘。走吧,姨太太在请。”
贾蔷先走,没看到背后薛蟠眼中的狡猾和遗憾。
贾蔷若是果真说喜欢上了香菱,薛蟠会给他个屁,为了香菱他惹出多大的麻烦来,没尝过鲜怎舍得给人?
薛蟠不仅不给,反而会嘲笑他惦记大哥的女人。
虽只是顽笑,可当小弟的,总得有个让大哥取笑的地方不是?
可惜,贾蔷没上当,不好顽!
……
“妈,人家都是先里后外,你倒好,先紧着外人,外人走了才轮到我们,胳膊肘可有些向外拐啊。”
薛蟠满面春风得意,却也不知为何得意,乐呵呵的同薛姨妈说道。
薛姨妈先叫起了问安的贾蔷,然后啐骂道:“宝玉他们也是外人?我看你这孽障才是外人!”
又邀贾蔷入座,让同喜同贵端茶倒水。
贾蔷落座后,目光却落在薛姨妈身旁不远处那娴静端庄的身影。
宝钗体微丰,这是他前世就知道的。
先前虽也曾惊鸿一瞥的遥遥对视过一眼,但远不如眼前,近在三步之内的相见。
杏眸清明,肌若白雪。
最重要的是,身量柔媚,却不娇娆。
似感受到了贾蔷的目光,宝钗睫毛微颤,抬起眼帘来望来,与贾蔷对视一眼后,微微颔首示意,又垂下眼帘去。
贾蔷收回目光,回应起薛姨妈的话来:“姨太太说笑了,我和薛大哥彼此相互照应。而且,薛大哥外面看起来粗枝大叶,实则心里还是有一杆秤的。对人也仗义,至少对我来说,是个不坏的人。”
薛蟠大喜,哈哈大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蔷哥儿慧眼识珠,他才识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薛姨妈没好气瞪他一眼,然后又对着贾蔷点头笑道:“你对他也好,我都听他说了,还拉着他一道去起那什么会馆,多结识些贵人。你们爷们儿不比我们里面的内眷,做些针织女红,管管家事就行,你们还要在外面多来往交游,多认识些人,多结识些朋友,往后就容易些。”
贾蔷微微颔首,又浅笑道:“有这种念头,却也不全在此意。毕竟,凭借酒肉顽闹,又能结识几个真心好友?”
薛姨妈闻言动容,不解问道:“那依蔷哥儿之意……”
贾蔷感觉到她身旁的目光也望了过来,低头啜饮了口清茶后,微笑道:“不过是各自寻找机会,有个互换需求的场所罢了。”
他敢这般说出来,是因为知道薛姨妈一个妇道人家做不得什么。
又或者,她将这话传给王夫人,传到贾家、王家,再传出去,都无妨。
会馆一旦兴起,势必引起各方势力的注意。
与其藏着掖着,不若将会馆的用意说明开来,反倒不会让人过多解读。
薛姨妈尚在震惊中,宝钗却第一次开了口,问道:“蔷哥儿,你从教坊司替那些乐户落籍,果真是为了解救她们?”
贾蔷侧眸看去,与那双杏眸相对,轻声道:“我非菩萨,亦非圣人,所以谈不上解救二字,只是顺道为之,令其脱离苦海,而后,让她们自食其力,且不再欺负她们罢了。”
宝钗闻言,抿了抿口,看着贾蔷道:“可是,在那样的地方,她们又怎会不受欺负呢?”
薛姨妈和薛蟠都看了过来,贾蔷却好笑道:“薛姑姑,你以为我的太平会馆,是藏污纳垢之所么?”
薛宝钗闻言,俏脸微红,却不服输,看着贾蔷道:“可是勋贵子弟多纨绔,文人名士亦风流,你能约束得了他们?”
贾蔷摇头道:“我不会约束任何人,但至少能保证,能进太平会馆的,起码不会有多少下流胚子。否则没脸的,只会是举荐之人。若真要有强为者,得罪的也不止我一个,还有其他守规矩之人。且果真有人要撕破面皮,我也不惧之。”
不是他说大话,在太上皇没驾崩前,倚仗圣眷余威,只要他不试图去染指权利,只是在纨绔圈内耍威风,那么真没几个人愿意同他计较,因为不值当……
宝钗自然不知这些,她看着突显霸道之气的贾蔷,清眸陡然一亮。
那月白斓衫之影,似也不再单薄孤弱。
……
荣国府,荣庆堂。
西暖阁碧莎橱内。
因贾母去了后面佛堂里礼佛还未出来,贾宝玉和林黛玉归来后,就在碧莎橱内说起路上未说尽的话来……
林黛玉有些慵懒的靠在椅背靠上,从她大丫鬟紫鹃手里接过一盏茶也不过浅浅吃了口,侧眸瞥了眼贾宝玉,冷笑道:“你少哄我,他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没块玉。”
贾宝玉闻言暗喜,忙追问道:“有玉怎样?没玉又怎样?”
林黛玉嘲笑道:“好蠢的东西!人家都说了,有金的只能寻一个有玉的来配,既然蔷哥儿没玉,那你就不用担心有金的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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