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听见轻微的呼声,琴儿和母后对视一眼,她拿起桌上茶杯,小心走来姐姐身边,纤纤玉指轻点已冷的茶水,凉凉的落在姐姐脸上,惊得她从梦里醒来,抱怨道:“都要闷死我了,也不让我睡一会儿,我梦里正在骑马打猎就被你吵醒了。”
珉儿嗔道:“正经回寝宫睡去,睡在这里要着凉了,还骑马打猎,外头冰天雪地,你去哪儿打猎?”
元元伸个懒腰,望见窗外天色,忽然问:“晋国是和我们一样日升月落吗?”
“那不然呢?”
“我也不知道。”项元大笑,但见清雅含笑进来,她忙问,“可是有消息了。”
清雅便道:“晋国送来的消息,七皇子殿下已经平安到达,皇帝忽格纳接见了他,并没有为难苛责,因殿下已过十八岁不得再住在宫中,临时安排了住处,并已着人开工动土,即将建造皇子府未迎娶我们公主做准备。“
项元道:“来得及吗,到春天可没几个月了。他光来的路上,就要走很久很久,别等春天才出发,来到我们这里,都是夏天了。”
琴儿笑得很甜,双颊红红的,他平安,她就安心了。
涵元殿内一片温馨,为了蒙格平安而高兴,可清明阁的气氛却异常凝重,沈哲站在殿中,皇帝立在窗前,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清白世界里,藏不住一点污垢。
书桌上有一瓶砒霜,搜查晋国世子之死时,从使馆里搜出来,不知为何兜兜转转,会出现在御膳房。
御膳房统管帝后太后各位皇子公主的膳食,不知这砒霜,是要放进哪个人的饭菜里。谋权篡位也好,杀人报仇也好,这样是最低级,但也最有效的手段。
“你说……”项晔的声音沉甸甸,“你说再把他们丢去战场,去吃苦去磨砺,还来得及吗?”
“他们若有心,总是来得及的。”沈哲道。
皇帝一声冷笑:“是啊,怕就怕他们没有心,是朕的不是,真耽误了他们,朕毁了他们。可笑的是,朕还曾以为,他们会轰轰烈烈一场。”
沈哲公允地说:“淑贵妃离居京城,母子分离,中宫的强势,都是原因,并非皇上一人之过。”
项晔看他:“默认母子分离的是朕,珉儿之所以强势,也是因为朕,你说是谁之过?”
沈哲一笑,目光转向桌上的瓷瓶,问道:“哥哥打算如何处置。”
这一声哥哥,谈论的便是家事,沈哲没有言明,可谈论家事,他便是希望兄长能网开一面,那是他的亲身骨肉。但,眼下亲身骨肉,正磨刀霍霍逼向他。
“逐出京城,给他一块地,让他去做王,从此限制自由。”项晔给出了决定,“沣儿性子不强,没有人在身边怂恿,他的心能平静下来,可浩儿这孩子,真真被一个女人激出了所有的恶。”
“是。”
“朕生下他,自然要对他负责,从此就白养着他,他在封地除了不得屯兵造武器,不得与外邦联络外,可以做任何事。出了封地,所到之处都要有人看管,若再发生这样的事,连同看管他的人一并获罪。”皇帝冷然吩咐,“明着暗着多派几批人,互相牵制,免得有人被他买通说服,又生事端。”
沈哲一一答应,走去要拿那瓶砒霜,皇帝又道:“待朕百年后,也不许有任何改变,他若长寿,是他的福气。你若安在,朕没有可担心的,你若也不在,就托付给沈云。“
“臣遵旨。”沈哲将那瓶砒霜收起,问道,“圈那一块地?”
项晔伸手去接窗外的雪,冷风往他的脖子里灌,皇帝说道:“把行宫圈入,但他不得干涉元州任何事,不得践踏那里的徒弟,不可奴役那里的百姓。”
“是。”
沈哲离去,殿中空荡荡的,北风呼啸着闯进殿阁,项晔迷茫过也糊涂过,可他不能总这么不公平,能牺牲女儿,却舍不得儿子。
然而,到底是上了年纪了,这么站在寒风中,由着雪花化在脖子里,加上心事沉重,当天晚上,项晔就染了风寒,许久不病的人突然烧得滚烫,一时一刻也离不了人。
珉儿陪在身边,听见他梦中呓语,轻轻喊着自己的名字,直到把自己的手握在掌心,才安稳地睡去。
元元和琴儿不忍母亲通宵陪伴,要来替换她,被珉儿嗔道:“母后还年轻呢,纵然是老了,也要我陪着才好。”
沈哲深夜进宫来探望,珉儿将朝政嘱托于他,皇帝必然要休养三四日方能好,沈云提起三皇子即将被送出京城,去陪伴淑贵妃一事,珉儿道是她已经知道了。
“娘娘,浩儿终究是皇上的亲骨肉,还望您能放他们一条生路。”沈哲如是说。
“不然呢?”珉儿淡漠地看着沈哲,“我为何要等他们长大成人?”
是啊,中宫若不容人,又何来今日的麻烦。
沈哲抱拳道:“多谢娘娘。”
翌日天明,项晔从睡梦里醒来,便见伏在一旁睡着的珉儿,他的手轻轻抚摸过她的面颊,珉儿醒了。
“好些了吗?”珉儿问。
“没事了,朕只是累了,想踏实地睡一觉。”项晔微笑,眼中有不舍,“怕就怕越往后,不知哪一天,睡过去就再也……”
珉儿轻轻无助他的嘴:“不要说话。”
项晔道:“珉儿,他们再不会给你添堵,你只管放心。”
珉儿看到他眼角有泪花,嗔笑:“怎么,眼睛进沙子了?”
项晔嗔笑:“上了年纪,多了柔情少了铁血,真真不该。”
话音落,一双女儿赶来,嘘寒问暖满脸写着担心,做父亲的怎能让儿女担心,只等他们退下去,项晔捏了珉儿的手道:“蒙格回晋国一切顺利,便注定了后路艰难,忽格纳是很狡猾的人,我们的女儿或将面临此生最大的挫折。”
“女儿与我说,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珉儿安抚皇帝道,“口口声声她是你的女儿,却又不相信他。皇上,好好把身体养起来,必要的时候,我要你去把孩子接回来。自然,我更愿意她在那片土地上开花结果。”
中宫 458 你说的姑娘,就是她?
在珉儿和一双女儿的悉心照顾下,项晔很快恢复了健康,太医说这么病一场,把积蓄在体内的寒气浊气都散发了,对之后养生也有好处。但望皇帝知道自己年纪渐长,凡事不可再率性逞强。
自然这后面的话,是珉儿代替太医转达,好好地命令了他。
丢下朝政四五日不管,皇帝倒也不闷,元元精灵古怪陪在身边,总有法子逗得父亲开怀。每逢该吃药时,项晔实在厌烦那苦涩漆黑的汤药,她就会帮着父皇打掩护偷偷倒掉,可回回都被妹妹捉住,被妹妹训得哑口无言只能耍赖,父皇却在边上笑得眼眉弯弯。
父女三人嬉闹,帝王家也有天伦之乐,珉儿每每在屏风前驻足凝望,都是感慨万千。
再有几个月,琴儿要走了,再过几年,元元也只会在他夫君怀里嬉闹。那时候,就只有自己陪在皇帝身边,儿女们终是要散去的。
恢复上朝的前一晚,项晔带着珉儿去散步,宫中冰天雪地,积雪厚的地方足有膝盖那么深,项晔握着他的手,两人深一脚浅一脚,专挑宫人没扫过的地方。
珉儿走得气喘吁吁,皇帝便怕她出汗被风吹,把她兜进了自己的氅衣里。
“两个孩子出嫁后,这宫里就更冷清了,这么大的皇城,全靠宫人们撑门面。”望着结了一层薄冰的太液池,皇帝说,“对,还有一池锦鲤。”
珉儿说:“皇上若是乐意,重开后宫,选妃纳妾,臣妾必然好生为您主持。”
项晔大笑,笑声回荡在太液池上:“朕可是一代惧内的帝王,岂能破了这个传说。”
珉儿笑意浓浓地看着他,用袖口擦去他额头的汗:“以后的日子,我会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热闹都是别人的,冷清才是自己的。”
项晔颔首:“说的对,冷清才是自己的。这几日时时刻刻和你和孩子们在一起,真是悠闲自在,自从那年带兵走出纪州城后,朕就没怎么闲过,便是带你去平山去别处,也总带着政务和大臣,亏得你包容体贴。”
珉儿道:“不是我包容,我是你一人的,可你是天下百姓的。”
“你啊,最会说话。”项晔笑道,“朕,做了个决定,想最先告诉你。”
“真是稀奇,怎么不是沈哲呢。”
“不乐意听吗?”
“不乐意。”珉儿笑道,“我可不想为你操心。”
皇帝抖了抖氅衣,将她裹得更暖些,说道:“这次一病,虽不害性命,朕也想了很多很多。琴儿嫁去晋国,蒙格就要开始行动,等他成为晋国的帝王,朕便要去打梁国,把梁国纳入大齐版图后……”
他顿了顿,珉儿神情温和,看不出来好奇,也似乎并不期待,项晔不服气,说道:“你听了一定会高兴。”
珉儿似乎猜到了几分,皇帝却骄傲地说:“朕打算那时候就退位,把皇位传给润儿,让他去接掌江山。朕想和你过几年神仙眷侣的生活,不能等老了走不动了,就好像这次病的时候,只有你不得不日夜伺候我时,我们才时时刻刻在一起。”
“我等你。”珉儿道,“我想跟你回纪州。”
项晔很惊喜,他还没来得及说,若是退位,退位后想回纪州,可珉儿竟是和他一样的心思。
“回纪州。”皇帝开心极了,亲吻珉儿的额头,“朕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
远处,琴儿和元元出来找父皇母后,这么冷的天,他们散着步就不回来了,父皇才刚好些,怎么能这么不悠着些,还往雪地里走。
两人也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追来,看着她们的身影,珉儿笑道:“我说不要来踏雪,你偏要来,一会儿又该被女儿训了,哪有做皇帝做得惧内又怕女儿的。”
项晔笑:“他们可没福气有这么好的女儿。”
翌日,皇帝恢复临朝,晋国的婚书也刚刚好这日送到京城,项晔看过后,就命人送入后宫,来者则向皇帝禀告着晋国那里对婚礼的准备。
要平地起建一座富贵堂皇的皇子府,短短数月不足以竣工,晋国那里想了折中的法子,将几座贵族的家宅打通,重新搭建围墙,在围墙里栽种新的花草树木,国师选吉祥方位定位主屋,拆了原先的建筑,重新为公主建造寝殿。
简化缩小了工程,也是仓促之间最佳的法子,晋国的诚意是令人满意的,当然皇帝还是不满这样将就的宅子。命使臣前去告诉忽格纳,婚礼先这么办,但必须另选风水宝地,从平地起建一座崭新的大宅,晋国皇室若是没银子,只管开口。
婚书送到内宫,直接送到长寿宫,太后眼花早已看不了,听元元念着,珉儿和琴儿都坐在一旁。
太后听完,也不甚明白,只问道:“宅子可建了?”
周怀将朝堂上听得复述了一遍,太后搂着琴儿道:“这是必然的,孩子,你去了那里,千万不要委屈自己,他们若敢委屈你,告诉你父皇。”
那之后,皇祖母要与母后说三哥的事,元元和琴儿便退出来,做姐姐的担心地问她:“我也不愿你受委屈,可一想,若是因为父皇施压,他们怨恨你和蒙格,将来把怨气撒在你们身上可怎么好。”
琴儿却道:“连这点都做不到,还想娶大齐的公主,他们若怨,不娶就是了。我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嫁,我的背后,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呢。”
项元很是钦佩妹妹,笑道:“总觉得,我们俩是不是换错了年纪,你才该是姐姐,一定是投胎时我贪玩儿,先掉下来了。”
琴儿被逗乐了,姐妹俩说说笑笑,但见远处过来一行人来,正是四位哥哥们府上的新人。
已不见初进宫时的新鲜骄傲,特别是三哥的两位,瞧着就是对人生没指望了,彼此见过礼,她们继续缓缓往长寿宫去。
琴儿说:“过了年,三哥就要去封地了,倒是……能和淑贵妃团聚了。”
项元也轻轻一叹:“这里头的事,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她忽然一个激灵,问妹妹:“蒙格有没有答应你,绝不纳妾。”
琴儿眨眨眼睛,他们一直以礼相待,亲密的话都没说几句,临走前他才喊了声自己的闺名,她摇头:“没有啊。”
“万一……”项元也说不下去,虽然她觉得这不可能。
琴儿垂下眼帘,片刻后给了姐姐答复:“不可以。”
行宫里,宫人们在两位年轻一些的妃嫔寝殿里进进出出,因行宫被划入三皇子项浩的封地,她们不便再住在这里,皇帝让她们选择回娘家还是另立门户,她们依旧选择了去别处居住。
不愿回娘家不愿丢掉皇妃的头衔,不是对皇宫或皇帝还有眷恋,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淑贵妃站在屋檐下看,她身体恢复得好多了,虽然苍老了不少,但不再病怏怏,这一次听说小儿子被赶出京城将和她团聚,不哭也不笑,什么反应都没有。
尔珍在一旁说:“两位娘娘,会被迁去元州,住在秋老夫人原先的宅子里。三殿下的封地不包括元州,皇上也下令不许三殿下干涉那里的事。”
淑贵妃没有反应,尔珍又道:“过了年,三殿下就来了。”
“皇上还会来吗?”淑贵妃终于开了口。
可是这话,尔珍就答不上了,她反而很想对主子说:“您这一生,到此结束了。”
白雪越往南,就越稀少,最南边的地方,终生也见不到雪,晋国在大齐的南方,这里虽非酷热之地,但也从不下雪,可蒙格依然自信,他能让琴儿喜欢上这片土地。
修建皇子府的工程十分顺利,皇帝没有丝毫刁难他的意思,给足了银子给足了工匠,围墙已经完整地砌好,都城里圈出了一片属于他的土地。
将来不好说,但蒙格的确是晋国历史至今,唯一被优待的庶出子,且还是异族混血的皇子。
自然不少人嘲讽他靠女人得到这一切,他并不因此自卑,琴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他本就配不上她。
临时的住处,嬷嬷哈那正在挑选新来的一批宫女,她们将在以后的皇子府里侍奉皇子和公主,这也是皇帝的赏赐,且因这里暂时容不下,等蒙格迁入大宅后,还会陆续送来。
哈那嬷嬷将每一个人看了看,为她们安排了各自的差事,众人散去后,她向天上祝祷,原郡主在天之灵,能保佑她的孩子。
然而此刻,皇帝忽格纳在内宫中小憩,她的皇后带着一个十五岁的年轻姑娘来到他面前,问道:“皇上,您看这位如何?”
忽格纳睁开双目,又眯眼打量,道:“你说的姑娘,就是她?”
皇后道:“正是,原本,是要选给皇儿的。”皇后说着,轻轻擦拭眼角,她的儿子早已不在人世,而皇帝想要嫡子,这个年纪她再生很难,皇帝已经下了最后的命令,如果一年内她再怀不上,就要废后了。
而身后的年轻女子,能帮她完成皇帝的心愿,可不是代替她生皇子,而是去祸害蒙格,和那位来自大齐的公主。
中宫 459 放你一条生路
岁末除夕,珉儿陪着皇帝守岁过子夜,元旦一早,项晔便带着润儿去祭拜天地社稷,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出皇宫,甚是壮观。
从前元旦,皇帝若是携皇子同往,必然是所有皇子随行,若不然他便是一个人又或只带着皇后。今岁却是个例外,皇帝第一次仅带一个皇子前去,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立太子是早晚的事。
眼下整座京城,整个大齐,都沉浸在风调雨顺的新春喜悦里,然而世间总有背着阳光的地方。三皇子府中一片萧索,两位新侧妃坐在一起以泪洗面,宫里来了人,请她们去长寿宫过节,都纷纷推托了。
她们很快就要离开京城,而三皇子并不喜欢她们,虽说二皇子府里两位似乎比她们过得还不如,可至少在京城三皇子还能敷衍一下。去了封地,她们就会被丢弃在一旁,待三皇子心中淡忘了对夏春雨的痴恋,他就会另觅新欢,而她们,只不过是被太后不情不愿丢在一边的。
还记得去四人一道去行宫,对淑贵妃说要齐心协力辅助两位皇子,彼时淑贵妃只是清冷地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如今她们两个,就要长久地去淑贵妃身边,婆婆成了弃妇,她们也步了后尘,这辈子算是完了。
宫里来的人问:“请问娘娘,三殿下何在。”
两人摇头,她们怎么能知道呢。
宫里,太后和珉儿云裳一并宗亲贵夫人们在一处说话,众人提到皇上今日带着四殿下去祭天,有人恭喜皇后,珉儿淡淡的。
不久后长寿宫派去的人归来,说三皇子府里二位侧妃不进宫,有宗亲里的女眷故意道:“也太不懂规矩了,她们不懂,三殿下也不懂?”
那人当着众人面,没敢说,私下告诉王嬷嬷和清雅,太后和珉儿这才知道,项浩那孩子,元旦头一天,去给夏春雨上坟了。
太后连连叹气:“作孽,真是作孽。”
珉儿什么也没说,皇帝说了,只要他别再惦记着往御膳房的饭菜里下毒,他乐意怎么活便怎么活,既然有命投在帝王家,该他富贵一生。
正午前,皇帝带着儿子祭天归来,绵长的队伍缓缓往皇城而去,百姓们夹道围观,好不热闹。
半天功夫京城里已传得沸沸扬扬,都来一睹四皇子的风采,而这位还未长成的少年,很可能就是他们未来的君主。
从夏春雨坟上归来的项浩,如平常百姓一般混在人群里,父皇器宇轩昂,骑着高头大马从他面前过,紧跟在后面的,就是四弟。
项润端着皇子的尊贵,也有亲民的和气,目光徐徐扫过簇拥的百姓,冷不丁地,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兄长。
四目相对,项浩眼中充斥着不甘和鄙夷,他完全记不起曾经同在书房的兄友弟恭,记不起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也不会牵着这个弟弟的手,而是永远地站在了对立面。
项润内心有一瞬的波动,但很快就平静了,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转去了其他地方。
人潮涌动,项浩被挤开了,没有人知道他是个皇子,连他的父亲,都彻底抛弃了他。所有人都奇怪,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夏春雨,原因难道还不够简单吗?
可他终究是个皇子,到底还是有人找来了,在仆人们的苦苦劝说中,项浩终于回到了皇子府。
项沣在这里等了很久,要带他一起去向皇祖母拜贺新春,项浩苦笑:“哥你自己去吧,我再也不想踏进那道门,反正再过几天,我就走了。”
项沣暗暗握着拳头:“到今天这一步,怪谁,我听说御膳房查到砒霜,是你派人做的?你是不是疯了?”
边上还有下人在,听得这话,都惊得不行,可说话的人和做事的人,都无所谓了。
项浩凄凉地笑着,看着兄长道:“怪秋珉儿。”
深宫里,各国送来的贺新之礼纷纷被呈在太后与皇后跟前,另有特别的礼物独独送到了二公主这里,宫人们眉开眼笑地说着:“这是晋国七皇子送给公主的新春贺礼。”
殿内有笑声,众人都好奇蒙格会送什么东西来,可琴儿害羞,根本不愿再人前打开,珉儿与太后低语几句,太后便笑道:“我家心肝宝贝脸皮薄,可容不得你们欺负她。”一面说着,就命人把琴儿送走。
方才不知跑去哪里和小孩子疯玩的元元闻讯赶来,跟着妹妹一道走了。
蒙格果然没送什么金银玉器这样的俗物,简简单单的一封信,问候新春,问候安好,告诉琴儿他们的家宅初具规模,如此云云,别再无其他了。
元元得到妹妹的允许,看了那封信,蒙格倒是用汉字写的,可是她看了几遍,连半句情话都找不到,问妹妹:“就这样?”
琴儿笑:“还要怎么样?”
元元不懂:“你们这样,就叫看上眼了?”
琴儿垂首,赧然笑道:“又不是人人都像姐姐。”
虽然为妹妹高兴,可总伴随着离别之愁,元元撒娇道:“去了晋国,要每天给姐姐写信,告诉我你好不好。”
琴儿笑:“那要花多少人力,跑累多少匹马,一年开销比吃穿还大。再者说,我倒是乐意天天写信,姐姐真能天天看?也就最初有些舍不得,有些新鲜劲儿,过几天就懒了。于是我的信源源不断地来,你这儿却堆积成山,闲时随便抽一封来看,也不知我说的何年何月的事了。”
元元揉揉她的脸:“你这小丫头,看着文静温柔,呛起人来可厉害了,从小就说不过你。去了晋国也要这样厉害,别叫人欺负你。”
琴儿道:“我与蒙格说好了,别叫他们那里的人知道我会晋国的语言,打算先装一阵子糊涂,冷眼旁观他们皇室里的所有人。”
元元连连夸妹妹聪明:“我听沈云说,那个晋国皇帝很狡猾,治国也颇有几分手腕,你要小心。”
琴儿却郑重地说:“姐姐在京中,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别叫人欺负润儿。”
姐妹俩互相看着,似乎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好些事她们无法改变,可却又一直在有着变化,无忧无虑的童年早就一去不复返,不公平也好,违背伦理亲情也罢,她们都必须站在母后的身边,站在弟弟的背后,这是她们的宿命。
不等过了元宵,三皇子便要带着家眷启程去封地了,他比他的兄长和弟弟都更早封王,可也封住了他的一生。
出发这一日,项浩着礼服进宫行礼告辞,太后泪眼婆娑,要他保重,项浩却是一脸冰冷不为所动。
到清明阁向父亲告别时,项晔亦是淡淡的,项浩本就无所期待,磕了头便要离去。可他将到门前时,父亲却在背后说:“传朕的话,告诉你母亲,保重身体。”
项浩转身来,问道:“父皇不会再去见她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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