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国[重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燕赵公子
这一刻,他突然犹豫起来。
没有离开时的狠绝,也没有一路上的不悔,现在的他,突然有点想“家”了。
褐衣人见他站在原地犹豫不决,终于深吸口气,向前走了几步,柔声劝他:“渊郎,你不是想跟我回家吗?走吧,我们在一起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青衣人听到这一句,不由浑身一颤。
这是阿笙第一次跟他说要跟他一起回家,十二年了,他已经等了十二年。
青衣人眼眶红了起来,那些儿子孙子与遥远永安里的家,随着褐衣人简单一句话灰飞烟灭。
他低头擦了擦眼睛,一步一步,没有回头地走出了大门。
门外……是另一片世界。
那里,便不是大褚了……不,现在哪里,都不是大褚了……丰城远山脚下勇武大营,正是万籁俱寂之时。
勇武侯冯柏睿正一个人坐在营中独酌。
虽是端阳佳节,可他亲族俱亡,也只得一人过了。
更鼓响过三声,他也没有放下酒盏,只枯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皎洁的银月。
突然,两道人影从窗前一闪而过。
老侯爷虽说已经八十高龄,可身手却十分矫健,只看他迅速从椅上跳起,后跃半步一把抓起长刀。
这把宝刀跟随他将近七十年,几经血战,守住了他的命。
他持刀肃立,屏气凝神,冷冷看着房门。
咚咚,咚,咚咚。
有规律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老侯爷一口气正提在嗓子里,猛地听到这个声音不由一愣,随即疑惑地走到门前。
他也敲:咚咚,咚。
门外反应迅速,依旧以刚才的频率敲门。
老侯爷这次略微松了口气,低声问:“来者何人?”
“孙儿景瑄,拜见三舅爷。”
老侯爷刚才那口松了的气,再度提了上来。
他紧紧皱着眉,突然有些蹒跚地倒退几步,坐回椅中。
“景瑄……婵娟……”
婵娟是柔佳皇后的闺名,这个武将世家出身的女儿,却有着书香门第千金的名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可见当初祖父,是抱着怎样的希望来抚养女儿。
希望她得遇良人,希望她美满幸福,希望她长长久久。
然而,他也只抚养女儿到八岁,便在边关战事中重伤不治,撒手人寰。
冯婵娟可以说是老侯爷养大的,冯家人丁凋零,他也只有一个儿子,对这个大哥家的女儿自然是千恩万宠,恨不得给她世间最好。
她也确实是得着了。
她做了太子妃,做了皇后,母仪天下,天生的凤凰命。
然而她却未及三十便过世了。
老侯爷每每想起便心如刀割。
女儿没有了,儿子也不在了,他为国为民一辈子,落得个儿女双亡的下场。
这一日端午,他想起许多往年旧事,那时候他们一家都还活着,儿女双全,快乐安康。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连大褚,也亡了国。
门外,荣景瑄再度开口:“三舅爷,孙儿带着母亲的遗书而来。”
老侯爷半闭着的老眼瞬间瞪圆,他豁地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又似近乡情怯般,往后退回。
他没有开口,门外也没有人离去的脚步声。
终于,似过了许久,他才蹒跚过去,打开了门扉。
皎洁的月色下,两个英俊的青年正静静望着他。
荣景瑄只在立太子那年见过他,十几年过去了,他面容已经苍老如斯,鬓发也早就花白。
荣景瑄微微上前半步,一把掀起衣袍,骤然跪地。
他身后,谢明泽也跟着一并跪了下去。
荣景瑄慢慢弯下腰去,他一口气磕了三个头,才直起来说话:“三舅爷,不孝孙儿景瑄,前来领罚。”
复国[重生] 第23章 .6.15
老侯爷冯柏睿见他这样,并未出声,只上前扶起他,示意两人随他进屋。
他住的地方很简单,一架床,一张桌,都是山林里随处可见的青竹制成,便宜得很。
最考究的,恐怕是床边立着的梨花木刀架,长长的架身刻着青竹,很是漂亮。
冯柏睿坐回窗前的竹椅上,默默看着两个还未弱冠的青年人。
前头站着的荣景瑄眼眸漆黑,鼻梁丰挺,只是一双嘴唇单薄紧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凌厉。
单看他乌发乌目,就像极了他的母亲柔佳皇后。
他身后,谢明泽同样长发乌黑,只不过他目色偏浅,是华家人特有的赭色。他跟荣景瑄不同,嘴唇丰润,略带笑意,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这两个青年虽然面貌迥然,却都是让人无法形容的好看,形貌清朗,气质不凡。
一晃眼,十年过去了,当年的毛头小儿,也长大成|人,成为堂堂而立的男儿了。
冯柏睿突然叹了口气:“十年不见了,陛下。”
荣景瑄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讲话,倒是谢明泽道一句:“三舅爷可安好?”
冯柏睿低声笑笑,看了看他:“明泽脾气就是好,小时候就替你圆话,现在依旧这样。”
既然谢明泽出声说了话,荣景瑄也略微松了眉头,他默默看着冯柏睿,终于从怀中掏出一封洒金桃花笺。
那是他母后最喜欢用的一种纸。
母后过逝的时候,一共留了三封遗书。
两封是给他的,其中一封他束发的时候已经看过,另一封母后交代他弱冠再看。
他递给冯柏睿的这一封,就是母后写的最后一封遗书。
不是给永延帝,而是给她的三叔,抚养她长大的勇武侯冯柏睿。
那时候柔佳皇后缠绵病榻,沉疴已久,精神都有些恍惚,但对于两个年幼的儿子,她却一丝一毫都未松懈。
因为荣景瑄从小稳重,所以那时他虽然才八岁,但柔佳皇后也认真对他交代了后事。
她给了他三封信,然后郑重对他说:“如果你三舅爷来永安为我送葬,你就把信给他,如果他不来……景瑄,你就认真听谢相与顾太傅的话,跟随他们修习课业,将来成为治世明君。”
她这么说的时候,眼睛里隐隐有些水光,可眼泪却并没有当着儿子的面流出来。
柔佳皇后这个谥号,是荣景瑄自己找礼部复议而来。她生前知书达理,温和友善,可堪柔佳之名。
然而,她也到底出身武将世家,骨子里的刚强却是任何人都打不散的。
她遗憾自己不能陪着两个儿子长大,不能保护他们,教导他们,看着他们娶妻生子,看着他们儿孙满堂。可这些遗憾,她却不想叫儿子知道。
她自己的遗憾,不能成为儿子的枷锁。
最后的弥留之际,她突然使劲抓住儿子的手,厉声道:“母后走了,除了谢相、顾老师和冯家,你任何人都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你父皇,答应母后,答应母后!”
荣景瑄那时不过八岁,就算再稳重也到底是个孩子,听了吓得直点头,一个劲回答:“孩儿答应,答应母后,母后,你别走……”
荣景瑄说着说着就哭泣了起来。
柔佳皇后抓着他的手突然松了,她伸手摸摸儿子的头,又变得跟往日一样温和:“好孩子,以后你要照顾好弟弟,你要做好太子,成为好皇帝,大褚是你的,你不可以忘记。”
她说完最后这一句就闭上了眼,留着荣景瑄跪在床前,哭得险些没了气。
后来她出殡,永延帝称哀痛难抑,一病不起,还是年仅八岁的荣景瑄扶灵送葬,把母后送到茂陵又主持完葬礼,才星夜回京。
一回来他就病倒了。
冯柏睿看着眼前这封泛黄的信,想从那斑驳的痕迹里,找到消失的十年光阴。
他没有接过去,荣景瑄也没讲话,只是强硬地把信递到他面前,目光紧紧锁住他。
冯柏睿抬头看他,一时间竟觉得看到了十几岁时的冯义迟,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倔强地看着自己,说要终身不娶。
冯家只剩下他一个后嗣,他要终身不娶,冯家就绝嗣了。
冯柏睿那时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后来还把他一个人赶去广清大营,十年没跟他联系。
如果他还在,现在也已经是而立之年了。
老侯爷突然叹了口气,他今年已经是古稀之年,冯义迟是他的小儿子。他戎马一生,几经征战,四十岁才跟夫人有了后,虽说从小对他严厉教导,可也疼入心肝。
女儿临走之前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也没给她安安稳稳送走,儿子更是十年没见,结果天人两隔。冯柏睿此刻看到年轻的荣景瑄与谢明泽,终于意识到,如果没有当年他没有那么冥顽不灵,说不定现在便不是这样情景了。
“给我吧。”冯柏睿低声道。
荣景瑄双手托信,稳稳递到他面前。
冯柏睿颤抖着手接过去,小心翼翼打开火封。
写这封信的时候,柔佳皇后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用,她一手娟秀的柳体也凌乱的不成样子,软绵无力。
信很短,只有寥寥几笔,却道了惊天之言。
冯柏睿定睛一看,顿时流下泪来。
柔佳皇后在这封给三叔的遗书中,只嘱托了一句话。
亲叔,如吾亡故,举冯、谢两家之全力,推瑄登位。吾之身死,皆因帝祸。
十年前,如果冯柏睿举兵南下,拥戴荣景瑄继位,大褚说不定依旧平安喜乐,依旧延绵不绝。
可人生没有如果,当年冯柏睿未去,这封信,荣景瑄也没有办法亲自给他。
冯柏睿老泪纵横,这一刻,他想跟着女儿一起去了。
那张泛黄的洒金桃花笺,飘零而落。
荣景瑄弯下腰去,把它捧了起来。
母亲留给他的第一封信,他已经看了无数遍。作为皇后,她告诉他要勤政爱民,要果断准绝。作为母亲,她叮嘱他要休养身心、有爱兄弟、善待正妻。
却一字未提她嘱咐给冯柏睿的逆反夺位大事。
荣景瑄看到信的这刻,越发深刻体会到母亲对他的爱。
而刺痛他眼睛的,却是母亲最后留的那八个字。
吾之身死,皆因帝祸。
母亲为何要让冯家和谢家一起举兵造反?为何要让他八岁就登位?就算永延帝不是个好皇帝,但他毕竟是荣景瑄的亲生父亲。
那么母亲让冯柏睿造反的原因只有一个,她的病,并不是病。
她的死,也不是因为这场太医束手无策的“病”。
荣景瑄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亲生父亲害死的。
他手中一松,茫然退后两步,仿佛下一刻便要跌坐在地上。
一双温热的手揽住他的腰,给了他支撑,给了他站立的力量。
“景瑄……”谢明泽这样担忧地叫他。
荣景瑄深吸口气,一瞬间那些纷乱的旧事窜入脑中,他迷茫地回过头去,只看到谢明泽微皱的眉眼。
帝祸,帝祸。
他弟弟生来病弱,母亲久病而亡,百姓流离失所无以为家,大褚亡国断承,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两个字。
皇帝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是国之不幸。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一切都已发生,一切都已成为事实。
荣景瑄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传国玉玺,那上面的鲜红血纹仿佛渗透在石头之中,永远不会褪去。
他重生这一遭,如果不能挽回那些不幸,那便没有任何意义。
荣景瑄眉峰一斜,沉声道:“三舅爷,瑄在此请您出山,复我大褚国祚,复勇武往昔威风。”
冯柏睿抬起头,用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这个凌厉的青年,他也不过十*岁的年纪,还未弱冠,算不得大人。
他遭逢大变,从九五之尊沦落成流寇逃徒,却也依然这样气势磅礴,威仪不休。
从他身上,冯柏睿看不到半点迟疑与退缩,看不到一点害怕与沮丧。
冯柏睿抹了一把脸,道:“可是陛下,一切都已经迟了。”
勇武军只剩下一千人了,这一千人里面还有勤务兵、火头兵、重伤兵与守城的两队墙头兵。
真正的精兵,大部分折损在广清大营。这也是为何陈胜之登基为帝后并没有动他的原因。
一个没有兵的将军,就像没有牙的毒蛇,不足为惧。
荣景瑄听了这话,便知道冯柏睿松了口,他十分淡然,却说:“三舅爷,你还在,我还在,宁远卫还在,勇武军也还在,甚至广清大营也还有残兵。只要我们有心,大褚总有复立的那一天。”
冯柏睿一愣,他猛地站起来,看着荣景瑄仿佛就像看着陌生人。
他突然道:“你当打仗是儿戏?你知道战场上要死多少兵士,那些兵士家中父母妻儿怎么办?百姓们如何生活?如今陈胜之登基为帝,好不容易灭了战火,景瑄,不是三舅爷贪生怕死,我不怕死,可我怕百姓死。”
刚才那一瞬间,仍然沉浸在女儿枉死悲痛中的老侯爷,仿佛被点燃了早就熄灭的火爆脾气,他咄咄逼人地质问荣景瑄,就像他当年这样逼迫自己的儿子。
老侯爷说完话突然一愣,随即便恍惚地坐回椅子上,低头捂住脸。
“景瑄,因为打仗,你祖父死了,你舅舅也死了,那么多百姓妻离子散无家可归。民不聊生这四个字,想必你比我更不想看到。如今看到你还活着,明泽也还活着,三舅爷也就放心了,以后你们就留在勇武大营,只要我还在一天,就必不会让陈胜之伤你分毫。”
这辈子,除了对着夫人女儿,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语重心长,温柔和缓。
然而荣景瑄并不听他的。
他态度坚决,张口便说:“陈胜之不是好皇帝,他做不了好皇帝。”
老侯爷一愣,谢明泽也跟着愣住。
只听荣景瑄继续道:“你们相信我,我是大褚的皇帝,我不会让百姓活得更艰难。”
复国[重生] 第26章 来客
五月二十,丰宁郡突然炎热起来。
似乎冬日的寒冷还未藏于骨中,一夜之间,北二郡内陆大部分州县便被灿烂的金乌笼罩,热腾腾的阳光烤着大地,夏日就在眼前。
干热的风从东边吹来,让大街小巷的百姓们纷纷脱下冬装,换上麻布夏衣。
天气暖和起来,按理说百姓们应当高兴。
熬过了冬日,新的一年便在眼前,冬小麦战战兢兢挺立一冬,正是要饱满勃发之时。
然而这一年的五月不知为何炎热如肆,小麦青嫩嫩的麦粒敌不过酷热,纷纷坠下了头去。
靠农田吃饭的百姓们不得不日夜担水浇灌,却还是抵挡不住炽热的温度,那些农民们赖以为生的麦子,迅速干枯了下去。
也不过是几天功夫,整个北二郡便人心惶惶起来。
大褚延续两百余年,到了荣景瑄皇祖父文帝时,农税已经降到最低,除去税银很低的算赋与口赋,农税只有二十税一。
也就是说,一亩地里产出的二十分之一才要上缴国库。
当然,这个也有最低限额,按年景不同,倍数于算赋和口赋。
永延帝虽然不是个好皇帝,但是对于他父皇亲自定下的税赋从未更改,也大抵因为国库有多少银子,他自己并不是很关心。
不管因为何,至少在他在位的前十几年里,大褚百姓还算安居乐业。
可是现在,遇到了这样的灾年,头上的天又变了,百姓们说不害怕是假的。
内陆的百姓担忧冬小麦的收成,而靠海边的丰城则又恐慌于天气寒冷,葡萄无法开花打籽。
跟北方山区炎热难耐相反,临海的州县依旧寒冷如冬,潮湿冰冷的海风一阵阵飞旋而过,带来刺骨的寒。
在小满这一夜,丰城再度飘了雪。
百姓们担忧家中的葡萄藤,也担心明天赶海危险,许多人家都一夜未睡,睁眼到天亮。
就在日光熹微之时,三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来到定安县状元街顾家大门口。
因已经过了七七热孝,所以顾家已经撤下白帆,只在大门下挂了两个白灯笼,以示还未出孝。
那三个人都是男人,身上都披着厚厚的披风,把脸孔和身形遮得严严实实。
站在前面的那个异常高大,似将近八尺有余,就单单站在那里,也好似山峰一般。
后面的两个虽也不矮,但跟在他的身后,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那高大汉子四处张望片刻,伸手敲响了顾府的大门。
这会儿不过卯时初刻,天色未明,状元街上空无一人。
顾府的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里面站着个五十几许的老人家,顶着圆滚滚的肚子,正半睁着眼睛瞅他们。
他原本还有些不甚在意,在看清门前来人时却猛地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叫:“驸……驸……”
高大汉子忙冲他摇摇头,低声问:“不知顾先生是否在家,在下有事拜访。”
老人家毕竟见过大世面,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偏头看了看汉子身后的二人,心里有了底,闪身就让三人进了屋来。
等大门严严实实关上,老人家才恭恭敬敬对三位行了礼:“付爷、两位世子,我家老爷此刻就在正房,请三位先随我去正堂等候,小的这就进去禀报。”
高大汉子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同伴,跟他一路进了正堂。
虽然他们并不记得顾家这位老管家的名字,但是好歹见过几面,有些印象。几人在正堂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看顾广博匆匆从厢房中疾行而出。
他似刚刚醒来,衣服穿得还算整齐,一头长发却披散在身后,只用一条发带束着,显得十分匆忙。
他猛地抬头一看,见三位都是许久不见的熟人,不由松了口气,上前拱手行礼:“付兄、安国侯世子、武平侯世子,几位安好,学生这厢有礼了。”
长公主驸马付彦和忙站起身来,也拱手回礼:“顾先生有礼了,我等前来,是为寻访一位旧友,不知……”
他这话说得有点含蓄。
他们三个人,一个应该已经和大公主叛逃在外,还有两个世子则应该在永安坐享荣华,都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但显然的,顾广博对他们来到自己家中并不惊讶,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
他听了大驸马的话只是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不知夫人如今身在何处?来丰城所为何事?”
“夫人如今正在丰城客栈中,何某阖家搬来丰城,是为投奔兄弟。”
他们说的夫人,正是大公主荣景瑶。
顾广博听罢沉吟片刻,道:“因冯贤弟如今不在府中,也并未事先嘱咐过几位投奔之事,不知可有信物?”
付彦和并没有马上行动,他静静瞧了顾广博良久,才终于从怀中掏出一管狼毫。
那是一根很普通的笔,并不名贵,付彦和拧下笔头,从中倒出一卷泛黄的纸。
整个过程,正堂都无人讲话。
等他把那卷纸舒展开来,顾广博才看出来那居然是洒金笺。
洒金笺只有荣氏皇族才用,付彦和能拿出来,说明至少他此番前来是有大公主授意的。
他接过纸笺,展信而读,却发现那上面锐雪锋利,正是荣景瑄的字迹。
家姐,见信为诏,即刻潜离公主府,离京北上丰城。
纸笺最下方没有署名,只印了一方朱印。
上书褚平荣安四个大字,正是大褚传承二百余年的传国玉玺。
顾广博乍一看这纸笺,一瞬间都有些恍惚。从那铂金灿灿的泛黄纸笺里,他仿佛看到大褚还在,荣景瑄还好好坐在皇位上,他的父亲、大褚帝师顾振理,也还手持书卷,教诲众人。
“付兄,这是何时收到?”
“兄弟大婚当日辰时,端木亲送。”
顾广博这次终于松了口气,顾振理是荣景瑄和谢明泽的老师,教导他们两个长大,他作为师兄,也陪伴他们读书习字。
他们二人的字,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既然这是荣景瑄亲自授意,那么大驸马此番前来就说的过去了。
不过,顾广博并没有马上说出荣景瑄的下落,反而问后面的两位世子:“不知二位世子为何前来?”
安国侯世子郁修德与武安侯世子陈清逸对视一眼,拱手肃立而言:“我等前来,追随陛下。”
他们两位皆是开国功臣之后,可以说满门忠烈,两人又同荣景瑄与谢明泽年岁相当,一同长大,情分自然是不一般的。
他们两个说这句话,顾广博是相信的。
他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付兄,两位世子,陛下如今正在远山脚下,如几位有意前去投奔,那在下便修书一封,让管家陪着你们一同前去。”
顾广博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也得午夜十分才可行动。”
付彦和本就是跟大公主一起来投奔兄弟的,什么时间去都可以。郁修德与陈清逸是他们在半路碰到的,陈清逸孤身一人,郁修德还带着妻子华静姝,三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显然都是永安刚刚开城时随着百姓一起出来的。
几人定了时辰,付彦和与郁修德就回了客栈接回家人。
与此同时,远山脚下勇武大营中,荣景瑄与谢明泽正在盘点营兵与军粮。
那日与老侯爷讲开之后,他们便带着已经劝降的丁凯十人去了勇武大营。勇武军不愧号称大褚最后的忠卫,老侯爷一声令下,无人不听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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