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潇湘碧影
庭瑶哪里吃的下,只管摇头:“我不饿。”
老太太不耐烦的道:“吃不下也得吃,别叫你娘担心,快去。”
庭瑶还想说什么,庭芳拉了拉她的袖子:“咱们先去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守呢。”
老太太暗自点头,到底是亲自养的,不一样。
庭瑶觉得有理,便带着一串儿妹妹撤了。老太太赶紧问:“可是大出血?”
稳婆点头又摇头:“不算太厉害,却也马虎不得。趁姑娘们不在,先换个褥子吧。”
丫头们又七手八脚的换床单棉絮,再厚厚的垫了布块。稳婆拆开陈氏的衣服再看了一回,只见伤口狰狞,反倒松了口气。既是伤口流血,就还有一线生机。若是那不知名堂的大出血,可就要喜事变丧事了。又唤自家带来的使女替陈氏撒上止血药粉,方道:“还在两可之间,看老天爷吧。老太太索性再添些东西积服吧。”见叶家并不很信鬼神,稳婆顺嘴就改了说法,把上供变成做善事。
庭瑶留在屋内的大丫头茉莉道:“昨晚少爷姑娘们凑了些银子,叫抬到药铺里替穷人捡药,老太太看可使得?”
稳婆道:“怪道看着不好,却又缓过来了。原来是少爷和姑娘们的孝心动了天。依老婆子说,有这样好的儿女,太太必逢凶化吉的。”
老太太点点头,又问:“使了谁去办?”
茉莉回道:“四姑娘说姐妹们不得出门,托大少爷一并送出去。”
老太太对庭芳没什么印象,今日倒刮目相看了:“你们四姑娘是个细心的。那就赶紧着,叫个人,陪着树哥儿去把事办了。早办一会子,没准就多救一个人。”
说话间,外头纷纷扬扬的飘起大雪,老太太听着雪花落地的扑哧扑哧的声音,叹了口气,继续等着吧,总要等到止住了血才行。
或许是叶府打撒了银钱,真的救了不少人,阎王一高兴就不要陈氏了。熬到晚间血竟渐渐止住了。陈氏迷迷糊糊醒来,见女儿守在床边,摸了摸肚子,感觉空荡荡的,心中不由慌乱,干哑着嗓子问:“孩子呢?”
庭瑶猛的惊醒:“娘,你醒了?”
陈氏又问:“孩子呢?”
庭芳忙道:“奶.子抱去了,方才还哭呢。”
老太太也醒了,扬声道:“大太太还好?”
陈氏听到婆婆的声音就要起来,老太太忙唤庭瑶按住:“别动!仔细身子,正是要紧的时候。”
陈氏想起终于生了个儿子,算是对的起婆婆了,哽咽着嗯饿了一声。
庭兰凑上来问:“娘饿了么?姨娘在小厨房里炖了汤。”
庭芳:……,老太太还在呢,你就替你娘卖好,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更亲姨娘!你也是个不着调儿的!
果然老太太的脸微微沉了沉,淡淡的道:“且让太医瞧过,看是吃药膳还是吃旁的。”陈氏还没脱离危险,故不放太医回家,收拾了花园后头一处干净的客院请他住下。
庭兰尴尬的笑了笑,不再言语。一时丫头去客房请了太医来,瞧了瞧,又把了脉道:“产后体虚,万不可挪动,亦不可着凉。我写几个药膳,便不开方子了。躺着本就胃口不好,再吃了药,越发不想吃饭了。切记不可用大补之物,连鸡汤都不用。待十二日后,再看着调整方子。”
老太太奇道:“生了孩子无须补么?”
太医道:“虚不受补。”
老太太点头,恭恭敬敬的请太医去客房休息。再问陈氏想吃什么,虽要遵医嘱,却也得看人愿意吃哪样。
陈氏并不觉得饿,然而知道不吃东西不成,便道:“想吃点米汤,里头搁点盐。”
就有丫头飞奔去小厨房准备,老太太一直等到陈氏喝了米汤又睡下,不由长吁一口气,总算……过了头一关。想起那小小的孙儿,又愁上了!早产儿……你们母子两个都千万要熬过去啊!
不计其庶 第4章
第四章恢复
因陈氏难产,叶府闹的人仰马翻,众人回房倒头便睡。唯有庭瑶直接睡在陈氏屋里,不时起身瞧瞧母亲和弟弟。如此几次,便走了困。索性爬起来靠着墙坐着。父亲今夜又歇在周姨娘处,是走惯了脚,还是因为娘生了弟弟,他去安慰了?添丁进口大喜事,说要安慰人,丝毫不合情理,但庭瑶忍不住就这么想。闭上眼,忍住泪意,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凭你满腹诗书、小意温存,都抵不过能生儿子叫人看重。庭瑶又一次想:她若是个男孩儿该有多好。她是男孩儿,周姨娘就不用进门。没有周姨娘,自无须抬举孙姨娘,更不用提后来的魏姨娘。她的父母就可以像二叔二婶一般恩恩爱.爱,便是有个姨娘也是摆设。二婶命真好啊!五年里生了四胎,三男一女,反倒衬的女儿更娇贵了。不过她娘现在也有儿子了,总算……扬眉吐气。想到此处,庭瑶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在黑夜里看了看弟弟所在的方向,慢慢睡着了。
要说今夜还有谁睡不着,就是周姨娘了。打发老爷睡下,她自己睁眼看着帐子顶。万万没想到,竟叫太太生了儿子!往日里娘家孝敬的银子抬去太太房里时她还暗笑——把的那么严,将来还不是她儿子的!只要熬死了老太太,叶家就是她说了算。妾又怎么了?妾能生养啊!哪知太太老蚌生珠,偏还是个哥儿。想起白花花的银子,心角落都在滴血!一年少说一千两!十来年万把银子,丢在水里还能听个响儿呢!如今倒好,尽便宜了别人。银子还在其次,有了正子嫡孙,宅子也别想了。原想着能霸者这样体面的宅子的,如今只怕随便几千两银子就打发出去了。越想越气,忍不住暗自咒骂:早产的小冻猫子!且看你养不养的活!
庭芳黑甜一觉到天亮,伸了伸懒腰,掀开帐子喊丫头:“水仙,百合,我起来了。”
水仙从外间走进来笑道:“可是醒了,太阳都老高了!”
庭芳笑道:“累的狠了。娘呢?”
“姑娘去上房瞧瞧不就知道了?昨夜大姑娘歇在太太屋里,我听着有动静,只怕也醒了。”
庭芳跳下床利落的收拾好,随意披了件大红销金斗篷,自己打起帘子就往陈氏屋里走去。与最初想象的不同,主子们并不是每人一个院子。不说那是皇家的待遇,就算有那么大场院,孩子的教养难道归奶妈么?自然是得当妈的看着。因此庭芳几兄妹都住在东院里。最里头是陈氏正房,东西厢给了两个姨娘。往外一个小院子东西各两栋屋子,每栋屋子都是一厅两房的结构,恰好住了四姐妹。再往外一道墙,开了个门,因是二门内,日常并不锁,只有婆子守着。依旧是个小院儿,东西两栋房子,庭树住东边,西边现空着。原庭树住的地方是老爷的外书房,孩子们多了后住不下,便加盖了个跨院。如今跨院最里头也是空着的小院落。中间做了兄妹们上学的学堂,砌了道墙,也修了垂花门,再往外便是大老爷的外书房了。
整个东院面积不小,但每个主子都有不定员的随从,并不显得空荡。庭芳沿着抄手游廊往陈氏屋里走去,小丫头一面打起帘子,一面笑道:“四姑娘来了?大姑娘方才还问姑娘们呢。”
庭芳笑着点点头,抬脚进门,见庭瑶已经梳洗好,预备摆饭了。见她来了,笑道:“你再不错过饭点的!”
“民以食为天,我可不敢不领圣人训。”庭芳笑嘻嘻的伸头问陈氏,“娘好些了么?我瞧着脸色比昨儿好看。弟弟昨夜睡的好香,我都没听见哭。”
陈氏有气无力的道:“只要你进屋,再没个安静。也不知镇日里哪有那么多话。”
“我不说话你们又嫌冷清了。我呀,是拼着自己叫人说嘴,也要说出个兴旺之家的模样。你们还不快谢我!”
庭瑶用力点了点庭芳的额头:“你少兴头些!还不使丫头去唤二妹妹和四妹妹!”
庭芳被点的偏了偏头,顺手抄起个荷包砸在庭瑶身上,一溜烟的跑了,声音从外头传来:“要什么丫头,我亲自去请方才是姐友妹恭呢!”
满屋子的丫头都笑了,陈氏硬忍住笑,道:“也不知将来哪个婆婆受的了她!”
陈氏的陪房胡妈妈道:“四姑娘才好呢,谁不爱见个笑影儿。镇日里愁眉苦脸的,看着就不高兴。”说的是三房的六姑娘了。叶家规矩严,从没哪个姑娘受过大委屈,偏她期期艾艾的。不好明了说主子,拐个弯道,“所以还是太太会教养,我就最爱四姑娘。”意指姨娘们不会教孩子。
庭瑶笑道:“不爱我了不成?”
胡妈妈故意道:“偏不爱你!你找四姑娘吃醋去。”
庭芳进门恰听到最后一句,忙道:“我有醋呀!只差螃蟹,借碟子螃蟹来!”
哄堂大笑。
陈氏指着庭芳道:“你吃了饭快出去吧,我且还不能笑呢!”
“嗳,我不出去。保证不说笑话了,还得写功课呢。娘屋里就是比我屋里亮,写字舒坦。”
庭兰冷笑,庭芜撇嘴,一天不拍马屁会死啊!
庭芳若是知道她们的心声,必定要认真答一句:会死。混职场的,拍马屁是基本功,宁可一天不吃饭,也不能一日不拍马。不过两个千娇百宠的小萝莉是不会懂打工妹的辛酸的。捂脸,工作过几年的人,节操都大大的坏了。
一时饭毕,庭芳果然留在上房写功课不再说话。叶家对文化要求极严,老太爷和大老爷二老爷都是两榜进士,可谓书香传家。故不单哥儿们,连姐儿们都要学八股,只不如哥儿们要求高。曾经还有远房族人劝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认得几个字罢了,学甚么八股呢?说出去还不叫人笑掉了大牙。”老太爷冷笑道:“才?休说只是学学,并不曾会写。便是会写一两句,考不上秀才的男子,且不敢说自己有才,她们才学些个皮毛,若敢自称有才,看我不打杀了那不要脸的东西去!自来女孩儿出嫁相夫教子,我叶氏女若甚都不懂,要把孩子教成睁眼瞎不成?”不教点子外头的东西,回头跟夫婿说不到一块儿,他家的闺女就是白养的了!亏不亏啊!?
为此庭芳很是佩服祖父,不愧是做到大学士的人,眼光就是不一样。母亲的素质决定民族的未来,要不“小妇养的”怎么就是骂人的话了呢?可见当家主母的要求是不同的。何况女人成天关在家里鸡毛蒜皮,要是连文化课都不懂,跟丈夫能交流些什么?家长里短的男人可不爱听。再有,古代是个坑女人的时代,要是她将来能生养还好,要是生不出儿子,就跟陈氏一样战战兢兢十几年,在婆婆跟前抬不起头。但有了文化又不一样,她不能生能教呀。我国国情,从古至今都对学霸高看一眼,为了日后日子稍微好过点,庭芳学习异常认真。
除了庭芳,其余的姐妹就比较混了。庭兰得了闲,溜到孙姨娘屋里,娘两个一齐做针线。庭兰虽经常暗骂庭芳拍马屁,她何曾又不上心?手里做着的正是小哥儿的袜子。孙姨娘指点道:“小孩儿皮肤娇.嫩,不用绣花。再则长的块,几天就穿不了了,有绣花的功夫,多做几件更好。七姑娘小些,手里又有钱,能在料子上胜过你。你也只好比四姑娘出彩些吧。”
庭兰嗤笑:“她就是个傻的,见天儿读书写字,又不是个哥儿。”说着又想起一事,“姨娘,你不知道。前儿我们凑份子舍药,众人都有钱,偏她没有。只好用簪环抵债。你说过两日爹生日摆酒唱戏,她要穿戴什么?可要闹笑话了。”
孙姨娘白了女儿一眼:“就你不明白!家里还能让她丢脸不成?必要给她重新置办齐全了!她白饶了几十两补贴魏家,又得了钱还卖了乖。你可学着点儿吧,你要有她一半精明,我死了也放心。”
庭兰撇嘴道:“她精明?她精明就不接济魏家了。救急不救穷的道理都不懂。那魏强就是个病秧子无底洞,她私房全填进去了又如何?日常不过孝敬几样烂木头雕的小玩意儿,值几个银子。”
“几个钱买个好名声,横竖家里不短了她的,你倒替她操心上了。”
庭兰呵呵:“好名声?铁公鸡的好名声吧。她手里再不漏一个铜板给下人的,姨娘竟不知道他们怎么编排吧?”
孙姨娘一脸同情:“巴着太太有什么用,人情来往的小事,到底没亲娘支应着。太太能对她掏心掏肺?人家有亲闺女呢。”说完又调转话头,“不是我说你!日常跟大姑娘多走动走动,你怵她什么呢?如今老太爷正得势,她必定有好前程。你们同父的亲姐妹,走动多了她将来岂有不帮你的?偏叫四丫头占了先。”
庭兰不耐烦的道:“知道了!”心里到底不服,都是叶家小姐,长幼有序是真的,要她跟个奴才似的讨好,也太掉份儿了。她又不是叶.庭芳!真不要脸,呸!
不计其庶 第5章
小哥儿早产,生下来就不大健康的样子。瘦瘦弱弱的,两只手攥成拳头,眼睛也闭着。庭芳知道早产儿的脑瘫发病率略高,手不能张开恰恰是脑瘫征兆之一。直到洗三过后,小哥儿的手微微张开了些,庭芳才放了心。好容易得了个哥儿,要是有点什么,陈氏定受不住,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如今看着渐好,庭芳也忍不住道了声阿弥陀佛。陈氏看着也缓了过来,大房几兄妹便于次日恢复了往日作息。
大户人家的规矩自是有晨昏定省,然叶府清晨上朝的上朝,上学的上学,从上到下都忙的不可开交。只有媳妇们还伺候老太太的早饭,余者都各干各的正经事去了。庭芳到点醒来,掀开拔步床的两层帐子,在丫头的服侍下穿衣洗漱。她才九岁,不过梳个双丫髻,带几朵纱制的花朵儿便罢。水仙早把课业本子备好,百合又找出件斗篷替她披上:“昨日晴了半日,今早又下雪了,姑娘还是多穿些。”
水仙问道:“怎底找了这件?还是正月哩,穿红的才喜庆。”
庭芳看了看斗篷,花样还挺新鲜。从下到上是紫蓝色到灰蓝色的渐变,上头用银线绣着一条条的叶子花纹,笑问:“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
百合道:“姑娘忘了?原是太太的。毛边儿不大好,底下又挂了一道儿。太太说难得的狐狸皮,丢了可惜,叫裁了一截给姑娘穿。那件红色的有根金线松了头儿掉了块花色,且要收拾收拾才能穿呢。”
“我说呢,年前裁衣裳的时候并没有这件。”庭芳自己打着蝴蝶结,满意的道,“都是大红大绿的,偶有一件素点儿的也不错。”
水仙笑道:“姑娘又说怪话儿,您的年纪,正是穿大红大绿的时候呢。镯子带哪个?”
“那个黑漆的。”
水仙皱眉道:“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庭芳以前上网,见过一个玉雕镯子的图片。像麻花一样三股扭做一股,灵动非常。现在她还小,家里没给准备玉的镯子,便画了花样子,叫魏强舅舅用木头雕了出来,上了黑漆,很是古朴大方。正好配今天的衣裳。
水仙拗不过庭芳,只得寻出来替她带上。庭芳看了看腕上的镯子,感叹便宜舅舅手真巧,可惜命不好,否则不说发财,小康是没问题的。也不知连续多日大雪,他家房子有没有塌。得空了还是托个人问一声才好。
收拾停当,主仆三人出门。学堂就在大房的东边,一道墙的距离。只不过有大老爷的外书房,怕外人不识路冲撞了内眷,才把门都封了。姊妹们上学得从陈氏正房东耳房前的小门绕一段,依旧比二房三房近的多。才走没几步,庭瑶也出来了。姐妹两个在正房前碰头,一面等庭兰庭芜,一面说话。只听庭瑶道:“昨儿老太太打发人来同我说,叫我头晌上完学,吃了中午饭就到她那头去。下半晌娘屋里你多看着些,叫她好吃好睡。也看着奶.子别躲懒儿,小哥儿正是操心的时候呢。”
庭芳忙问:“可是有事?”
庭瑶的丫头茉莉抿嘴一笑:“四姑娘,您算算我们姑娘今年十几啦?书固然要紧,更要紧的是当家理事。如今太太不得闲儿,可不得老太太先教着。”
庭芳了然一笑,直冲庭瑶做鬼脸儿。十五及笄呀,要说人家了。
庭瑶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她。庭芳乐的咯咯直笑。正巧庭兰出来,彼此见过礼,便收了话头,领着庭芜,四姐妹一块儿沿着抄手游廊绕到学堂里去了。
学堂里早升了炉子,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在屋内,想是升火的丫头放了香饼在内。庭树几兄弟梳洗起来不如姐妹们费事,到的更早些。二房的庭珊,三房的庭琇庭苗因路远些,都还没到。庭瑶见了庭树,便问:“前日我们凑的分子,可送出去了?”
庭树摇头:“还在正月里,竟有好些药铺没开业。走了一圈儿,也有开业的,却不熟不敢胡乱托人;熟的铺子掌柜不在,伙计不敢应承。我才打发了小厮再去问问,下了学得空再跑一趟。”
庭芳道:“既是做好事,倒不急在一时。倘或遇到黑心的,我们白丢了钱不算,反倒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更不好。”
庭瑶点头:“正是这话。”横竖陈氏看着没什么大碍,她也不急了。
二房的长子庭珮,在家中少爷里头行二的听了便问:“你们几个说什么呢?”
庭树只得如此这般说了一回,庭珮道:“替大伯母祈福,怎底不叫上我们?太生分了。且等我叫小厮拿了银子往你屋里送去。”
庭玬庭理等也都说要一起,待到姐妹们到了,更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庭瑶婉拒不得,只好应了。一时间散了一半的丫头去取钱送钱。先生也到了。
叶府的先生姓康,乃叶大学士当年做主考官时点的进士。原是御史,生性耿直。那年平王强占民田弄死了人,叫他追着参了好几个月,硬把平王参成了平郡王,将平王一系得罪了个死。偏他儿子不争气,与人通.奸被抓了把柄,自有人告他纵子闹事,吵的不可开交,他又想保儿子的命,只得辞官归隐。叶阁老见他家徒四壁,索性请他来家教书,算全了师徒一场。
性子好不好在一旁,堂堂进士的学问自是不必说。叶家上下没有不敬他的,时间长了比做官还自在,索性接了老婆住在叶府特特收拾的院子里扎了根。成日间除了教学生,便是吟诗作赋,不时写本图文并茂的美食册子,才名比往日更甚。
每每想到此节,庭芳都不住的感叹:叶府真壕,真的!请顶级中文教授给自家孩子启蒙,为了家族传承,还有什么事是老爷子干不出来的?也正因为如此,家里十几个孩子,在父母面前或许还有调皮任性的时候,在学堂里是一丝规矩都不敢错的。见先生来了,都整整齐齐的按年龄排队站好见礼,待康先生坐下之后,方敢慢慢坐好。
大房的几姊妹请了几日假,康先生便先越过他们,查验完二房三房的功课,又讲解了几句,才掉头回来看他们的。虽说兄弟姐妹都一处上学,但姑娘们的要求自是不会同少爷一样。康先生看了一回庭树的课业本子,细细点评完毕后,才从庭瑶开始看。看到庭芳的字时,笑着点点头。要说叶府七个姑娘,有谁能让康先生上心的,便是庭芳了。囿于时代,即使庭瑶是个不叫人操心的性子,也不可能如庭芳一样下死手。女人家再有才,还得看肚皮争气不争气。陈氏父亲官至布政使,又只得她一个女儿,打小琴棋书画什么没教?也是精心挑了丈夫,谁料她不能生,便是娘家也无言。再瞧那二房太太越氏,父亲虽是国子监监丞,却不十分令女儿读书,不识字固然不行,才华就免了。嫁进家来,五年生了四胎,把丈夫拢的水泼不进,连公婆都高看一眼,谁不说她有福?故女人过的好不好,看父看夫更看子,学问实不必深究,有功夫学学家务才是正道。
几百年的鸿沟没那么容易化解,哪怕到了21世纪依旧有不少女人持此观点。庭芳从不劝姐妹们,只暗自发狠罢了。学生用心了,哪怕是个女学生,老师也难免偏爱三分。竟把庭芳与庭树一并要求,一个字写歪了都不行的。庭芳着实争气,一叠纸写工工整整,看的人赏心悦目,于九岁上甚是难得。再看对句,更偶有巧思。赞了一回,又暗叹一回,可惜不是个哥儿。
康先生的满意两个字只差没写在脸上,庭珊看的眼热。她是二房唯一的姑娘,既无人要求她学的多好,也无人拘着她说甚“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比庭芳大了两岁,功课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在娇养的姑娘并无甚嫉妒之心,加之庭芳有意交好,姐妹两个倒时常一起玩笑。见庭芳得了脸,竟是替她高兴的多。又怜她庶出,还时常关照一二。
上了一回课,便到了休息吃点心的时候。姊妹们按年龄品性凑做一堆,唧唧喳喳的说话。庭珊捡起庭芳的字便道:“你那法子真个好,写的真漂亮。我也想学,只坚持不下去。”
三房的六姑娘庭苗插话道:“什么法子?也说来我听听。”
庭芳只得道:“我听人说,把纸贴在墙上,执笔垂直于纸上练字,写出来的方有筋骨。试着练了几日,觉得有点意思,便日日练了。”
庭苗眼睛一亮:“真的?”
庭珊摇头:“真的是真的,可累的很。我写了一盏茶功夫,就抬不起手来。亏的她一练几年,瞧她打人都比别个疼些。”
庭芳哭笑不得:“我甚时打过人了……”
庭树也道:“累是累了些,可读书习字,还嫌什么累?”
庭珮苦着脸道:“四妹妹你可把我坑的惨了,三妹妹回家练不到一盏茶,偏叫我爹瞧见了。听得你日日如此,逼的我也练呢,倒是饶过了三丫头!你拿什么赔我?”
庭玬和庭理也跟着点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庭芳笑嘻嘻的道:“羞羞脸,你们还不如我个姑娘家。如今说我坑你们,待明日金榜题名时,拿什么来谢我?”
“谢你个如意郎君可好?”庭玬和庭芳同年,说话随便的很。
庭芳大大方方的道:“不比你们几个考的好,我再不要的。”
一句话说的个个都欢喜,庭树也忍不住揉揉庭芳的头:“偏你嘴巧!”
“你再揉烂了我的花儿,叫你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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