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宗师在现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微风唐唐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烟雾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不只喉咙,连眼睛都被蛰得睁不开。原本想要砸开窗户的钟归胡乱摸索间脚下一绊,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
突然想到什么,他嘶声喊道:“项闻,你在外面吧!我手头有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它对组织非常不利,只要你放我出去,我就给你……项闻……项……”
他自以为拼尽全力的声音,其实比蚊子叫也大不了多少。很快他便失去了知觉,伴随着微弱的呼吸,化学品仍在不紧不慢,一点一点侵蚀他的内脏。办公楼直到明天上班之前都不会有人过来,这十几个小时,足以夺走钟归的性命。
临死之前,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却再也没人解答。
——项闻为什么要背叛?
廊外,项博士缓步向大门走去,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稳当。下楼之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份文件,仔细抚平皱褶,回身放到前台桌上。
那正是今天税局过来盘查的账本,微弱的壁灯下,钟归大大的签名赫然在目。原本应该被销毁的,项博士费了些力气才拿到手,没想到随着有人横插一脚,它转眼就成了没用的废纸。
转出街角,坐上等在那里的包车。司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热情攀谈:“老人家,找到你亲人的老朋友没有?”
“嗯,找到了。我妹妹心愿总算可以了了。”
司机同情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老人。真是位可怜人啊,十年前妹妹被人抢劫刺成重伤,偏偏因为堵车没能及时送到医院,就此去世。老人记挂着妹妹的遗愿,却因身在国外,直到十年后的今天才回国找到这位故人,了却心事。
不过,遗愿为什么是看望故人呢?难道是因为年轻时候的几分情思么?
司机不着边际的想着,大声问道:“老人家,是回饭店吗?”
“不错,说好要同替我包车的那人一起吃晚饭。”
“好嘞。”
借着车外照进的灯光,项博士打开皮夹,取出一张折叠得非常仔细的纸,注视着上面大大的借据二字,眉关慢慢蹙起。
他少时因某事坏了名声,在家乡待不下去,心灰意冷之下,兼之机缘巧合,同朋友一起去了米国,千辛万苦念到博士。之后被母校聘为讲师,过着平淡而安宁的日子。
他的专业属于地质学,退休前夕,他在古地磁断代方面有所突破,鉴别古物有独到之处。但在他的本行却用不上,所以也没怎么当回事,只偶尔帮人做做鉴定。但在十年前,突然有人找上他,许诺给他数十甚至上百倍于退休金的报酬,请他帮忙。
项闻虽然在象牙塔里待了一辈子,却不是心里只有学问的人,对世事有相当敏锐的洞察力。受邀与这人吃了一顿晚饭,他心里就有了数:这人多半是某个销赃团伙的成员。他不想趟浑水,便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对方没有再多做纠缠,项闻也以为此事就这么告一段落。退休之后他空闲时间大把,便设法将当年留在国内的妹妹接来探亲旅游。没想到在到达雅典当天,妹妹就被飞车抢劫的小贼刺伤,却偏偏遇上堵车。虽然有好心人帮忙,但送到医院后仍旧抢救无效,魂归异国。
项闻退休金并不丰厚,这趟旅行已经花掉了他的小半积蓄。出事后,为了支付医药费、处理身后事,不但花光了剩下的钱,还欠了外债。偏偏又赶上房产税、保险等费用到了缴纳期限。项闻找老朋友们借钱应急,却因种种巧合,熟人们都手头不凑,没法支援他。
他所居住的州郡房产税法规较为严苛,可供拖延周转的周期极短。如果不能按时交税,银行就会收回房子拍卖,那意味着项闻将流落街头。
正当焦头烂额之际,先前向他许诺丰厚报酬的那人又出现了,二话不说,爽快地开了支票给他。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加上亲人离世的打击,心灰意冷的项闻没有再硬气拒绝。
用那笔钱应急之后,对方再度登门,旧话重提。到了这一步,项闻自然也无法开口拒绝,便同对方约定了报酬,说好那笔钱算借的,等到还清的时候,就不再为他们干活。
同该组织接触半年下来,虽然对方十分小心,但项闻仍然觉出对方势力庞大,恐怕远非一个销赃团伙那么简单。觉察出这些人为达成某个目的,可以不计人力物力周密布局后,他开始对妹妹的死生出疑心。因为,实在是太巧了。
他开始暗中调查。组织虽然规定严密,但人手多了,总难免有疏忽。尤其是那些不知具体内情、只负责外围工作的小马仔,因为接到的都是一些零星碎片式的事,便没有什么保密意识。
项闻不动声色地调查了一年,终于查到了出事当天,组织曾为一名马仔小头目买过去希腊的双程票。而他几位好友当时的经济危机,细察下来,也与组织名下的几家机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一件,还能说是巧合。但两相合证,再看不出其中问题的话,项闻这把年纪就都白活了。
他没想到组织为了拉拢自己,竟然不惜杀害他的亲人!他们有的是法子可以将他逼入绝境,却选择了最残忍的一种,多半是为了磨去他的心气,在他绝望的时候趁虚而入!
拼凑出真相那天,项闻对组织恨之入骨,同时也决定要瓦解组织。他的决定并非出于惩恶扬善那么高尚的目的,只是单纯地一报还一报:他们杀死了自己唯一的妹妹,那他就要毁去他们精心运作的生财工具!
钟闻知道组织树大根深,表面在米国成立,实际老巢却在日不落。不但在黑道,与商政两界也有千丝万缕的干系。
但他不着急,豁出这条老命,他会像最耐心的猎狐者那样,慢慢寻找机会。
这一等,便是十年。十年以来,组织惊奇地发现这个华夏老头不但有着独门的断代手艺,而且经营能力也是一等一,提出的几个点子都为组织带来了不错的利润,而且颇为知趣,是个可造之材。
靠着为组织出谋划策,他逐步取得信任,一步步走进了核心。而他终身未娶,唯一的妹妹也是丈夫儿女早逝,没有任何亲人这点反倒成了优势。
大概是认为他私心不重,只三四年的功夫,组织一把手对他已十分信重。等他布置开拓好在华夏的网点,地位更是稳固。
为了笼络他,早在几年前一把手就将当年的借据还给了他,还作势要当场撕碎。但他却保留了下来,并且随身携带,每次有了哪怕一点点进展,就取出端详一番。
那薄薄的纸张像一片利刃,每次都割得他心里生疼,但他甘之如饴。
沉思之际,司机似乎说了句什么,打断了他的回忆。将皮夹收好,他眉心慢慢舒展,轻声问道:“什么事?”
“明天您要去哪转转不?我想您老应该会喜欢八大处,那儿清静。还是想去故宫颐和园这些大热景点?要是还包我的车,给您算便宜点。”司机热情地招徕着生意。
“明天吗……”想到这两天搜集的资料,项闻的手指在座垫上轻轻叩着:“去北平大学。”
又有生意做,司机眉开眼笑:“您老是那儿的学生吗?”
项闻微微摇头:“不,是去见个后辈。现在的后生小子越来越厉害了,不看看心里不踏实。”
说话间,车子驶到了目的地。早就等在饭店门口的某人迎了上来,赫然正是一度被钟归逼得走投无路的中年男子。不过,现在脸上早没了当初的愁容。
男子满面堆欢地把老者搀扶下车,殷勤地说道:“博士,您老人家慢点儿,小心台阶。对了,前台说有个姓云的人打了好几次电话找您,似乎有急事。”
古玩宗师在现代 第82章
由于近来上门采访的记者太多,英老这两天都没在学校露面。又因雁游认出赝品之事比较有趣,许多人都想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便有不少记者想找他做个专访。
好在雁游一开学就离校野外作业,其他系的学生都不认识他。而本系里的师生早接到了英老递的话,但凡有人打听他的事,都是一问三不知。所以雁游才能不受干扰地继续上课。
不过,记者们对英老的追堵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于是这几天他都选择早出晚归,免得真在路上被人认出来。
这天一早,天还蒙蒙亮他就起床梳洗完毕。提了书包刚要走,却见同样穿戴整齐的慕容灰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我记得你是十点后才有课吧,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怎么,事情有进展了?可昨晚你不是说,现在就等着姓钟的低头吗?”
“不是那个,是另外一件事,我有东西要送你。”慕容灰斜靠在门框上,看似随意,实际紧张得手心都在微微冒汗。
雁游奇怪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害怕雁游追问到底,慕容灰索性接过他的书包,顺手又揽住他的肩膀一起往外走:“你看见就知道了。”
“……好吧。”见慕容灰怎么也不肯说,雁游也没再多问,心底却是愈发好奇。
慕容灰也悄悄松了口气:早就带了两件礼物回国,他原想等中秋时一起送给小雁,博个花好月圆的口彩。没想到被变故绊住了脚,计划流产。他不甘心等到事件结束,便选了今天,趁暂时有空赶紧把小雁约了出来。这可是干系到自己下半生幸福的大事,耽误不得。
“戴上安全帽。”
他甚至还向梁国足借了辆摩托车。翻出头盔先为雁游戴好,才给自己扣上。
雁游原本猜他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好吃的早点店,或者藏在小巷子里的旧物店,没想到还要骑车。待要发问,正好慕容灰系帽带时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面颊,那一瞬间,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神里有种微妙而难以言喻的温柔。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雁游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悄触了一下。但摩托车穿越一条条马路,驶入另一条曲折的长巷,稳稳地停在一幢陈旧的大宅前,不长不短的车程里,他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
宅子两边的围墙一眼望不到头,估摸是占了整整一条巷子,足见面积极大。只是褪成灰红的大门、残缺的台阶、墙头疯长的绿草,无不彰示着它早被主人遗弃多年。
慕容灰一边开门,一边介绍道:“这是我家在四九城的老宅子。当年走时没有卖,托付给几位遣散回家的佣人照看扫洒。不过这些年他们都上了年纪,爷爷就捎信回来说不用再打扫。我前几天过来稍微清理了下,但还是很乱,你不要介意啊。”
他一直大大咧咧,很少用这种小心翼翼的口吻说话。雁游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呆了一呆才说道:“……不会。”
推开咯吱作响的大门,跨过高高的门槛,雁游环视四周,发现这处宅院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大。单从前院的格局来看,后面起码有四五个小跨院。周围的轩窗廊道虽然朱漆斑驳,被岁月留下浓重的风侵雨蚀痕迹,但仍能看出上面的吉祥图案雕刻得十分精致。
旁边的花墙影壁等虽已倾毁,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格局。不难想像,当年主人家长住时,这里是何等富贵锦绣的气象。
“跟我来,在这边。”
慕容灰领着雁游,顺着勉强清理出的通道一直往前,穿过两座跨院,最后停在一处穿堂面前。
穿堂上面搭了放杂物的阁楼,底下黝黑深长,终年不见天光,透着深深的阴寒之意。
慕容灰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绑在腕上,纵身一跃,攀住了上方的横梁,足尖绷得笔直,怦地一声踢中墙壁与穹顶交接的某处。
随着一阵隆隆声,雁游惊讶地发现,下方的地面竟平平移开几尺,露出一个大洞,里面用铁条嵌了一把爬梯。
“这是……你家祖宅的密室?”
四九城里,大户人家有密室早不是什么新鲜事。雁游只是没想到,慕容灰会带自己过来,不禁追问道:“你让我来干什么?”
“看看里面的东西。”
其实慕容灰原本想说把里面的东西送给你,但事到临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不禁暗骂自己无用。又不死心地磕磕巴巴解释道:“我家当年搬离时,把能变卖的都卖了,这里头原本放的东西也差不多都带走了。剩下一些不好处置的就放在了里头。虽然不值什么,但也算是有些年头的——啊对了,我曾祖父护送某位梨园大师出国巡演时,从一个日不落商人那儿带回来一件玉雕壁画,据说十分珍贵,可惜残破不堪。”
玉雕壁画的来历十分传奇,但如果再细说下去,慕容灰怕自己离正题越来越远,便含糊着一语带过,赶紧把最重要的说了出来:“你不是会修复吗?正好拿去练练手。还有其他东西也是,如果你喜欢,尽管拿去。”
民国年间出国表演的梨园大师只有一位,雁游当年也曾去戏园子捧过他的场。不过,那时候大师的声誉还没达到顶峰。等大师的名头随着国外巡演响彻海内外时,已经是在他身故之后了。彼时的盛况,他还是从资料里看来的。
自来穷文富武,慕容家又是庇护九流的武宗,势力不容小窥,家底更不知有多么丰厚。能被掌门看上眼带回的东西,必然不俗。
雁游自觉无功不受禄,便婉拒道:“那可算是你们家的传家之宝了,我怎么好意思。不如留下来,也是份念想。”
慕容灰想说我最大的念想就是把它给你。但又怕把人吓跑,只得生生忍住,拿出平时软磨硬泡的功夫:“曾祖当年带它回来时,还想找你师傅帮忙修缮,可惜他老人家那会儿已经失踪了,其他人又没这手艺,只好先搁下。哪怕东西再难得,就这么放着也是无用。你手艺那么好,就当帮个忙,收了它吧。”
雁游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慕容灰嘴里的“你师傅”正是他自己。
慕容家的前代掌门曾想找自己修复古玩?一时间,雁游有种沧海桑田的百感交集。
人事变迁,江山更迭,唯有物件代代传承。兜兜转转,最终又送到了他的面前,再度开启那段尘封的往事。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沉浸在追思之中,雁游下意识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看一看,还能不能修复。”
慕容灰本以为还要再费口舌,没想到雁游竟然一口答应,顿时大喜。
刚要说话,见雁游神情有些恍惚,赶紧又收了声。
沉迷某道的人往往有种痴性,外在表现多半是发呆,更甚者大哭大笑,举止颠狂。不明就里的人只当他们脾气古怪,但慕容灰自己就是个武痴,知道那种感觉,所以并不惊讶,也不会打扰。
过得半晌,雁游才从感慨中回过神来。见慕容灰静静站在一边,心中微动,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以前在广州时也曾有过,但却不像这次一般,鲜明却又再自然不过。仿佛他们已相识相伴了许多许多年,忘机至友也不过如此。
无论当年还是现在,雁游都有不少好友,但却没有哪一个像慕容灰这样,甚至不用闻音知意,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了彼此所有想法。
不经意间,刚进门时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再度浮现。雁游隐隐觉得,这种感觉似乎已经超出了朋友之谊。但该是什么?他一时又答不上来。
想不出答案,他莫名有些烦躁,便说道:“先下去看看吧。”
“嗯,这个入口不深,我先下去,到时你直接跳下来,我会接着你的。”
“……我会爬梯子。”
被雁游坚决推辞,慕容灰只好遗憾地放弃了趁机抱抱的打算。
下方的通道四壁都铺着厚厚的石板,隔绝了潮湿,只是有股淡淡的霉味。大概由于入口造得隐秘,密室大门没有过多设置机关,只用一把老式花旗锁起,轻易就打开了。
室内没有灯,用手电扫过四角打量一番,雁游估摸里面大概有十来个平方大小。横七竖八地放着不少箱子,墙角还有个博古架。
慕容灰前几天就来过一趟,当下熟门熟路地将悬挂地几盏煤油灯一一点亮,密室内顿时清晰起来。
关掉手电筒,雁游弯腰打量那些半敞的箱子,发现慕容灰居然不是自谦,里面放的还真是些携带不便的东西:苏造釉彩瓷枕、炕设琉璃屏风、多屉黑檀梳妆盒、红木弥勒像……甚至还有一口打造精良的熟铜炊锅。雁游认得这个样式,以前冬天,殷实人家都爱拿它做羊蝎子火锅。
都是实在又精致的日常用具。透过这些东西,雁游仿佛看到了慕容家女眷当年纠结的模样:卖又卖不出价,丢了送了吧又舍不得,不如一鼓脑锁起来,兴许哪天还能再派上用场。
见雁游看得仔细,慕容灰连忙说道:“小雁,你还喜欢吧?我借张车来,咱们统统拉回去。”
“……不用。什么时候你们家人搬来这里住,可以把这些东西放回房间,正好相得益彰。”雁游觉得,今天的慕容灰实在太过热情了一点。
“哦……那你看看这个。”慕容灰抱过博古架放的一个雕漆匣,放在脚边一只羊皮箱上:“这就是那副玉雕壁画。”
盒身通体乌黑,上有精致的龙凤雕花填漆纹,虽是历经数十载,但颜色依旧鲜明,十分考究。它比琴匣还要大些,入手沉重,想来壁画的尺寸应该不小。
雁游早存了好奇心,伸手想要打开,但按了几下扣眼都没有反应。
将手电对准一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是转轮锁,你看锁身上有五个转轮,分别刻了十个大写数字,需要知道当时设置的密码才能解开。”
前些日子慕容灰过来打扫卫生时累得够呛,到密室后就只随便掸了掸灰,见这匣子与爷爷说的一模一样,就没有打开验看。现在听雁游说打不开,顿时傻了眼:“啊?以前也有密码锁?爷爷可没说过这个,要不把它砸开算了。”
雁游连忙阻止:“这锁环很粗,要是用到工具,里面的东西难免会有磕碰,不如你再问问家人吧。”
“……好吧。”
本来打算先献宝哄得小雁开心,再拿出另一份礼物。没想到事不顺愿,慕容灰不免有点蔫蔫的,心道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一脸沮丧的模样,让雁游忍俊不禁:“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迟些再看而已。反正最近有事,就算马上打开,我也没办法立即修复。”
“这不一样……”慕容灰小声嘟囔一声,重新振作:不管怎样,绝不能半途而废,今天一定要把礼物送出去!
他索性一鼓作气,把早就藏在一边的礼物盒取了出来,双手递到雁游面前:“其实……这个才是专门送给你的。”
比之刚才的雕漆匣,礼物盒又是另外一种现代式的精美。细腻的酒红丝绒质地外壳,绑着漂亮的缎带,让人忍不住想看看,里面到底放了什么好物。
但雁游却迟疑了一下,才伸手去接:“干嘛这么郑重?”
早上那种奇异的温柔又出现在慕容灰的眼睛里,只是这一次,却多了几分紧张与不确定:“我想问你件事。我们能不能一辈子都——都——”
凝视着满面通红的慕容灰,雁游心头异样感越来越深。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没由来地害怕,似乎在隐隐担心慕容灰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脱口而出:“一辈子的朋友吗?肯定会。我先看看礼物是什么。”
说出朋友二字,他无端有些许失落,更多的却是安心:除了朋友,他们还能是什么关系?
说话间,他已解开缎带将盒盖揭起。
只见底座上托着一只大大的玻璃瓶,里面有一艘精美的手工船。船身竟然是华夏样式,龙首黄帆,桅杆纵连。甲板上还有几个头戴翅叶帽、身穿官服的小人偶,五官皆备,表情栩栩如生。其中一位站在最前面、看似品级最高之人,手里还拿着一卷龙纹轴卷。
“这是你做的吗?这些人偶是明朝官员装扮,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雁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没有注意到慕容灰表情呆愣。见那卷轴上还有字迹,又问道:“这是圣旨吧,上面写了什么?为什么用英文写?”
“不是英文,是拉丁文……这是我听了郑和下西洋的故事后做的宝船。用拉丁是因为我那时还不会写汉字,我……”慕容灰期期艾艾地问道:“小雁,你懂得它的意思吧?”
雁游摇了摇头:“我没有学过拉丁文。”事实上,他的英语也是一塌糊涂,哪怕有原主的记忆也没用。
“…………”
慕容灰突然很想回到过去,狠揍十五岁的自己一顿:都决定把造好的定情信物藏在床底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用拉丁文书写?老爸是看不懂拉丁文没错,但他可以查字典或者问小叔啊!
可是话说回来,当年的他哪里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会远在祖国、不像自己一样学过拉丁文?
“很重要吗?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雁游觉得它有点像英文里茶的拼写,不知是否同一个词意。
慕容灰揉了揉脸,决定改日再战。打不开的锁已经预兆了一切,他早该明白:“也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去学校吧。”
密室设计成至少需要两个人才能往外搬运东西,十分麻烦。好在慕容灰早准备了布绳,可以把东西捆在背后。
他原本以为,小雁会选择亲自将玉雕壁画背出去,毕竟那是他最喜欢的古物。却没想到,小雁直接拿起了手工船。盖好盒子试探着摇了一摇,还向他确认道:“轻微的震荡没关系吧?”
“没关系,我都用胶水固定好了。”
见他更看重自己送的东西,慕容灰心情立马好转不少。他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乐天性格,而且刚才只是表白未遂,不是表白失败,还有机会。
锁好密室,两人离开老宅,先把东西送回了家,才转去学校。
怕遇到围堵的记者,雁游特地让慕容灰从后门入校。没想到刚到考古系办公楼下,才跳下摩托车就被人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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