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未十七
萧绾心见状,不禁一凛,赶紧捧了帕子和清水过来,伺候着萧绾青漱口。
见到萧绾心如此悉心服侍,萧绾青赶紧摆手道:“妹妹,你如今位在昭容,远在我之上。云泥之别,你怎能为我做这些微末功夫。我不要紧的,只要等会儿冰绡回来了,让冰绡伺候着就可以了……”
“姐姐这是什么话,我即便位份再尊贵,可也是你萧绾青的至亲妹妹。姐姐,你我血肉姐妹之情,其实位份就可以左右的?”萧绾心赶紧开口,也不顾着萧绾青的推脱,执意服侍。
正当姐妹两人说话的时候,却是冰绡进来了,道:“启禀宸昭容、萧贵人,郑太医已经到了。”
这个时候,只见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赶紧进来,跪在地上,恭顺道:“微臣郑易辰参见宸昭容,参见萧贵人。二位主子万安。”
萧绾心赶紧道:“郑太医,不要多礼了,请赶紧过来为萧贵人诊治吧。”
郑易辰赶紧打了个千儿,便上前为萧绾青诊治。
结束之后,郑易辰便道:“启禀宸昭容,萧贵人是因为五内郁结而导致的风寒,不碍事的,只要稍加调养即可痊愈。”
郑易辰顿了顿,又道:“只是,这重华宫里的地龙暖的不足,寒气迫人。萧贵人身上的病虽然算不上是得了什么大病,可是重华宫这样阴冷,实在是不适宜养病。若是萧贵人继续呆在重华宫里,可能会导致病情加重。”
萧绾心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道:“这倒好办,让姐姐挪到我的柔仪宫去便是了。”
郑易辰听到萧绾心如此一说,赶紧道:“宸昭容的柔仪宫里地龙的确暖的足,只是……”郑易辰顿了顿,欲说还休。
萧绾心见到郑易辰这个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不耐烦道,“这里没有外人,郑太医有话直说便是了。”
郑易辰思忖着道:“宸昭容,微臣瞧着,您眼下正得圣宠……其实,微臣说句不好听的,萧贵人的恩宠稀薄,眼下又惹了皇上龙颜震怒。您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让皇上对您的疼惜丝毫不减,而惠及萧贵人的话,微臣劝您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为好。”
听了郑易辰的话,萧绾心不禁隐隐含怒,道:“郑太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萧贵人是我的至亲姐姐,难道我身为妹妹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姐重病卧床,得不到好的救治么?”
郑易辰赶紧跪下磕头道:“宸昭容息怒!微臣也是为着宸昭容你着想啊!眼下萧贵人是不得宠的,好在您还十分得宠。内务府的人也好,重华宫的宫人们也好,看着您的面子上,总也不敢太越了规矩。但是倘若连您都失宠了,您自己尚且不保,又怎么能关照萧贵人呢?”
郑易辰的这一番话,顿时问得萧绾心哑口无言。
也是,倘若自己都被慕容景天厌弃了,自己倒是不要紧——姐姐呢?萧家呢?姐姐的一次冒险,已经将她自己陷入了禁足的境地,自己实在是不能在冒险了。
正当这个时候,却听见门外有人开口道:“这个简单,只要让萧贵人住进咸福宫后头的祯祥馆就是了。”
萧绾心往外一看,正是嘉妃来了。
这一日,嘉妃穿着桃红色绣碧桃花儿的锦缎绒裙,包裹着她玲珑凹凸的身段。嘉妃这一日装束十分简单,不过腰束了一条银色腰带做以装饰,却显加得更加温润多情。只见嘉妃白嫩如玉颊间微微泛起淡淡的绯红,使两腮润色得仿佛刚刚开放的一朵碧桃花,只衬得嘉妃那簇黑弯长的眉毛和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更是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与神韵。
其实,嘉妃虽然向来无宠,可是在后宫之中,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
正在萧绾心愣神的时候,嘉妃却是笑着步入了内殿之中,温婉道:“本宫今日无事,恰好方才见到冰绡去太医院请太医,便多了几句。想不到萧贵人病了,竟然没有人来知会本宫。本宫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便回了宫里拿了些滋补的东西过来,给萧贵人补一补身子吧。”
听到嘉妃如此一说,萧绾心不禁赶紧行礼道:“柔仪宫宸昭容参见嘉妃娘娘,嘉妃娘娘万安。”
“好了,好了,宸昭容,你这是做什么呢?”嘉妃笑着扶起了萧绾心,温然道,“想不到妹妹也在这儿,妹妹可是与你姐姐说体己话呢?”嘉妃眼眸一动,灿若星辰。只见嘉妃笑着道,“是不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啊?”
嘉妃原本就性格开朗,却不似贤妃一般如同烈火,只觉得像是温润的烛光一般,给人你温暖,却不觉烈火焚心一般。且这一日嘉妃穿的十分明艳,更是平添了几分温润生机。
萧绾心见嘉妃与自己调笑,便赶紧笑着道:“其实我也不过只是来看望看望姐姐罢了,只是想不到,姐姐竟然病了。”
这个时候,嘉妃一个转身便到了萧绾青的跟前,一把握住了萧绾青冰凉的双手,无比关切地问道:“好妹妹,怎的好好儿的,就突然病了?”
萧绾青挣扎着既要坐起来,勉强道:“多谢嘉妃娘年关怀,我没事的……”
“好了,好了,你都在病着,怎能如此劳烦呢?赶紧躺着吧!你如今抱病,还拘着这些虚礼做什么——”说罢,嘉妃冲着春雨努了努嘴,道,“春雨,把那些补品交给冰绡吧。还有,看着下头的人好好把这些补品煮了过来,别让她们偷懒了!”
“是……”春雨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见到嘉妃如此,萧绾青不禁挣扎着道:“嘉妃娘娘,何必对我如此用心。”
嘉妃却是笑着按住了萧绾青,温然道:“你是宸昭容的姐姐,本宫是你与宸昭容共同的姐姐。身在后宫之中,若是姐妹之间不互相扶持着,又如何能度过这漫漫长夜呢?本宫不过也只是竭尽所能,争取让你过上好一点的日子罢了……”
嘉妃的话,明面上是感叹后宫生活不易,可是里子里却隐藏着别样的意味。
只是,萧绾心一时揣摩不透,又因为嘉妃横亘在自己与姐姐之间,便只好直截了当地道:“嘉妃娘娘方才说,想让姐姐住到咸福宫后头的祯祥馆去么?”
嘉妃不禁笑着道:“是呀!本宫方才在门外也隐约听到你们的话了。宸昭容,你与萧贵人姐妹情深,这一点本宫是知道的。只是方才郑太医的话也是极对的——皇上心性不定,若是因为萧贵人而迁怒与你,实在是不值。若是连带着你也失去了皇上的恩宠,哪怕萧贵人住进了你的柔仪宫,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时候,嘉妃拍着萧绾心的手,温然道:“本宫的咸福宫如今住着本宫、徐才人和苏良人,的确是有些挤了。而且萧贵人自打入宫之后便一直住在着重华宫里,粹妃又是个好心性的,只怕也是清闲惯了,一时去了人多的地方,怕是不适应。所以呀,咸福宫后头的祯祥馆便是最好的去处了。那里富丽堂皇不说,离本宫的咸福宫又近,本宫总是可以好好照料着萧贵人。”
嘉妃的话句句在理,饶是萧绾心也跳不出半分错处。
只是,萧绾心垂眸一笑,道:“嘉妃娘娘思虑周详。只是,眼下姐姐在被皇上禁足,如何才能说服皇上让姐姐搬离重华宫,住到咸福宫后头的祯祥馆呢?”
嘉妃却是笑道:“妹妹这就有所不知了。皇上虽然禁了萧贵人的足,可是本宫陪伴在皇上身边多年,自然是明白皇上的脾性了。”
嘉妃顿了顿,继续道:“皇上虽然生了气,可是却并不想让萧贵人备受折磨。若是跟皇上说萧贵人的病不大好,求个恩典就是了。本宫揣摩着皇上的心思,应该也不会拒绝。至多只是到了祯祥馆以后,也不让萧贵人出宫半步就是了。”
萧绾心听到嘉妃的娓娓道来,便只好到:“如此,就多谢嘉妃娘娘了。”
未央宫词 第114章 :暗流
嘉妃虽然一向恩宠稀薄,可是到底也是入宫多年的妃嫔了,多少有着资历在。慕容景天听说萧绾青抱病,又想着在除夕宫宴上萧绾心一舞“踏月”,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心下便了软了许多。所以,慕容景天便准了萧绾青随嘉妃入住祯祥馆。不仅如此,因为当时皇后也在场,皇后还特意求了个恩典,解了萧绾青的禁足。
萧绾心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穿着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宫装,携了蕊珠与壁珠在梅园赏梅。小德子急急禀告事成的时候,萧绾心眉心一动,不禁道:“平时见嘉妃娘娘不爱吱声,想不到在皇上心中竟然这么有分量。”
蕊珠听到萧绾心如此一说,不禁思忖着道:“其实嘉妃娘娘入宫多年,资历颇为深厚。说起来,后宫里头,除了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贤妃娘娘和几个一向不太得宠的妃嫔之外,与仁孝皇后同时存在的妃嫔,也就只有嘉妃娘娘了。”
萧绾心听得蕊珠骤然提到了仁孝皇后,不禁问道:“蕊珠,你知道什么?”
蕊珠却是娇俏一笑,道:“奴婢能知道什么。左不过是听着二小姐提起过几次仁孝皇后,且据说二小姐的容貌与仁孝皇后倒是有几分相似,奴婢这才对仁孝皇后的事情稍稍留心的。”
正在说话之间,萧绾心却是掐了一朵白梅下来,拿在手中把玩,不禁道:“蕊珠,告诉我,你都查到什么了?”
蕊珠却是欲言又止。
萧绾心笑了笑,道:“壁珠是与你我熟络惯了的,自然不碍事;小德子虽然是我入宫时才随侍我身边的人,可是这么久了,我也是明白的,小德子若是出了这梅园就是没嘴的葫芦。所以,蕊珠,你说吧,不碍事的。”
蕊珠思忖着,低低道:“奴婢隐约听闻,仁孝皇后仿佛是因为巫蛊之祸而死的。”
“巫蛊?”萧绾心不禁惊道,“宫中禁用巫蛊之术,仁孝皇后身为一国之母,会不知道?”
蕊珠垂下眼眸,低低道:“二小姐,你我都是不曾经历过那件事的人,只能听着旁人言语之中隐约说起罢了。且当初经历过仁孝皇后巫蛊之祸的人,后妃自然不必说了,都是不会开口的;即便是宫里的宫女、太监,也是支支吾吾不肯直说。所以奴婢得到的消息,不过是四处拼凑起来的话罢了。”
蕊珠顿了顿,这才开口道:“奴婢只知道,仁孝皇后当年得幸怀上了皇长子。只可惜,那孩子才八个月的时候流产了。”
“八月流产?怎会?”萧绾心惊愕道,“我虽然没生养过,却也是知道的,女子若是已经怀了八个月的身孕,哪怕是催产下来也未尝不可,只要后天多加调养就是了——仁孝皇后怎会流产的?”
蕊珠身为宫女奴婢,原本就不知道男女之事,更何况是生育孩子的事情。蕊珠红了脸,低低道:“这个,奴婢也说不清楚……总是,仁孝皇后福薄,只生下了一个死胎。之后,皇上便让仁孝皇后安心静养,也不大去凤寰宫看她。再后来,当今皇后便怀上了二皇子,皇上前头骤然失去儿子,这一个便是宝贝疙瘩似的疼惜着。”
蕊珠小心翼翼地觑了觑萧绾心的表情,这才继续道:“再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人在仁孝皇后的凤寰宫中竟然搜出了巫蛊娃娃。皇上当时便是龙颜震怒,当即将仁孝皇后打入冷宫。再后来,仁孝皇后就莫名其妙地死在冷宫里头了。”
蕊珠叹了一口气,道:“只是,皇上顾及着多年的夫妻情分,到底是给了她颜面,对外依旧是以皇后大礼安葬在霸陵。在仁孝皇后去世之后,更是作诗百首,推迟选秀,以尽哀思。”
听了蕊珠的这一番话,壁珠却是冷冷地道:“那有什么呢?当初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疼惜,等死了再弄这些虚礼做什么?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小德子听了壁珠的话,赶紧道:“壁珠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大周最忌讳巫蛊之术。若是换在平民百姓家,被人发觉了使用了巫蛊之术,那便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小德子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仁孝皇后当年的事情,宫里头的人都讳莫如深。蕊珠姑娘能查到这么多,也算不易了——小的即便六岁的时候就进宫伺候了,也只知道仁孝皇后被皇上打发到冷宫里便罢了。”
听到此处,萧绾心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是,毕竟是冬日里,这一口气下来,不知怎么的,萧绾心竟然觉得冰寒彻骨。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梦中,仁孝皇后瞪着那双血红的眼睛,苦苦哀求着自己的样子。
想到此处,萧绾心不禁收了收心神,装作无事一般道:“逝者已矣,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就像壁珠说的,即便是给了仁孝皇后死后的体面,其实也不过是照顾着慕容氏皇族的颜面罢了,对于仁孝皇后和她的娘家,又有什么用呢?”
壁珠心领神会,赶紧道:“当今皇后是舞阳大长公主的夫家侄女,是太皇太后一早就送进来伺候的。只是,那时候皇上并不怎么喜欢当今皇后,恩宠也就不过尔尔罢了。德妃娘娘当年也曾经胎死腹中,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尽管德妃娘娘伺候皇上的时间比当今皇后还早,可是皇上只给了她一个‘贤良淑德’四妃最末位的‘德妃’的分位,又拨给了德妃娘娘最偏僻不过的华阳宫,其实德妃娘娘的恩宠已经完了。”
壁珠掰着手指,继续开口道:“至于嘉妃娘娘么,嘉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入宫的时间差不多,只是稍稍晚了一些罢了。那时候,嘉妃娘娘青春靓丽,更是弹得一手好琵琶,皇上可是喜欢得不得了。虽然初入宫时位份只在更衣,可是也一路跃升至了六妃一位。”
萧绾心不禁蹙眉道:“嘉妃娘娘雍容华贵,贵气逼人,怎的初入宫时只册封了更衣了?”
壁珠四周瞧了瞧,在确定没人之后方才说道:“二小姐有所不知,奴婢听闻,嘉妃娘娘仿佛是最卑贱不过的青楼琵琶伎出身的!”
壁珠此言一出,蕊珠、小德子和萧绾心皆是惊愕无比道:“琵琶伎?还是青楼的?”
“哎呀哎呀,小点儿声呀!”壁珠气急败坏道,“奴婢可是好不容易才查到的……”
蕊珠惊道:“选择大周后妃一向谨慎无比,出身更是重于容貌。哪怕最近几年合适的秀女不多,秀女所必要的家世一降再降,可至少也是县丞的妹女,至少也是官家女儿。嘉妃娘娘……怎么会是青楼琵琶伎呢?”
壁珠扑扇着一对大眼睛,低低道:“我只是听闻,嘉妃娘娘当年不过是苏州一个青楼里头的顶尖的琵琶伎。当年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有一次代替先帝去苏州暗访。不知道怎么地,当时便遇见了嘉妃娘娘在青楼里头弹琵琶,当时就是神魂颠倒的。”
壁珠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萧绾心,低低道:“只是,当时皇上还只是个失意皇子,哪里能向先帝求娶一个琵琶伎为姬妾呢?所以,这件事也就没几个人知道了。直到后来皇上登上了皇位,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在苏州的那一段风流韵事,便急急忙忙把嘉妃娘娘纳入后宫了。”
壁珠叹了口气,旋即道:“只是,嘉妃娘娘身份实在低微至极,所以初入宫时只封了更衣。后来皇上为了嘉妃娘娘的身份听着好听一些,特别指了一位朝中大臣做嘉妃娘娘的义父,还让嘉妃娘娘的分位一路升至妃位了。”
萧绾心不禁道:“皇上竟然如此宠爱嘉妃娘娘么?”
壁珠却是撇了撇嘴,轻蔑道:“宠爱么,不过也只是一时半会儿罢了。后来贤妃娘娘入宫,哪里还轮得到嘉妃娘娘什么事儿了,不过是安安稳稳地当她的咸福宫主位娘娘罢了。”
萧绾心也不理会壁珠,只是对着蕊珠道:“蕊珠,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蕊珠见到萧绾心问起自己,便思忖着开口道:“奴婢能知道什么……只是,若是按着壁珠所说的,嘉妃娘娘出身寒微,没有好的家世,更没有子嗣。可是这么多年,哪怕是有着皇上的庇佑在,可是一路升至妃位,也没有什么大的波折……”
蕊珠徐徐道:“嘉妃娘娘虽然性子开朗温婉,但也一定是一个颇有手腕的。不然,怎能能在贤妃与皇后着两棵大树之间明哲保身,安稳度日呢?”
听了蕊珠的话,萧绾心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蕊珠,你倒是看得通透。”
蕊珠脸一红,低低说道:“奴婢能看透什么,左不过只是为着二小姐筹谋罢了。”
壁珠见萧绾心与蕊珠如此有说有笑的,不禁心中不快,狠狠地搅了搅手中的绢子。小德子察觉到了壁珠的变化,轻轻地拉了一拉壁珠的袖子,示意壁珠不要失了分寸。可是壁珠却是极为嫌恶似的拨开了小德子的手。
小德子一愣,垂下眼眸去,不再吱声了。
未央宫词 第115章 :隐忍
在凤寰宫内室之中,嘉妃穿着一身极为稳重的碧色段织暗花攥心菊宫装,头上不过戴着兰棱花双合玉簪和红梅金丝镂空珠花,如此清装淡雅地,温然地跪在地上细细地为皇后捶着腿。
皇后也不抬眼,只是任由嘉妃悉心伺候着,淡淡开口道:“嘉妃,如今你好歹也是身在妃位了。本宫瞧着,如今粹妃是不成了,你便是六妃之中唯一的一位。如今后宫高位多悬,除了本宫之外,便只剩下贤妃、德妃,还有嘉妃妹妹你了。德妃自然是不必说的,你便是仅次于贤妃罢了。如今你这样的打扮,实在是太委屈了。”
听了皇后的话,嘉妃却是娇然一笑,缓缓开口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妾身份卑微不堪,若是真的得了什么赏赐,也是皇上与皇后娘娘宽厚待下的缘故。如今,臣妾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已经倍觉幸福,不敢多求什么了。”
嘉妃如此情真意切,而皇后却不禁嗤笑了一声,用自己手上的攒金丝刻石榴花的护甲轻轻划了一下嘉妃娇嫩的脸庞,淡淡道:“你倒是个好心性的。你知道到那日苏良人是受了委屈,负气搬到了春熙殿。如今除夕已过,你便去向皇上求了恩典,让苏良人按着位份又搬回到你的咸福宫了。你这样事事为人打点着,也实在是操劳了……”
皇后顿了顿,又道:“其实你的容貌与品行不在贤妃之下,可是却早早地失了宠爱——怎么,难道你心里很甘愿么?”
皇后用护甲刮了一下嘉妃的脸,嘉妃顿时觉得起了一身鸡的皮疙瘩,哪怕这凤寰宫中地龙烧地暖暖和和的,却也隐藏不住寒凉之意。
嘉妃强忍住心中的百般不适,温然开口道:“皇后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妾已经失了皇上的恩宠,只能依附皇后娘娘而活。臣妾没有家世,没有子嗣,只知道伺候着皇后娘娘便是了,怎还敢有二心呢?”
“哦?你真的这样想?”皇后收回了自己的手,淡淡开口道。
嘉妃却是伏在地上,恭顺不已,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妾从前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琵琶伎罢了,自知身份卑贱,不足以如皇上的眼。后来,臣妾虽虽然得了皇上宠幸,得以入宫伺候,可是时时刻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臣妾即便位份再高,可是皇后娘娘和皇上的奴婢,自然不敢越了半分规矩。”
说罢,嘉妃忙从旁边的小桌子上剥好了一个金桔递给了皇后,恭顺无比道:“哪怕如今内臣妾身在妃位,臣妾也始终不敢忘记,究竟是谁暗中提携着臣妾到了这样的位份,得到了这样的荣华富贵。”说罢,嘉妃便更是行了大礼,道,“臣妾永不忘记皇后娘娘的恩典!”
皇后淡淡含笑,接过了嘉妃手中的金桔缓缓吃了,这才缓缓道:“你倒是明白——”
嘉妃见到皇后如此淡然的神色,不禁温婉一笑,道:“臣妾怎会不明白?”说罢,嘉妃瞧了一眼皇后手上的攒金丝刻石榴花护甲,笑着道,“石榴多子,皇后娘娘心里头可是明摆着呢!”
嘉妃如此骤然提到子嗣,皇后不禁叹息道:“是啊,本宫的心思是明摆着的,可是满天神佛确实不肯通融罢了。虽说本宫如今有了嫡长子,可到底前头仁孝皇后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本宫又是继皇后,二皇子的身份也算不上尊贵。”
皇后略一挑眉,淡淡道:“其实要是深究起来,本宫的这个孩子,也算不上是嫡长子。”
说罢,皇后焦虑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道:“自打入冬以来,二皇子的身体就一直不好。虽然太医院说,二皇子只是感染了风寒,可是如此拖着,本宫身为母后的,也实在是……”
嘉妃赶紧替皇后按摩着头部,温然宽慰道:“皇后娘娘的心思臣妾是明白的。说到底,仁孝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嫡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然与众不同。虽然仁孝皇后的孩子没能活着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是皇上到底是给了那个孩子体面,在皇族族谱上记上了一笔,是为‘皇长子’……”
听了嘉妃的话,皇后不禁眉心一簇,冷冷道:“是不是皇长子有什么关系,到底不还是没保住么养活不大的孩子是不是皇长子有什么用?”
嘉妃赶紧应和着道:“是啊,是不是皇长子有什么关系呢?养不大的孩子,不过是皇陵里的一抔黄土罢了,又能怎么样呢?”
嘉妃轻柔地为皇后按摩着头部,低低道:“到底还是咱们的二皇子有福。虽然近来病着,可到底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不仅有皇后娘娘您这个母后在,更是有太皇太后的关切与疼爱。再不济,臣妾虽然身份卑微,但是好歹也能帮衬着一些。二皇子的地位稳如泰山。”
嘉妃的这一番话说得皇后心花怒放。皇后不禁拍了拍嘉妃的手,笑着道:“嘉妃,你有心了——”
嘉妃赶紧顺从道:“臣妾的一切都是依靠皇后娘娘才能获得。臣妾自然是要对皇后娘娘您尽心竭力的。别的不说,臣妾也算是有私心的……”
说罢,嘉妃这才道:“来日二皇子继承大统,皇后娘娘您是独一无二的皇太后。到时候,若是皇后娘娘念着臣妾也曾疼惜二皇子,便给臣妾一个太妃之位,让臣妾安度晚年便是了。”
嘉妃的话说的如此恭顺,皇后便更是喜笑颜开,道:“只要本宫是皇太后,一个太妃之位有什么要紧。来日二皇子继承大统,本宫必定给你一个太贵妃之位,让你仅次于本宫,与本宫一同安度晚年。”
“如此,臣妾先谢过皇后娘娘了……”嘉妃娇然一笑,说罢便行了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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