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生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泊烟
素云闻言皱了皱眉头,转身将若澄的斗篷取来,迅速帮她穿上:“姑娘,咱们也快去吧。”
王府如今人员简单,除了若澄和兰夫人以外,就没有其它女眷了。兰夫人本名周兰茵,是个良家妾。几年前,宸妃特地挑选她进府,给朱翊深启蒙男女之事,算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后来朱翊深离京去守陵,王府没有别的女眷,庶务便交由她打理。
周兰茵对若澄不好也不坏,平素不闻不问,也没过分苛待。大概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她们走到屋外,若澄忍不住朝手心呵了口气,昨天刚下过雪,地上还积着未化的雪块,踩上去硬实,却有点滑。府里主要的小道已经被清扫出来,雪堆在两旁的草地上,厚厚的一层,犹如纯色的绒毯。
待她们走到垂花门附近,有个穿灰布袄裙,戴着乌绒抹额的婆子从廊下过来,脸上堆着笑容:“姑娘要去哪儿?”
这婆子是周兰茵的乳母李妈妈,在王府里也算颇有脸面的人物了。
素云走上前道:“李妈妈,我们听说王爷要到了,所以赶去门前等候。”
李妈妈脸上的笑容一沉,看着若澄说道:“依老身看,姑娘还是别去了吧?你也知道自己是养在太妃膝下的,王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看到姑娘难免想起娘娘,徒添伤心。”
她虽用敬语,口气却不甚恭敬。若澄脸色发白,手紧紧地抓着斗篷的边沿,低下头。朱翊深每月都会寄家书回来,但那家书是写给周兰茵看的,从未有只言片语提起过她,好似当她不存在一样。
京城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她是扫把星,出生就克死了父母,然后又克死了抚养她的宸妃。也许晋王跟那些人想的一样,巴不得离她远远的。
想到这里,若澄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在素云身后。碧云气不过,朝李妈妈喝道:“你怎么说话的?娘娘临终前,特意嘱咐王爷照顾我们姑娘。再怎么说姑娘也算是主子,你不怕我秉了王爷,治你不敬之罪?!”
李妈妈冷冷笑了一声:“你们两个丫头别怪我说话难听。王爷若记着你们姑娘,为何过往的书信中一次都没提过她?他养着你们,不过是看在太妃的面上罢了。我们夫人就不一样了,她是太妃生前做主抬进王府的,又是王爷唯一的女人。若姑娘以后还想好好待在王府,理应知道该怎么做。”
她话里的意思,周兰茵才是王府正儿八经的主子,若澄得看她的脸色行事。
“你不要欺人太甚!”碧云看到李妈妈那副傲慢无礼的嘴脸就一肚子火。她本是宫里出来的,没得受这么个糟老婆子的气。
素云连忙拉住碧云,轻声说道:“李妈妈的意思我们知道了,这就带姑娘回去。”说完,拉着碧云和若澄往回走了。
等她们走远些,李妈妈才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碧云听见了,气得要回去跟李妈妈理论,素云将她扯到一旁,低声道:“碧云,你以为我们还在宫里?她说得没错,王爷一日不册妃,这王府后宅便是兰夫人说了算。我们不能得罪她。”
“可王爷回来了,王爷会给姑娘做主的!我们……”
素云打断她的话:“你我都深知王爷的性子,他会管内宅女人间的事吗?这几年王爷根本没把姑娘当一回事,想必是听信了谣言,觉得娘娘是被她克死的。你若真为了姑娘好,就别给她惹麻烦。等以后姑娘出嫁离开了王府,咱们便不用再受这些气了。如今,暂且忍忍吧。”
碧云闻言,看了眼站在廊下,脸上稚气未脱的若澄,只能先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
周兰茵站在王府门口,裹着香色的潞绸斗篷,露出底下翠蓝的马面裙,头上戴着卧兔,珠翠缀满发髻,一副贵妇人的装扮。她身材高挑,容貌秀美,站在人堆里也打眼。久候晋王不至,她有些无聊地摸着耳垂上的金葫芦耳环,问身边的大丫鬟香铃:“你帮我看看,戴歪了没有?”
“没有,这对耳环最衬夫人肤白。”香铃嘴甜道。
周兰茵满意地笑了笑,边整理鬓角边说:“一会儿见到王爷,千万别提那个扫把星的事,免得给他添堵。”
“夫人放心,奴婢晓得的。只是她若不识趣,自己跑来……”
周兰茵冷哼了一声,低声道:“我得知那丫头爱吃螃蟹,昨日费劲送去那么多醉蟹,希望她多睡一会儿,别来碍眼。这扫把星在府里我日日都睡不好觉,生怕她把王爷和我也克了。偏生有太妃的临终嘱托,又不能赶走她。”
香铃宽慰了她两句,刚好李妈妈从门内走出来,到周兰茵的身边:“夫人放心,老身都办妥了,那丫头不会来的。”
周兰茵刚要夸她两句,路上传来一阵“得哒”的马蹄声。香玲喜道:“快看,是王爷的马车!”
马车里,李怀恩将窗上的帘子放下,对靠坐在一旁的朱翊深说:“王爷,咱们马上就要到了。”
朱翊深手里拿着书,沉默地看着。李怀恩直觉王爷这两日不太对劲,想到他们刚从帝陵回来,他抱着双臂,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家王爷不会被什么附体了吧?
朱翊深不知李怀恩的想法,独自陷在迷思里头。他明明死在泰兴五年的乾清宫,可此刻,他竟回到端和三年,自己十八岁的那年。这一年,守丧期满,他没有理由继续留在皇陵,皇兄便将他召回京城。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有传言人死之时,会将自己的一生再看一遍。可这梦从皇陵开始,一路做到了京城还没有结束。而且他的五感,神智,经历都那么清晰真实,以至于他渐渐认识到,他并没有死,而是重生了。
天命,不可思议。
他有些迷惘,也未重新适应自己作为晋王的身份。
李怀恩看见主子露出疑惑的神情,凑近了一些说道:“王爷,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说……”
朱翊深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的李怀恩,不过就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没有在乾清宫时的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上辈子,他历经杀伐成为天下之主,却无法再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兄弟,子侄,臣属,心腹,逐渐都站在了对立的那面,斗得你死我活。
临终之时,他觉得万分疲惫,不知道自己那短暂的一生究竟得到了什么。
恃宠生娇 30.第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 订购不足, 请改日来看。
“没, 没什么。”沈若澄摇了摇头。
叶明修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手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口气带着几分凝重:“皇上宣召你, 大概只是想叙叙旧,不用怕。何况端妃娘娘是你的堂姐, 有她在旁, 不会有事的。”
沈若澄顺从地点了点头, 手轻轻地抓着大衫。
五年前,泰兴帝杀了亲侄永明帝登基,继位之初还诛了不少拥护永明帝的大臣, 北镇抚司的昭狱里也是冤魂无数。当时的京城可谓血流成河,人人自危。这几年, 泰兴帝的性情越发寡淡多疑,从前追随他的旧人大多因他的猜忌而流徙或是下狱,朝堂内外无人不惧。
马车到了大明门,文武百官均需下马下轿。三丈高的朱红宫墙, 绵延不见尽头。玉带般的护城河,环城而过,将平民与这座巍峨壮丽的紫禁城隔绝开。
叶明修先下马车, 然后伸手扶妻子下来, 早有引路的太监在那里等候。叶明修举步要走, 又转过身整了整沈若澄的霞帔和金冠, 脸上带笑道:“路滑,走得小心些。等前朝的事忙完了,我便接你回家。”
若澄乖巧地应是,跟在引路太监的身后走了。
叶明修看着她的背影,沉吟了片刻,才肃容往前朝走去。
乾清宫坐落在汉白玉的台基上,丹陛以高台甬道与天街的乾清门相接。屋顶覆着黄色的琉璃瓦,四边檐脊各蹲着九只小兽,形态迥异。殿前左右,分别放置着铜龟,铜鹤,日晷和鎏金香炉。十二扇红漆菱纹槅扇紧闭,四周安静得没有一丁点儿杂响。
乾清宫的明间内,苏皇后正与太医院的院使和院判等人商议,院使神色沮丧,频频摇头。端妃走到一旁,将大太监李怀恩叫到身边,问道:“李公公,澄儿进宫了吗?”
李怀恩躬身回道:“刚得了信儿,淑人正往这边来。”
苏皇后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端妃,你好大的胆子,是谁让你自作主张叫她来的?你以为这乾清宫是什么地方?”
端妃不紧不慢地说道:“皇后恕罪。昨日臣妾伺候皇上汤药的时候,皇上提起孝贤太后,说澄儿以前养在太后身边,两人有兄妹的情分在,只是许久未见了,想见她一面。当时李公公也在的。”
说完,端妃看向身侧的李怀恩,李怀恩连忙应了一声:“皇后娘娘,的确是皇上的意思。”
苏皇后的手在袖中收紧,脸上仍是从容地笑着:“原来如此。李怀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本宫才是后宫之主,既然皇上有所托,也该由本宫来安排才是。”
“奴错了,往后一定注意。”李怀恩脸上赔着笑,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小太监从门外跑进来,说人已经到了。
若澄进到殿中,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立刻向皇后行礼。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带着审视或是惊艳。皇城内外皆知,首辅叶明修的夫人艳冠京城。有几位太医是第一次见到她,顿时惊为天人。
端妃上前亲昵地挽着若澄的手臂道:“澄儿,皇上等候多时了,你快进去吧。”
若澄低声应是,也顾不上皇后那道凌厉的目光,在李怀恩的引领下往东暖阁走去。东暖阁和明间当中还有个次间,里面有两个太医似乎正在议论药方,看到李怀恩和若澄过来,立刻噤声。等他们过去后,不知哪个太医小声说了句:“这位就是叶夫人?看来传言不假,果真跟端妃娘娘有几分神似呢。”
“嘘!你有几个脑袋,敢说这话!”
若澄径自往前走,装作没有听见。
东暖阁里铺着地毡,底下有火炕,比外头暖和许多,但铜掐丝珐琅的四方火盆里依旧烧着红萝炭。空气中有一股龙涎和松枝混合的浓重香味。
朱翊深躺在龙塌上,闭着眼睛,身上盖着团龙纹的锦被。若澄不敢乱看,只走到离龙塌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她记得前一次见皇帝,还是在今年端午的宫中大宴上。那时的皇帝虽与她隔着人海,却是天姿威严,英伟不凡。
她欲行跪礼,皇帝缓缓地开口:“免了吧。李怀恩,赐座。”他的声音很低沉,略显吃力,大概是伤势所致,但帝王的积威犹存。
李怀恩立刻去搬了瓷绣墩过来,却犹豫该放在哪里。直到朱翊深发出不耐的一声,他才赶紧搬到龙塌旁,请若澄过去坐。若澄谢恩之后坐下来,手紧张地攥在一起。
她的嗅觉灵敏,这附近有一股药味,但被殿内浓烈的香气所掩盖。
朱翊深抬手让李怀恩和殿内诸人都退出去,侧头看了看。纵使离得这么近,他的视野仍是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人的轮廓,却看不清她的眉眼。当年王府里的小团子,早就长成了闻名京城的大美人。可他已许久未见她,几乎忘了她的模样。
朱翊深平静地移开目光:“昨夜朕梦见母亲,她问起你的近况,朕竟答不上来……叶明修待你好么?”
“回皇上的话,叶大人待臣妇很好。”若澄尽量稳住声音回道。
朱翊深扯了下嘴角:“既然好,为何称呼还如此生分?当初叶明修求娶,朕问过你的意思,你说你们两情相悦。可很早以前,锦衣卫就向朕禀报,你们成亲头两年并未同房。”
若澄的心忽然狂跳不已,没想到皇帝竟知道此事,不敢立刻回答。斟酌片刻之后,她才诚惶诚恐地说道:“我,臣妇的确喜欢他。因为叶大人公务繁忙,所以才分房而眠……”
“大胆,你敢欺君!”朱翊深声音一沉,威势如山般压来。
若澄惊慌地跪到地上,一口气说道:“臣妇不敢欺君。这几年,叶大人对臣妇很好,臣妇也十分敬重他,并非虚言!”
皇帝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满意她的说辞。
他早已不是晋王,而是一念之间就能断人生死的天下之主。若澄被那强大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整个人趴在地上,不得不说实话:“我,我那时觉得皇上需要叶大人,却无法全然信任他。我若嫁给他,皇上或许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若澄并非有意欺君,但自小受太后和皇上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还请皇上恕罪……”
情急之下,她终于不再自称“臣妇”,他们之间的疏离感好像便少了些。
朱翊深微微偏过头,眸光中闪过很多情绪。他一直以为她跟叶明修有过某种约定,否则以叶明修的城府和聪明,怎么会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这桩婚事,的确让叶明修为他所用。可这几年,叶明修羽翼渐丰,权倾朝野,逐渐变成他无法掌控的力量。
那人的可怕,只有身为对手的他才知道。
“起来吧。”朱翊深放缓了声调,耳畔听到几声细微的铃响,似曾相识:“这是……?”
若澄连忙拉好袖子,脸微微涨红:“没,没什么。”
朱翊深蹙眉,立刻想起来了。她十二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他在龙泉寺买了条红色的手绳,上头串着一只金鸡和小铃铛,铃声如同清泉流响,据说能驱邪消灾,就买回去送给她。虽经岁月,铃声不那么清脆了,却依旧能够认得出来。
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戴着?
朱翊深有些动容。那些帝王心术,忽然不忍再用到她身上。她为了报恩,已经赌上了一生的幸福,后半辈子就让她平安地度过吧。
“朕有些累了,你回去吧。”朱翊深摆了摆手,疲惫地闭上双眼。
若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终于还是大着胆子望了他一眼。他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如刀凿的轮廓,眉似浓墨,眉宇间曾是杀伐决断的帝王气势,如今却有种英雄末路的悲凉。
她忽然泛起一阵心酸,起身行礼,声音很低:“皇上多保重龙体,否则太后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臣妇帮不上您什么,唯有日日诵经,祈祷您安康。”
说完,她便恭敬地退出去了。
东暖阁的帘子落下,李怀恩在外头小声问道:“淑人,您的眼睛怎么红了……”
“没事,可能不小心落进了沙子。”她的声音有些慌乱,然后脚步声远去。
朱翊深重新睁开眼睛,侧头看向帘子处。空气中还浮动着一抹清香,世人鲜少知道,茉莉是他最喜欢的香气,难道她……过往的细枝末节从记忆的深处浮现出来,逐渐变得清晰无比。
偌大的东暖阁内就他一个人,刚刚强忍住胸口翻涌不止的疼痛,此刻终于不必再压抑,侧身往龙塌边的唾盂里吐出一大口血。
很多人涌进了东暖阁里,有哭声,有喊声,像潮水般此起彼伏。他依稀看到母亲站在身旁,温柔地问道:“孩子,你纵然坐拥天下,又可曾得到过一颗真心?”
他无法回答,因为意识好像从身体脱离了出去……
李怀恩送若澄到天街处,叶明修已经站在那里等。他深情凝重,身后跟着几个兵卫。看到若澄出来,他似乎很意外,随即将她揽到身边。李怀恩与他寒暄几句,就退回乾清门内了。
叶明修将妻子送回府,路上也没问她跟皇帝见面都说了什么。之后,他又返回宫中,一直没再回来。
恃宠生娇 31.第三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订购不足, 请改日来看。 李怀恩走进主屋,听到西次间里有风声, 猜测王爷没有关窗户, 在门外偷偷觑了一眼。
朱翊深坐在暖炕上,桌案摆着棋盘, 他凝视着棋局一动不动。
窗子果然开着,那细如盐粒的雪花飘进来,落在窗台上,马上就化了。李怀恩小跑进去关窗,发现朱翊深的肩头已经湿了一片, 连忙拿袖子擦:“王爷,下雪了, 您没发现吗?”
朱翊深如梦初醒, 将棋盘推开:“下雪了?”
李怀恩说道:“是啊,下了有一会儿了。刚得到消息,李青山那些人,利用自己与平国公的关系,向名落孙山,不愿回乡的试子们售卖举荐的名帖,一份名帖从几十两到上百两不等。平国公好像也知道,但默许了此事。”
李青山这帮人居然能想到这种方式敛财, 也的确是废了番心思。举荐有取用, 也有不取用。那些人花钱买了名帖, 却得不到回应,只觉得是自己才疏学浅,没被平国公看上,也不会怪到李青山头上。而且就算被都察院发现了,他们大抵也能找到推托的法子。
朱翊深做皇帝时,最讨厌这些贪官污吏,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但杀的贪官越多,却越觉得与朝臣和百姓离心。后来他病中细想,大概便是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做晋王时小心翼翼,想着有朝一日大权在握,便可随心所欲。可直到站在那个天下至尊的位置,才发现有很多事,背在肩上便成了责任,再也卸不掉。一念之间,便是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半点也马虎不得。
做皇帝真的太累了。
朱翊深从暖炕上下来,站在火盆前烤了烤手,问道:“她,她们都回来了?”
李怀恩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周兰茵和沈若澄,然后说道:“还没有,我派个人去门房那里守着。这雪不算大,平国公府不远,应该没事的。”李怀恩也不知道主子关心的到底是兰夫人还是沈姑娘,权且先让他安心。
“李怀恩,你去准备些东西。”朱翊深吩咐道。
等若澄她们回府时,雪大抵已经停了,只不过路上化雪的地方湿漉漉的。周兰茵自己回西院,脸色不好看。若澄她们也回东院,路上看到李怀恩指挥几个人搬香案和果品纸钱那些,到花园的角落里去。
若澄跟李怀恩很熟悉了,老远就认出来,问素云和碧云:“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好像要烧纸钱?”宸妃的忌日分明已经过了,这是要烧给谁?
碧云摇头表示不知。素云在旁边想了想,猛然间记起一件事,但没说出来,只道:“王爷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
若澄本来想着与李怀恩熟稔,顺口问一句,也没有真存着要弄明白的心思。
送若澄回去以后,素云单独到后花园找到李怀恩。香案已经摆好,上面放着三盆供果,一个香炉。几个丫鬟跪在案前烧纸钱,还有一些纸扎的小人。素云问道:“王爷叫你烧给小公主的?”
李怀恩双手拢在袖中,脸上映照着火光:“可不是?在皇陵也每年都烧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爷有多疼这个妹妹。她夭折的时候,刚会叫哥哥。你还记得刚开始时王爷不怎么喜欢沈姑娘?大概觉得她占了小公主的位置吧。”
素云点了点头:“小公主夭折时,娘娘也哭昏了好几次。那时北边战事吃紧,娘娘为了不让先皇分心,强忍伤痛,硬是扛了过来。后来收养姑娘,心情才逐渐平复。她没让我们把小公主的事情告诉姑娘,大概是怕她多想。所以我一直都不敢说。”
“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说也无益。”李怀恩看了看左右,执着素云的手腕,拉到廊下无人的地方,“素云,咱们俩都认识那么多年,我偷偷跟你说件事,不说我憋得慌。但你可别把我给卖了。”
素云忍不住笑道:“那你别说了,继续憋着吧。”
“嘶,你怎么变坏了?”李怀恩瞪她一眼,压低声音,“王爷最近真的有点怪怪的。我怀疑是上回在皇陵修屋顶的时候,从上面摔下来,磕到了脑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素云听到朱翊深从屋顶摔下来,不禁捂住嘴:“怎么会从屋顶摔下来?有没有大碍?”
“把右手摔伤了。我们住的那个地方,破破烂烂的。有次刮大风下大雨,把屋顶掀翻了,根本没法住。看守我们的人不肯帮忙,本来应该我去的,但是我怕高,哆嗦了一阵,没敢上去……我跟王爷这么多年了,总觉得最懂他。可近来我发现,他不像是那个我打小伺候的主子了。你说邪乎不邪乎?”
素云那日在东院见到朱翊深,虽只是匆匆一瞥,也觉得与从前大不一样了。眉梢眼角俱是让人震慑的威势和冷厉,哪里像是个十八岁的人?但仔细想想,这几年的确发生了太多的变故。王爷从父慈母爱的天之骄子,一夕间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皇上继位以后,立刻将他发配往皇陵。皇陵的日子清苦,跟王府怎么能比?
人遭逢大变,性情自然会不同。虽然素云也说不清这变化是好还是坏。
“后来呢?王爷的手请大夫看过了吗?”素云又问道。
李怀恩摸着后脑勺道:“那时雨实在太大,王爷摔昏过去,附近也没有大夫。等大夫来了后,王爷把我支出去,也没听清他们在里面到底说了什么。不过我平日里观察,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素云这才松了口气,再问一事:“你可知道,皇上会不会把王爷派出去就藩?”这不仅关系到王爷的前程,也关系到她们的将来。在这皇城根下,什么事情都好办,出去了可就难说了。
李怀恩也不清楚。毕竟按照祖制,封王出京就藩是惯例。以前先皇在的时候心疼王爷,王爷才能留在京中。现在这个皇上,可巴不得把王爷支得远远的。他说道:“现在还不好说,且走且看吧。”
素云也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她出来久了,准备回去。李怀恩叫住她:“等会儿。王爷给姑娘挑了几本书,你带回去给她。”
……
因为下过雪,东院这边比以往更冷。若澄坐在暖炕上,把自己卷在裘毯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她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就让碧云去拿字帖来给她看。
碧云怕屋里太暗,给她点了一盏烛灯,又搬了两个火盆放在她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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