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凡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叶苇
刚刚十一点半,卜鸣他们还在作业,柳侠去罗马吉普里拿出一件军大衣换上,就要接替卜鸣的工作,卜鸣头都不抬一口拒绝:“我也就会干点这,你就别老想着抢我的饭碗了。”
老爷子心情舒畅的时候,偶尔也会说句笑话调侃个人。
袁黎明和高秋峰也帮卜鸣说话:“柳工,我们马上就好,你不用再沾手了。”
柳侠看了一眼高秋峰。
高秋峰马上摆着手说:“柳工你可别,我就一民工,跟卜工比还差十万八千里呢,你抢我的饭碗更不厚道。”
柳侠看出来,这几个人是打定了主意不让自己动手,正好也快吃饭了,他也就没坚持,过去给洪军打下手。
洪军之前计划的午饭就是臊子捞面,肉丁、白萝卜丁、胡萝卜丁、粉条的臊子,一人一盆儿就结了,柳侠这一来,大家盆儿里就丰富了起来。
吃完了饭,柳侠拿出车钥匙,让几个人去他的捷达里,开着暖气眯一会儿。
大家都是在中原长大的,都有午睡的习惯,野外作业时虽然紧张,中午也要多少眯两眼,要不下午打不起精神。
他们平时都是躲在罗马吉普里午休,罗马吉普里虽然冰冷,但好歹没风,腿上再包个军大衣,睡半个小时左右也能扛得住。
不过今天既然有暖和地方,几个人也没客气,洗刷完锅碗瓢勺,就一起跑到了捷达里。
给罗局长买的那个豪华双面羊毛毯太占地方,临时被放在了车顶,方便面也一起挪出去了,柳侠打开暖风,把前后各一扇车窗降下条一指宽的缝,后边三个人一会儿就睡着了。
卜鸣半躺在副驾驶位上,小声和柳侠说话,问最近都签了那些合同,还有双山的账。
柳侠把他今天在交通局的经过简单跟他说了一遍,卜鸣说:“把这笔账拿到手再去沈工那里吧,久占为业,欠账也是这样,时间长了,欠账的会慢慢把他欠账的原因给忘了,只记着钱是自己的,越来越舍不得拿出来。”
柳侠说:“我就是这么想的,不拿到钱,我就一直住在这里。”
卜鸣又说:“话虽然这么说,真要不回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哪个单位还没有几笔要不回的欠款呢?广播电视上不都是三角债嘛,咱工程多着呢,真要不回来咱再挣。”
柳侠知道这是前辈在安慰他,怕他钻了牛角尖,笑笑说:“我知道,我尽量要,真要不回来,我也不能因为几十万块钱去杀人。”
一点半,下午的作业正式开始,柳侠这次仗着年轻体力好的优势,自己先抢到了仪器,卜鸣只要坐在车里拿着电脑做后期。
现在,几个技术人员一人一台已经装了测量软件的手提电脑,提前充好电,中间休息就可以输入数据。
五点半返回老爷庙乡政府。
两间狭窄的平房,住四个大男人还要留出做饭和给卜鸣、袁黎明计算绘图的地方,真挤不出柳侠的位置了,柳侠只好在四个属下歉疚不安的目光中,拿了卜鸣的电脑和今天的测量数据回县城——老爷庙乡停电了。
再次住进招待所的三人间,柳侠在感慨万千中抓紧时间冲了个澡,然后包着两条被子坐在床上做计算,因为上午的计算卜鸣已经完成了,他只干了一个小时,在手指被冻僵之前,胜利完成了任务。
他没有随时阅读的爱好,所以没手边没有书;招待所没有互联网,卜鸣的电脑里只下载了他兵不血刃就能一骑绝尘直捣黄龙的《超级玛丽》和《大富豪》,电脑自带的蜘蛛纸牌对他来说易如拾芥,他早就不屑一顾了。
百无聊赖之中,他看到了矮柜上颇有年代感的电视机,还好,虽然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想抚今追昔,却是有遥控功能的。
柳侠毫无期待地按下了开机按钮,想随便选个家庭剧开点声音催眠,然而,一下、两下、三下……电视机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拎着遥控器在床沿上“啪啪啪”地拍了十来下,再来,一下、两下、三下……十下……,当柳侠以为是自己弄错了,这个玩意根本就不是遥控器的时候,电视机发出一声轻响,屏幕上先是一片白雪花,紧跟着,出现了一对中年妇女坐在公园长椅上聊天的画面。
正是柳侠想要的家庭裹脚布剧。
他扔了遥控器,小心地把黄被头卷上去铺好,又把另外两张床上的枕头都拿过来,和自己床上的摞在一起,打算躺舒服了等待睡眠降临,可是……
“……啊……啊……哈……哈……啊……不要啊……”
柳侠目瞪口呆。
电视屏幕上麻撒撒的白色噪点和乱跑乱晃的横杆后,赤.身.裸.体一边喘息一边扭动的女人和跪在她两腿之间弓着身乱啃乱咬的男人清晰可见。
现在的家庭剧都拍成这个样了?可是,为什么中间连个过渡的剧情都没有?
柳侠在心跳280的凌乱中努力地理智思考,但那粉红透白的画面和女子分不清难受还是享受的呻.吟声的把他的理智冲击得七零八落,他甚至忘记了要换个台,而只是面红耳赤地等待着这一段过去。
可屏幕上的男女不但无视了他的意愿,还做出了个让他惊呼出声的动作,男人忽然直起身,把女人的腿分开架在自己的肩上,然后……
“我.草草草草……”柳侠手忙脚乱地去摸遥控器,却怎么都摸不到。
他把身体周围挨着摸了一遍,还是没有;他翻身起来把枕头都挪开找,依然没有,电视上的男人却已经开始喘着粗气横冲直撞了。
柳侠跳下床,趿拉着鞋子蹲下来,看遥控器是不是掉床底下了,但是没有。
柳侠把上面的被子拉起来抖,没有;把被子放旁边另一张床上,再把下面那条被子拉起来都,还是没有。
他站在那里茫然四顾,想不出就这么个屋子,又没有第二个人进来,遥控器能跑到哪里去。
电视里的两个人还在继续,女人叫,男人喘,混杂在一起让柳侠胸闷气短。
柳侠对着床上仅剩下的三个枕头瞪了一会儿,抓起最上边一个,抖,没有;第二个,抖,没有;第三个,抖……,灰白色的遥控器从信封枕里面滑了出来。
柳侠起来,转身对着电视机摁,中央一,一下、两下、三下……十下……
他妈的,还不行。
“呼……”柳侠吐出一口气,坐在床上,拿着遥控器在自己的大腿上一阵狂拍,再按,还是……
哎,画面换了。
柳侠看着电视上的格子推拉门,长舒了一口气,把遥控器规规矩矩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就穿着短裤和毛衣,两条腿都是光着的,而他之前折腾了好几分钟,居然没感觉到冷。
他撩开被子钻进坐进去,边往后躺边抬眼看。
哎,怎么感觉不对,刚才明明是两个中国的中年妇女在公园,怎么房间的感觉像东瀛,躺在榻榻米上的年轻女子也是东瀛人的感觉,进来的五六个男人穿的衣服也像……
柳侠又拿起了遥控器,但没立刻换台。
几个男人同时拉开了衣服,而躺在那里的女人不知怎么就一丝.不挂了,几个男人同时跪在了他身边,身上的衣服也都没有了。
柳侠举起遥控器,摁,摁,摁……没用。
他举起来准备在床沿上狂拍的时候,屏幕上的画面忽然又发生了变化,两个欧美人种的男人,裸裎相对,开始接吻。
柳侠懵了,呆愣愣地忘记了拍遥控器。
一个男人不知怎么就躺到了床上,另一个走到床边,跪下,低下头……
“我.操。”
柳侠跳下床,鞋子都没顾上趿拉,跑到矮柜前,伸手就拔下了电源线,电视机“滋啦”响了一声,黑了。
而柳侠伸手的时候,屏幕上已经又成了东瀛女人和一群男人,只不过屏幕上浓重的雪花白噪点和横道道快给淹得看不见了。
柳侠坐回被窝里,拿过羽绒服披上,转着眼珠开始想。
这事绝对不对,双山县没有有线电视,节目频道不经过当地广电部门过滤,可大锅接收器也不可能允许播放这种片子啊。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黄.片,他听三哥说过,公安局扫黄办有个小队,就是专门查传播黄.色录像的。
他这是被人陷害了?
罗局长想赖账?所以找人在他房间放这个,然后再报警,让扫黄办的人来抓他,让他丢人打家伙,没脸再在双山呆,自然也就要不成账了。
可是……
柳侠仔细看了看,他的房间绝对没有录像机或vcd机,那刚才的小电影是怎么放出来的?
他再次跳下床,趿拉着鞋子走到窗边,扒开窗帘往外看:院子里,树梢被吹得一律向东歪,他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个人。
他又跑回床上:去他娘的,不想了,睡觉。
就算扫黄办的来,他电视连开都没开,他们还能当着他的面再给他放一部黄.片,然后强加在他头上?再钓鱼执法也不能这么嚣张吧?
说好了明天他继续跟着卜鸣去老爷庙继续干活,早点睡。
可是,睡不着,小柳侠在被窝儿里蠢蠢欲动。
柳侠闭上眼,在心里数数……
……
半个小时后,他一掀被子跳下床,趿拉着鞋子,拎起小茶桌上的暖水瓶进了卫生间。
他一边洗着小柳侠一边暗自庆幸,亏得他有先见之明,多带了几条内裤,要不,照这么一天两条的速度(洗澡时候洗了一条)还不够换呢。
纾解了一下,身体总算不那么热燥了,他以为自己这下可以安心睡了,却还是满脑子刚才电视里的画面,当那两个欧美男人出现在脑海,他忽然就想起了烂尾楼里的两个男人,还有那喘息声和……
“我操,不会吧?”柳侠不知不觉间喃喃出声,“原来世上这样的人还不少,不是光乖猫一个?”
想通了那两个男人的关系,他也就想通了乞丐那在外人看来不可理喻的优越感来自哪里:老子就算是要饭的,也比同性.恋强一万倍。
柳侠的胸口一阵抽搐,他几乎能想象出乞丐走出那片烂尾楼后,绘声绘色地和他的同伴们描述那两个男人口口的经过,然而他画龙点睛的压轴一笔,应该是他那一声嚣张的“啊呸”。
他们哪怕是要饭的,也是真男人,不是变.态,不是二尾子,他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最底层,他们下面还有二尾子,他们可以践踏二尾子,而且是当面践踏,还不用担心被还击,被指责。
柳侠的眼眶热乎乎的。
他想到了柳岸向他坦白自己是同性.恋的那一天。
他拿过手机,试着拨打卜鸣的电话,通了。
卜鸣有点担心地问:“小柳,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没睡?”
柳侠说:“我想跟您说一声,我明天要去洛城一趟办点事,就不去工地了,我一早把电脑给您送过去。”
卜鸣说:“去吧,你本来就不该老耗在工地上。”
“那行,卜工,明天见。”
第二天早上,洛城市邮政局的门还没有开,柳侠就已经到达了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快到月底了,厚颜求一波营养液,希望能上读者推荐榜。
一路凡尘 第495章 错过
柳岸在h城的电话是柳凌前天晚上发到柳侠手机上的, 柳侠是第一次打这个电话,他拨打了三次, 都没有人接。
现在是早上八点十分, 柳岸那边是晚上的这个时间,正常的情况下,这个时间应该早就下班了, 不过柳岸打电话时和他说了,他这次实习的金融中心需要经常加班,联系实习的时候对方就明确告知了他这一点。
邮电局营业大厅有暖气, 但没有供人临时休息的长椅之类,柳侠站在窗户边对着外面看了一圈,然后跑出去,到对面的土产杂货店买了个带椅背的帆布大马扎,回来后坐在一个人比较少的角落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柜台里一个年龄稍大的营业员敲敲桌子:“小胡。”
刚刚卖给柳侠充值卡的女孩子扭过头问:“怎么了李姐?”
李姐用眼神指了指柳侠:“那孩儿长那么帅, 看衣裳穿戴也是个有钱的,怎么这事儿都做得出来呢?”
小胡看看柳侠,脸上有点纠结,但并没有嫌弃的意思:“可能太累了吧, 他刚才冲了三百块钱, 不过电话没打通,应该是想等一会儿再打。”
李姐说:“我知道他是在等,不过,我还是觉得他这么着有点那啥。”
他们这里冬有暖气夏有空调, 以前老有人来蹭,基本都是老年人,因为那些老年人人数多的影响到他们办公,卫生方面也不大讲究,后来他们花了点工夫,才把那些老人给弄走,现在规定了不办理业务的闲杂人员不让入内,柳侠虽然是来打电话的,但他现在的行为,在李姐眼里还是有蹭暖气占便宜的意思。
“我倒觉得无所谓。”小胡笑笑,扭过头去,正好又来了顾客,她就开始工作了。
柳侠就那么坐着睡了一个多小时,他没听到李姐和小胡的对话,不过,就是听到,以他现在的脸皮和心理状态,他也不在乎。
刚才他是正好看到有土产商店,如果没有,他打算买份报纸铺地上坐来着。
柳侠再次走进电话间,拨号,还是没人接。
柳侠有点着慌了。
虽然柳岸上次打电话时特意交待过,他实习的金融公司有分部,他还不确定自己究竟会被分到总部还是分部,而且他们约定的下次通话时间是一星期以后,柳侠还是觉得,都十点多了,柳岸无论如何也该回到住的地方了。
他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柳凌的电话,待机音即将结束时才被接起来:“幺儿?”
“五哥,我给猫儿打电话,八点多打哩时候就没人接,将打还没人接,孩儿不会出事吧?”
柳凌好像在笑:“孩儿,你平常心恁大个人,咋一遇见猫儿哩事,心就成个针鼻儿了咧?”
柳侠很委屈地说:“那你说,现在都十点了,孩儿为啥还不接电话?”
柳凌说:“猫儿那天俺俩通话,他将去实习,可能需要在总部和分部之间经常跑动,我怕你一听说他成天得搁路上来回跑就又瞎操心,打电话时候就没跟你说这个。
他实习这个公司条件非常好,公司里有员工休息的地方,估计孩儿是搁分部加班,晚了就住在那儿了。”
“哦。”柳侠悬着的心落了地,“孩儿独个儿搁恁远哩地方,我老怕他出意外。”
柳凌说:“孩儿福大命大,你别成天瞎想,好了,五哥这儿有点忙,有事黄昏下班咱再接着说。”
柳侠挂断和柳凌的通话,又拨打了一次柳岸的,还是没人接,他怏怏不快地出了邮电局,坐在车里发呆。
手机忽然响了,是毛建勇,他蔫巴巴地接起来:“喂。”
云健:“怎么这声儿?病啦?”
柳侠往座椅上团了团,看着车外一对小情侣挽着胳膊走过去:“没有,就是有点……瞌睡,你跟毛老板在一块呢?”
“嗯,他在用座机跟人聊,让我先跟你说着,你哪儿呢?”
“洛城。”
“怎么跑那儿去了?”
“去双山要账,人单位领导回老家了,扑了个空,没事儿,就过来给我家柳岸打个电话。”
“哦——,电话没打通,是吧?”
“嗯。”
“哎呦我说七儿啊,你至于嘛,人热恋中的小情人都没你们这么黏糊吧?一个电话没打通就蔫儿成这样?我以为你害什么大病呢。”
“也不全因为电话,还有点……心里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遇到什么闹心事儿了,说出来我们给你排解排解。”
“不想说,就是不舒服。”
“不舒服,还不说,云健矫情完了轮到你了是吧?”电话里的声音换成了毛建勇,一上来就气势汹汹,燕胡山挨冻的气到现在还没完全消呢。
“不是矫情,是真的……心里不舒服。”柳侠提不起精神,跟毛建勇斗嘴都激不起他的斗志。
“哎哎,我说,你不是真生病了吧?要不去量个体温,人开始发烧的时候经常就是你现在这样,只知道不舒服,却说不出哪儿不舒服。”毛建勇第一次看到柳侠这么萎靡,也上了心,怀疑他生病了。
“没发烧,就是,心里不舒服,不想动。”
“七儿,心病这玩意儿,能说出来还好,你不说,谁都没招儿啊。”又成了云健的声音,感觉上稍微有点远,应该是毛建勇拿着手机,他在旁边说。
柳侠眼睛没有焦点地看着外头呆了一会儿,忽然说:“云健,毛建勇,要是有一天,我成为众矢之的,千夫所指,你们还会跟现在这样把我当朋友吗?”
停了片刻之后,电话里才传来毛建勇的声音:“你成为众矢之的的原因,不是骗了我一个亿吧?”
“滚。”柳侠给气笑了,中气十足地骂道。
“不是就好。”毛建勇十分大度地说,“只要不是阴了我的钱,其他任何事都影响不了咱们的友谊。”
“那您的友谊可真宝贵啊。”柳侠又恢复了没精打采的劲儿。
“ 喂,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七儿?”云健听起来有点着急了。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刚才那个哲学问题,想不明白。”
“你就别埋汰哲学了,它一个人儿呆冷宫那么多年已经够可怜的了,好好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刚才那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被全世界的人埋汰,你们也会跟着埋汰我吗?”
“你做了什么了要被全世界的人埋汰?”
“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就是……做了自己喜欢、但世界上大多数人不喜欢的。”
“你喜欢的,会伤害别人吗?”
“不会,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关别人屁事儿?他们凭什么埋汰你啊?我.操.我们还想埋汰他们呢?这么跟你说吧七儿,只要你坑蒙拐骗没拐到哥儿几个头上,你就算是吃喝嫖赌咱们的友谊都管地久天长。”
“哦,你可真有原则。”柳侠霜打的茄子似的说完,强打精神坐直了,“就这样吧,我该回去了。”
“别着急,你这状态能开车吗?不行你先找个旅社躺一会儿。”这次又换成了毛建勇的声音。
“能,我又没喝酒。成了,我到地方给你们打电话报平安,再见。”柳侠干脆地挂了电话,发动车子走人。
虽然这两个人没说几句正经话,他心里这会儿还是多少好受了一点。
可不管怎样,只要不能和猫儿通电话,他留在洛城就没有意义,他还是早点回双山,帮卜工干活吧,人一忙起来,就没工夫想七想八了。
柳侠离开洛城后二十分钟,和洛城时差十三个小时的美国中部h城,柳岸在飞扬的雪花中开车回到了他租住的房子——一个普通民居的二楼。
房间里温暖如春,他先打开了电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就进了卫生间,十分钟后出来,喝掉水,坐在书桌前开始工作。
他实习的公司上班时忙的人喘不过气,但不需要加班,他告诉柳侠要加班,是为了限定两个人通电话的时间,而限定通话时间的原因有两个:一、怀特太太家的电话没有开通国际长途,他和张力的父母约好了,每周五下班后去他们家,等柳侠的电话;二、他要留出每天上班以外的时间去观察一个重要的人,现在他还不想让柳侠知道这一点。
他这次选择来h城,真正的目的也不是实习,实习只是为了不浪费自己的时间,顺手为之。
他真正的目的是:观察米嘉妮。
去年秋天,柳侠电话里说,詹伟帮他找到三个容貌与才情俱佳的代孕,柳侠经过考察,觉得几个女孩子品行不够高尚,给否决了;几分钟后,柳侠这个谎言就被詹伟戳破,他其实就一个三十八岁、因为家庭经济困难才愿意做代孕的超市理货员,还因为年龄太大,已经决定不用了。
柳岸知道柳侠在这件事上特别急切,柳岸自己也急,可他知道,这种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心里可以急,实际操作中千万急不得。
他在电话里委托詹伟继续帮忙寻找,只是不要让柳侠知道,柳侠心里不藏事,柳岸害怕万一詹伟找的人因为偶然因素见到柳侠,发现破绽,会给柳侠以后带来无穷的麻烦。
但他又怕没有一个朋友肯帮忙,会让柳侠气馁、失落,就请詹伟继续做出积极的姿态,过几个月就给柳侠虚构个条件不符合要求的意向人出来,让柳侠自己来否决,总之,他的要求就是既不能让柳侠彻底失望难受,又不能真给他推荐合适的代孕人。
詹伟难为的不行,不过还是答应了,而事实是詹伟一直做的很好。
柳岸那天给了詹伟自己的联系方式,他们两个人现在一直保持着联系。
这一年多陈忆西夫妇和苏建华夫妇也一直在帮忙寻找合适的代孕人,只是一直找不到。
柳岸曾经和柳侠说过自己找到了一个三代华裔,事实上根本没有那回事,那是他安慰柳侠的: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和有人愿意代孕、只是双方条件谈不拢,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
他后来以那个女子要求“未来能偶尔探望一下孩子”为由,在柳侠那里把这个事给了结了。
今年春节过后,詹伟和柳岸通电话,说谢仁杰夫妇向他推荐了一个叫米嘉妮的女子,他觉得十分合适。
米嘉妮,二十六岁,谢仁杰的同事米永国的女儿,谢仁杰女儿谢婵玉的好朋友,在江城晚报社上班,因为父母的婚姻阴影,立志不婚;还曾经因为家庭太过冷漠,父母在彼此实施冷暴力时,同时把自己的不幸迁怒于她,服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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