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归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云梦叶知秋
沈逸兰少有这般专注的时刻。
顾明双与苏星月在一旁护持,看着他很是认真地将一根根金针刺入方无漪周身穴道,运起自己道家玄力,灌入方无漪周身经络。
片刻后,沈逸兰收了自身玄力,也将那些金针一根根收了起来,方才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而后大家一起出了这房间来。
沈逸兰关上门,嘱咐今日午后负责值守这间东厢房的几位男弟子好好看护住方无漪,这才领了其他十来位前来惜时轩关注方无漪情况的弟子们,往惜时轩院落一角那一处有石桌、石凳的地方去。
石桌上已有沈逸兰之前泡好的茶,此时已凉得差不多刚好入口了。
沈逸兰指了指那石桌上一叠精致的茶盏,对大家说谁口渴了就自行倒了茶喝。
而后,沈逸兰自己先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复又倒了一杯茶,又是一饮而尽。
而后,沈逸兰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次,终于坐下来慢慢喝了。
在众位弟子们眼中,自然这才是沈逸兰平素应有的模样。——疏朗闲散,无处不自在。
今日过来关注方无漪情况的十几位弟子们,便坐的坐,站的站,饮茶的饮茶,有话说的便低声交谈,尽皆是在等着逸兰师叔说明此时的情况。
还未等沈逸兰饮过茶、开口提及方无漪中毒之事,众人便先见到了一前一后进得了惜时轩院落正门的顾辰风与顾宁玉。
几步到了沈逸兰近前,顾宁玉朗声问道:“逸兰师叔,方无漪道友此时情况如何了——昨日他倒下的那一处山谷,我与辰风哥已经翻查了好一会儿,没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呀!”
沈逸兰听得这一问,放下了手中茶盏,略摇了摇头,言道:“这毒实在霸道!我也只能暂时以金针与汤药双管齐下、勉强压制住毒性不向他体内最紧要的几处脏腑之处渗透蔓延而已。要彻底解了这毒,却非我之能。”
想了想,沈逸兰又继续言道:“至于调查之事,你与辰风既是都没有收获,想来别人去调查也是查不出什么的了。”
“啊这毒竟然这样厉害么……”顾宁玉闻言,先是一叹,复又转过头去望了望方无漪暂时被安置在的那间东厢房,“眼下方无漪道友昏迷不醒,这毒又难以拔除,这可怎么办呢方无漪道友他……他会不会有性命之危”
“唉……”沈逸兰听了顾宁玉这一问,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言道:“现在哪里还是问他‘会不会有性命之危’的时候从昨日方无漪中毒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此时此刻,他就在性命危险之中啊!”
见顾宁玉微微睁大了眼睛,显然下一刻就很可能要问出“那他大概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在那之前还有没有什么‘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之类的话了,沈逸兰却是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复言道:“不过,方无漪这性命之危,很快就会过去的。我已……”
话未说完,此刻突然有一道剑气飞袭而来,直向顾辰风!
此处众人皆有修为在身,感知到剑气裹挟的真力弥散,尽皆一惊,向着剑气飞袭而来的方向看过去。
却见顾辰风穿着一袭白衣的身影一闪,一个瞬间的乍隐乍现,便已飞身掠至十步开外!
顾辰风此时的神情中,甚至看不出一丝惊讶之意。身法虽是极为快速的,身姿却似闲庭信步。
那持剑之人却是也紧随而来。
众人此时方才看清,那持了一柄利剑而来、话也没说一句便举剑袭向顾辰风的人,一身青衫,落拓疏朗。
那人向着顾辰风飞袭而去的背影亦是轻灵飘忽,如烟如雾。——却并不是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而是一个挺拔清俊的男子。
顾辰风应对之间,极为从容。
惜时轩院落中除了顾辰风与那身着青衫之人这两个自己正在交手之中的人以外,大概也就沈逸兰与顾宁玉也许能够看得清顾辰风他二人的身法。
在其他人眼中看来,便是顾辰风不知怎的身形一隐。而后那一袭白衣的身影又是乍然一现,便已落至那身着青衫之人的剑尖上。
未见顾辰风如何展动身影,也未见他如何施展术法。他只不过是负手而立,足底轻轻巧巧地往那身着青衫之人的剑尖上一点,便让那身着青衫之人乍然间身形停滞,似乎再不能移动一分一毫的距离。
时间好似静止在这一瞬。
立在地面上的人眉目疏朗,着一袭青衫的身影好似一棵挺拔的苍松。那疏朗眉目间隐含的凝重之色,犹似苍松负雪,尽染落拓不羁的意味。
而立在他剑尖上的顾辰风,一身白衣于夏日午后的熏风之中衣袂轻扬,眉目淡然清冷,尽显孤傲出尘。
片刻的静默过后,惜时轩院落之中终于又响起了些微的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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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沈逸兰又拿起桌上的茶盏,慢悠悠的饮了一口,方才慢悠悠的继续他刚才尚未说完的话:“我已请了名闻天下的‘医毒双绝沈逸清’来。圣手解毒,定然稳妥。方无漪性命无忧,大家尽可放心。”
——原来是沈逸清。
周明双这时才想起,这位一身青衫、提剑便向着顾辰风攻袭而来的,可不就是一个月前在晏城雁栖湖湖心岛看见过的那位“医毒双绝”沈逸清嘛!
周明双转头看了看苏星月,却见苏星月像是早已想了起来的样子,只望向自己,微微一笑。
周明双附耳言道:“是那位沈逸清前辈,在雁栖湖和那老狐妖交手的。”
“是他。”苏星月亦是低声答言道,“有他来,方无漪的毒应是可以解了。”
此时,身在惜时轩院落中的众位年轻修士们除了少数几人原就见过沈逸清的,大多数人都是从来只闻其名、未见其面。今日一见便是这么一个场景,难免三三两两的谈论了起来。
顾辰风早已落下地来,离沈逸清足有十几步远。他神色虽是自若,睥睨的眼神中却满满的都是一种“我才懒得与你计较”的意味。
沈逸清收了宝剑,洒然一笑,道了声:“辰风道友,久违!一段时间未见,你的功法修为又进益了不少,真是令我钦佩不已呀!”
“哈!”一旁的顾宁玉此时正走到了那边厢顾辰风与沈逸清二人面前,听了沈逸清所言,不由一笑。
顾宁玉朗声言道:“逸清师叔还是这般,一见了辰风哥就非要与他比试武功。可是我从小时候起就见你总这般跃跃欲试的同辰风哥比试,少说也有十年了,就从来没见你赢过一次!——可逸清师叔你还是这般百折不挠。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要我说呀,还是逸清师叔你这份心志更让人钦佩呢。”
“哈!”沈逸清闻言,亦是一笑,朗声答言道:“我见了武功好的人便总想与人家比试一二,见了辰风道友的时候,这份愿望就尤为强烈,令我不得不‘百折不挠’、‘屡败屡战’呀!”
沈逸兰此时也已饮尽了手中那第三杯茶,起身走到了近前来,伸手拍了拍沈逸清的肩,安慰道:“逸清好友,你擅长之处本是在医、毒两道,于武功上面的修为本就不是最倾注心力之处,便是‘屡战屡败’也没什么要紧。只是说到这‘屡败屡战’嘛……”
沈逸兰望了望顾辰风,方才继续言道:“这我就要说你了,也实在太过执着!辰风一向傲气得很。我每每与他说,要他在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让着你一点儿,让你赢上一回,不至于总被宁玉笑你‘屡战屡败’这么惨,可是就别说什么想他让着你一点儿了,若是依他所愿,便是比试武功也原本就完全不想与你比试的。这,我也实在很为好友你委屈呀……”
听了沈逸兰这一番话,原本仍是一派洒然疏朗之色的沈逸清,终于抽了抽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来,“逸兰好友呀……我纵然‘屡战屡败’,更甚而人家根本懒得与我比试武功,我本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被你这么一说,却着实好像就有一个大大的‘惨’字飘在我头上一样!你……你是故意的吧!”
“哈哈哈……”沈逸兰极是爽朗的一笑,又更用力地拍了拍沈逸清的肩,朗声言道:“哪有我能有什么‘故意’——逸清好友,你莫要气馁。要我说呀,你别的都好,就只是选错了对手而已。”
“哦”沈逸清直觉他的逸兰好友这时说的不会是什么听来很舒服的话,又抽了抽嘴角,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依逸兰好友所见,怎么样才是‘选对了对手’”
沈逸兰便伸手指了指那边厢仍在石桌旁看着这边的一众少年修士们,朗声言道:“喏,这边不是有许多修士在么个个年轻气盛呢!依我说呀,逸清好友你就不该跟辰风那样厉害的年轻人比试武功。要比试,自然是捡着修为弱的打。这边厢除了她、她、她,还有他、他,别人你都可以随意挑来比试,肯定能赢!”
说着,沈逸兰的手接连指点过苏星月、陈青莲、顾明珠,和另外两位在昨日一番考校之中名列前茅的男弟子。
沈逸清听完他这一番话,终于确定他的逸兰好友正是故意在挖苦他没错了。待要反击,当下却又没什么好的说辞。
于是便撂开手,转个话题。
沈逸清突然之间便不再谈什么比试不比试的事情了,直接问道:“你信中说的那个‘竟在沧澜山境内中了毒的运气很差的弟子’,此时安置在何处了”
沈逸兰神情一派从容,竟是个完全不觉得沈逸清这一番突然转换话题有什么突兀之处的样子。正色答言道:“就在那边东厢房的一间。逸清好友,跟我来。”
言罢,沈逸兰竟还端端正正做了个极为客气的延请宾客前行的手势,引了沈逸清往如今将方无漪暂时安置的那间东厢房行去。
沈逸兰一边走,一边很是认真仔细地说起方无漪的情况,“中毒的是青州方家的方无漪。昨日午后,我们是在摇光湖附近一处山谷之中发现的他。那时他已中毒昏迷,倒地不醒。我用金针封了他几处穴道,护住几处要紧的脉络脏腑。又用了‘百毒解’的方子,却也没什么成效……”
那边厢,沈逸兰与沈逸清突然就很是认真的去解方无漪身上的毒了。
这边厢,顾辰风与顾宁玉也已经离了惜时轩。
徒留下惜时轩院落一角石桌旁边的十几位少年修士们,仍还在对沈逸清其人、以及顾辰风刚才那一手看上去极是厉害的乍隐乍现的身法议论纷纷,颇有兴味。
等了片刻,不见安置方无漪的那间房屋里传出来什么动静。顾明珠对大家说,方无漪身中之毒既是连逸兰师叔都颇感棘手,特意请了逸清师叔来解,定是极为难解的毒。这解毒之事,还不知他二人要忙上多久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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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日大家就先散了吧。”顾明珠温言道,“若要关心方无漪的情况,不妨明日再来探望。”
惜时轩院落中的十几位外家弟子,这才渐渐散去。
苏星月、周明双与陈青莲、沈渺渺、吴文芳五位女弟子,自然还是随了顾明珠回去水云间。
路上,听顾明珠说,沈逸兰师叔与那位“医毒双绝”沈逸清虽然同是出身晏城沈家,其实亲戚关系很远,二人原本也并不互相熟识的。
只是后来,沈逸兰出于好奇——也可以说是出于对医毒两道上的求索,去往西疆沙漠地带寻找一种号称“天下至毒”的奇花,在那一处遇上了同是去寻那奇花的沈逸清。
西疆沙漠地带环境很是恶劣,天气多变,前行艰辛,有时一场风暴来临就可轻易夺去旅人的性命。沈逸兰与沈逸清又都是去寻那一种号称“天下至毒”的奇花,专往有些奇丽幻境的地方去,遇上了几乎折损性命的重重危险。
几度历险,九死一生。沈逸兰与沈逸清在西疆沙漠地带互相护持着才终于寻得了奇花,且一同回到了晏州。
本是同为出身晏城沈家的远亲,又是共同历经一场生死奇旅的同行之人,沈逸兰与沈逸清可说是相识、相知一场便有了过命的交情。
后来,二人往来颇为亲近,渐渐的发现彼此共同的爱好很多,且言语观念之上皆是颇为投契。
同是博学多才的风雅之人,亦是江湖之中于医毒两道之上造诣颇高的名士,多年以来,沈逸兰与沈逸清这二位知交好友,推心置腹,知己相待。
只不过……
顾明珠说到这里,忍不住偷笑过一回,方才继续言道:“就如刚才大家所看到的那样,沈逸兰师叔与沈逸清师叔言谈举止从来便是这般亲密,互相调侃玩笑,本是常有。”
说到这里,想起刚刚沈逸兰师叔接续着顾宁玉的话,说的那一番“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玩笑之言,几位女弟子忍不住都是莞尔一笑。
“不过……”苏星月还是有些不解,问道:“那位‘医毒双绝’沈逸清,与顾公子之间可是有什么……什么典故”
“哈!”顾明珠闻言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答言道:“不曾有什么‘典故’。刚才沈逸清师叔所言应该就是实情。自从多年前在沧澜宗见过一回辰风舞剑的情景之后,沈逸清师叔每每一遇到辰风就想与他比试武功。有时,就像刚才的情形,能够突然出手、攻其不备,方才能够勉强与辰风过上几招。结果嘛,自然是就像刚才宁玉和逸兰师叔所言,‘屡战屡败’。——更有甚者,有时候辰风不耐烦与他交手,直接飞身而去。沈逸清师叔便是连辰风一片衣角都碰不到。但是这么多年了,沈逸清师叔还当真是‘屡败屡战’,总还是要缠着辰风与他比试武艺。”
苏星月闻言,亦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位沈逸清,在江湖上号称“医毒双绝”,听来很是厉害的样子。
他于医毒两道,想来也确实造诣颇为不凡。
可是苏星月这一个月余的时间里见到沈逸清三回……
一回呢,是他在晏城那雁栖湖湖心岛的戏楼里与那位当家花旦牡丹传情的“风流韵事”。
第二回,还是在雁栖湖,他与那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老狐妖交手。
第三回,便是刚刚在惜时轩,沈逸清这般缠着顾辰风、非要人家与他比试武艺的作为,与他和沈逸兰之间的玩笑之语,让人在一旁听着、看着,总觉与原先听到他那“医毒双绝”的名号之时想象中的神医圣手、出世高人的形象极不相符。
不过,沈逸清在沧澜宗见到顾辰风舞剑……
这件事情倒是更让人好奇一些。
不等苏星月开口追问,一旁的沈渺渺已先向顾明珠问道:“沈逸清师叔在沧澜宗看到顾公子舞剑——顾公子,平日里也肯舞剑的么”
“自是不肯的。”顾明珠微笑着摇了摇头,仿佛追忆起了什么往事,脸上的神情有了些微的惘然,“我与辰风、宁玉皆是同一年出生的,辰风生日比我早一些,宁玉比我晚一些,相差皆是不多。我们三人,在沧澜宗门下一同长大。自我记事以来,印象中,辰风一向有些桀骜的,自小时候便是如此。虽则他于剑法一途修行很是勤勉,但人前以剑作舞,轻易却是不肯的。那一年他肯破例在家族聚会上舞剑,还是因着,是大伯母的生辰……”
说到这里,顾明珠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方才继续言道:“那时,大伯母还在世。她为人温柔慈爱,待我们这些小辈都是极好的。——当年,那一日是她的生辰,宗主为她筹办了一场颇为隆重的宴会,还安排了辰风为他母亲,舞剑为贺。说来,若不是大伯母的生辰,平日里就算是宗主想要让辰风在宴会上舞剑,恐怕也是请不动他的。那一次也有许多平日里往来颇为亲近的友人来到沧澜宗,沈逸清师叔便算是其中一位。自从那一日看了辰风舞剑,沈逸清师叔就存下了这个‘与顾辰风在武艺上一较高下’的念头,好多年了还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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