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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潇湘碧影
庭芳笑了笑:“陛下忘了女兵了么?”
昭宁帝本能的不信任,他知道庭芳很强,但跟庭芳一样的女人,至少他没见过。天下早已阴阳失调,乱世之中女子存世异常艰难,死亡率奇高。他不舍得放女人去战场,他想打下辽东全境,更想彻底消灭蒙古,而这些的前提,都得要人!天下死不起太多人,更死不起能生孩子的女人。
庭芳却道:“江西女兵皆使火器,一群乌合之众,倒也不惧。”男女体能的差异,远远比不上大刀与火器的距离。庭芳在军事上确实没什么天赋,可她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生活了三十几年,尤其是全面进入网络时代后,时不时的就能看到些防爆警察的视频。结合她数次军训所学的一些零碎的理念,尽数教与徐景昌。徐景昌上过战场,周毅、王虎等人亦在军事上有非常强悍的敏锐度,几方结合,江西一系的人早形成了一套独特的适合火器作战的思路。君子墨在建设娘子军的过程中,数次往返湖南江西两地,就是向周毅取经。庭芳不喜欢战争,但也不会逃避战争。绝好的机会,就看君子墨能否抓住了!
提到女兵,吴世贤等人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叶太傅毕竟是女人,总想着引的女人出头,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女人怎生能上战场?叫他们输上一场,才能真正拿到谈判权。十来年,叛乱实在太多了,昭宁帝早已麻木,输了他才知道什么叫痛。
陈凤宁却是眼皮直跳,君子墨极得庭芳信任,是因同为女子?还是因才?他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心中惴惴,短短两年,真能训出打得过男人的女人么?
要叫人带兵,就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昭宁帝能选择的并不多,爽快的下旨,令君子墨出任南昌卫所千户,带人剿匪。千户正五品,亦有扇脸的含义。昭宁帝有些恶毒的想,你们不是说女子为太傅颠倒伦常,要清君侧么?偏令女人去打你们。到时候凯旋而归,再看旧党的脸色!
挥退一群文臣,昭宁帝留下徐景昌并刘达等人,正经参详军务。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去各个卫所,预备反击。
接到圣旨的君子墨极力压抑着兴奋,迫使自己冷静的调度着兵马粮草。一介草民,一跃成为千户,非乱世不得的荣光。自幼因为没有兄弟,备受族人凌.辱。君子墨却从不肯低头,她比族中的废物强太多,凭什么她就必须献上田产,乖乖滚出去嫁人?愤懑与傲骨同时支撑着她,一直反抗到南昌大水,遇见庭芳。没有什么比这一份知遇之恩更值得感激,她想翱翔,庭芳就给了她翅膀。君子墨看着沙盘,一群土鸡瓦狗,正巧做她的垫脚石!
周毅要打湖北,分.身乏术,将自己的副将调给了头一回上战场的君子墨。天下辽阔,他们各有地方刷军功,都是太傅党,自当同气连枝齐心协力。战场不是游戏,君子墨再强,也有万一。调一个副将替她压阵,正是同僚之义!头一回出征,君子墨没有丝毫狂妄,谢过周毅的好意,带着兵马就往杭州杀去。
江南的叛军一路向北,终是兵临了淮扬。淮阳卫指挥使王虎统兵五千六百人,驻守城内。叛军在各个豪强的纵容下,打的异常顺手。胜利冲昏了头脑,忘记了他们的初衷,然而烧杀劫掠带来的极致快感,在遇见了王虎时戛然而止。
铺天盖地的手.雷炸的人魂飞魄散,还未火.枪轮射,叛军阵型已乱,逃窜、踩踏、内讧,一瞬间布满了战场的角角落落。王虎站在城墙上冷笑:“对付叛军,爷才是行家!”
待瞅准机会,立刻吩咐左右:“出城迎战!”
城门缓缓打开,两千骑兵从城内携着滚滚尘土而来。叛军更加慌乱,顿时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此回叛乱,乃豪强指使,战线拉的极长。前头被王虎一顿痛打,后头紧接着就被君子墨围追堵截。庭芳极重武器改良,与西方交流十分密切,在东湖时就已配置燧发枪,今岁又研发出了连珠铳,除了过于烧钱之外,再没有不好的了。两军相交,火炮与四排轮射齐鸣,转瞬间叛军死伤无数,皆惊恐的望着对面由妇人组成的军队。那些是女人吗?还是根本不是人?她们手中拿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有那般巨响?占了叛军半数的、愚昧的流民,根本没有见过火器。大炮与枪支带出的火,点着了一个叛军的衣物。同伴的哀鸣刺激着他们的神经。突然有一人大喊:“她们是妖怪!吃人的妖怪!她们手上拿的是法器!我们快跑!跑啊!”
一句既出,军心动荡。君子墨冷酷的下令:“上马,拿大刀冲杀!”
轻骑兵利落上马,举着大刀从山坡上冲下。惯性加快了速度,轻而易举的收割着头颅。
君子墨带兵两万,杀敌一万五,折损未过一千。一战成名!





不计其庶 第438章 汪汪汪
捷报频传入京,昭宁帝在乾清宫哈哈大笑,当着朝臣,直拍徐景昌的肩:“你带出来的人,个个都是好样的!”
炫耀!赤.裸裸的炫耀!工部尚书焦润玉赶紧一记马屁:“陛下慧眼如炬,徐都督年少有为!实乃佳话!”短短一个月,叛军尽数荡平,不独徐景昌与庭芳系的人狠狠刷了一回军功,还顺道抄了一回家,发了注小财。要知道叛军一路打砸抢烧,不知拢了多少银子。也就是火器实在烧钱,不然此回竟是能算赚了。
朝臣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庭芳一点喜意也无。江南党能如此嚣张,仗着的不是实力,而是无知。此回平叛,照例有忠臣死于战场,她们家的嫡系能赢的那般爽快,是科技的力量。只消军纪别太差,谁拿着火炮连珠铳对着组织纪律薄弱的叛军,都是碾压性的胜利。扇了一帮蛀虫的脸,并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这一帮废物占据着中枢,也就是能扇扇脸了。朝堂的博弈让她觉得有些疲倦,昭宁帝不可谓不努力,过年都在工作,迄今为止正儿八经的假期,还是去年查完内务府贪污案后在她家小睡的那一日。便是那一日,也蹲在演武场谈了半日工作。
而她自己呢?夫妻两个忙的孩子都顾不上了。可到今日,还在玩幼稚的掐架。淮扬平叛大捷,无法抹平洋船袭击下火光冲天的伤痛。江西所有人,挣命的狂奔两年,也不过看看追平火.枪,早说好的军舰,现在连影子都没有。努力的人在殚精竭虑,蛀虫别说帮手,连装死都不会。总想着王田多可怖,官员不得经商多严苛,难道她们不曾留下口子吗?要你们少贪一点很过分吗?定国公府维持运转,俸禄的三瓜两枣不够塞牙缝的,京城商户努力的奉承,昭宁帝讲了一句啰嗦吗?没有!别过界三个字,看着虚无,可是混官场的谁不知道死线在哪里?然而他们就非要去踩。六部九卿,安安稳稳的做到老,荣华一世、荫及子孙不好么?都是聪明人,偏被贪欲迷昏了眼。要跟这么一群垃圾斗争,简直耻辱!
昭宁帝却是心情极好,一年到头不是这里涝了就是那里旱了,不是东边震了就是西边反了,通没有几件顺心事。他高兴的不是打了胜仗,而是从六部到地方,从文臣到武将,他的人开始茁壮成长。总有一天,他能彻底控制朝堂,实现他对庭芳和徐景昌的承诺,科技兴邦。大捷,昭示着这一天很快就要到来,如何不喜?
夸完了徐景昌,掉过头来夸庭芳:“君千户可是太傅亲自带出来的弟子,没辱没门庭!她本是临危受命,官职封的不低,此刻立了功不好再往上升,赏个从六品武骑尉与她吧。”武骑尉在本朝是勋爵,不在世袭罔替之列,俸禄亦很低,纯粹的荣誉岗位,基本上可当奖状使。
庭芳替君子墨谢过。
昭宁帝又批发了一堆勋爵给此番有功之人,朝廷无钱,赏银子是不可能的,奖状虽要花钱,到底花的少些。赏完一圈,话题又回到了庭芳身上,昭宁帝笑道:“太傅有郡主封爵,论理,郡主之子亦有出身,此番你调度得力,就封给叶晗个轻车都尉吧。”
不待庭芳谢赏,昭宁帝又对徐景昌道:“你家世子该请封了。”
徐景昌推拒道:“世子亦是国器,徐清年幼,暂不敢担此任。”
昭宁帝笑道:“你的嫡长子,早晚该封的,何必拘泥。”
袁首辅暗自叹口气,他那一群亲戚干的都叫什么事!叶太傅与徐都督本就荣宠至极,他们还嫌不足,非拿着金银人命再给镀一层金光。徐都督太能带人,叶太傅太能捞金,这两口子如此难缠,何苦硬碰硬。江南原也不是单靠着土地奢华的,且不论王田至多坚持到昭宁帝驾崩,便是长此以往都王田了,商业不是来钱更快么?杨志初在京畿老家的庭院之奢华,靠地租不定攒几十年。靠着商业,昭宁帝笑嘻嘻的就当做不存在了。贪污从来不是重点,把事儿办好了伸点手,做皇帝的哪里好意思计较。叶太傅就不贪了?她真两袖清风,袁守一还叫人嫉妒什么?平素人家孝敬她收着,到了要紧时刻吐的爽快,怎怨的昭宁帝宠她?换哪个皇帝不宠这等截自家封地所产以供军需的忠臣!
陈凤宁此时也生出一丝悔意,他跟严鸿信合作,打的是架空严鸿信的主意。当官的,谁没想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就如文臣们选定昭宁帝的理由一样,他选严鸿信,也不过为了好控制罢了。谁知道严鸿信竟是出不了头,到今日,已是一步踏出,再难回头。
昭宁帝同亲信们自是高兴的,严鸿信等人也挤出了笑脸,纷纷道喜。昭宁帝在心里扒拉了一下他看中的地方官,打算明年在江南强行推行机器缫丝的同时,逐渐替换掉中枢里的旧党官员。心情一好,人更大度,冲朝臣们挥挥手:“你们该忙的都去忙吧,太傅和徐都督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众人都极有眼色的告退。昭宁帝领着两位心腹,往西边收拾出来做起居之所的屋里坐了,才敛了笑问庭芳:“花了多少银子核算出来没?”
庭芳道:“没那般快。”
昭宁帝脸色阴郁的道:“一场仗至少打飞了我一艘船!我早晚要他们尸首分离、不得好死!”
徐景昌亦道:“几处战场,不知死了多少百姓。眼看着要过年,原是阖家团聚的时候,偏丢了命、断了粮。冬季运输困难,甘肃陕西山东等地大雪封路,连赈灾都没法子做,那起子小人,其罪当诛!”
昭宁帝道:“依旧不可莽撞,太傅咱们合计合计,怎生拆散了他们,叫他们狗咬狗去。水混了刚好提拔咱们自己人。”
庭芳点点头:“是。”
昭宁帝皱眉道:“你今儿怎么蔫儿了?又肚子痛?”
徐景昌道:“前日有些伤风,已是好了,只精神差些。”
昭宁帝道:“你不舒服便告假,很没必要熬着。”又问,“晗哥儿呢?他可好几日没入宫了,我问唐太医,说是又着了凉,不让见风。是日日出门吹的么?”
庭芳扯出一个笑脸道:“不是吹的,就是身子骨弱,洗澡的时候围着火盆,还是凉着了。”
昭宁帝没好气的道:“叫你放在宫里养你偏不听,火盆哪里就能跟地龙比了!”
庭芳也着实被叶晗的身体磨的心焦,差点就一口应下了。可皇宫里步步危机,昭宁帝公然表示喜欢叶晗,几个皇子必围着他打转儿。此刻叫皇子讨好,将来必被收拾。打压外派还算轻的,叶晗生的那样好,要被没节操的皇子收拾上了床,那才是死无葬生之地!古代医疗如此惨烈,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到七老八十,护的住叶晗的一生。
昭宁帝打小就自诩徐景昌的保.护.伞,时不时就想着张开老母鸡似的翅膀罩着人,虽然总罩不到点子上。此刻待叶晗,更是上心。他本就喜欢孩子,头一个李初晖是公主,能可劲儿宠,再往后的碰都不敢多碰,生怕碰出个父子相残来。而叶晗是外臣,他一腔父爱照耀完李初晖后,剩下的全撒在叶晗身上了。听着叶晗又感冒,郁闷的道:“轻车都尉先别给他吧,待大些再说。”说毕,又补充了一句,“你寻个积年的老农给他认个干亲压一压。”
徐景昌苦笑:“他乳母就够命苦的了,幼年丧父,青年丧子,被夫家打了出来,幸而大姐姐使人找乳母,才捡了条命,也没见压住了多少。罢了,横竖此回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再熬上两年,我便教他习武,大些就好了。”
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小孩儿感冒都极凶险,转成肺炎便是绝症,只得精心再精心,一有不对赶紧控制,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昭宁帝叹了一回,转了话题道:“过几日休沐,我不想看折子了,去潜邸的作坊耍一日,你们要去么?”
徐景昌道:“正算中军的年货,我不得闲儿。”
昭宁帝道:“那些琐碎怎地都是你管?旁的人吃闲饭呐?”
徐景昌无奈的道:“陛下,工部虞衡清吏司现都扔给我管着,您什么时候拨个人过来?要么我就去虞衡清吏司当郎中,要么就只管中军,两边都插手,实在管不来,没得误事儿。中军的年货早报上来了,我愣是没功夫批。”
昭宁帝不好意思的道:“这不是本月有战事你要看军报么?国家大事唯祀与戎,军火改造不好再放虞衡清吏司,将来得单辟出一个部门来。似江西一般,得归我直管。只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再看吧。此事太傅有经验,且记在心里。”
庭芳从袖中抽出个薄本子来,用铜管笔记上,回家再梳理。
昭宁帝又笑问:“太傅休沐日有空否?”
庭芳笑道:“公事没有,可我得在家带孩子。”
昭宁帝道:“上半晌儿去逛一圈,下半晌我去你家玩。我们徐都督休沐日犯不着忙一整日,咱们一道儿喝酒。”
全年无休的昭宁帝是苦逼了点儿,庭芳笑着应了。
休沐当日,昭宁帝正欲出门,就被外祖绊住,说的是年底官员考核调度之事。好容易忙完都快巳时了。趁着有空档赶紧带着庭芳开溜。晃到潜邸作坊,只觉恍如隔世。作坊里摆了许多架子桌子,跟不进许多人。昭宁帝叫起跪迎的工匠们,带着庭芳与赵太监说起往事。走到个桌子边,对庭芳笑道:“那年你在这里求我,叫我罚跪了,难受劲儿还记得否?”
庭芳哼哼:“下辈子都记得。”
昭宁帝大笑:“小气鬼,你就不记得把我气的半死。你打小儿就是个当官的料,端的是心黑手很脸皮厚,一点都不同我讲人情。”
庭芳沉默了一小会儿,当时确实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比如换个严家女什么的,但为了跟太子表忠心,她才懒的节外生枝。当年的福王不懂,现在昭宁帝回忆起来,必是懂了的。只得稍微解释道:“那时年纪小,行事过于莽撞,陛下不会还记仇吧?”
昭宁帝道:“你家陛下大度着呢。严春文那样我也没弄死她不是。”
庭芳笑了,还真是!虽是软禁,该有的待遇也没削减了。皇宫朴素,那是昭宁帝小气,而非针对。管过项目的理工男,抠门起来简直不是人!
昭宁帝被庭芳笑的发毛,眯着眼问:“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庭芳正欲说话,忽见一物飞来,前端闪着火光,瞳孔一缩,是□□!眼疾手快的把昭宁帝扑倒在地,巨响在耳边炸开!随即后背一阵剧痛,震的整个左臂都被卸下一般!
赵太监尖锐的叫声响起:“有刺客!护驾!护驾!”
昭宁帝重重摔倒在地,回头一看,不止见到了庭芳鲜血淋漓的肩膀,还有一把匕首刺在了眼前!
昭宁帝惊恐的睁大眼,我……要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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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帝吓的呼吸都停滞了,就在匕首要插向他的一刹那,庭芳用右手支撑起身体的重量,利用腰力飞身一脚踹在了刺客的腹部。电光火石间,庭芳一个利落的前空翻站起,劈手夺刀、割喉!随即扔出匕首,正中另一个刺客的胸口。鲜血漫天,昭宁帝看着庭芳护卫在他身前的背影,犹如神祗!
刺客是昭宁帝潜邸时的工匠,力气够大,格斗技巧却远不如庭芳。见转瞬之间已有两人丧命,齐齐一窒。听到呼喊的锦衣卫冲了进来,庭芳断喝一声:“留活口!”
其余两个刺客瞬间被制服,剩下的工匠皆吓的瑟瑟发抖,不敢动弹。庭芳看着被锦衣卫扭住的刺客,轻蔑一笑:“就买通了四个工匠?怎么,都忘了我是太傅了么?”
全场锦衣卫:“……”妈的你不是体弱多病吗?手.雷炸完还能夺刀歌喉顺手解决另一个刺客,你这么凶残对的起文官两个字吗?直接去大同当总兵好吗!
昭宁帝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急切的问庭芳:“你的肩膀没事吧?”
庭芳的左手根本抬不起来,可如今不知敌方底细,绝不能暴露弱点。强忍着剧痛,故作轻松的道:“无事,挂破一点了油皮。陛下呢?”
昭宁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受伤,然而他面色惨白,站在后方,看的见庭芳的左肩鲜血潺潺,冬日厚重的衣服已经浸透。他迫使自己冷静,当机立断的道:“回宫!”
锦衣卫谨慎的把昭宁帝团团围住,昭宁帝拉着庭芳的袖子,就往外跑,跑动中,鲜血顺着身体流下,在潜邸的石砖上留下了一条血线。
奔跑可能震裂伤口,可庭芳顾不得了。潜邸应该是很安全的地方,可是他们却被自己人背叛。不知道潜邸是否还有别的埋伏,本是昭宁帝拉着庭芳,跑到半途,已是庭芳拽着昭宁帝狂奔。二人直奔到御驾处,昭宁帝手脚并用的爬入,又伸手把庭芳拖上马车。昭宁帝跌坐在车内,大喊一声:“回宫!”
而帘子放下的瞬间,庭芳强撑着的表情顿时垮下,昭宁帝惊的眼泪都差点出来了,抓着庭芳的手一叠声的问:“你怎么样?伤着哪儿了?”眼角的余光,分明看见庭芳方才蹭过的地方全是鲜红。
马车启动,听着轰隆的锦衣卫的马蹄声,庭芳稍微放松些许,她倒在马车里,已说不出话来。方才的手.雷,几乎是挨着她炸的,她清晰的感觉到手.雷里混着火药的铁屑扎进她肉里。烧伤不足为惧,大不了留疤,只那铁屑不知扎的多深,会不会感染?会不会破伤风?或者,根本不用等到那时,她已失血过多而亡?
庭芳的血流速度已减缓,可是依旧没能止住。昭宁帝不懂医术,只能掀开帘子催促外头道:“快!”又低声吩咐,“使人回宫报信,带太医出来,太傅受伤了!快!”
此回跟出来护驾的最高指挥是京卫指挥使、靖国公世子燕关,乃昭宁帝正儿八经的表哥。一面分兵控制了作坊,一面围着御驾往皇宫飞奔。听到昭宁帝的吩咐,又连派了几个亲信去接太医汇合。
行到半路,接到信儿的徐景昌策马接应。不敢耽误御驾速度,只得跟在御驾旁边跑着,心急如焚。接近皇宫时,锦衣卫报:“陛下,太医出来了。”
昭宁帝忙道:“停车,先放太医上来!”
御驾比寻常马车都宽许多,徐景昌先下马冲到跟前,昭宁帝立刻道:“上来!”
紧接着太医爬上了马车,昭宁帝再吩咐马车继续走。没有减震的马车无比摇晃,太医手忙脚乱的从药箱里翻出药粉止血。徐景昌抱住庭芳,轻声问:“还能撑住么?”
庭芳痛的咬住徐景昌的衣裳,冷汗层层,半晌才抖着声音道:“你先别管我,京城立刻戒严,令禁军守卫京城。”
徐景昌颤声道:“我已吩咐下去了,放心。”
庭芳坚持道:“最高指挥不得擅离,送我入宫后,你自去忙。”
昭宁帝急的一声汗,只管抓着王太医问:“她怎么还在流血!你的药粉有没有用啊!”
王太医急道:“马车太晃了,无法处理伤口。”
昭宁帝又掀帘子吩咐:“召集太医院,预备会诊!”
车轮碌碌,终于抵达了乾清宫。徐景昌打横抱起庭芳,就往乾清宫内狂奔。方才药物勉强止住的血,又开始流。在乾清宫的地毯上留下点点印记。将庭芳放入昭宁帝日常起居的房间,早等在此的太医一拥而上。昭宁帝跳着脚指挥:“快拿大剪刀,把她后背的衣服剪开!”
哪消昭宁帝吩咐?太医院个个都是身禁百战的好手,王太医与庭芳最熟,早就分派开来。不一时麻沸散与放了少量盐的清水同时送到。庭芳强撑着没昏过去,也不多问,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却是在盐水冲刷伤口时,忍不住痛呼出声。
昭宁帝站在几步外,看见了庭芳左肩的伤口狰狞,不敢想当时若非庭芳及时将他扑倒,以身护卫,会是什么结果!麻沸散的效用没那么快,王太医轻声道:“国公,太傅伤口需药清理,您定要按住她,下官要落刀了!”
徐景昌应了一声,双手似铁钳般扣住庭芳的右肩与后颈。王太医深吸一口气,小刀稳稳的落下,划开庭芳的皮肤。庭芳痛的全身肌肉绷紧,抓住坐垫的手,关节泛白。昭宁帝惊的后退几步,撇过头不敢再瞧。
盐水不断的冲刷着伤口,碎屑一点点被挑出。麻沸散并没有那么好的止痛效果,庭芳欲昏不能,伏在徐景昌腿上呜呜的哭着。徐景昌冷静的摁着庭芳,但额上的汗珠暴露着他的紧张。看着座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足足耗了四十多分钟,太医才停手,开始上药。
太监飞奔入内,低声道:“外间锦衣卫求见徐都督。”
徐景昌深知事关重大,咬咬牙,把庭芳放下,与昭宁帝交换了个眼神,大步流星的往外去。昭宁帝浑身是血,有刺客的,亦有庭芳的,可他顾不上,吩咐太监道:“去请秦王妃来照应。”说毕,奔去南书房,处理后续。
庭瑶赶到时,乾清宫密密麻麻的围着锦衣卫,禁军更是布满了皇宫。非昭宁帝口谕,她根本就靠近不了乾清宫。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到了屋内,太医刚好包扎完毕。纷纷朝庭瑶见礼后,皆退出房间,由宫女替庭芳换衣。
庭芳大口的喘着气,第一关算是闯过了,接下来是感染关。见了庭瑶,无力说话,失血过多造成的晕眩,加重了难受。庭瑶坐在炕边,心痛的抚摸着庭芳的头发,眼泪颗颗落下。她在心疼庭芳遭受的磨难,也在后怕不久前的刺杀。如果昭宁帝没带着庭芳……一旦严鸿信挟天子以令诸侯,叶家徐家将是灭顶之灾!她的手在颤抖,那是极端恐惧下的失控。差一点点,就一点点,整个叶家就死无葬生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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