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979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年轮无缺
李水剑本来想一回到南莞便跟乡亲们讲明白这玻璃球的事情,被“感冒”耽误了之后,又觉得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不太好,便一直没有说。李水剑说这是他跟康城的一个神秘人换来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珍珠,虽然那个神秘人一直强调这只是普通的玻璃球。李水剑坚信这么多的珍珠能够给南莞带来好运气,便用一盏最宝贵的青铜鱼油灯换了回来。社火台上的玻璃球跌落了神坛,村民纷纷猜测这玻璃球的用途。有人认为这是城里最新的货币,每个玻璃球能换一头牛;有人认为这是给女人用来治疗性病,或者是**用的;有人依然认为这是大海赐予人类的礼物,比珍珠还珍贵。赵聪明不敢说这其实是小孩子在泥土上把玩的玩物,暗地里嘲笑南莞人的愚昧。当陈来福去下社火台上的玻璃球的时候,这颗在神坛上供奉了两个多月的玻璃球再次发出了柔和的光亮,惊得陈来福只好把玻璃球再次放回社火台上。三个外来者无法解释为何这普通的玻璃球会发光,良策长吟“怪哉怪哉”,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多年以后,玻璃球在南莞遍地都是,彻底沦为了小孩子的玩物,陈来福感慨当时自己的愚昧,赫然想起这颗供奉在神坛上的玻璃球是在一个大褶纹冠蚌里面掏出来的,才知道这确实是一颗被大自然再加工过的珍珠。南莞村里的老人没有听说过玻璃,他们认为这玻璃球即便不是大海里的珍珠,也是萤火虫拉出的屎凝聚而成,纷纷跟李水剑换取一颗玻璃球,抹上鱼油,用来替代长明不灭的鱼油灯芯中的鱼结石。
陈来福终于做出了他的第一件彩虹色鱼衫,那是一条裙子,腰身稍窄,身长过膝,袖管宽而短,没有衣领,只有领窝,衣襟肥大,边沿均有花布镶边,缀铜铃显得光亮美观。特有的彩虹色的鱼皮棉线在陈来福的针法下,有序地恰巧排列成彩虹般的纹路。良策说这长裙的款式像旗袍。南莞没有人听说过旗袍。但是南莞的妇女们都羡慕孙秋月,说孙秋月上辈子一定是龙王的女儿,拯救了大海,才修来这么好的福分。南莞村里的男人们被家里的女人逼的不耐烦了,纷纷再次向陈来福打听捕捞彩虹鱼的方法。他们不会做鱼衫,可是他们也要拿这万恶的彩虹鱼来做彩虹鱼米、彩虹鱼灯、彩虹鱼鞋。“那叫红新郎鱼。”陈来福得意地纠正道,这可是他亲自给命名的鱼,必须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世上只有我知道怎么捕捞到他们,你们是学不会的。”其实陈来福再也没有捕捞到过红新郎鱼,甚至他从床底下偷偷挖出了他的墨镜,然后再去到他捕捞到红新郎鱼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的收获。这天陈来福的四个兄弟一同前来找陈来福,说必须要陈来福说出捕捞红新郎鱼的方法,陈来福说了实话,
“我也找不到了,你们杀了我吧。”
兄弟四人不相信陈来福说的话,挟持这陈来福出海,同行凑热闹的还有诗人良策。一行六人来到了陈来福指定的海域,已经是傍晚时分,殷红的晚霞撒在海面上。确实没有红新郎鱼,连红新娘鱼也没有。诗人良策突然指着远方,惊慌失措,“有海蛇!”众人望去,竟是他们之前苦苦寻觅不得的皇带鱼,在海面上翻韬弄浪。陈来福率先下海,与那皇带鱼缠斗了起来,不一会,便骑在了皇带鱼的头部,抓住了它那两根巨长的鬃冠,朝船上的几人吆喝快来帮忙。除了陈来寿,其余三兄弟都跳了下海。“会触犯龙王生气的!”陈来寿跪下大喊。皇带鱼在海中挣扎激起了千层浪,晃得陈来寿摔倒在船。诗人良策早已晕头转向,趴在船板上狂吐不已。胜利捕捉到皇带鱼的陈来福再次引起了全村男人的嫉恨,因为他不仅给孙秋月做了彩虹旗袍,还给夫妻二人做了一张象征着最尊贵和幸福的皇带鱼骨床。为了消除嫉恨,陈来福将这条长六米多的皇带鱼剁成无数块,分给每家每户。南莞全村人花了足足半个月,才将这条皇带鱼吃完。陈来福一家自然也吃了不少,这天陈来福在睡梦中被妻子一巴掌拍醒了,脸上火辣辣的疼。“为什么打我!”陈来福不解,以为孙秋月在梦游。“你别把脚往我脸上凑!”孙秋月怀着孩子,脾气大得很,一脚将陈来福踹下了床。在孙秋月讲话的时候,陈来福也闻道了一股腥臭的脚气。这味道竟然不是由脚发出的,而是从他们的嘴里。二人狂恐不已,起床漱了一晚上的口。第二天醒来,全村人赫然发现,彼此都口臭不已。
不仅口臭,慢慢地大家还发现,嘴里还有一股金属的味道,像是吃了铁锈。皮肤开始慢慢长出淡红色的鳞片,并且鳞片还会脱落。“我警告过你们不要侵犯龙王使者!”陈来寿认为这是龙王在迁怒,全村就他一个人没有口臭,因为他没有吃皇带鱼肉,“你们,遭报应了吧!”南莞村紧急在社火台设坛献祭龙王,在社火台下的大榕树脚搭一新台,把猪宰了切成块,摊开芭蕉叶,盛上五碗红糯米饭,放上五堆生猪肉、五双筷、五杯酒、一只银镯,摆设齐备后,主祭者陈来福念诵古老祭文,化银钱十八串,三拜九叩,方才息了龙怒。然而,在献祭仪式结束之后,人们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并不是他们回家的道路不见了,而是本来熟悉无比的这个南莞村,变得陌生了。路还是那条路,但是方向却找不到了。人们才意识到原来大家都失去了方向感。所有人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去向何方。陈来寿认为这仍然是龙王对他们的惩罚,不愿意牵引全村老少回各自的家。诗人良策却觉得这一情形简直是诗意盎然,兴奋地说道:“那大家就随便走,走到哪儿就是哪儿,进了谁家就暂时在谁家住着先!”村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照诗人良策说的做。全村出了陈来寿的三百二十四个人加上外来的三个人,都漫无目的地在南莞村里走着。没有方向,何必远方。陈来福跟孙秋月相依相偎,来到了一处人家,进来之后,陈来福发现这是李水剑的家,因为他看到了李水剑担货的担子。孙秋月第一次在别人家做饭,觉得挺有意思,跟陈来福说这是最浪漫的事情。陈来福问什么是浪漫。孙秋月说这是李水剑带回来的一个新词,他妻子何秀英跟她偷偷跟她讲的,“浪漫就是罗曼蒂克,罗曼蒂克就是浪漫。”陈来福似懂非懂。可是接下来,到了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又发现了新的问题。因为失去了方向感之后,他们就分不清左边和右边了,自然分不清左手和右手。陈来福两只手各拿起一根筷子,对孙秋月说道,“我只会用右手拿筷子吃饭。”孙秋月说:“我也是。”不过很快陈来福就想到了办法,他在李水剑的货担里面找到了两副银光闪闪的铁制刀叉,有一次他见过李水剑用这个吃饭。孙秋月不会用刀叉,陈来福自告奋勇,“我来教你。”孙秋月一学就会,两人终于吃上了饭菜,孙秋月扬起头对陈来福说道,
“以后我们的每顿饭都要这么浪漫!”
穿越1979 第五章 激怒大海
失去了方向感的南莞人民整天在村子里面游荡,他们从来没有觉得南莞村竟然如此辽阔。每走一步都有新的发现,就算是路旁最熟悉的刺叶冬青篱笆,也有别样的风景。人们彼此相互偶遇,带给对方重逢的喜悦,又马上要奔赴方向未明的蜿蜒小道,快乐无边。甚至有的人经过了自己家门前,却找不到进屋的方向,只能在外面干瞪眼,高声询问自己家里住的是什么人。这种既陌生有熟悉的感觉,平生了许多乐趣,但是很快人们便发现了新的问题。那就是再不恢复方向感,他们就无法出海了,也就意味着所有人都得饿死。李水剑是常年在外走南闯北的,他教村民们一个好办法,借以来寻找失去了的方向感:那就是选择一个参照物——就拿社火台上的大榕树来当做参照物,面向大榕树的时候,正对着的就是东边,那么背后就是西边。可是这样人们仍然分不清南北,李水剑于是又想到了一个办法。说拿筷子吃饭的那只手就是右手,面向东边的时候,右手边就是北方。人们反映说早就分不清吃饭的是哪只手啦,李水剑苦思冥想,没有了办法。还是诗人良策有办法,他将手放在李水剑的妹妹李水兰的胸口,说道:“有心跳的这一边就是左边。”南关人民于是摸着自己的胸口,又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南莞东边的大榕树,终于是顺利地各回各家了。紧接着下了一场大雨,仿佛是天空漏了一个巨洞一般,大雨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陈来寿解释这是南海龙王对他们最后的惩罚。果然,大雨冲刷着南莞,同样把南莞人的口臭也冲走了,失去的方向感也终于回来了。雨停之后小孩在门前看到了彩虹,彩虹下门前的刺叶冬青篱笆迎来了许多蜗牛,小孩子们用清新的薄荷味的口气去哄蜗牛,一切恢复了正常的模样。诗人良策总结这一次方向感危机事件,说道:
“老树给了方向,心跳引导归家。”
恢复了方向感的渔民们再次出海,去向大海索取生存的点滴。大海是如此的宽厚仁慈,不计前嫌,仍然慷慨地奉献着它的所有。南莞的少年们却学会了像诗人良策一般在海边打水漂,他们捡起海边的扁而平的石块,扔往大海,只为了引起微不足道的波浪,划过那条不算完美的弧线。南莞的老人们却担心如此下去,海边的石头会被全部仍回大海,把大海给填满了,到时候海水溢出来,将会淹没南莞村。事实也是如此。很快海边已经找不到扁而平的石块了,南莞的少年们饥不择食,开始将那些圆的、厚的、粗的甚至是方的石头扔进大海里。有时候能够漂起三两朵水花,有时候只听见“咕咚”一声闷响。有一天陈来福出海归来,满载黄花鱼和青虾,却在靠近海岸的时候,搁浅了。这里的海岸线从来只有褐色的淤泥,此刻却堆满了石头。陈来福跳在淤泥里,褐色的软泥瞬间淹没了他,并沿着他的身体疯狂生长,直至陈来福被淤泥彻底吞噬。最后陈来福还是凭借着强大的游泳本领,扛着他的渔船,从淤泥里面游了出来。已是傍晚时刻,南莞村民听到了东边社火台上传来了愤怒的海螺声。人们不仅听出了海螺声的愤怒,还有暴躁和焦虑。可是当所有人都来到社火台上的时候,却找不到吹海螺的人,只看见一只泥塑的人,栩栩如生。赵聪明和韩英俊是最先赶到社火台的人,围着泥塑人不停地转,两人甚至为了这只泥塑人的艺术价格争执了起来。最后还是艺术的代表任务诗人良策做出了裁决:艺术是无价的。“老子不是泥塑的。”陈来福吼了出来,“但确实是无价的。”陈来福阐明了村里流行玩打水漂的危害,警告村民从此不要再玩打水漂了。然而南莞的少年们却不同意,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着迷的游戏了。最终达成了共识:傍晚的时候站在海边往海里打水漂,早上的时候站在海里往海边打水漂。
其实陈来福也对打水漂很感兴趣,有一天他看见诗人良策在海边吟诗,便向他讨教。良策亲身示范,陈来福也学者良策的样子,却找不到扁而平的石块。“都被那些小兔崽子们打完了!”陈来福骂道,双手捧起一块南瓜大的巨石,气愤愤地扔进了大海。大海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大地也跟着晃动了起来。陈来福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张大了嘴忘记了呼吸。大地的晃动引起了惊涛巨浪,将陈来福和良策狠狠地拍打在海滩上,又送到浪尖去,两人在浪花上漂了好几次,才又重新回到地上。诗人良策吐了吐口中的海水和泥沙,面向良策,“我们……被大海打了水漂啦?”陈来福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跑,因为下一道巨浪马上就要拍过来了。大地晃动得厉害,整个南莞村都在晃动。正在生火煮饭的孙秋月起初以为是肚子里的孩子踢了自己一脚,后来又以为是她头昏才站不稳的,直到看见灶台上的鱼油灯晃动起来以及挂在烟囱底下的咸鱼掉了下来,才知道是房子在颤抖。孙秋月哭着跑出了屋子,在院里大声呼喊,“陈来福,陈来福!”陈来福听到妻子的呼喊,抛弃了诗人良策,以最快速度回到妻子的身边。村子里所有的鱼油灯都被打翻在地,这是一种不祥的征兆。村民们不敢再房屋里待者,纷纷前往社火台底下祈祷。老人们认为大海彻底愤怒了,才会如此激动。陈来福抱着孙秋月,不敢承认是他往大海里投了一块巨石才引起的大海的复仇。诗人良策躲在社台底下瑟瑟发抖,胡言乱语。大地甚至横生出巨大的裂缝,将鸡鸭牛羊和咸鱼狂吃肚中。村中所有的房屋都在动荡中坍塌,无一幸免。太阳终于沉入海底,黑夜即将到来。村民们甚至认为太阳也不会再次升起来了,大海很快就会如同预言一般淹没所有人。有人指责是一切都是陈来福捕捉皇带鱼所引起的,诗人良策也清醒了过来,证实大地动荡的导火线就是是陈来福往大海里投的那块惊天动地的石块。陈来福缓缓站了起来,觉得自己有必要承担这些责任,他又回过头深情地看了一眼孙秋月,然后面对这愤怒的大海,大声呐喊: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成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他随风飘远。”
穿越1979 第六章 杀死地震
大海没有领陈来福的情,而是更加狂躁地拍打着海岸,很快便涌到了南莞村边缘。南莞人民已经能够清楚地看见海里的鱼虾从头上飞过,落在黄沙地上,又挣扎着跳进了大地的裂缝中去。大地的裂缝越来越大,将整个南莞村分割成了两半。孙秋月哭了起来,说一定是龙王迁怒,想要将他们全部带到龙王殿里去给皇带鱼陪葬。一些妇女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他们害怕南莞村从此变成了南莞岛,他们再也回不到陆地上去,只能在这半边南莞岛上孤独到老。大地还在剧烈震荡,惊魂未定的两个温州人总算冷静了一点,跟南莞人民说这有可能只是地震而已,不用太过害怕。南莞人没有听说过地震是什么,这一次却相信了这两个外来者的话,一个老人问:“要怎么才能杀死这个地震,要拿年轻的女孩去奉祀吗?”在场的年轻女孩子听闻此话,吓得哇哇大叫。“地震是杀不死的,它自己会走。”赵聪明摆了摆手示意南莞人民不要惊恐,“不过我们得提防余震。”方才舒心一点的南莞群众,又开始担心“余震”这个怪兽起来。黑夜来临,皓月升空,众人不再说话,默默点起了玻璃球做成灯芯的鱼油灯。全村三百二十八个人靠在了一起,相拥而眠。第二天早上阳光温暖地洒在了每个人的脸sh雀、鲣鸟、绿嘴地鹃、小白鹭和水鸡欢腾飞起,群鸣而簇,大地不再颤抖,海水不再呼啸,微风如纱拂过人们的脸。人们惊奇地发现南莞村并没有远离陆地,变成一座岛,反而在村里多了一条蜿蜒的小河,河中有活蹦乱填的海鱼和虾,还有他们的牛羊鸡鸭。陈来福长啸一声,招呼众人赶紧下河把自家的牲畜捞起来弄回家里去。
只用三天,南莞人民便把南莞村重新建立了起来,每家每户都起了新的房子。南莞人一般居住的是海草房,堆放杂物的小房子大多是竹屋。孙秋月的哥哥孙木林就是搭建海草房的一把好手,陈来福于是将大舅子孙木林请过来帮忙搭海草房。南莞祖辈都是住在海草房里,以石为墙,海草为顶,冬暖夏凉,百年不腐。陈来福的房子就是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搭建的,历经二百多年,经历过火灾和霍乱,始终没有坍塌,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地震”怪兽给搞垮了。孙木林不仅会搭海草房,还略懂风水,他爬上陈来福的破屋顶上瞭望远方,又跳到地上将耳朵凑在地面上倾听,掐指一算,告诉陈来福应该把他那皇带鱼的六米长硬骨加用作屋梁骨架。陈来福问此为何意,孙木林神秘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但保你来福日后定然荣华富贵。遂将那皇带鱼搭在石砖墙上边,用作屋脊梁。当孙木林接合皇带鱼骨屋顶的最后一个燕尾榫的时候,大地突然又颤抖了起来。此时赵聪明和韩英俊也正在修补他们那弱不禁风的竹屋,他们刚搭上去的茅草屋顶又被震荡滑了下来。赵聪明反应快,跑了出来大声喊:
“余震来了!”
南莞人民放下手头的事情,再次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在社火台上。“余震什么时候走?”陈来福问。赵聪明摇了摇头,韩英俊也摇了摇头。陈来福感觉得到脚底下的大地在颤动,可是并不是想昨天那般地动山摇,而是有规律有频率地颤动着。陈来福又看向远方,大海也没有想昨天那般惊涛骇浪,他于是觉得余震并没有那么可怕。李水剑也发觉这余震的威力并不大,甚至挺有趣的,他站在社火台的祭祀柱子上,回过头对南莞人民说:“这感觉是在坐一艘大船。”南莞人民听到李水剑这般描述,也渐渐放松了对“余震”的警惕。人们各自回到各自的家里,继续做手头的事情。南莞的女人们在煮饭的时候发现米饭更香了,煮菜的时候更加轻松,根本不用动手,锅里的菜便会自动翻炒,只需往里面添加油盐酱醋便可以;于是女人们可以一边织鱼网一边煮菜。南莞的老人们也享受到了余震带来的福利,他们早上不再需要跑到老树底下蹭背,只需要静静靠着老树便可以了。最欢乐的是南莞的孩子们,他们发明了一种颤音讲话的搞怪游戏,又发现在余震中打水漂可以漂上数十次,更加好玩的是:只要控制得好,他们可以蹦得很高,甚至可以跳过海草房的屋顶。直到最后,人们对余震已经见怪不怪了。余震持续了足足一个多月,直到十月尾,才停息下来。南莞人民早已发明出能够抵御余震的房屋,日常中的一切,都已经和余震相辅相成了,这余震突然停息了,反而不习惯了。那两个温州人,在余震开始的第二天便离开了南莞,陈来福以为是他们没有能够抵御余震的海草房的缘由,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们没有等来那股来自长城的狂风而失望离去。
有人离开,有人回来。还处在对余震的种种不舍的陈来福每天都会来到海边打水漂,他记得,当初就是他朝大海扔下惊世骇俗的那块巨石,激怒了大海,引来了地震的。可是现在不管陈来福扔下去的是碎石还是巨石甚至沙子,都没能挠到大海的痒痒——只要大海打个喷嚏,或许地震就会再次来临。这一天,朝霞殷红,东方天空鱼肚白在沉睡的夜色茫茫中苏醒,火烧般的云喷薄翻滚而出。陈来福像往常一般,举起海边的巨石过肩膀,嘴中念念有词,将巨石拍进大海的怀抱,激起晶莹剔透的海水。海水溅起渗进陈来福的眼睛,冰冷凌冽,当陈来福用手背拭擦去脸上咸咸的海水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人从海上走过来。这个人显得有些疲倦了,嘴里说着“我回来了”,走到陈来福面前,便倒在了他的脚边,脸朝下,陷进了泥沙当中。陈来福赶紧把人扶回村子里去,高声问道:
“这是谁家的孩子,他回来了!”
南莞村民们走了出来,却没有人认识这个年轻人。年轻人得了热病,嘴里说这迷糊话,还是那句“我回来了”,人们不禁啧啧称奇,纷纷讨论这年轻人的身世。陈来福的妻子孙秋月悉心照顾了三天,年轻人才退烧了下来。年轻人一见到陈来福,便激动地一把抱住,嘴里还是那句话:“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这可把陈来福搞糊涂了,问那年轻人到底怎么回事。孙秋月见这年轻人眉目间和陈来福确实有几分相像,把陈来福拉到一边问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陈来福歪着头想了一下,说:“我们陈家,五兄弟,正好是陈来富贵福禄寿,这不可能多出一个来的,就算有,他也没办法取名字了啊!”在南莞村,没有名字的人,就相当于是没有身份的人,是不会得到村民的认可的。年轻人身体很硬朗,下床在屋子里乱跑乱逛,他似乎对这间屋子的非常地好奇,却又有一种奇怪的归属感,他见陈来福和妻子在讨论自己的名字,上前拱手道:
“我叫陈逸尘。”
陈逸尘说不清楚自己打哪儿来,只是强调自己是一个归来者。南莞人民不能驱逐他,因为南莞村的历史是没有见过外来者——也已经见过了赵聪明和韩英俊了,还有诗人良策。所以对于这个自称归来者的陈逸尘,南莞人民是不排斥的。陈逸尘是陈来福救下来的,也跟陈来福长得有几分相似,便住在了陈来福家。可是这个自称归来者的年轻人,却什么都不会,跟诗人良策一样,不会打渔,不会晒网,不会游泳,更加不会做鱼皮衫。但是他学东西很快,比诗人良策学得快很多。他只看了一眼陈来福下海游泳,便学会了,而且还能仰着身子游,侧着身子游,甚至倒着游。这很快在南莞村引领了一翻新的潮流。南莞人民像陈逸尘一样仰着游泳,侧着游泳,倒着游泳,又在此基础上,变化出了像蝴蝶一样的泳姿,像青蛙一样的泳姿,像狗一样的泳姿,以及像陈逸尘刚来到南莞时候从海上走过来的只用脚游泳的泳姿。陈逸尘对南莞村的一切都保持着永不衰减的好奇和热情,他像一个新生儿,对南莞村的事物指指点点,拖着陈来福的衫尾裤脚,让陈来福逐一给他解释这些事物的名字和作用。有一天他们来到了社火台上,陈逸尘看到了供奉在神台上的夜明珍珠,却没有表现出惊奇,反而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好朋友,惊叹道:
“啊哈,我找到了。原来你躲在这里。”
穿越1979 第七章 骑百思口
十一月,外出的李水剑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一场全国性的大地震要来了!”南关人民齐声欢呼,老人们吩咐村民杀猪宰羊,以庆祝这激动人心的时刻。陈来福也为此感到高兴,他怀念余震不断的那些日子。他心里面其实一直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可惜因为他妻子孙秋月是个怀着七个月大孩子的大肚子,一直没能如常所愿——在余震中跟妻子行房,必然别有一番风情。即便现在依然不能行房,陈来福还是渴望余震的来临。可是期盼了好久,最终地震还是没有来临。有一天南莞人民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铃铛声,从风中传来,似乎大地也在跟着颤抖,以为地震终于要回来了。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群怪物——也并不是一群怪物,而是一群人骑着一群怪物。陈来福拦住这些骑怪物的人,问他们是什么人。一个带头的人,头上顶着红色五角星,从怪物上面跳了下来,说道:
“我们是当家作主站起来的时代弄潮儿!”
自打五月以来,发生在南莞村的怪事就越来越多,这让南莞人民感到惶恐。甚至认为这些骑着怪物而来的人是强盗,因为只有强盗嘴里才会一口一个“大当家的”、“二当家的”,才会成群结队不经得别人同意就闯进来。为首的那个人自称名为梁改,还有一个叫做梁革,“改”和“革”是两兄弟,另外还有七个人同行。陈来福不关心这两兄弟的事情,只关心地震什么时候再次到来。梁改哈哈一笑,要找村长。陈来福问什么是村长。南莞村千百年来,从来都是没有村长的;也不需要村长,他们与世隔绝,没有纷争。只有辈分,没有尊卑。梁改以为陈来福是对外来者抱有抵触心态,并不介意,提了提他绿军装上棕色的腰带,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颗奶糖,递给陈来福身边的一个小孩,摸了摸小孩子的头,笑着问道:“乖,这是大白兔。告诉伯伯,村长是谁?”小孩子没有见过奶糖,更加没有吃过奶糖,但他知道大白兔,反驳说:“这才不是大白兔。”陈来福拿过小孩子手里的奶糖,剥开糖纸,放在嘴里。归来的担货郎李水剑没有带过糖回来,他以为这是一种治疗伤心和悲痛的药,可是南莞人民从来不会伤心和悲痛。因此南莞人民没有吃过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甜”的味道。陈来福深深地被这种奇怪的味道所吸引,他的五官挤在了一起,嘴里不断蠕动着。李水剑也在一旁,笑了出来: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