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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不好惹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苏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老袁。
只是附在他身上的那缕幽魂,在坑完齐辰之后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只把昏迷着的老袁顺手丢弃在了江边,跟晾着的咸肉似的,就那么挂在临江栏杆上,十分不是个东西。
要是不管不顾地任他带着一身冰冷的江水,在这栏杆上冒雨晾一夜,大概就可以就地刨个坑,直接把他给埋了。
龙牙虽然看不惯这个优柔寡断的玩意儿,但还是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把人拎进了屋子,只是没工夫伺候,就那么扔在了地毯上,任其自生自灭去了。
齐辰神色复杂地看地上的老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附身的。”
龙牙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还能有什么时候?当然是你滚出这房子之后。在我眼皮子地下他附身跟找死有什么区别?嗯?”说完他想想又忍不住瞪了齐辰一眼,“你说你是不是傻?!嫌自己麻烦太少,非得想方设法地创造点机会让人钻空子!”
“钻空子?”齐辰听了这话,琢磨着有点不对,“什么叫钻空子?龙组长你的意思……难不成那人还是刻意针对我的?”
他问完这句话,皱着眉愣了一下,回想起之前的一些片段。
因为江水里的一番生死挣扎,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齐辰只顾着在心里庆幸和后怕了,差点忘了在落水之前发生的事情细节。这会儿再想起来,“老袁”当时笑得阴森森地冲他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好久不见?
齐辰:“……”
他突然觉得事情有点扯蛋了。
再联想上回的事情,那老太太口口声声说要来广和找人,齐辰当时还以为她是听了别人的话来找龙牙,只不过柿子挑软的捏才转而瞄上了他。
可联系今天的事情来看……
难不成从最开始,这些事情就是冲着他来的?
可他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有什么值得别人一次又一次找上门来呢?
“龙组长……我突然有点想不明白一件事。”齐辰仰头看着站着的龙牙,疑惑地问道:“我看到过档案,广和上上下下从组长到前台,锅碗瓢盆什么都有,就是没一个是人。董主任为什么会把我招进来呢?你也说了,公司里甚至有好几个员工都是你们在鉴宝大会上收来的,那为什么人事会用那么普通的方式,从招聘网站上招人呢?”
龙牙低头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顺手丢到了趴在地上的老袁身上,白了齐辰一眼道:“我不是说过?人事干的蠢事你问人事去,我又不管招人我哪儿知道他们脑子又进了多少水?”
齐辰没有被他这句话堵回去,反倒是又想起了许多之前没注意的细节:“上次在工地的时候,你说过,刀童和那老太太,普通人都看不见,我当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被后来发生的事情打了岔,就彻底丢到脑后了,现在我想起来究竟哪里不对劲了——普通人都看不见,为什么我能看见?”
“鬼知道!不过——你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都没在鬼故事里听说过阴阳眼这玩意儿。”龙牙抱着胳膊,没好气地回答道。
“好吧,就算我有阴阳眼。那么还有件事我有点想不通,董主任招我来是做文物修复的,我虽然大学没白学,也做过一些实操,水平还过得去。但是我觉得我修复修复普通文物就算了,你的本体可是上古妖刀啊,居然被我那么锉一锉,焊一焊就真的修复好了?”齐辰脸色疑惑中带着一丝茫然,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玄幻了。
不过他看着龙牙张口,等来的却不是回答,而是一声暴怒的咆哮:“你还有脸提?!老子身为妖刀之首的尊严都没有了!居然那锉刀焊枪招呼我?你应该庆幸老子脾气好不跟你计较,不然早给你把脑袋拧下来了!”
齐辰:“……龙组长重点不是这个,我是想说——”
龙大爷怒火更盛:“什么玩意儿就重点不是这个?!老子的脸就是重点,脸都丢尽了的事情又被你提起来,你说你存的什么心?嗯?!”
齐辰:“……”我还是暂且闭嘴吧。
龙牙似乎还没发完火,他瞪着齐辰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在张口的时候顿住了动作,眉心一蹙,而后长臂一伸,将坐在床边的齐辰整个儿捞进怀里掩着他的头朝旁一闪。
几乎是在他闪开的同时,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破墙而入,带着一身寒铁的冷光,疯了似的举刀攻了过来。





文物不好惹 第30章
龙牙一手护着齐辰,一手金光乍现,掌心多了一把薄刀。
那刀在他指间灵活地轮了一圈,恰好挡在长刀刀刃上,发出一声金兵相抵的叮当脆响。
“啧——有完没完?!”龙大爷的耐心本就不多,此时更是一脑门的官司,他撩起眼皮看着被他抵在两步之外的那名将士,语气森然:“给你留口气不代表老子弄不死你,魂飞魄散不过分分钟的事情。”
那将士的脸笼在护头兜鍪打下的阴影里,眉眼间俱是阴霾,瘦削的脸颊上满是血污,几乎看不清长相,须发纠缠,被血泥糊得甚至结成了块,露出来的嘴唇苍白干裂,看着就像是在生死里滚了一遭又一遭的。
他大概一直维持着死前的样子,之前被龙牙好一顿收拾,身上也没见多出来什么伤口、流出什么新鲜的血,甚至表情都没变,还是那副饿狼似的,凶狠得近乎歇斯底里。
时间在他身上早已定格在了千年之前,只剩了魂魄还在这世间游荡,带着满身的杀气,也不知道是图个什么。
龙牙充满警告意味的话在他耳里打了个囫囵,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简直如同投石入海,连个水泡都没翻,就沉了底。
只见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狼一样的眼睛一转不转,死死地盯着龙牙。
或者说,是盯着龙牙的方向。
齐辰趁着僵持的间隙,朝他看了几眼,就发现这将士的目光有点太直勾勾的了。
说好听点是目标明确,说不好听就是无神。
就像是个半瞎的人,小半靠目力,大半靠直觉地直冲着某个人而去,攻击强劲狠厉却并不太自如,碰到劲敌基本找不到攻破点,只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龙组长,你确定他能看见你?能听见你说话?”齐辰越看越觉得疑惑,忍不住问道。
龙牙哼地冷笑一声:“还真不确定!这榆木桩子执念太深,怨气太重!死前最强烈的意志被他那一身血里来去的铠甲金兵记下了,把他的魂留了一千多年,只不过这些血气重的金兵既养魂又煞魂,所以他虽然魂魄不散,却也出不来,一直被禁锢在其中,只是最近可能受了什么刺激,就开始蠢蠢欲动地要作孽,不过脑瘫了一千多年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缓过来的。老子难得发发善心想拯救一把失智青年,奈何人不给我这机会,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说着便眯起了眼,握刀的手腕一动,就见原本寒光冷冽的薄刀刀面上,有血色的细线蜿蜒而出,像是编织蛛网似的,很快便脉络纷杂地布满了整个刀面,显得邪气可怖。
就在血线直抵刀尖的一瞬,无数冷色刀光和暗红色的血网乍然而起,直冲那将士的门面,将他兜头兜脸都罩进了金兵和血色交织出来的网中,一时间,光影晃得齐辰眼都花了,几乎看不见被笼在其中的将士是怎么挣扎和抵抗的。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高大壮硕的将士已经被无数刀光穿透身体,狠狠钉在了墙上。
力道之大,甚至撞碎了墙皮,在蔓延开来的无数大裂痕中,被深深地嵌在了墙里,笼罩在他周身的血网随之猛地收紧。就像是抽绳的针织袋一样,那血网在他脖颈四肢处勒进去,利刃似的直接穿透了那层铠甲,陷进了那将士的皮肉里。
因为一直维持着死亡的状态,他并没有被利刃和血网弄得皮开肉绽,只是表情凶狠中多了一丝挣扎和痛苦。
从他攥得死紧关节泛白的手就能看出来,这滋味实在不会好受。
不用龙牙说,齐辰想也知道钉在那将士身体里的刀光,以及将他勒得死紧的血网,绝不是用来对付普通人的东西。
它们带给这幽魂的痛苦,绝不比普通人被勒断四肢脖子万剑穿身而过的痛苦低。
哪怕只是旁观,齐辰都感觉自己四肢脖颈凉飕飕的,鸡皮疙瘩毫不客气地立起一大片。
他认识龙牙时间并不算长,连半个月都不到,但是经历过一连串的事情后,总是要比其他人熟悉深刻些的。他所见识过的龙牙的一举一动,除了武力值这点之外,几乎没有哪里能和“妖邪”这样的字眼联系起来的。
就算是动手干架,龙牙也总是要么霸气要么懒散,三两下就解决了,十分利索,少有这样折磨人的。
可这回,当那蛛网似的血线从薄刀中涌出的时候,齐辰真的感觉到龙牙身上有股子让他不寒而栗的邪气散了出来,只是很快又被他压了回去。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快得齐辰刚反应过来就又感受不到了,可余留下来的那种叫人呼吸一窒的感觉,却让齐辰有一瞬间觉得有些熟悉。
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感受过这种邪气似的……
这样莫名熟悉的感受让他有些恍然。
待他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被钉在墙上的将士已经被痛苦折磨得目光有些涣散了,几乎聚不住焦点。
在那将士神智涣散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有一瞬显得非常茫然。
只是那股茫然中,还多了一丝悲凉的感觉。
那种表情看得人心里都跟着有些空落落的。不过也只是一瞬,因为那将士没涣散多久,眼神便又是一变,恢复成之前凶狠得近乎咬牙切齿的样子,只是这次,他张了张嘴,冷不丁地开口说了一句话。
照龙牙的说法,这将士在这铠甲金兵中被禁锢了一千多年,想必也就一千多年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这大概是他死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极度嘶哑,有因为被龙牙的血网勒着,有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的感觉,简直像是用砂纸在铝合板上刮擦一样,十分刺耳,听得人耳朵一抖,根本记不住话语的内容。
更何况他的口音又有些怪,齐辰除了最开始的“乱我江山”四个字,后面一连串一个字都没听懂。
可仅仅是这四个字,就让齐辰的心在胸腔里转了好几个圈。
他始终记得,在他触及铠甲帮它抹上龙牙弄出来的纸灰时,眼前走马观花似的闪过的片段——
那漫天的滚滚长烟和阴沉沉的天;
那破败的城墙和沾满的黑红血迹;
还有那满目数不清的尸体……
这将士可能和画面中为数不多活着的人一样,罔顾自身生死,只为驱马抡刀直冲敌阵,恨不能以一人之身挡万敌来袭。
就像龙牙说的,他死前这样的执念太深,以至于在铠甲金兵中禁锢了一千多年后,在醒来的一瞬,想到的依旧是提刀便战,能守一刻是一刻。
齐辰突然便理解了龙牙一反常态如此折磨他的原因。
这执念跟了这将士一千多年,几乎已经根深蒂固在他的灵魂之中,不是一时半会儿用普通手段能驱逐开的。
龙牙属于只会宰人不会救人中的翘楚,自然想不出什么将他从执念中捞出来的正经方法,便干脆以毒攻毒,以杀止杀。让那将士在极度的痛苦之中,放弃几乎成为魔障的执念,这才有神识清明的可能。
虽然这主意馊得简直不能再馊了,但是齐辰觉得也确实有道理。
龙牙一边控制着手中的力道,一边撩起眼皮看了看齐辰的表情。他似乎一眼就看出了齐辰在想什么,便懒懒地开口道:“在已经丧失理智言语沟通无能的榆木疙瘩前,企图直接用言语劝解的,不是唐僧就是傻逼。”
有一瞬间动过劝解念头的齐辰:“……”
“这玩意儿加身滋味和凌迟差不了多少,再旺的火这么一磨也该没力气折腾了,他杀心太重心智全无,不留神放出去就是个人间凶器,见人就砍。得先让他冷——”龙牙话还没说完,眉头便是一皱。
齐辰顺着他猛然抬起的目光看去,就见被钉在墙上的将士动了!
忍受着堪比活凌迟一般的痛苦的人,居然低吼了一声,就着股子蛮力扯动了自己的右手臂,连带着上头钉着的一排刀光和勒进皮肉里的血网,生生从墙上挣脱下来。
要不是这将士始终维持着死前的状态,齐辰觉得那刀光和血网起码能直接扯掉他整条手臂。
堪比活撕。
得有多深的执念,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忍受着凌迟之痛,主动撕掉自己一条手臂?!
他右手挣脱下来,整个人便朝左·倾了身,连带着右边肩膀、胸腔上钉着的刀光都一起被他撕扯下来。
在扯开半边身体的时候,他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周身陡然燃起了一圈火,灼灼抖动着火舌尖,源源不断地溢着一股浓重得几乎有压迫感的杀意。他手中的陌刀嗡嗡抖动,突然发出一声金兵长鸣。
那声清啸似的金兵鸣声穿过了房间窗玻璃,直奔水波浩淼的江面而去。
片刻之后,齐辰就见窗户外头,之前被龙牙打散在海底的幽灵大军再次浮现出来,千百人手提长刀,倾身掠过江面,直奔这里而来。




文物不好惹 第31章
千顷江面,烟波浩渺,提刀而来的幽灵大军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响动,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却有种难言的气势。
齐辰看着那些已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将士,仿佛听到了刀剑相击、铠甲相碰的清响,战鼓擂响的轰隆声,千匹战马奔腾而过的马蹄声,还有震天的喊杀声……
“他们也是执念太深而被留住了魂魄吗?”齐辰瞪大眼看着窗外,忍不住开口问龙牙。
“执念太深是不错,不过那不是整魂,而是未散的魂气。他们的魂魄早就不在了,而这魂气就好比是影子,随便搅一搅就散了。”龙牙瞥了眼窗外,似乎毫不担心那些将士会冲杀过来似的,把目光又落回到墙上钉着的那人身上。
齐辰以为他还会出手补上一击,在那人彻底挣脱之前,把他重新钉回去。
可龙牙却并没有那么做。
相反,他看着那人挣扎着扯下自己大半身体还差一条手臂的时候,干脆抬手一招,把刀光和血网收了回来。
那将士还正在使力,禁锢他的力量却冷不丁消失,于是他一个反应不及,因着惯性的缘故,整个身体没能平衡住,被自己的力道甩得朝侧前方踉跄了两步,一个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手里的陌刀猛地扎在地上才算是撑住了。
他皱着眉抬头正欲站起来,却正好和窗外千百将士对了个正着,刚要有所动作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那些将士悬在身侧欲断未断的胳膊、胸前深可见骨的狭长伤痕、身前插满的羽箭、勃颈上致命的刀口、满身满脸的血污……就这么一点没少地全都落进了他的眼里。
之前龙牙的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理智全无,只顾失心疯似的抬手就打。
可这会儿,这些将士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那拨,他们这副惨死的模样对他而言,却比万般劝解和叫骂都有用。
他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就那么一动不动,瞪大了眼睛,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人。
收了手的龙牙一直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反应,此时更是怕他看不清似的,居然还上前一步把窗子打开了,于是外头千百将士呼啸而来带起的风和水汽,瞬间糊了屋里人一头一脸。
齐辰:“……”龙大爷这样的奇葩简直百年难得一遇,这种时候居然还要开门迎客吗!
那幽灵大军的速度也不是开玩笑的,千顷江面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屋前,距离开着的窗子几乎不到一米。
那些泛着冷光的铠甲上带着的寒气,混杂着一股子江上的潮湿味,就这么扑进了屋子。
齐辰被刺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因为下一秒,那些幽灵军就能破墙而入冲进屋子里了。
可偏偏这屋里唯一能和他们抗衡的龙牙连眼皮都没抬,甚至还站在跪地的那将士身边,抱着胳膊,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淡定得叫人蛋疼。
不过下一秒,齐辰就明白了龙牙如此淡定的原因——
那千百将士的魂气组成的幽灵大军,在触及墙面,眼看着要进屋的那一瞬间,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只余留下一片迷蒙的水汽。
陌刀撑地,单膝跪着的将士眼睁睁看着幽灵军消失在面前,愣了好一会儿后,张口喃喃着:“人……人呢?”
他直勾勾地瞪着窗外空空如也的地方,喃喃了几遍之后,突然站起身来,有些癫狂地绕着窗口转了两圈,声音急切:“他们人呢?!明明……明明方才还在!明明方才就在我面前,怎的一闭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呢?!”
他身上的时间早已凝固在千年之前,不会再添新伤、不会流血、也不会流泪……
但是齐辰看他那神情模样,却好像眼眶已经红了,鹰似的眸子里已经笼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水雾。
他此时的神智看起来十分混乱,好像是疯着,又好像还有一丝理智。就像个困兽一样,在窗前绕转了几圈。他仿佛根本看不见齐辰、龙牙他们,也听不见他们说话似的,满心都在窗外陡然消失的那群将士身上,想见他们,却又不知道怎么见,只反复念叨着那几句话。
颠三倒四,疯子一样。
“人呢?”他的声音依旧像是砂纸刮擦着金属一样,哑得让人难受,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费劲了一身的力气,却还是低得让人几乎听不清,“他们人在何处?我……我的兄弟他们人在何处!我明明见到他们了!明明——”
他这话还未说完,千顷江面的那头便又聚起了一片乌压压的影子——
那些幽灵大军再次出现了。
和刚才一样,他们依旧提着长刀,身子前倾,一副随时可以扑上来拼杀的模样,掠过江面,直奔这里。
屋里那疯了似的将士突然哑了火。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江那边的幽灵军,没说完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江面烟水茫茫,那群幽灵军奔走在其中,就好像还是在战场上一样,脚下的烟是马蹄踏起来的尘雾,湿漉漉的潮气是铠甲上沾的汗水和血水……
屋里的那名将士不知当初在军中呆了多久,操练了几年,即便是在这样的情景前,即便在他疯疯癫癫不知岁月几年的境况下,身板依旧是挺直着的,就像沙场上最利的一杆长·枪。
镶了合金的窗框像是一面分隔符……
左边是漆黑的夜色,右边是通明的灯火。
左边是浩荡奔走的大军,右边是站得笔直的将士。
左边是千年以前的场景在千年之后重演,右边是千年后醒来的人心还留在千年之前。
一面是残影,一面是孤魂,只是两者都已不属于这人间。
这大概是两边唯一的共同点了。
那将士身体板直,僵立在窗前,直直地看着那群幽灵军越来越近,很快便要到他眼前。
他突然张了口,低声说了句:“你们可还安好……”他的声音嘶哑,又低又轻,近乎耳语,带着一股子小心翼翼地味道,似乎声音再大一点点,对面的那群人就会被他惊走一样。
可他“安”字刚说完,那群幽灵军便到了眼前,在触及房屋的那一刹那,如同碰到了墙壁的气泡,“呼”地就散了。
于是,最后那个“好”字便噎在了他喉咙口,只留下了一点略带哽咽的气音。
齐辰先前在帮他修复铠甲上的伤口时,看到的只有些零碎的片段,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过程。
他不知道这将士在最后一刻究竟经历了什么。
或许是落了单,或许是被围困,孤军奋战,和大部队失了联系,以至于至死也不知道和他一起奋战于沙场上的最后那一波兄弟究竟怎么样了。
于是千年之后,在看到这群幽灵军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尽管,这话的答案一目了然……
新一波的幽灵军又从江水尽头浮现出来,依旧不知疲倦地提着长刀,浩浩而来。
那将士一动不动,也依旧不嫌厌烦地站在窗前等着他们。
齐辰突然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拽了拽龙牙的袖子,正要开口,就感觉自己脚边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冷不丁碰到脚踝,吓了他一跳。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一直面朝下被丢在地毯上的老袁动了动,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老袁手在地上摸索了两下,使了三回力,这才撑着自己的身体翻了身,仰躺在地上喘了两口气。
他大概觉得周身都不太舒服,“哎呦”着哼了两声,这才缓缓把眯着的眼睛睁开,适应这头顶的灯光。
结果在他睁开眼,视线重新恢复清明的一瞬间,就发现龙牙和齐辰两个人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老袁:“……”救命——
龙牙阴森森地冲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讥讽道:“睡得爽么?”
老袁一抖,下意识答道:“……还、还行!”刚答完他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齐辰一脸惨不忍睹地看着他,心道: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上赶着非死不可的。
“哦——”龙牙懒洋洋地拖长了音调,道:“拜你所赐,我们去江底游了一圈。这是我现在没空管你,不然,老子肯定找个壳儿给你套上,把你扔到江心去飘他个十天半个月的再捞上来喝王八汤。”
老袁都快哭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听他的话,喊你们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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