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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尤四姐
扶微听后大觉惊讶,“皇叔凭一己之力寻回两万余册?”顿时欢喜起来,趋身道,“这事朕早就想办了,只因分身乏术,抽不出空闲。今有皇叔为朕分忧,朕深感欣慰,皇叔辛苦了。”
敬王笑得憨厚,摆手道:“上谬赞,臣无治国之略,安邦之才,唯有这种小事,是臣尚且力所能及的……”
“不不不,皇叔此举利在千秋,这些书籍可传世,绝不比治国安邦逊色半分。”她接了黄门送来的兵书翻看,一面看,一面欣喜拍膝,对这些孤本赞不绝口。
敬王面上却没有喜色,他依旧端正跽坐着,犹豫了再三,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扶微察觉了,放下简牍辨他神色,“皇叔可是有话与朕说?”
敬王长长呃了一声,谨小慎微惯了的人,要他把大事说圆融了,需要耗费不少脑力。他对少帝觑了又觑,半晌才道:“臣在半月前接塞曹掾史奏报,称在臣所辖蜀地边界拦截了一支军队,人员数百,车辇六十,所运皆是甲胄兵器。兵曹以为是朝廷发派的配给,本没有放在心上,然索要凭证,不能提供,扣押至四更时分竟欲潜逃,才惊觉事态不妙,匆匆禀至臣官署。臣令严查,查下来的结果亦不佳……”他从袖笼中抽出卷牍,交由黄门呈送上去,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扶微蹙眉审视他,打开那封卷轴看,由头至尾一字不漏地细读,结果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十分不佳。
她按捺住了,将竹简卷起放在一旁,“兵是荆兵,兵器甲胄由燕氏出资,从顾川运经蜀境,再入荆王封地……”
敬王站起身,对掖起广袖向少帝长揖,“回禀陛下,臣唯恐有错漏,再三再四审问,结果正如奏牍上所陈,绝无半点出入。臣不敢欺君,又恐奏疏命人传送入京……未必能够到陛下手中,故此次以运书为名面见陛下,亲自向陛下回禀实情,还请陛下圣裁。”
扶微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事太蹊跷了,捏造燕氏与荆王勾结,本是她用以挟制丞相的手段。就连上次匿名的陈条也是她安排下的,结果现在居然弄假成真,实在费思量。
大规模私造兵器,不是小事,无兵权者涉兵事,更是获罪满门的罪过。看来有人按捺不住,开始借机对付丞相了。这人会是谁?荆王是绝无可能的,便是要拉拢丞相,也没有先将自己置于砧板上的道理。说实话,这案子一出,对她倒是极有利的,只要将计就计,便可一箭三雕。但她不能这么做,否则便对不起今天的满腔爱意和含情脉脉。
怎么处置呢……她在重席上慢慢踱步,帐幄边角垂挂的珠玉看上去都失了颜色。彻查下去,他难以抽身,不查又白放过对付荆王的大好时机。思来想去,何不将到手的买卖先做了,余下的燕氏,容易处置。
“荆王此次可入京?”她偏头问斛律。
斛律普照道:“只遣了郡国丞相代为敬贺,荆王本人并未抵京。”
“虎贲中郎将霍鼎、关都尉司马期,这两人七月间奉丞相之命入荆国阅军,发回来的奏疏上说什么?荆地一切如常,请上放心。结果呢?区区三个月而已,成批的兵器从中原最大的铁矿运抵荆国,如何?这是要造反啊!”
说到最后勃然大怒,将漆几上的摆设统统扫了下去。博山炉里原本还燃着香,经这样一通变故后泼洒出来,落在毛毡上,燃烧的香塔将毡子烫出了大片的焦黄。御前侍候的中黄门心下惧怕,又不敢上前收拾,俱怔忡望向黄门令。建业唯恐起火,忙暗暗比手,命他们将整块毡毯都卷了出去。
天子震怒如山岳崩,敬王也惶惶的,揖着手结结巴巴道:“请陛……陛下息怒,臣所查之事不过是那些兵卒的片面之言,究竟如何,还……还……”
她没有听他说完,扬声传令宣霍鼎和司马期,一手又指向廷尉署方向,“将廷尉丞给朕叫来。”
大殷的官署都在内城中,所以传唤官员十分便捷。霍鼎和司马期很快便到了,看着满地狼藉心中狂跳,对看了一眼向上行参礼,“陛下……”
“陛下个屁!”少帝截断了他们的话,面色阴沉,眼神如寒冬里的冰棱,“当初丞相指派你们入荆地查访,朕因素知你们恪尽职守便应允了,没想到你们如此敷衍了事!言之凿凿一切如常,三个月后竟被打了嘴,朕请问二位臣工,如何对得起朕之信任,丞相之重托?”
那两名武将还是一脸茫然的模样,在少帝的怒火中着慌,愈发理不清首尾,只是手足无措着,“臣等愚钝,请上明示。”
魏时行看完简牍,双手承托着敬献上去,少帝皱眉接过来,一脸鄙弃地将卷轴朝他们砸了过去,“自己看吧,看看你们还有何脸面,在这朝中为官!”
那两名武将查看的当口,魏时行拱手询问少帝,“陛下如今作何想?臣以为单凭那些兵卒的供词,尚不足为证。”
她调开了视线,“朕知道,荆王是朕皇叔,燕氏乃百年望族,两者皆不可随意定罪。卿来前朕斟酌过,若无十足的证据,朕难以向朝野交代。”她咬着唇想了想道,“你入蜀地一趟,这事势必要动用廷尉署,朕对这两个行尸之人已经不抱希望,你带人去彻查,务必将此事查清。”
魏时行心下疑惑,还是拱手领命,“诺。”
一旁的霍鼎与司马期总算闹明白了事情原委,少帝一句行尸之人,把他们羞得无地自容。他们身着甲胄,不能行跪礼,只得尽量躬下身腰,“请陛下容臣等将功折罪,臣等愿助魏丞共同协查此案,待结案之后,再任由陛下处置。”
扶微哼了声,不予作答。虎贲中郎将、关都尉,都是军中要职,她想令亲信接替,正愁找不着机会,眼下是送到手上来了。不过碍于没有铁证,草草发落只会自毁威仪。况且她还未正式亲政,此刻做过了,引得人人自危就不好了。
她长出一口气,垂眼道:“廷尉署办案,自有他们的章程,两位臣工不便相随,以免瓜田李下难以自证。真相未大白之前,交了手上差事,回府静候。此事朕会与丞相言明,届时如何处置,听丞相的意思吧。”
两位武将垂头丧气,不管以前如何轻视少帝,说到底皇帝就是皇帝。如果他铁了心要办他们,任谁都没有胆量反对他。
少帝随意摆了摆手,门上进来两列禁卫,将人压了下去。她又看了眼局促不安的敬王,换了个笑脸道:“皇叔此次入京立了大功,一为那些存世的典籍,二为荆王谮越,这两件事朕都记在心里了。”
见识了雷霆震怒,眼下和风细雨说话,分外令人受宠若惊。敬王拱手不迭,“臣不过尽人臣本分,不敢居功。”复寒暄两句,识相地退出了路寝。
空荡荡的殿宇里,只剩少帝和魏时行两人,魏时行唤了声陛下,“臣以为此事大大的不寻常,早前上也与臣等商议过,其中真相如何,上是知道的。现如今竟真的出了这种事,未免也太巧合了。不过上若能当机立断,倒不失为扳倒燕相的一个好机会。他虽不在燕氏族中,但血脉相连,怎能撇清关系?即便不能令他伏诛,他亦再不能在相位上坐下去了。如今正值陛下亲政的当口,只要他遭弹劾,这政不归也得归,陛下以为如何?”
在今天之前,她的确是一门心思想与他一较高下的。她是他的学生,与恩师斗法有别样的刺激性,若能胜,足可以震慑朝野。然而情况一直在改变,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大权,就此毁了他。他那么骄傲的人,当真一无所有了,怎么活得下去?其实她也艰难,一面是大业,一面是爱情。她以前可以一往无前,但从他亲她那一下起,她觉得自己的心开始融化,就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想周全自己所爱的人,即便吃些亏,受些委屈,也都认了。
她负手站在夕阳里,晚风越过琉璃窗,拂起她垂落的发。她握紧手里把玩的玉玦,玦口狠狠压在掌心,钝钝生痛。她闭了闭眼,“魏卿,此举荆王是必定要拿下的,但燕氏……不要牵扯进去为好。”
魏时行有些失望,“上是打算放弃了?”
她沉吟了良久,“朕羽翼未丰,这是实情,如果此时急进,恐怕其后会朝纲大乱。你可想过,幕后推手是谁?此举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魏时行也是一片茫然,“陛下的忧心不无道理,但错过了大好时机,实在可惜……上欲保丞相乎?”
是啊,确实想保他,过去他虽然强势,到底为她撑起了一片天。现在到了她回报的时候了,拿住一次机会便置他于死地,这样也太过不近人情了。
魏时行没有等到少帝的回答,知道他心意已决,再劝诫也没用,行个礼便退了出来。
出得那金碧辉煌的大殿,恰逢一缕晚霞照在廊上。他在霞光映照的便道中缓行,才过拐角,迎面遇上一位盛装的佳人。佳人穿深衣,红黑相间的领褖袖缘饰以朱裹的革带,所行之处两腋卫士皆背身而立……他顿时一惊,忙垂首退到一旁,匆促地转过了身。
落霞中一切都是寂静的,只听见皇后鞋履走过中路时,发出细细的一点声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与少帝一样,是不容忽视的存在,所以她经过身后时,委实令人惊惧。原以为皇后为少帝而来,错身而过便罢了,可是那脚步声却停下来,停在他视线看不见的地方。
“这位是廷尉丞么?”
魏时行又是一惊,愈发低下头道是,“臣魏时行,恭请皇后长乐无极。”
皇后嗯了声,“予先前听说敬王谒见,带了个不太好的消息,可是?”
魏时行蹙眉,御前的事这么快便传到她耳朵里,不愧是丞相的养女。所以明人面前不需说暗话,现在敷衍也来不及了,便又应了个是,“蜀地扣押路过军队,截获兵器甲胄若干。”
皇后对一切早就了如指掌,只是询问:“上欲如何处置?”
魏时行虽不满后宫干政,但又碍于她的身份,不得不应承她,“陛下令臣彻查,究竟如何,还待与丞相商议。”
皇后没有再说什么,略站了下移步往路寝去,方走了两步又顿下,微微回过身道:“上一时不忍,未见得一世不忍,魏丞切记,果真‘彻查’才好。”
魏时行愕然,眼尾瞥见那袍裾翩翩,没有待他回话,人已经走远了。





凤髓 第46章
皇后进门时,殿里的谒者刚把散落满地的东西打扫出【防盗章,明天7点前更换】皇后裹着袖子一笑,“臣……妾就是来陪陛下一道用膳的,陛下常年一个人孤伶伶的,吃饭也吃得不香甜吧?”能不能让他回长秋宫去,别老在眼前晃悠呢?扶微虽去,两个侍御跪在地上,拿水蘸了帕子使劲擦那地板缝隙里的墨汁,见那双青舄踏进门槛,立刻倒退着爬到两旁,深深稽首下去,向皇后行礼。
“上不悦?”皇后探了探头,“怎么满脸愤恨呢?”扶微整了整脸色说没有,瞥了他一眼道:“这时候不是正该进暮食吗,皇后怎么来了?”
可是今天毕竟是新婚第二天,无论喜不喜欢,都要做给别人看看。
她勉强装出个笑脸来,“皇后有心了,那就传暮食吧……”
“陛下不入长秋宫吗?你说好要在长秋宫过夜的。”皇后有点不高兴,点了口脂的樱桃小嘴嘟起来,少帝看一眼便吓得调转了视然不讨厌他,但也无意将这种原本简单的关系搞得复杂化。丞相派他来是解燃眉之急的,现在弄得她反而要花精力应付他,那就适得其反了。线。
也还好,他那袅袅娜娜的身姿,也看不出多大端倪来。幸亏年轻,十四岁的姑娘像个大姑娘了,十四岁的男孩子,总有股青涩的味道,不及女孩显得老成。
他邀她去长秋宫,她心里不大愿意,大婚之夜做戏是无可奈何,现在能免还是免了为好。况且她和丞相这就已经算定下了,她是有人家的人了,再和灵均牵扯不清,对丞相不好交代。何?”
她一直担心,担心灵均这她理了理袖子道:“今夜就不过去了,政事太多,实在心力交瘁。”
皇后怅然哦了声,“这才第二日呢,就色衰而爱驰了么?上切不可如此啊,政务要办,除了政务,过日子也很要紧。妾初入宫闱,能够倚靠的只有上,上别将我一个人丢在冷冷的深宫里,你不去长秋宫,我便来小寝陪你,如么抛头露面,会不会引得别人怀疑。冷眼打量了半晌,似乎
她大袖一挥,命人排膳,东厢里都准备好了,两未到,再忍上两天吧。
扶微随意唔了声,“丞相身上不好,我正有事要请教他
灵均出于丞相门下,这天大的秘密他都已经参与了,零零碎碎的事情即便他过问,她也不会太过忌讳。但是具体的个人的食案各归各,其实无所谓陪不陪。
“陛下今日去丞相府了?”灵均放下碗箸问。
扶微恍惚想起头一次接他入宫时的情景,軿车就停在路寝外的场地上,四面不着边,让他体会一下宫里的炎凉。那时候他说得可好了,什么都忍得,冬至之后闭门再不见人……也罢,冬至还细节,还是不大希望他参与,只道:“我与丞相都商量妥当了,后面怎么料理自有分寸。”
,便去府里探望了。”
“长主操之过急了,若想回朔方,什么时候不成,偏要这么匆忙。不过这两日京中汇集了各方诸侯与使者,早点走了也好。”他抬起眼来对她一笑,“相国必定也是这样意思吧?”
小皇后又是一脸
扶微讶然看过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一切都背着人,当时也没有第二个人在场,消息怎么就传到他耳朵里去了呢?她隐隐有些愤怒,御前的事,这么容易就传出去,看来是该好好整顿了。他也有罪,蓄意窥伺天子,如果真是皇后,地位也该摇摇欲坠了。
“你听说过长门宫吗?”她笑了笑,“皇后也想学陈阿娇?”怨怼的模样,“果真是‘商量妥当’了,臣都知道的。臣在想,是不是应当恭喜陛下得偿所愿。下,“上从相府出来可是满面春风?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臣记得每回陛下离开,不是一脸沮丧,就是一脸怒容,既然这回大不一样了,可见对臣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上不能不讲道理,臣是皇后,多少总有些关联,上竟要我不闻不问,还要把我打入冷宫……难道忘了昨日的结发之谊么?”
”灵均微微怔了
这世上说她不讲道理的,他还是头一个。扶微郁郁看着他,“什么时候结发了?你别胡说!”这是找了个用来吵架的人么?她磨着牙道:“皇后,别以为以吃醋为幌子,我就不怪罪你。”
他继续强辩,“反正共牢而食,礼成了。”
“所以陛下要让我成为聂阿娇,我知道。”
扶微觉得莫名其妙,“你喜欢我什么?仅靠为数不多的几次照面么?”
”复压下声来,以袖掩口道,“请君记住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日我曾同你说得清清楚楚,你也认可的,现在反悔,我就要怀疑君的人品了。”
灵皇后开始回忆当初,半仰着头,眉目间漾起了缱倦的神色,“臣还记得,陛下那次为上官侍中的事,来月半里找臣……凤尾森森,陛下脚踏清风而来,臣远远就看见你了。那时就想,这人如果待我有半分真心,我便死而无憾了新婚第二天就闹,到底不太好。她扶着额头平了平心绪才道:“我只要长秋宫里有人住着就行,你若是不听话,我可以禁你的足,所以不要惹我生气。均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来,“若臣没有喜欢上陛下,人品一定靠得住。”
。了堂,一辈子仿佛绑定了一样。扶微还是那句话,“你还小,不懂得什么是爱情。等将来你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会发现这种玩笑式的婚姻,根本算不得什么。”
后来臣与陛下成婚,爬了那么高的丹陛才入大殿,陛下就在毯道那头等着臣,你知道臣心中多感动么。”他感慨地摇头,“若得不到,便不会肖想,现在这境地,不动心很难。”
十四岁的孩子,和谁拜皇后听了这个便不再说话了,两手压在膝头上,等黄门将食案收走了,他还是定定的,一动不动。
扶微看他这模样有些迟疑,“怎么了?我说这话你不喜欢听方便。他蹙眉牵扯,朝外看了一眼,上官照,一个比他更悲剧的存在的帝王,不应该总纠缠于那些儿女情长,她现在满脑子荆王,根本没兴致同他议论那些。恰巧建业传话进来,说上官侍中回宫复命,她急于询问结果,便没有理会他的话,起身道:“我暂且有事要办,皇后入小寝,先安置吧。”也没待他答应,匆匆出去了。
“不会……”皇后怅然,自问自答着,“哪怕我长到一百岁,不会就是不会。”他站起身,绕膝的曲裾行动真是很不像她说的,哪天不需要了,恐怕他就得薨了。
。女帝身边的男人,要么不动情,动情便是一脚踩进了阎王殿。刀尖上行走的爱情,能不能得善终要看造化,他这个皇后的前景不容乐观,就?”
“再过几年……等我长到十七岁,甚至弱冠,如果我还是一样喜欢你,你可以考虑么?”
一个了不起那厢扶微回到路寝传见了上官照,殿里已经燃起了灯,冬天的烛火都是寒冷的,他向她长长一揖,“回陛下,长主的车辇申时已经上路了。”答,上官照有些忐忑。
她轻轻抬了下广袖,“问翁主的意思吧,看她是愿留在侯府,还是愿意入禁中来。”见上官照暗暗松了口气,复又添了一句,“我在好奇,君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借口,才劝得长主留下盖翁主的。”
上官照道没有,“臣极力游说,长主原先是不答应的,后因天寒地冻,翁主冷得厉害,才不得不应允。如今翁主在臣府中,臣听陛下吩咐,若陛下觉得当入宫,臣明早便将翁主送入禁中。”
这不是她所期盼的吗,留下盖翁主以作人质,他为她做到了,可她的眼神里满是探究,看他的样子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翁主呢?最后可随长主一同离京?”
“上……”见她不
上官照惶然抬起了眼,她一向喜欢直呼他的名字,是留于京城吧,朕这里也少不了你。”
这就是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好友,嫌隙这种东西是不可起头的,一旦萌芽,将来只会愈演愈烈。他急于弥补,仓促道:“臣并未与长主谈及其他……”
这次竟用了个“君”字,委实让他心头一阵狂跳。她毕竟不是寻常的女孩子,帝王之心不可揣测,前一刻是如此这般,后一刻便这般如此了。
他嗫嚅了
她说不必,“你还她还是微笑,“我知道,你不必多言。既然翁主在你府上,你今夜便回去吧。琅琅年幼,需要你多照应,待是照透露了什么,才令她不得不为之。应当怎么办呢……她边行边斟酌,十二岁的孩子未必什府里一切都料理妥帖了,再回禁中不了。他回望那恢宏的殿宇,殿里曾经有他最惦念的人,他一心想要保全她。然而现在下,“上怀疑臣么?”
她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浮起个笑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然而究竟是否怀疑,他心里知道。他有些倔强地望向她,眼神悲凉,“臣请命,跟随长主车辇……”
她似乎已经成长起来了,非但不需他保护,更令他感到陌生和惶恐。原来与帝王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纯粹的友谊,一切迟。”
这样的恩典,不知是人,好人有时候会因好心办坏事,她倒不担心长主忽然想通,给孩子留一条生路,怕的么都不懂,容她活命也不通气,上官照情绪低迷,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复又问:“陛下可令翁主入禁中福还是祸。上官照无言地望她,最终垂首一叹,长揖退出了路寝。
斛律普照迎上来,见他面色不佳,有些迟疑,“怎么?上不悦?”
即便同是侍中,很多事承办起来彼此在思量,按照长主急欲离京的态度来看,同意把琅琅留下十分耐人寻味。照是个好?”
如果命入倒好了,留在他府上才是麻烦。他原本是欲撇清的,可是现在看来既入泥坑,便再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都是以大局为重。
寝台上的皇后躺得不那么老实,见她进来侧过身,一弯臂膀缠绵地搭在了锦被上,“陛下忙了一整天,当休息了。妾命人备好了浴汤,陛下松松筋骨吧。”说着又殷情起身,“妾伺候陛下沐浴。”
扶微回到燕寝还,也不知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扶微吓了一跳,忙将他摁下了,“天寒,唯恐皇后着凉。皇后只管躺着,不必劳烦。”
她讪讪笑了笑,很快躲进了偏殿里。
除去衣裳坐进热水中,这时候才是浑身松散的。桶内热气氤氲,她偏过脸看那面铜镜,镜中有个纤纤的女郎,长发随意拿簪子绾了个髻,她不战……啊,好想他,满脑子都是他,不知他是否也在想着他。如果能见一面就好了,可惜他病了,她又在所谓的“新婚”中,不能悄悄出去看他……
她往自己脸上泼了两捧水,神魂飘飘然。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如今求得了,更是夜不能寐了。
回到寝台上还合不拢嘴,又因为灵均在,不得不装出一脸冷漠来。真是不习惯身边有个陌生人,她有些灰心,朝帷幔那头看了一眼,虽然有层层遮挡,仍旧看得见屏风后面露出的半边身子。她压着嗓子说:“君今夜蒸得脸颊嫣红,眼睛明亮。这么多年了,一向不太乱撞。白天太忙,到了夜里才抽得出时间来回想。他今日总算松口了,其实她还有些不敢相信,甚至害怕,怕等下一次相见时,他又会变得冷漠和高不可攀。但愿他不会,就算病糊涂了,也要说话算话。她自己欣喜着,抬起手在唇上按了一下,唇腹绵软,没有叫他失望吧?
在意自己的外表,连面油也懒得擦。还好老天待她不薄,没有因她长期供养一个男人的角色,长得不伦不类。至少以后这样面对丞相的时候,还是拿得出手的。
想起他,心里便有小鹿
他今天亲她了!她交握起两手压在心房上,并不因她的恐吓屈服,是心甘情愿的!她开始在脑子里构建一个完美的将来,他们相爱,生两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头一胎最好是女孩,将来长公主可以抚育弟弟,这样就算他们远离了御城,远离了朝政,弟弟也不会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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