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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叶苇
猫儿点点头:“嗯。”
孙嫦娥离开了,柳侠把猫儿转过来对着自己:“孩儿,你要是不想搁家看见他,咱明儿去望宁吧?您大伯给王伯伯准备哩枸杞咱给他送去,小叔再领着你吃一顿烩面,咱俩耍一天可回来了,中不中?”
“中!”猫儿高兴的回答,能不用看见柳茂,还可以单独跟小叔在一起一天,猫儿怎么可能不愿意。
吃晚饭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插曲,柳雲和柳雷本来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让秀梅和苏晓慧喂着吃饭,结果看到孙嫦娥抱着刚刚睡醒的柳娜娜出来了,俩人马上跑过去,一人抱一条孙嫦娥的腿,等孙嫦娥一坐下,俩人同时伸出小手去抓柳娜娜的脸,孙嫦娥趔趄着身子把柳娜娜举起来,柳娜娜的小脸才逃过了俩小阎王的魔爪。
柳雲和柳雷一看孙嫦娥怀里空了,马上挤进去占着。
柳海接过柳娜娜递给了柳茂,俩小阎王就站在孙嫦娥怀里,让苏晓慧和秀梅给喂着吃完了饭,只要孙嫦娥、秀梅和苏晓慧三个人里边有任何一个人打算照顾一下柳娜娜,俩小家伙就嗷嗷叫着跑过去霸占着这个人,坚决不准她们碰柳娜娜一下。
柳侠吃着饭跟柳长青、柳魁说了自己明天的打算,柳长青说:“去吧,银花您大哥也晾好了一大捧,一块给王先生送去;望宁街上车多,看好孩儿。”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点,柳侠和猫儿就起床了,柳侠的打算是到了望宁吃胡辣汤和油条的,可他们一出屋门,就看到柳魁从堂屋里出来了:“幺儿,猫儿,您嫂子把奶粉沏好了,快过来吃饭吧。”
今儿柳侠享受了和猫儿一样的待遇:一大碗奶和鸡蛋香菜煎饼,奶粉是柳凌从京都带回来的三元奶粉。
柳侠快吃完的时候,柳魁把十块钱放在他面前:“回来哩时候买二斤花生米和粉芡,咱伯说明儿黄昏想请三太爷跟六叔他们提前过来吃顿饭,喝点酒。”
柳侠没吭声,点点头,等吃完饭的时候却拉起猫儿提了装东西的包就跑出去了,柳魁在后面喊他,他边跑边说:“我哩钱比你多。”
柳魁拿着钱撵出来:“你那钱以后还得用哩。”
柳侠大笑着说:“那我以后还会挣哩,想让我补课哩人现在都在排队等着呢,我一回去就能大把哩挣钱。”
猫儿一下了坡口就跟个小兔子似的撒着欢的开始跑,没几分钟就头上冒汗,柳侠把他的背心给脱了,想了想,把自己的t恤也给脱了,俩人就这么光着脊梁在山路上跑跑走走,一路欢歌笑语的往前走。
爬上上窑坡的时候,柳侠发现猫儿喘着气,汗淋淋的,居然还喊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原地蹦了四个四拍,然后才开始继续走。
柳侠问他为什么,猫儿说:“俺大伯说,以后小蕤哥俺俩大了,要是他不送俺了,怕俺俩坚持不住,上坡哩时候光弯着腿走,他说每次俺爬上来后,就蹦几下,这样就会想起来,继续走哩时候一定得把腿蹬直,俺就不会变成罗圈腿了。”
柳侠对猫儿伸出大拇指:“真是好孩儿。”
俩人来望宁,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所以一路上柳侠并没有像以前上学时那样不停地赶路,他和猫儿边走边玩,他还用柳条给俩人各编了一个柳条帽带着,俩人一路悠悠闲闲的到了望宁。
望宁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尘土飞扬,柳侠拉着猫儿,跑着穿过了大街,一直到乡政府大门口才停下,在江城和柳家岭这样干干净净的地方待习惯了,满身灰尘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柳侠自从到江城上学后,没有再来过卫生院,猫儿现在却对卫生院很熟悉,去年柳葳到荣泽上学了,平常给王君禹送东西的任务就交给他和柳蕤了,只有送柿饼和当中药卖的银花、白茅根时柳魁和柳长青才会亲自来。
一进卫生院,猫儿就熟门熟路的领着他进了门诊处的一间屋子,不是柳侠当初送猫儿来看病的那间,卫生院前年翻修改造了一次,门诊处整个格局都已经变了。
正好给一个病人量完血压的年轻医生看见猫儿就说:“柳岸,放假了还来给王大夫送东西啊?”
猫儿带着掩饰不住的自豪说:“我跟俺小叔一块来哩,王伯伯没搁这儿?”
年轻医生看看柳侠,回答:“他夜儿黑值夜班,现在应该查完房休息了,你去后头看看吧。”
柳侠冲年轻医生点点头,和猫儿一起穿过走廊往后走。
病房楼已经翻盖成了两层,给柳侠的感觉却和以前差不多,红砖红瓦的两层新楼,门和窗却都还是很破旧。
这种情况柳侠并不陌生,他自己家也是这样的。
刚刚富裕起来的望宁很多人家翻盖房屋也是如此,房屋主体盖起来,基本上家里也就财力枯竭了,门窗也换不起新的了,房子里的家具摆设更不用说,很多看上去崭新漂亮的家庭,走进去就会发现,满屋子都是破烂不堪的陈旧物件,即便这样,房屋的主人也已经很满足了,最重要最费钱的房子都有了,添置家具什么的还会太难吗?
不过,柳侠一眼就发现了一楼最西头那间屋子的门窗都是很新的朱红色,二楼中间有一间的窗户也一样,他看着一楼那间屋子问猫儿:“那是王伯伯的屋儿吧?”
“嗯,上边那一间新哩是小敏姨姨哩。”
王君禹和小敏房间的门窗是柳魁带着何家梁帮忙做的,猫儿在信里给柳侠说过。
王君禹还没有休息,正在洗衣服,看到柳侠,他楞了有几秒钟,然后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和猫儿在一起,我真不敢认你了,柳侠,这才几年,就长成这么英俊一个小伙子了。”
他把柳侠和猫儿让进屋子,柳侠把给他带的东西拿出来,王君禹捏了一撮银花放在鼻子跟前闻了一下,感概地说:“我当时只是不想让您大哥为难,想着让他用这些东西代替那十块钱,没想到倒讹上你们了,这么多年都在用最好的银花和枸杞,猫儿和小蕤放假前还给我送过一次杏仁,特别好。”
柳侠说:“俺这些东西都是山里天生天长哩,不费俺啥,你帮俺那可不止是十块钱,你还救了俺猫儿哩命。”
猫儿早已经知道了他小时候牛奶中毒的事,知道柳侠为了送他来卫生院跑的差点断气,但每次别人说的时候柳侠都不在跟前,他想不出小叔当时的模样,今儿他听到柳侠的话,过来靠在了柳侠怀里,摸着柳侠的心口问:“小叔,你疼不疼?”
柳侠看看王君禹说:“你看俺孩儿,咋跟傻了样?都多少年了,小叔当时过了一会儿就好了,现在哪还会疼。”
猫儿把脑袋靠在他胸前蹭蹭,搂着他的腰,不说话。
王君禹暂停了洗衣服,把两杯水放在柳侠跟前:“我当时给他说你送他后躺在地上喘不上来气的时候,他问我,那你先救俺小叔了没,唉,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柳侠摸摸猫儿的头:“嗯,俺猫儿是最好哩孩儿,小时候受罪了,长大肯定有福气。”他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来,王君禹被遣送回来之前是在江城的一家大医院上班的,所以问到:“我听说原来文*革中间被冤枉的人很多都又回去上班了,王大夫,你咋不回去问问哩?”
王君禹淡淡一笑:“几年前单位来过人找我,我拒绝了,江城对我早已经成为过去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我打算再干几年,然后自己开个诊所,轻松的度过自己的晚年。”他忽然笑容展开:“哎,怎么把这事告诉你了?我自己还都只是心血来潮想了一下呢,如果让医院知道恐怕就坏了。”
柳侠说:“如果你不想让第四个人知道,那在你开诊所之前肯定只有咱们三个知道,是不是,猫儿?”
猫儿点头:“嗯,王伯伯,我不会跟别人说。”
柳侠正想开口问问小敏今天在不在,帘子一挑,小敏正好进来,她看见柳侠也楞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叫了起来:“咦,您家咋净出这么干净漂亮哩孩儿们哩?柳侠,你真长成大帅哥了,这要是不知道,谁能把你现在这样儿跟抱着猫儿来医院那个黑瘦哩小孩儿联系起来呀?”
柳侠还没开口,就听到外面一个女人嘎嘎的笑声,然后是毫无顾忌的高声说笑:“叫他随便请假,有本事去卫生局告我吧,看他到了卫生局咋跟人家说,不就是看了他几本日记跟几封信嘛,他要是没写啥见不得人哩事儿,还怕别人看?
哈哈哈,您是没看呀,还‘亲爱的’哩,呸,不要脸,如果是我,这么丢人哩事儿叫别人发现,我就一辈子把头扎裤裆里走路了,人家学校毕业哩就是不一样,脸皮比城墙还厚........”
柳侠隔着玻璃看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丑女人眉飞色舞地跟另外两个人说笑着走过去,震惊地看看王君禹,又看看小敏:“她,她这是啥意思?”
王君禹摇摇头,没说话。
小敏往门外厌恶地看了一眼说:“去年卫校毕业分来哩一个妮儿小陈,家是古渡口那边哩,她想把人家介绍给她一个表弟,小陈说已经有男朋友了,把她给得罪了,前几天人家下夜班休息,回家了。
咱这卫生院小,地方不够用,给小陈分哩宿舍里还放的有担架、氧气袋、药棉啥哩,值班室有人家宿舍的钥匙,小陈不知道,卫生院哩桌子啥又破,连个锁也没有,她可能有写日记哩习惯,好几年的日记还有男朋友哩信都在抽屉里搁着。
孙春琴跟和她一起值班哩那个妮儿去小陈宿舍拿药棉,发现了她的日记和信,挨着给看了,这几天孙春琴天天给俺学小陈日记里都写哩啥,人家男朋友信里都说了啥亲密话她也到处说,这事只有小陈一个人不知道。
前儿小陈值白班,孙春琴想叫她把一个病人哩好几瓶水一下加完药,然后去打扫手术室,手术室是院长他媳妇负责哩,孙春琴想巴结院长,总是让人家小陈去打扫手术室,她不就是欺负人家家不在这里嘛。
小陈是正规卫校毕业,在原城医学院实习将近一年,操作很正规,跟她说不能那么配药,得输一瓶配一瓶,要不会影响药效。
孙春琴恼了,当场发脾气,可人家小陈说哩又没错,她说不出来啥,就拿着人家日记上哩话揭告人家........”
“操他妈她怎么这么杂碎!”柳侠的脏话脱口而出。
猫儿惊讶的看着柳侠:“小叔,你是骂那个丑八怪孬孙货哩,是不是?”
柳侠气得大喘气,点点头:“就是,这个杂碎娘们儿当初欺负咱穷,给你扎针哩时候往死里扎你,我还有一次.........”柳侠忽然住了口,不好意思的看着王君禹和小敏说:“我,我.......”
王君禹看了一眼门外,淡淡地说:“没关系,有些人不值得尊重,社会赋予她多高贵的职业头衔也掩盖不了她自身的龌龊。”
小敏说:“跟她一块上班都觉得丢人。”她忽然转向王君禹说:“叔,你出去开个诊所呗,去荣泽或者原城都中,人家可不咋样哩出去开个诊所都能赚钱,你要是出去肯定没问题,我真不想搁这儿干了,看见孙春琴就恶心。”
柳侠和猫儿同时无语地看着王君禹。
王君禹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停了一会儿才说:“我当初答应王书记至少在卫生院干十年,把这里的基础配置都安置到位,把手术室建起来。”
小敏说:“王书记都走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钱哩家都不当,咋安置东西?手术室你不是已经建起来了吗?这几年,你都做了多少手术了?赵院长调走以后,他们又不配合你,上手术哩时候,不叫我跟小陈上,光叫他们哩亲戚上,那几个人都是只在荣泽卫校学过一年,啥都不会,这样下去,你不得累死啊。”
王君禹点点头:“如果我出去,也就是开一个诊所,做手术哩机会也不多,小敏你到时候也没有啥提高的机会了。”
小敏说:“咱就开个普通诊所,我不想啥提高不提高哩,只要别让我看见孙春琴就中,和她当这几年同事,我得少活好几年,太恶心了。”
柳侠知道小敏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小的还不满一岁,丈夫在城关小学当教师,所以,如果王君禹去荣泽开诊所,对小敏的家庭也是有好处的。
辞职自己开诊所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小敏昨晚上和王君禹一起值夜班,作为护士值夜班更辛苦一些,她说了一会儿话就上去睡觉了。
柳侠想告辞,让王君禹休息,但王君禹精神很好,又和柳侠说了很长时间江城的风景和各方面的变化,一直到快十一点多。
猫儿只要在柳侠身边,多无聊的时光也能过出无限快乐,他一直安静地听柳侠和王君禹说话,一点也不觉得没意思。
十一点半,王君禹站起来说:“走吧,咱一起去吃烩面。”





一路凡尘 第79章
坐在小烩面馆里,柳侠的感觉有点违和。
应该说,这个在原城著名的饭店当过帮厨的老板把小店收拾的还挺干净的,至少比望宁和荣泽绝大部分的小饭店都讲究,桌子上没有油腻,地上没有用过的各种纸团和塑料袋,门上挂着簇新的竹帘,所以店里也没什么苍蝇。
可就是这样,柳侠也觉得王君禹坐在这里和环境非常不相配。
王君禹的穿着很平常,深蓝色裤子,细碎格子的浅蓝衬衣,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可看起来就是特别清爽文雅,莫名的就让人觉得这样的小店埋汰了他。
没想到,猫儿的感觉更出奇 ,他坐在柳侠身边的凳子上瞅了一大圈,看看王君禹,又跪在凳子上歪着头趴柳侠脸上看了看,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不知道咋着了小叔,你一来,我觉得这儿没恁美了,不是不是,不是跟你来这儿不美,是,嗯——,就是这儿看着一点也不美了,原来俺大伯领着我跟俺小蕤哥来这儿吃烩面哩时候,我总是觉着这儿可美,有电扇,墙上还贴哩有花纸。”
穿着白色厨师衣服、带着白色厨师帽的小店的老板正好出来,听见猫儿的话大笑起来:“哎呦孩儿,你哩意思就是俺这小店太简陋了,容不下王先生跟您叔这样俊秀哩人物,是吧?”
他把两盘青灿灿的凉拌菜放在桌子上,对柳侠和王君禹说:“确实是太简陋了,我正合计着往后接两间屋子,弄俩雅间呢,王先生,这个小兄弟,您两位别嫌弃啊,虽然我这店面不咋样,咱做出来哩东西保证干干净净味道好。”
柳侠在猫儿屁股上象征性地拍了一巴掌:“看你烧包儿哩,才出去吃了几回饭?就开始挑地方了啊!”
猫儿笑嘻嘻的显摆:“我去京都吃过好几回吧,还跟你去江城吃过好几回吧,还跟俺三叔去春城吃过好几回吧,嘻嘻,我就是觉着小叔你搁这儿吃有点不美,这儿还这么热,等我长大了领着你去京都吃,也坐会转哩大圆桌上吃,那才美哩。”
柳侠把他抱下来按在凳子上:“小叔就好吃烩面,京都那大饭店都没有,小叔坐大圆桌上吃饭也觉得可不美。”
老板说:“哎,对嘛,咱吃饭吃哩是个味道,饭不合心意,桌子恁好有啥用,不过哩,要是饭菜味道又好,环境又好,那就更好了。”
猫儿仰着小脸儿对老板说:“我长大给俺小叔做烩面吃,比你做哩还好吃。”
老板笑着说:“中孩儿,中,你要是做哩比我做哩还好吃,你开个店,我去给你捧场去。”
王君禹一直微笑的看着猫儿:这本来是个非常不幸的孩子,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生父又因此迁怒与他,对他不闻不问,按常理,他应该比望宁街上那些父母不济事的孩子还要凄惨,要不成为一个蓬头垢面、言行粗俗无状的泼皮无赖,要不成为一个满身脏污,因为经常受欺负而变得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窝囊废。
但这孩子,穿戴比大部分孩子都要好,都要干净整齐,行为比他见过的几乎所有孩子都快乐自信,不是被惯坏了的孩子那种肆意妄为、惹出祸事还觉得自己蛮有理的自信,而是他在任何乏味的地方都能找到让他乐在其中并坦然享受那一切的自信。。
比起同龄的其他孩子,他可能还要更淘气几分,但却不是令人生厌的惹是生非,而是那些男孩子通常喜欢的游戏总被他玩出让人惊心的高难度花样。
王君禹亲眼看到猫儿给他送完柿霜出来,从树上跳到那堵长长的、摇摇欲坠的土墙,在上面飞奔到另一头,然后隔着一米多宽的距离,跳到隔壁那家人的高墙上,再从墙上跳到树上,猴子似的顺着树溜下来,在臭水坑里打出一溜的水漂后儿,穿过麦田里往学校跑,把和他一起来的柳蕤吓得直吆喝回家要告诉奶奶,让奶奶痛打他的屁股。
但下次再看到猫儿,小家伙在他跟前依然是那副懂事有礼的小模样,一离开大人的视野,依然淘气的吓人,也快乐自在的让人心生向往。
猫儿的自得其乐原本应该是悲剧的延续,因为他没有玩伴,因为他被周围人嫌弃,所以他不得不自己寻找一些只有对他而言是快乐的事情来度过孤单的日子。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他因为有家人的关爱,有个把他视若珍宝的小叔给予他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疼爱,孤单对他已经不能造成伤害,而成为他尽情享受关怀与快乐的自由的领地。
因为心中有期盼,所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蔑视孤单,进而忘却了孤单,自信地创造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快乐。
猫儿发现王君禹一直在看他,直截了当的问:“王伯伯,你一直看着我干啥哩?”
王君禹说:“我想看看你一会儿能不能吃完一碗烩面,你不是跟伯伯说,你都长成大孩儿了吗?”
半个小时后,猫儿用圆鼓鼓的小肚皮向王君禹和柳侠证明,他真的长大了,他都能吃一整碗烩面了。
柳侠把他抱到腿上,揉着他肚子说:“孩儿,肚子叫撑疼了没?”
猫儿又使劲鼓了鼓肚子说:“没,一点也不疼,大伯说,我老瘦,得多吃饭,长哩又高又胖,长大了才能保护你。”
猫儿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不管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追得上柳侠、长到和柳侠一样大了,所以修正了自己的目标,要长高长胖,这样长大后他就可以保护小叔,不让小叔再被像那个姓黄的孬孙老师一样的人欺负了。
吃完饭,柳侠跟王君禹说,他去买了花生米和粉芡就带着猫儿慢慢走回去。
王君禹说:“现在你们走,正好把一天里最热的几个钟头都给占全了,晚点吧,到三四点走,这样后面俩小时你们多少还能凉快点,要不就在我这里住一晚上,明天早上趁凉快再走。”
柳侠只出来了半天就非常想家,想大哥和柳凌他们了,晚一会儿能让猫儿少受点罪还可以,但要让他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住在外面,那他真不愿意。
可猫儿也想回家了,他看到柳侠一直在出汗,就想起家里阴凉的窑洞、树荫里的秋千和清澈凉爽的凤戏河,小叔如果不是为了陪他躲开那个人,就不会热成这样了,所以他连一会儿也不想再在望宁待了,非要现在就在。
王君禹看他们真的想走,也没有强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对柳侠说:“柳钰结婚那天,你大哥他们如果早上从你们村出发,走到孙家村至少得五个小时,回来还需要五个小时,这样实在太辛苦了,这么热的天,恐怕走不到上窑他们的衣服就全部湿透了,穿着汗透的衣服去女方家多不合适。
你回去和你家里人商量一下,让他们前一晚上提前来,住在我这里吧,一号那天早上早点从这里出发,这样接了新娘后就可以趁凉快往回走了。
女方家送亲的人可不比你们家的人,三十里山路,他们得走到什么时候?当天他们还必须赶回来,你算一下,时间够不够。”
柳侠不用算,这个问题家里早已经合计过不止一次了,没办法解决。
柳长青、柳长春和柳魁商量后的决定是:迎亲的四个人凌晨两点半出发,五点多点到上窑北坡下,柳川的车提前停在那里,拉了他们去孙家村。
简短的仪式后,大约七点半,娶亲的队伍返程,柳川开车,从孙家村到上窑北坡大概需要一个小时,迎亲的队伍走到柳家岭大约需要五个小时,就是下午一点左右。
一个半小时招待女方送亲的人吃饭,然后柳川陪送亲的人返程,再从上窑北坡下面开车把他们送回孙家村,最后,柳川自己返回。
这样的话,最辛苦的就是柳川,他一天一夜的时间,需要从上窑北坡到柳家岭往返四趟,可如果不这样,恐怕送亲的人都不一定能坚持走到柳家岭。
商量这事的时候,柳钰几乎抓狂,他说:“别叫俺哥他们跟着我去迎亲了,也不叫她们那边的人送亲,我自己去接玉芳回来,这样就不用来回拐趟了,俺三哥又不是铁打哩,一天四趟谁受得了啊?”
柳长春说:“结婚是一辈子就一回哩大事,要是那样,玉芳不是太委屈了吗?连个迎娶哩仪式都没,可是,叫川儿这样跑也真不中啊,咋办呢?”
最后还是就这么决定了,因为全家人都知道,就算他们不肯,柳川也一定会坚持尽可能周到把女方家招待好,而他一个人跑四趟对女方送亲的人来说就是最周到的安排了。
柳侠听了王君禹的话觉得完全可取,至少柳川可以休息一晚上再跑那三趟。
告别了王君禹,柳侠和猫儿到一家私人开的小铺子买了花生米和粉芡,他还想买个西瓜,但又觉得西瓜太难拿了,回去的路上他一定得背猫儿走一段,那圆咕噜嘟的西瓜就成了很大的负担。
猫儿坚决地把柳侠从西瓜摊子旁拉开:“不买,没架子车,提着老勒手,背又没法背。小叔,咱去邮电所看看呗,我跟俺小蕤哥原来每天都去邮电所看一回。”
因为几个哥哥都在家,柳侠原本觉得不会再有他们家的信,所以才没想过要去邮电所,结果,不但有,还是两封,一封陈震北的,一封张福生的。
俩人过了付家庄,就在路边一棵大柳树下坐了下来,柳侠拆开了张福生的信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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