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灵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徐公子胜治
李白离开长安之后曾云游天下各地,也来过芜州数次,最近在庐山上隐居修道。永王李璘派使者韦子春三顾茅庐,邀李白相助他平定天下,将李白已经熄灭地雄心壮志再度点燃,欣然下山追随李璘而去。
在沿江东去的路上,李白还写了一首诗“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他自比南朝谢安,期翼在大帐中运筹帷幄,谈笑之间扫平叛军。在李白眼里,永王是真正能够赏识他才华的人,就像三顾茅庐请诸葛出山的刘备,追随永王可施展平定天下地抱负,长风破浪、直挂云帆的机会终于等到了。
当时永王已经过了金陵,李白坐船顺江追赶,这天中午恰好经过芜州以北,他在船仓中吟诗,念到“为君谈笑静胡沙”一句时,船头突有人问道:“太白先生,好久不见,何事如此逸兴横飞啊?”
李白吃了一惊赶紧站了起来,船在江心怎么会有陌生人突然说话,而操舟的船夫一点都没察觉,看来是有修行的高人。他刚刚起身,就见梅毅托着一坛老春黄酒挑帘而入,点头笑道:“太白先生过境,梅某人特送酒于船上,不请自来,勿怪打扰。”
李白认识梅毅,早年在芜州行游时就有结交,他擅长剑术梅毅也擅剑术,还在一起对演过剑法。若论杀气之威,李白自不能与梅毅相比,但论剑法精妙,梅毅也很赞赏李白。
李白正是得意时,见高人故友突然现身相见还带着美酒,自然十分高兴,请梅毅坐下对饮。
梅毅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他是来劝阻李白莫要追随永王,一开始并未多话,只是边饮酒边聊当年之事,等到酒喝的差不多了,梅毅突然问道:“方才听先生之诗,自比东晋谢安石,难道先生真的自以为有一代名相文治武功之才吗?”
李白愣了愣,他不好自我吹嘘说有,但也不愿说没有,只得反问道:“将军以为呢?”
梅毅摇了摇头道:“我不识谢安,但我追随主公梅孝朗多年,故南鲁公文武双全,为相数朝有大功于国。若论文采剑术,故主公远不如太白先生,但论治国安邦,相较之下,实非先生所长。”
梅毅这人说话很直接,他没当过宰相,却在宰相身边待过很多年,知道梅孝朗是怎样一个人,都经历过什么事情,有什么样的才华和手段。拿梅孝朗做比较,可见李白确实不是这块材料,为何非要去追求这样的理想呢?
这番话差点没把李白给呛着,他端杯饮酒不言,梅毅又说道:“先皇用先生为翰林供奉,而非先生所欲相位,先生或有不满以为未足志,但在我看来也无他憾。先生诗文名动天下,正是千古翰林表率,而非宰相之业。……先生是修道之人,应知‘适志’之说。”
这几句话更有意思,比如在现代社会,一个人学问做得很好,可以专心去做学问,如果贡献很大,还可以评选为院士之类,受人尊敬享受应有地待遇与地位。但没必要一定提拔为行政领导,做部长、书记一类的官员,如果专业不对或者本人没这方面的才能,那就更没有必要。
李隆基用李林甫为相也许错了,但封李白为翰林供奉,算是量才而用并无什么不当。以李白的名望与才华,在那种环境下受到官场排挤,被赐金放还。这从侧面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他并不懂为官之道。江湖术还讲究“尖”与“里”并重呢,文治武功不是靠理想或希望就能凭空实现,需要很现实的官场手段去一步步经营,而李白不愿也不能。
这番话很逆耳,但以梅毅脾性说的已经足够委婉了。李白端杯半天没说话,良久之后才问了一句:“将军现身舟中,是想劝我莫受永王之邀吗?”
梅毅点头道:“永王此请,借太白先生之名望而已,非欲用先生立功业。况且新皇已登基,永王来江南整军并未请旨恐师出无名,永王之举如今非但不能平定天下之乱,更有自乱之危,先生何苦追随?”





灵山 314回、四季夕光谈亭晚,归尘巫山枉断肠
314回、四季夕光谈亭晚,归尘巫山枉断肠
李白连连摇头道:“永王乃太皇之子,今皇之弟,奉太皇之命下广陵,何乱之有?我欲谏永王领水师出长江口,取海路北上攻击燕地,与郭子仪大军两路夹击,何愁叛乱不平?”
梅毅叹道:“长江水师跨海北上并非良策,长袭自损战力且入不明之地,永王若有拥兵自重之心,断不会听从。”
李白看着手中的酒杯:“闲居多年不得大用,今逢礼待,我必要见永王谏策,了慰平生之憾,将军且饮酒,休再多言。”
李白并不计较梅毅说的话,但也不听他的劝告,喝完了这一坛酒梅毅只得告辞。站在长江波涛之上,看着李白的船扬帆顺流东去,梅毅连连摇头却又无计可施。
如果换一个知道更多内情玄机的人,比如梅振衣或钟离权,是不会在此时劝阻李白的。长庚星君李太白谪身下界这一世,求的并不是修行神通,也不是以超脱轮回为目的,这些成就他早已拥有,就是来见证世间从未有过的这样一种人、这样一世的经历,最终堪透“适志”之心。
谪身下界不带着仙家神识与轮回之外的见知,就是以李白之身见证这一世,求发愿圆满,若这一世未能堪透,那么就在轮回中继续堪悟,这些是梅毅尚未触及的境界。一位才华冠绝千古之士,他身处人世间究竟有哪些成就能超越历史,又有哪些作为不得不屈服于历史?便是李白留下的思考。
李白到了广陵之后,果如梅毅所料,并未受到永王真正的重用,李白的献策也未被采纳。永王招李白入幕府,不过就是利用他的名望,来彰显自己的招贤纳士之心。当时兵乱并未波及江南。与北方的满目疮痍不同,江南仍是繁华富足,府库租赋堆积如山。
永王一见这个景像,就有些不想离开了,起了拥兵割据之心,在广陵止步不前。李亨当然也预料到这种可能,派人下诏命李璘回到川中太上皇地身边,而永王不听。
吴郡采访使李希言派人送来公文。诘问永王为何率军无旨东来?文中以平级对等的语气,直呼李璘之名。李璘被激怒了,认为对方“平牒抗威”,派手下将军进攻李希言,并且向四周派兵命各州服从,势力一直延伸到芜州北境的当涂一带,李白就是李璘派往当涂的使者。
北方战乱未平,皇家兄弟之间的内战却在江南打响了。但这场内战结束的很快。广陵采访使李成式与河北招讨使皇甫铣进攻永王,未及交战永王手下的将帅先叛了一大半——他们也看清了形势并不想跟着永王造反。永王身边领兵的武将只剩下了一位高仙琦,就是请青城剑派众高人出山地那位。
永王的军队在丹阳大败,高仙琦护着永王向鄱阳逃窜,一直逃到了大庾岭。最终完全溃败。永王李璘中箭被俘,皇甫铣为绝后患将他杀了,高仙琦在高人的保护下逃走。
永王本人尚且被杀,他手下的将官以及谋士自然不能幸免。大多死于乱军之中。只有李白仗着高超的剑术自保,并未死于乱军。别人能逃走,他却不能逃,他的志向是建功立业安邦定国,现在却落了跟随永王反叛的罪名。他如果逃走不再露面,这一世的罪名就座实了,莫谈什么适志之论。
李白离开乱军之后到了彭泽向官府自首,彭泽府一听来人是李白都吃了一惊。李白当时地名气很大,而他接受永王的邀请去广陵的事情,川中以及江淮一带都听说了,只能以附逆的罪名将李白投入狱中。
狱中的李白也看透了这场叛乱,曾写了一首诗言道“汉谣一斗粟,不与淮南舂,兄弟尚路人,吾心安所从?”暗指李亨与李璘兄弟。他所勘悟地并不是仅是世情。也包括这一生的志向所求。无所谓悔恨,只是悟透而已。
李白已经在狱中等死了。有很多人都向皇上谏言要杀了他。这样的一世见知,长庚星君在天上做众生观是很难感悟的,只有谪身入世自己去造就才能有所得。但朝中也有人爱惜其才,知其无辜,通过种种方式为其减罪。
御史中丞宋若思将李白从狱中放了出来,安置在自己地幕府中,但李白最终未能免罪,被长流夜郎。
一生仗剑行游清高狂放的李白何曾受过这种罪?以李白的身份名望,在流放途中并未受多少苦,他的妻子宗氏一直把他送到浔阳,沿途也有与地方官吏饮酒赋诗游山玩水的应酬,但他的心境恐怕只有自己清楚了。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二年三月,当时长安与洛阳相继已收复,因关内大旱,皇上下旨大赦天下,流罪以下一切放免,李白也获释了。当时他刚刚经过巫峡,接到释令之后,立刻调转船头东下又回到了江南。
至此,谪仙李太白这一世多姿多彩的见知终于完满,见证了这世上前所未遇地兴衰冷暖,只等着最后堪透一点灵犀的时刻到来。
且不说李白的去处,永王叛乱虽已平定,但引起的波折并没有消失。永王军中有青城剑派的高人相助,李亨派来的平叛部队中也有妙法门与王屋派的高人。大庾岭决战中,两派修士出手斗法了,按修行人的行止,照说乱战平定之后他们就应该收手,但积怨已深仍纠缠不休。
阵前斗法之时,掌门四季书斩了妙法门掌门彩琴,三派弟子都死伤不少。修行人地折损比起普通地士兵而言是小巫见大巫,当时这一场斗法混战剑气纵横,双方的士兵受波及死伤一片。他们并没有改变永王叛乱地事实与最终的结果,却无端增加了数千士兵死伤。
如果是普通的争执还可以化解,但一派掌门斩了另一派掌门,这仇怨就解不开了。大战接近尾声时,晚谈亭见势不可为带着高仙琦离开。命四季书率众弟子撤出斗法立刻回山。
按修行界参与这种争斗的惯例,他们只是互相斗法一般不直接向普通人出手,局面已定立刻撤出斗阵,各修士在人世间的纠纷不牵扯世外门派之间地恩怨。这是一种很明智的做法,因为修行人得神通法力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互相厮杀,只是在修行中有自保形神的能力,在长久岁月中追求超脱轮回。
但这一次不同,青城剑派撤走之后。对方仍然没有放弃门派之间的争斗。
四季书命门下弟子护送受伤的同门先行,自己断后等待师父晚谈亭回山,经过巫峡的时候突然遭遇到三名飞天高手地伏击,这三人一男两女皆以法器蒙面,神识也探不透形容。四季书拔剑相斗,通过法器与法术认出了那三个人,分别是妙门法护法素琴以及掌门大弟子竹音,还有王屋派掌门行芸生。
四季书并开口问话。但无论他怎么说,这三人一言不发出手全是狠招,就是要取四季书的性命,与通常的修行同道之间的斗法完全不同。修行人以斗法解决争端,通常只是分出胜负而已。并不以生死杀业为目的,就如当年知焰与钟离权斗法。
四季书也明白是为什么,在大庾岭上他使出了掌门绝技裂刃飞虹术,这威力巨大的法术发出之后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混战中斩杀了妙法门掌门彩琴,然后场面就乱了,波及了太多的人。对方此刻就是来报仇的,说什么都没用,只有奋力一战了。
素琴地法器是一根白色的长丝带,在空中舒卷就像带着利刃的长虹,竹音的法器是一支七孔长笛,挥动之间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扰人神识。还能发出一波波风刃伤人,行芸生地法器是一根铁藜杖,能化出数十丈漫天的杖影,舞动之间声势骇人。
四季书修为高超不再任何一人之下,但也无法抵挡三人的合击,最终施展裂刃飞虹术重创竹音,却被行芸生的从幻化地棍影中突然飞出的铁藜杖击中胸口。四季书一声大叫从空中跌落,下方就是激流滚滚的巫峡江水。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惊呼。万千道丝光袭向空中三人,这根根丝光如同飞芒之刺追着身形缠绕。又有高手赶到了。三人并未纠缠,素琴抱着受伤的竹音与行芸生分两个方向飞速离去。
远方飞来的是孤云川掌门屡归尘,她早知四季书追随永王下江东之事,但出山的弟子都是以个人的身份而不是以青城剑派的名义,也无意将孤云川牵扯其中,所以孤云川不知详情。
屡归尘这一日在山中忽感心惊肉跳,灵觉躁动不安,总觉得远方有什么地方要出事,于是飞天赶来察看,却恰好遇见了四季书被人围攻重创。对手逃走她不及追赶,将将在水面上接住跌落地四季书。
奇丽的的巫山神女峰下,四季书静静的躺在屡归尘的怀中,五官已成了淡金色,全身骨节都在发战,脸颊上却有一抹怪异的潮红。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以微弱的神念道:“阿尘,这么多年来,我只在幻境中感受你的怀抱,而今天,终于有机会……”
屡归尘一向冷艳地面孔此刻温柔无比,她想哭,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四季书地伤势极重,腑藏皆碎经络神气不行,全身的骨节寸断,那一杖虽然只点在胸口,但劲力却蔓延到整个炉鼎。四季书还没散架,是运转一身法力维持,但他这条命恐怕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我地护身仙霞刺,刺疼你了吗?”屡归尘有千言万语想说,一开口却只问出了这么一句。
四季书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无所谓了,我的炉鼎已伤无可伤,你修的这件无形仙霞衣挡了我多年,今天终于挡不住了,我能感觉到它,就像感觉到你一样。”
“是谁伤的你?”屡归尘颤声问道。
四季书的全身骨节发出一连串的脆响,这是一生内劲功力散去的征兆,他勉强能动了,抬起手握住屡归尘的手道:“我要去了,请你答应我最后一件事,这一生永远不要打听他们是谁。我清修一世本有仙缘,最终惹了如此大的杀业,终究仙道难成,我不希望你也与我一般。”
屡归尘握着他的手说不开口,四季书挣扎着又说道:“你知道是谁伤的我又能如何?是我种下缘法在前,眼见天下大乱将至,又何苦将你卷入。请你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闭不上眼睛。”
四季书的手握的很紧,临终之人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屡归尘无声的点了点头。四季书又说道:“再托你传我遗言,传掌门之位于云缥缈,青城剑派自掌门以下弟子应善护宗门,不得因我之故主动寻仇……”
说到这里他的的手软软的垂了下去,没有哭声,但屡归尘的脸颊上泪如雨落。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有一人无声的站在那里也是老泪纵横,正是四季书的师父晚谈亭。
晚谈亭深为自责,今天这一幕都是因为他答应了高仙琦的请求而引起,却连累了这么多人。当屡归尘将四季书的遗体送回青城剑派,晚谈亭立云飘渺为掌门,并严令众弟子不得出山寻仇,违令离山的弟子将不再具备青城剑派传人的资格。
之后晚谈亭又做了一个决定,在历代祖师像前自罚离山。掌门云飘渺知道师祖为什么要这样做,定是想追究四季书遇害的内情——他终究放不下。云飘渺也想随师祖去,但宗门传承大任所在,奉师命他只能留在青城道场。
青城剑派道场封闭,晚谈亭走了,太上护法醉剑客也随师兄一起离山,他们很清楚是什么人要杀四季书,以个人身份去妙法门做个了断,在路上遇到了行游昆仑仙境结识的旧友、碧山潭掌门元湛。
元湛来人世间游历,顺便寻找久未归山的弟子樱宁。还真巧,他曾在昆仑仙境与妙法门弟子起过冲突,听闻事情经过,也愿意与故友一起去妙法门问个究竟。




灵山 315回、野哭几家闻战伐,天涯霜雪霁寒宵
315回、野哭几家闻战伐,天涯霜雪霁寒宵
他们到达妙法门时,因为世间其他的争斗,另一修行门派连云派恰好前来寻仇,混战已经展开,他们一来就被当成了连云派的帮手,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卷了进去。连云派此番举派而来,而妙法门已元气大伤,混战的结果是全派被灭,根本道场也被连云派攻占。
醉剑客等人清楚世间妙法门虽然并不太强大,但昆仑仙境的妙法门可是千年大派,晚谈亭、醉剑客、元湛三人并不是来灭妙法门的,他们只想质问妙法门何故伏击下杀手,这般手法非修行人所为,却卷进了这么一场门派相争,无形中也脱不了关系。
人世间的门派传承被灭,惊动了昆仑仙境中的妙法群山,有大批高人来到人世间,连云派也被灭了。妙法群山中的修士也找到了晚谈亭与醉剑客,一番斗法之后两位剑仙斩杀了对方数人自己也受了伤,与元湛一起来到了昆仑仙境的碧山潭。
这场争斗已经脱离了人世间的战乱,成了纯粹的世外高人争端,波及的范围极广,碧山潭一派在昆仑仙境中被妙法门所灭,传承断绝,惊动易水仙人下界。此事引起了与碧山潭有结交的一众散修与小门派的不满,接连争斗不休,也惊动了杨天感下界。
带领妙法群山修士前往碧山潭的是妙法门太上长老、人妙节,这位妙节长老也是杨天感早年在在妙法群山的传法上师。妙节为了世间妙法门被灭之事去质问碧山,本不想波及旁人,只要碧山潭交出晚谈亭、醉剑客、元湛三人。晚谈亭与醉剑客不想连累老友,自己站出来了。
元湛哪能让两位老友如此,一定要同进退,于是发生了冲突,最终不可收拾。若不是为了保护老友,元湛可能会选择与晚谈亭一样独自离山求了断,一动念之差却累及整个碧山潭。易水仙人下界时,碧山潭已无传人。
……
书说两头,樱宁离开青漪三山,天下之大不知往何处去,她的心境很乱,恍惚间又回到了隐居多年的龙隐岛。此处福地仿佛没有人间岁月的痕迹,樱宁看见胡冲天的墓碑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回到了这里,旋即想起这里也是正一门所属的福地。
此处福地是铁拐师父“借”给她清修的,思前想后,这些年来自己的修行几乎全部是借助梅家。梅毅说的话让她很委屈,等心境稍定之后她也在反问自己——对行儿弟弟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自昆仑仙境中无意间结识梅应行,到如今已经有二十余年了,对于有修为的高人来说这个时间很短,其实真正相处的时日也只有三年多,但对于凡人一世而言已经相当长了。樱宁自问,假如她是一个凡人女子,愿不愿意嫁给梅应行?答案是——当然愿意!
可惜樱宁不是,也不愿意做个平凡的女子,她从小就是个修行人,一心追求修为精进神通广大,因此才离开碧山潭不远万里找到青漪三山,在她眼里青漪三山就是一座宝山,而梅应行就是打开这座宝山的钥匙。
她是有求而来,但和梅应行相处的过程中,确实也是真心喜欢他。当年李元中劝她离开芜州,却把她带到龙感岛,她一直在岛上清修没有离开,破妄成就大成真人。所行便是所愿,她愿意在这里等梅应行,也愿意与梅应行上相伴。
樱宁是个心机颇重、但天性凉薄之人,否则也不会离开碧山潭这么多年不设法回去,因为与梅应行在一起对自己的修行更有利。这并不违反门规与师命,元湛让她自己去、自己回,当她没有穿越昆仑界结界的修为时,就可以不回山复命。
梅应行长大后来找她时,手里还拿着当年那根紫藤枝,樱宁欣喜异常,觉得有莫大的幸福与满足。其实梅毅并不清楚,她是梅应行第一个女人,当年的欢爱有点像偷情,这五湖岛的朱果树下,也是她的第一次,就在重逢后的第一个晚上。
当时两人都很紧张也都很兴奋,动作略显笨拙,却感受到了此生以来最大的欢愉。
假如梅应行也是一个凡人,以他的身家地位,恐怕早已妻妾成群了吧?梅家的长辈断不会对梅应行的妻妾有那样的要求。但梅应行不是凡人,他与樱宁的关系也不仅是凡间情爱男女,他把樱宁当作自己的终生伴侣与道侣——樱宁心里清楚。
那么樱宁自己呢,定然不愿只与梅应行是如同凡人夫妻的关系,她又想做什么呢?那天战场上空中怪爪击下时,她本与梅应行并肩而立,见对方威势不可挡,立刻飘身退避,而梅应行挥紫藤枝奋起抵挡,他们两人心性中自然的选择是不一样的。
设身处地,至少梅毅有一点说的很对,那里是战场,不是其它情况下修行人之间的斗法,如果人人都与樱宁一般选择,仗就别打了!
以樱宁的心性,并未指望其他人能在生死关头不离不弃,因为她自己也做不到,对梅应行也无此要求,只要行儿弟弟平常时能对她好就行。但她很清楚,假如当时与梅应行调个位置,行儿弟弟绝对不会像她那般做的。
梅毅拦在青漪三山门前,直截了当的挑明了这一点,并没有指责她,也没有让她永远不见梅应行,只是公然表态不承认她与梅应行的修行道侣关系,至于其它的关系梅毅管不着,但做为正一门的长辈,梅毅有权不让她进入青漪三山道场。
还有一点樱宁很清楚,梅应行本人并不会因此责怪她,待他伤好之后一定会来找她的,也一定会到龙感岛上来找。想到这里樱宁也从恍惚中回过神,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回到此地,她还是在等梅应行。
樱宁有些期盼,有些遗憾,有些委屈,甚至有些愤怒。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愤怒,是难道是因为梅毅提出了自己做不到的要求吗?不对,梅毅没有要求她做什么,只是点明了她做不到什么。那一句“非道侣之行”,很是刺人。
想着想着,樱宁的心境又乱了,怎么也安定不下来,这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没什么,却是修行人的大忌。碰到这种情况,要么收摄心神安定灵台一如既往,要么堪破这种纠结以求精进转变,否则修为会止步不前,甚至有自损之危。
胡冲天的墓碑就在不远处,仿佛在无声的言语,樱宁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墓碑上的字迹,灵台稍稍清宁,有一种想到了什么却偏偏想不起来的感觉。
“樱宁,以你的修为,何故心境如此之乱?”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直接切入神识中,就像一只柔和的手安抚杂乱的思绪,让她暂时清静下来。
樱宁立刻起身回头,只见岛边的凉亭中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深碧色道装上有浅紫色的流水花纹,面如冠玉五官清癯,虽从未见过本人,但樱宁一眼就认了出来,自小在碧山潭的祖师殿中就见过他的画像。
1...199200201202203...230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