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琐
“娘娘您看,是皇上来了。”清雅伸出手,把珉儿空悬在水面上的手拉了回来,总算保住了这把扇子,她颤颤地说,“娘娘您千万别冲动,有什么话不好说,皇上对您发脾气,不正因为您是最亲近的人吗?”
那一边,皇帝急行而来,终于赶到了珉儿的面前,站在这开阔的太液池上,他的心也豁然开朗。
清雅迅速带着边上的人退下,没多久,长长的桥上,就只有帝后二人的身影,自然任何人站在岸边,都能看到这景象。
“珉儿。”项晔捧起珉儿的手,带着急促的喘息道,“是朕对自己太失望,失望到了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的地步,我不是讨厌你,不是不想见你,是没脸见你。羌水关的仗打得很窝囊,京城里又不太平,我在外面丢脸,又让你在京城受委屈,这么无能的皇帝,也是旷古绝后了,却叫你赶上了。”
这好像还是皇帝第一次,在珉儿面前用“我”来自称,虽然称呼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完全没必要掺杂感情在里头,可一旦有了感情,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珉儿心软了,奶奶说的一点都没错,当男女之情变成了一件主动的事,也就意味着会不断地受伤受委屈,此时此刻,不正是如此?可令人费解的是,怎么就委屈得心甘情愿,所以珉儿才会困惑,是不是她太轻贱了自己。
皇帝伸手要去拿珉儿手中的扇子,可珉儿却不自觉地躲开了,她侧身避开,带着质疑地目光看着项晔:“可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呢,是不是往后的日子里,都要经历这样的反复?也许我该温柔大气,百般体贴,可是那样的人生太憋屈,那不是活在皇上的爱里,是活在自己的臆想里,活在自以为皇上喜爱我的幻想里。倒不如就此结束,回到最初的时候,臣妾在上阳殿里安安分分地做皇后,做秋振宇送给您的礼物,无牵无挂,这一生也就简单了。”
曾经,让秋珉儿开口说话就不容易,可现在她一下子说这么多,却是要和自己分开。皇帝总是在该珍惜的时候不珍惜,要失去的时候,又不知该如何挽回。
珉儿转向太液池,抬手就要丢出手里的扇子,可是皇帝一把拦住了,抱着珉儿后退了两部,正好踩在桥面修补的地方,两个人失去重心一起倒了下去,珉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项晔的胸膛上。
皇帝吃痛发出一声闷响,珉儿迅速坐了起来,看到了男人紧蹙的眉头和痛苦的神情。她心里一慌张,不由分说地扯开了皇帝的衣襟,层层叠叠衣衫下包裹的胸膛上,赫然一个脚印那么大的淤青。
“怎么了?”所有的不悦都抛在了脑后,珉儿着急地问着,“几时受的伤?”
项晔却抓着她的手道:“珉儿,你若再不理我,我怎么办?”
珉儿想要挣脱开,摇头道:“是你先不理我的,你看也不看我一眼。”
扇子落在了地上,皇帝坐起身去捡了过来,见珉儿要上前争夺,他朝后让开,可没想到这一让,手里一滑,玉骨扇顺着皇帝的手飞了出去,嗵的一声,毫不客气地落进了太液池里了。
珉儿怔了。
中宫 095 除非有一天,恨得要杀了我
纵然项晔立刻反应过来,扑在栏杆上看,湖面上除了阵阵水纹扩散,什么也看不见,那玉石颇有几分分量,眨眼功夫就沉了下去。
“皇上为什么要把扇子扔进太液池,您不喜欢可以不要的。”呆呆发怔的珉儿开口了,悲伤地说着,“为什么要糟蹋我的心意?”
项晔百口莫辩:“是飞出去的,珉儿,朕怎么会扔了你的心意?你看见了,是从朕手里滑出去……”
珉儿摇头:“是皇上扔出去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项晔抬手比划着:“你看就是这样不小心,扇子就滑出去了,珉儿,你不要误会。”
见皇帝手忙脚乱,神情慌张,好像就怕解释不清楚,就怕自己误会他,珉儿就知道他是在乎的。想到自己之前把皇帝的扇子丢进太液池,这会儿他又把自己做的扇子扔进去,他们也算互不亏欠,两清了。
项晔正想着现在跳下去还来不来得及捞扇子,转身却见珉儿捂着嘴,心里一紧以为她哭了,再仔细看,人家正偷偷笑着,笑得脸蛋儿都红了。
“秋珉儿?”皇帝沉下脸来,“你在逗谁玩儿呢?”
珉儿扬起笑意灿烂的面容,眼眉弯弯地看着皇帝,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想要皇帝给她一个拥抱,而项晔早就张开了怀抱,珉儿轻盈地扑上去,生怕撞疼了他胸前的伤,这个怀抱她想念了好久好久,从他策马而去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想念。
“我又让你难过了。”项晔的心安定下来,大手抚摸着珉儿的背脊,连连自责,“我不知从几时起,变得越来越糊涂,这还没有老,若是老了可怎么办?”
珉儿轻声道:“皇上老了,我还很年轻呢。”
项晔苦笑:“朕白白年长你那么多岁,在你面前,连个小孩儿都不如。”
珉儿抬起眼眸望着他,摇了摇头:“皇上什么样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能一直在你身边,既然那么霸道地把我的人生绑在你的身上,就别轻易丢下我,何况现在你想丢也丢不了了。除非有一天恨我,恨得要杀了我。”
项晔堵住了珉儿的嘴,顺势在她脸颊上捏了捏:“胡说什么?”他意识到地上凉,水上的风凉,便起身来,将心爱的人打横抱在怀里,珉儿挣扎道,“皇上受伤了,放我下来自己走。”
项晔不屑:“这点伤痛算什么。”
他抱着珉儿大步流星地朝上阳殿走去,这样的光景,只要站在岸边,人人都看得到。
这一边,就有王婕妤正捂住了儿子的双眼,掰过他的身体往回走,可是顽皮的孩子却一扭身又朝那长桥上看去,说道:“娘,父皇抱着皇后娘娘呢。”
“别看了,快回书房去。”王婕妤拉扯着儿子走,嗔怪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小心父皇生气了打你。”
可是大皇子却问母亲:“父皇抱过您吗?”
王婕妤扯动嘴唇笑了笑,莫说抱过,好像那一晚之后,皇帝就再也没碰过他,不过……这样也好。
皇帝抱着皇后回上阳殿的事,很快在宫里传说,虽然这一整天皇帝也没说他从此不和皇后好了,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浮躁气息,还是有人能感觉到。
可是一转眼的功夫,人家就好上了。听说皇后亲自去了清明阁,不久皇帝又追来上阳殿,这两个人年龄差了那么多,皇帝都三十多岁了,却好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似的吵吵闹闹,至少在妃嫔们看来,是嫉妒而鄙夷的。
太后听说后,松了一口气,可另一边还是愁得放不下,儿子脾气再坏,总有珉儿去抚平熨帖,可是哲儿那样的好脾气,却遇上了江云裳。
“长此下去,他们不圆房也不和睦,沈家的香火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娘?”太后忧心忡忡地对林嬷嬷道,“难道他心里放着珉儿,再也看不得别的女人了?”
林嬷嬷劝道:“这才一个多月,您别着急上火,也许再过些日子彼此了解了也就好了,将军还那么年轻呢,哪怕两三年,两三年后夫人若无所出,到时候您就是用权势压着,也要为将军纳妾,再好好选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儿,沈家的香火断不了。”
太后叹气:“我就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太顺了,这晚年难消停。”
林嬷嬷笑道:“不论如何,皇上和皇后您可以放心了,咱们皇后娘娘,聪明着呢。”
这会儿上阳殿里,珉儿正在给项晔擦药膏,皇帝的衣襟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脯,珉儿柔软的手在他胸前轻轻将药膏涂抹均匀,项晔的咽喉滚动了一下,珉儿看在眼里,指尖稍稍用力,项晔不禁皱起了眉头。
“疼吧?”珉儿嗔道,“母后若知道一定心疼坏了,好好的您和自己的弟弟打什么架,伤在自己人手里多不值得。”
项晔道:“那小子的功夫,倒是比从前更了得,朕还以为他现在温温吞吞的,把什么都荒废了。”
珉儿没做评价,反正她也没看见,但是打打杀杀的事她不喜欢,更舍不得皇帝受伤,项晔还说着:“母后只见他受了伤,母后也只会觉得,是朕欺负了他。”
“难道沈将军,还敢欺负皇上?”
“他守在上阳殿外一晚上,做什么?”
珉儿看着皇帝,严肃地问:“皇上是不信我?”
项晔忙道:“你别胡思乱想,朕怎么会不信你,可是朕……”
“皇上也该信自己的弟弟,倘若我有三长两短,他如何向您交代?这件事沈将军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的是散播谣言藐视皇室的人。”珉儿的目光那么坚定,再也看不到对眼前人的一丝惧怕,“可是太后和皇上,却都本末倒置,追究不该追究的人。”
项晔苦笑:“这些话,在朕的面前说说,母后再疼你,你们也是婆媳。”
珉儿道:“当然知道,皇上恕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母后是个只能乐呵呵享清福的人,一点麻烦事都不能落在她身上,也根本商量不得。”
“朕立刻派人去查,是谁散播谣言,交给你处置。”皇帝抓了珉儿的手,“只要你别生气就好。”
珉儿却抽回了手,径自去洗手,又拿了帕子给皇帝擦拭沾染到他手上的膏药,然后为他穿戴衣裳,每一件事都熟稔有余,项晔再问:“朕说的不对?”
“皇上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虽然君王的确是唯我独尊的,可皇上太感情用事。”珉儿忙完手里的事,正经地看着他,“可是臣妾,又有什么资格来指摘皇上的不是,好像臣妾就明白什么才是帝王,太自以为是了。”
见珉儿说的严肃,项晔微微皱眉,见寝殿内四下无人,便挽了珉儿的手往水榭走去,神情肃穆地说:“珉儿,其实朕并不想做皇帝,当初一路打到京城,只许胜不许败,朕背后是纪州的父老乡亲,是麾下将士的性命。结果一路到京城,顺理成章地,就要做皇帝了。”
两人席地而坐,互相依偎着不觉得冷,听见皇帝这番话,珉儿心里反而把一些事想通了。
而这些话,项晔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弟弟和母亲,都不曾提起。
“三年多来,朕费尽心血,才撑起一个国家。”项晔重重地一叹,“珉儿,朕早已身心疲惫。而这一次羌水关之战,朕太过急功近利,从前朕打仗,是为了正义,可是现在,却是为了做给别人看,意义不同,朕的心态也变得完全不一样。你知道吗,秦庄虽然救了朕,可是朕一点也不感激他,也不想感激他。”
珉儿伸手揉了揉皇帝的眉心:“皇上,喜怒不形于色。”
项晔苦笑:“朕这脾气,要改不易。”
珉儿温柔地说:“那就慢慢来,总能改的。至于做不做皇帝,皇上若不做了,去哪儿我都跟着,耕田织布的日子我也会过得很开心。可皇上若还要做下去,我更会好好地陪在您身边,这才三年,小孩儿生出来,正是开智启蒙的时候,对皇上来说也一样不是吗?无论如何,羌水关之战赢了,留在青史是光辉的一笔。皇上大大方方地享受该有的荣耀,其他的,放在心里反省就好。”
项晔笑:“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教朕怎么做皇帝?”
珉儿却是很认真地:“皇上听得便听得,听不得,只当是我几句玩笑话。”
“朕都记在心里了。”项晔真诚地说,“这些话,你往后也要多多提醒朕。”
珉儿颔首答应,目光微微一沉,心里另有一件事,此刻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下一回不知什么时候提起来才合适。
“皇上,臣妾有个心愿,您能答应吗?”
“怎么又严肃起来了?”
珉儿正经神情道:“宫里的妃嫔们,这些就足够了,皇上再不要纳妃选秀,再也不要扩充后宫。”
项晔愣了愣,他不是不愿意,只是没想到珉儿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珉儿微微含笑看着她,不仅如此,她心里还有想做的事,只是那些话,不能对项晔说出口了。
中宫 096 其他女人怎么办?
一场可能发生的风波,在珉儿的努力下化解了,但化解的仅仅是她和皇帝之间的矛盾,引发这一切的所有相干的人,仍在迷雾中。即便是珉儿也不知道,倘若皇帝没有追来上阳殿,她接下去会怎么做,那把扇子经由谁的手丢进太液池,结果必然是截然相反。
冷静后的她很明白地意识到,她和皇帝的爱情可以坚如磐石,也能脆如薄纸,皇帝的性情若是不改,或许某一天一切又会重来。而明明她不喜欢皇帝这样的脾气,到底哪里来的包容心,让她不是躲避,反是主动地要帮他改并以此来守护这份感情,她似乎能体会沈哲为何对自己念念不忘,喜欢一个人,实在是奇妙的事情。
夜深人静时,皇帝已经酣然入梦,他长途奔波,情绪上又大起大落,珉儿稍稍一哄,他就睡着了。这会儿傻乎乎地看了半天人家熟睡的样子,珉儿觉得口渴,起身去倒水喝,轻微的动静外头就听见了,便见清雅进门来。
“怎么不去睡,怎么是你在值夜?”珉儿轻声问。
清雅不好意思地笑着:“娘娘恕罪,奴婢怕您和皇上又发生矛盾,所以亲自在外头值夜,万一有什么事,奴婢还能拦一拦。”
反是叫珉儿脸红:“没事了,皇上是小孩儿脾气,他倒成了十八岁少年。”
这话清雅可不敢说,她给珉儿倒了水,见皇后衣衫整齐,知道他们未行云雨之事,也就不必太多顾忌,而珉儿又想到窗口透透气,她便小心地陪在身旁。
“清雅。”珉儿喝了水,顺手就把茶碗递给她,“皇上今日答应我了,不会再纳妃选秀,宫里不会再有其他女人来。”
清雅愣了愣,回眸看皇帝睡得很熟,而她们说话声音很轻不碍事,她益发把声音压低,问道:“娘娘的意思是,宫里不会再有新的妃嫔?”
珉儿颔首,同样朝熟睡的项晔望去,而后淡淡地说:“只是已经在宫里的女人们,该怎么办才好?”
清雅不明白,珉儿也摇了摇头,没有详说。
清雅则提醒道:“容奴婢多嘴,娘娘,实则妃嫔是关系着子嗣的,现下皇上只有两位皇子,倘若将来您能生育皇子,自然无所谓什么妃嫔,可若您……”清雅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念念有词,“娘娘必然多子多福。”
珉儿却笑:“随缘便是了,其实有没有子嗣并不重要,反正皇上已经有儿子了,就算大皇子不长进,可是小皇子那么可爱,淑妃会教好的。”
清雅不是特别明白皇后到底想做什么,而她这么早就对皇帝提出再不纳妃的要求真的合适吗?皇帝很可能还需要靠联姻来巩固朝政,但她一上来,就把这条路堵死了。不过这就是皇后与众不同的地方吧,反正她向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明日早晨预备黄米粥,熬得汤水浓稠一些,给皇上喝了再去上朝。”珉儿吩咐这句话后,便叫清雅退下了。
回到床榻上,项晔轻轻的鼾声依旧平稳安宁,睡着的人没有戾气也没有孩子气,似乎因为在自己身边而特别地踏实,珉儿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皇帝的鼻头,梦里的人皱了皱眉眉头,她趁机朝他怀里一钻,项晔也顺势搂住了身边的人,继续踏实地睡过去。
可是今夜安宁的,仅有上阳殿而已,淑妃因被妹妹拖下水且还没能好好和皇帝解释,且听说帝后和睦皇帝抱着秋珉儿去上阳殿,她心里的烦躁嫉妒和不甘心,折腾得她辗转难眠。更不知道江云裳回去后,是不是还会和沈哲闹,太后那么宠爱自己的侄子,若是侄媳妇让她的侄儿不好过,她必然心生厌恶,从此对自己也不会有好脸色。
淑妃如今唯一庆幸的,是她狠心把家人赶回了纪州,倘若他们留在京城,还不知要给自己添什么麻烦,家里她是靠不住的,她这辈子,只能靠自己。
与此同时,将军府里亦是死气沉沉,沈哲今晚不得不回卧房睡,他答应了太后和皇帝,要好好地对待江云裳。可江云裳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会扑上来强行索取,她卷着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滚在床的最里头,看也不看沈哲一眼。
一直到半夜,江云裳累了,才松开了被子翻身转过来,还没睡着的沈哲看了她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云裳捂得满脸通红浑身是汗,心里越发觉得委屈,说道:“你还是去书房吧,我不会向太后告状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除了堂姐之外,我没对任何人提起过我们的事。就连堂姐都警告我不许再说,所以那一次后,我什么话都是吞进肚子里的。我没有对不起你,可你们若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法子,我一个纪州乡下来的小姑娘,还能怎么样?可我不会屈服的,你不对我好,我也永远不会对你好。”
没来由的,沈哲开始觉得,江云裳是个立场坚定且意志坚强的女人,便是男人也很少能有这样的品质,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却如此锐利而无所畏惧地为自己活着。他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可他也不能阻止她过自己的日子。
沈哲坐了起来:“我回书房,你睡得能踏实些。”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云裳的视线模糊,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了,感觉到床榻变得轻盈,依稀看到男人的身影远去,她忽然道:“沈哲,你能放我回去吗?”
沈哲停了下来:“放你回去?”
云裳哽咽:“难道我们一辈子,这么互相折磨下去,不如你休了我,我们自此散了。”
可是江云裳能去哪儿,江家绝不会收留一个被休弃的女子,淑妃也绝不会接受这样的笑话,沈哲要放她走很容易,但是等待江云裳的,会是比现在更辛苦的日子,她一个弱女子,什么地方也去不了,谁也不会原谅她。世人只会说,江氏无德。
“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睡吧,太后那里我会去解释,她不会刁难你,你不愿意进宫就不必去,不要勉强。”沈哲温和地说罢,到底还是走了。
离开卧房时,隐约听见了哭声,是云裳捂着被子的哭声,不论如何,他终究是害了一个女人。
翌日,京城里的天气阴沉沉的,这就入了十月,像是随时都会下雪,这样的天气会令人心情压抑,可是项晔却神清气爽步履生风。他的龙袍是珉儿给帮着穿的,喝的热乎乎的黄米粥也是珉儿给送到手边的,温柔的人带着恬静的笑容一路陪他走出上阳殿,还正儿八经地说了句:“皇上,要喜怒不形于色。”
从今天起,项晔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帝王之位,珉儿说小孩子三岁启蒙开智,对他的朝廷和皇位而言也正在这样的时候,三年来虽然一切太平,但弊端都是藏在水下的,波涛稍一汹涌,就全都浮出水面,他不能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他们走过长桥被修补的那一段时,项晔叹道:“朕并不在乎沈哲守了你大半夜,是那天情况那么糟,你不该留在上阳殿。珉儿,倘若将来还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定要及时离开。”
珉儿摇头:“我不想让别人笑话皇上,笑话皇上为敬安皇后建造的宫殿经不起风雨,不愿您过去的感情变成笑话。”
项晔感慨不已:“朕一定要为你建造一座只属于你的宫殿。”
珉儿毫不客气地嗔道:“你看看,又来了,想一出是一出,做皇帝怎么能这个样子。”
项晔瞪了一眼道:“你还真像模像样管起朕来了。”
御辇已经到了岸边,皇帝就要往宣政殿去,可远处有人匆匆而来,周怀今日不在,这边的人便没拦下,那从书房来的小太监直接把话送到了皇帝跟前,说是太傅们都罢课了,不愿再来给大皇子上课,说是之后会去向皇帝请罪,而更糟糕的是,大皇子不见了。
皇帝一听这话心里就烦,可是见珉儿神情淡淡,他立时就让自己冷静,喜怒不形于色,是一个皇帝最基本的修为,便只轻咳了一声:“朕不能撂下大臣不顾,你们且去找,那孩子总出不了皇宫,待朕退朝后,便去书房一问究竟。”
众人送圣驾而去,书房来的小太监朝珉儿露出为难的神情,像是很期待皇后娘娘能做点什么,可珉儿却冷漠地转身走了。
书房里,满脸泪痕脸色苍白的王婕妤,听说了皇帝的安排和皇后的态度,越发哭得伤心,起身便要去外头找,可她又怕儿子跑回来和自己错过,犹豫纠结举棋不定,那楚楚可怜软弱无能的模样,叫书房里的人看着都觉得心烦,都觉得这点事真不值得哭成这样。
而大皇子项泓,就是在书房与太傅发生冲突,气得他们罢课后,赌气跑出去的。皇宫那么大,小小的孩子随便一钻,就找不到了。而王婕妤哭的,是担心孩子失足掉进太液池或是哪里的井里,什么事都还没出,她已经把结果想得最糟糕了。
皇帝迟迟不来,皇后又不管,一夜未眠神情疲倦的淑妃不得不赶来,一见王氏哭泣,就恼道:“我说过多少遍,宫里是不能随便哭的,你哪里来这么多的眼泪?”
中宫 097 理所当然的事
王婕妤被唬得直哆嗦,好像淑妃要把她怎么样似的,可明明平日里因为彼此都有儿子,淑妃不愿叫人觉得她欺负王氏而处处善待她的,这会儿看来,好心都白费了。
“你们都去哪里找了,仔细找了吗?”淑妃没好气地问书房里的人,“大殿下平日里都爱在什么地方玩耍?”
内侍们忙道:“从前大殿下爱去的地方,奴才们都找了,可周公子来了后,他们时常去一些奴才们不知道的地方,所以……”
淑妃瞥了眼王氏,她还在抹眼泪,淑妃无奈地摇了摇头,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人继续去找,至于王氏,她半句话也不想再多说,这个人只会哭,哪怕不心烦也嫌晦气。
但淑妃离开书房不多久,就有人来禀告,说是在太液池边发现了大皇子。
“去把他带回来,再去告诉王婕妤人在哪里。”淑妃好不耐烦,“别再来问我了,宫里头那么多的事,难道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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