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骁骑校
“对啊,这样只会显得我们愚蠢。”法籍警官恍然大悟。
“依卑职的意见,先将医生放回,增派警力搜捕疑凶,等真凶抓到再一并移送英租界,如果抓不到的话,那也不是我们的责任。”程子卿这样说。
法籍警官当即下令,人犯放回,案子交给程子卿全权处理。
程子卿得了命令,亲自带人将德国医生送回了诊所,而且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回来的路上,手下不解的问道:“大哥,为啥对德国佬这么客气?就算放人,也要揩点油才划算啊。”
程子卿道:“这个洋人以前是战地医生,专长治疗枪伤,这样的人才,是华佗再世,哪能不尊敬,再说咱们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兄弟,免不了吃枪子,临时抱佛脚可就晚了。”
手下们顿时叹服,还是大哥眼光长远,办事滴水不漏,八面玲珑。
……
陈子锟艰难的走在一条陌生的弄堂里,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医生说的对,他的伤势很重,子弹虽然取出,但伤口尚未愈合,就算是轻微运动也会导致出血,衬衣下面的绷带又开始渗血了,麻药的效力早已过去,动一下钻心的疼。
坐在弄堂里休息了一会,天又变得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几个小孩飞快的从眼前跑过,嘴里唱到:“大头大头,下雨不愁……”楼上住家的女人探头狐疑的看着他,收回晾晒的衣服,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两个猥琐瘦弱的瘪三站在远处,抄着手往这边看,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
陈子锟警惕起来,上海滩鱼龙混杂,帮派林立,黑社会和巡捕房是穿一条裤子的,自己杀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租界巡捕,欧洲白人,这会儿肯定黑白两道都在缉拿自己,就这样在外面晃荡,迟早被他们抓去。
惹下这天大的祸事,精武会是万万不能回去了,以免连累了大家,李耀廷那里更不能去,他自顾不暇哪有精力照顾自己,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大东旅社找结义兄弟蒋志清,他人仗义,在上海滩也有一定根基,应该会有办法。
于是,陈子锟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大东旅社,可到了门口却又迟疑了,大东旅社人来人往,耳目众多,门口还贴着一张悬赏告示,虽然看不清楚上面的字,但下面的悬赏数字却是触目惊心,一千大洋!八成这就是捉拿自己的告示,这大东旅社是万万去不得,保不齐没进门就被人抓了。
“先生,大东到了,一角钱。”黄包车夫说道。
“别停下,继续走,去四马路。”陈子锟说道,走投无路之下他终于想到了鉴冰。
来到书寓附近,陈子锟拿出零钱打发了车夫,坚持着走到门口,轻轻叩门,门开了,一张胖脸露出来笑道:“陈先生来了。”
陈子锟吓了一跳,这些风月场中的人物果然有本事,见过的人过目不忘啊。
开门的是鉴冰的佣人芳姐,她是见过陈子锟的,晓得自家先生颇为中意这个年轻人,于是将陈子锟领到客厅,上茶上烟上糕点、热毛巾,低眉顺眼的说:“陈先生您先坐,先生这就出来。”
鉴冰正在卧室对镜化妆,她早就听到陈子锟进来的声音,却故意不出去,心中暗道,你终于舍得来了么。
对付男人,就应该吊足他的胃口,现在正是拿架子的时候,明明半小时可以化完的妆,鉴冰却拖足了一个钟点,茶水冷了又热,热了又冷,陈子锟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这家伙还挺沉得住气。”鉴冰撅起了嘴,打定主意,绝不先出去。
忽听外面一声惊呼:“陈先生,你流血了。”鉴冰这下坐不住了,噌的站起来快步走出卧室,看到陈子锟胸前一团血迹,正对着自己惨笑。
“先生,哪能办?”芳姐手足无措,鉴冰却镇定自若道:“别慌,拿纱布、红药水来,再打一盆温水。”
芳姐正要出门,鉴冰又道:“帮我把今天的局全推掉。”
国士无双 第四十六章 红罗帐中
不大工夫,芳姐拿来了纱布和药水,又打了一盆温水放在旁边,鉴冰解开陈子锟的衬衣口子,看到绷带已经被血浸透,眉头一皱,拿了把剪刀剪开绷带,胸膛上赫然一个枪眼,惊得她剪子差点脱手。
上海滩是冒险家的乐园,黑道火并是家常便饭,身为风尘女子的鉴冰,一只脚也算踏在黑道之中,耳濡目染的事情多了,在女校书的培训项目中,就有处理外伤这一条,但是培训归培训,碰到真格的,她的手也抖。
“冤家,你招惹了什么人啊。”鉴冰颤抖着说,招呼芳姐:“快去把张医生叫来。”
陈子锟虚弱的摆摆手:“不能惊动医生。”
鉴冰明白了,八成陈子锟是犯了事被巡捕打伤的,找医生的话难免惊动官府,她沉吟片刻道:“芳姐,去把大门关了,今天概不接客。”
芳姐道:“先生,今天王老板说好要过来吃老酒的,哪能回答伊?”
鉴冰道:“就讲阿拉病了。”
说着便扶起陈子锟向床走去,巨大的重量压得她只能艰难的挪动着脚步,天知道她娇小的身躯里怎么蕴含了这么大的力气。
短短几步,陈子锟也是走的气喘吁吁,在外面的时候还有精神支撑着,到了书寓他便彻底垮了,前胸后背的伤口都迸裂了,鲜血喷涌而出,眼前一黑就栽到了床上。
鉴冰手忙脚乱,拿纱布捂住伤口,很快纱布就被血浸透了,换了一块又一块,终于胸口的血止住了,但褥子上又是一大团血迹,鉴冰又去堵背部的伤口,可是伤口很大,血呼呼的往外流,眼瞅陈子锟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鉴冰飞快到跑到小佛堂里,匆忙对观音娘娘拜了拜,然后抱起香炉回转床头,抓起香灰洒在伤口处,依然无济于事。
鉴冰把心一横,径直跑进了厨房。
厨房的灶里正炖着银耳莲子羹,厨娘和丫鬟坐在灶旁闲扯着今天的不速之客,忽然看到自家老板满身是血的进来,顿时吓得跳了起来:“先生,侬要紧么?”
鉴冰沉着脸道:“今天的事情,谁敢乱讲嚼舌头,丢到黄浦江里尕混沌。”
大家立刻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鉴冰将火筷子伸进灶台下烧的通红拿了出去,等她走远,厨娘和丫鬟大眼瞪小眼,依旧不敢说话,她们都是靠鉴冰吃饭的,先生发了话,自然不敢乱说。
鉴冰风风火火回到卧室,见伤口还在流血,一咬牙将火筷子压了上去,顿时一股焦糊味飘起,昏迷中的陈子锟抽搐了一下,流血终于被止住了。
鉴冰终于松了一口气,再看卧室里已经血流成河,床上的锦被、地上的地毯,都沾满了血污,对着镜子一看,自己更是满身满脸的血,但她却丝毫也不害怕,反而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
让芳姐进来换了床单被褥,把沾了血的东西拿去洗了,又让厨房炖了人参乌鸡汤,忙完这些,鉴冰回到床前端详着陈子锟,用葱白般细嫩的手指爱怜的触摸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孔,坚挺的鼻翼,硬朗的下巴,紧闭的双眼。
“冤家。”鉴冰低声道。
房门被轻轻敲响,芳姐在外面说:“先生,王老板来了。”
鉴冰头也不回道:“不是说了么,推了。”
芳姐为难道:“先生,王老板给侬带了礼物的。”
鉴冰一声冷笑,风月场中的规矩她何尝不懂,王老板出手阔绰,肯定给了芳姐不少小费。
“推掉。”她干脆利落的答道。
“晓得了。”芳姐叹口气走了。来到门口,婉言推辞了王老板,王老板倒是个痴情种子,将新买的一副翡翠镯子留下便回去了,还说过两日再来相看。
芳姐很替自家主子惋惜,王老板家里是开银楼的,阔气的不得了,人虽然年龄大点,对鉴冰小姐却是一往情深,女校书虽然比长三幺二都要高级,但毕竟也是风尘中人,年轻时风光无限,人老珠黄之时再想退路可就难了,鉴冰在上海滩也算红极一时的风流人物,不过岁月不饶人,再过几年,哪里是那些十六七岁新出道的姑娘的对手,不趁着当红赶紧找个靠山,去倒贴小白脸,这生意真是越做越回去了。
卧室中,鉴冰衣不解带的伺候着陈子锟,帮他清洗伤口,换绷带,喂饭,昏迷中的人吃不下饭,便用小勺子将牛奶一口口的喂进去,到了晚上,陈子锟开始发烧,额头滚烫似火,嘴唇干裂,汗流浃背,面庞呈现病态的红色。
鉴冰令人打来冰冷的井水,绞了毛巾把放在他的额头上降温,不大工夫毛巾也变得滚烫,见效果不佳,鉴冰又取了一瓶酒精来,剥掉陈子锟身上的衣服,拿手帕蘸着酒精帮他擦拭腋下、手心、脚心等位置。
擦拭过程中,陈子锟身上的伤痕让她心惊肉跳,除了前胸后背这两处新枪伤之外,胳膊和肩膀上还有子弹穿过的圆形疤痕,刀砍过的条状疤痕,左手手心和手指上有烫伤痕迹,掌纹都被烫掉了。
“天啊,他到底是什么人。”鉴冰喃喃自语道,这个男人绝非北京来的大学生这么简单,他的身上一定藏有许多传奇经历。
忙乎了半宿,高烧终于退去,陈子锟浑身上下却又变得冰冷无比,牙齿不停的打颤,四肢不断抖动,盖了三条被子还是发冷。
上海冬天也不算很冷,所以书寓里没有火炉之类的取暖设备,鉴冰犹豫了一下,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钻进被窝里,用体温温暖着陈子锟。
凌晨时分,陈子锟终于从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中渐渐醒来,惊讶的发现一具一丝不挂的**正缠绕着自己,红罗帐下雪白细腻的肩膀,黑瀑布般的秀发,一张秀气的小脸上,睫毛低垂、睡的正香。
这是谁?陈子锟借着黯淡的烛光端详了半晌,才发现躺在自己身旁的是鉴冰。
穿上衣服竟然认不出了,陈子锟感慨道,再摸自己身上,伤口处缠着纱布,别处却是寸缕未着。
他轻微的动作惊醒了鉴冰,女校书睁开眼睛,如释重负的一笑:“你醒了,可吓死人家了。”
忽然发觉下面有异状,低头一看,不禁娇笑道:“流了那么多血,还能这样。”
陈子锟大为尴尬,但此时他也是身不由己,想侧过身子,却失控趴在了鉴冰身上。
“冤家,早晚是你的,急什么,你身上有伤,不能乱动。”鉴冰说着,披衣起来,穿上了肚兜和亵裤,想了想又批了一件外衣,以免刺激到陈子锟,这才端了一碗人参乌鸡汤过来,坐在床头拿小调羹喂他。
“我自己来。”陈子锟道,却被鉴冰温柔而坚决的拒绝了。
早上,丫鬟送来了早点和报纸,陈子锟此时已经可以动了,半躺在床上拿了一个小汤包放进嘴里,咬下去却被滚热的汁水烫得叫了一声。
“冤家,慢点吃,没人和你抢。”鉴冰笑道。
陈子锟摆摆手:“不吃了,烫。”
鉴冰拿起汤包,轻轻咬破小口将汁水吸了,把包子皮递给陈子锟:“吃这个,不烫。”
陈子锟不吃包子皮,炯炯目光盯着鉴冰,看的她浑身不自在,白眼道:“怎么,昨晚没看够?”
“多谢救命之恩。”陈子锟很恳切的说道,顿时破坏了鉴冰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
“因为你,耽误我好些生意,你说怎么赔吧。”鉴冰也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现在身无分文,将来有钱一定赔你的损失。”陈子锟没想到鉴冰忽然变了脸色,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
鉴冰却噗哧一声笑了,拿纤纤素手点着陈子锟的额头说:“戆都。”
陈子锟见她眼波流动,尽是柔情蜜意,心中不一阵荡漾,他从来未曾和异性如此亲密接触过,不由得口干舌燥道:“鉴冰,我……”
“什么也别说,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你只要心里有我就行了。“鉴冰拿起一枚蟹黄包,塞进了陈子锟的嘴里。
按照往日习惯,每日早餐后鉴冰都要读报,《申报》是她必读的报纸,可是因为有陈子锟在,她也顾不上看报纸了,刚要将报纸丢到茶几上,头版的消息却吸引了她。
老闸巡捕房二西捕命丧公寓,疑为前日游行暴民报复杀人。
下面是$3000的粗体字。
再看内容,上面写的是前日外滩某公寓内发生一起血案,两名英籍巡捕中弹身亡,据印度守卫说凶犯系一华人男子,行凶后业已逃亡,巡捕房方面称,被害两名巡捕此前均曾向游行队伍开枪,怀疑是华人激进分子报复杀人,目前案件正在调查之中,赏格已经提升到三千块钱。
鉴冰看完报道,大惊失色,她猜到陈子锟是做大事的人,但没料到这小冤家如此胆魄,竟敢在租界繁华之地刺杀英籍巡捕。
陈子锟注意到鉴冰神色的变化,也看到了报纸上的大标题,半开玩笑道:“你大可以把我卖给巡捕房,立刻就有三千块的进账。”
岂料鉴冰当即变色道:“我鉴冰身在贱业,也曾读过圣贤书,虽不敢与柳如是、李香君相提并论,但一颗爱国之心却是日月可鉴的,如果我贪慕钱财,昨日就将你拒之门外了。”
陈子锟赶紧撑起身子道歉:“我说错话了,下次不敢了。”
鉴冰噗哧一声又笑了,佯怒道:“你这人真是,还想着下次。”
国士无双 第四十七章 寻找陈真
陈子锟沉浸在温柔乡里的时候,精武会的学员们正兴奋的讨论着报纸上的事情,屠杀游行民众的两名英籍巡捕在公寓内被刺杀,如此大快人心的壮举,定然是出自某位大英雄之手。
大家热烈的讨论着到底是谁杀了两名巡捕,一致意见认为此人定然是中华武术界的豪杰,有人道:“你们说,这事儿会不会是五师叔干的?”
一阵沉默,五师叔虽然回归师门只有短短半个月,但所做的事情是有目共睹的,他快意恩仇,性子火暴,单枪匹马踏平虹口道场,从此日本人不敢来精武会闹事,他慷慨大方,自掏腰包请学员们吃烤牛肉,虽然他也有很多的缺点,比如教训学员手下没轻重,不遵守规矩夜里跑出去花天酒地,但是细想起来,这些都不足以成为赶走五师叔的理由。
“唉,大师兄太严厉了。”司徒小言叹息道。
大家也都深有同感,五师叔走后,精武会又恢复了往日死气沉沉的局面,每日只有枯燥的练功,饭食也只有青菜豆腐糙米饭。
“小师姑,不如你去找大师伯说说情,把五师叔请回来吧。”有人提议道,然后一帮人都跟着附和,想到五师叔,他们就想到了香喷喷的烤牛肉。
唯有欧阳凯一言不发,他心情很是矛盾,既希望五师叔回来,又怕他回来之后抢走自己的小师姑。
司徒小言踌躇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刘振声说情,忽然门外进来一个仆役,手里捧着纸盒,问大家道:“请问陈真是住这里么?”
“你是?”
“我是亨利成衣铺的,这里有两套衣服,是孙先生嘱咐送过来交给陈真的。”
司徒小言接过纸盒打开一看,里面两套立翻领的洋服,一套深灰色,一套白色,料子笔挺式样新潮,便道:“放在这儿吧,我转交给陈真。”
打发了仆役,司徒小言拿着捧着衣服来到大师兄的办公室,刘振声和农劲荪正在里面谈事情,见小言进来立刻停口不严,刘振声问道:“这是何物?”
“是孙先生派人送来的衣服,说是给五师兄的。”司徒小言将纸盒递上道。
农劲荪看了一眼,皱起眉头道:“这是孙文先生给陈真做的衣服。”
司徒小言道:“既然是孙文先生送的衣服,咱们怠慢不得,不如我这就去把五师兄找来。”
刘振声淡淡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出去。”
司徒小言撅着嘴出去了,但并不离开,而是躲在门口偷听。
只听房内农劲荪道:“振声,不是我说你,这件事你做的未免孟浪了一些,不管怎么说,陈真也是霍元甲的嫡传弟子,还是孙文先生看重的人物,亲自招纳的国民党员,这样的人物,你说赶就赶,赶走一个陈真并不是大事,可是你让外面人怎么看我们精武会,你让孙先生怎么想,你又让东阁怎么想,精武会始终是霍家人的啊。”
刘振声沉默了一阵,道:“我知道了,我这就把陈真找回来。” 说完冲外面喊了一声:“小言,进来。”
司徒小言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大师兄,进来道:“大师兄,找五师兄回来是给他衣服,还是让他重归师门?”
刘振声沉着脸说:“让你去就去,废话什么。”
“知道了。”司徒小言喜滋滋的跑开了,她知道大师兄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既然发话让找陈真回来,那重归师门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小言走后,刘振声点着桌上的申报道:“农大叔,依你之见,这件事是不是陈真所为?”
农劲荪站起来踱了两步,道:“放眼整个上海滩,有此武功诛杀巡捕又能全身而退者,起码这个数?”说着伸出两个手指。
刘振声点头道:“不错,起码二十个人有这样的身手。”
农劲荪又道:“可是有这种胆魄的,怕是只有一个。”
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的笑了,农劲荪说的不错,能杀洋人的多,敢杀洋人的少,敢杀英籍巡捕的好汉更是屈指可数,根据陈真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在侦查巡捕的住处行踪等,至于和白俄妓-女鬼混,泡在弹子房,不过是为了掩饰罢了。
刘振声长叹道:“我错怪他了。”
农劲荪也道:“若不是我误报军情,你也不致于错怪了陈真,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向他道歉便是。”
……
司徒小言叫了几个学员一起,满世界寻找陈子锟,可是五师叔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踪迹了,他们寻到弹子房,五师叔的好朋友李耀廷也说好几天没见他了。
会员们没辙了,偌大的上海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精武会寻找陈子锟的时候,宋家三小姐也乘车来到了法租界的诊所探望自己送来的伤员,可德国医生海因滋.沃克遗憾的告诉宋小姐,伤员为躲避追捕,已经自行离开了。
宋小姐大惊失色:“他身中两弹,怎能自行离开?”
海因滋道:“巡捕去而复返,事发突然,他不愿连累诊所,所以独自离去,我 相信上帝保佑勇者,他不会有事的。”
宋小姐道:“我现在不想听上帝保佑这样的话,我只想知道,他的伤势能不能自己走路。”
海因滋道:“这个要看个人体质和毅力了,三年前我在中国西部行医的时候,曾经给一个叫刘伯承的人做过摘除损坏眼球的手术,甚至没有使用麻药,我相信中国人的忍耐力是世界第一的,您送来的这位年轻人,绝对是一个勇敢者……”
说着,他的眼光瞥向一旁的报纸,这张字林西报上详细刊登了两名西捕被杀的消息。
这个动作表达的寓意,宋小姐不会不明白,她飞快的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子上道:“谢谢你,沃克医生,我想您一定会忘掉这件事吧。”
海因滋刻板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笑容:“亲爱的小姐,我已经忘了。”
……
四马路会乐里,门口挂着红灯笼的书寓,已经三天没接待客人了,传说鉴冰小姐生病了,这些日子书寓厨娘经常出没于菜市场和药铺,买了不少乌鸡老鳖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似乎也验证了鉴冰生病的消息。
鉴冰是上海滩花界四大金刚之一,她的一举一动,吸引着无数人的眼球,书寓关门不接客人往往意味着女校书傍到了新的恩客,可没听说最近有哪位大佬做了鉴冰的生意,于是谣言四起,有人说鉴冰小产闭门休养,有人说鉴冰傍到了某南方豪客准备金盆洗手嫁做商人妇,还有人说鉴冰养了个小白脸每日风流快活,总之各种传闻都有,满足着各色人等的好奇心。
书寓内,鉴冰扶着陈子锟慢慢走到躺椅旁坐下,沐浴着六月的阳光,经过数日调养,陈子锟惨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红润,伤口愈合情况也很良好。
“照射紫外线,可以杀菌,呼吸新鲜空气,有助于恢复健康。”鉴冰拿着水果刀削着苹果,满嘴都是新名词,女校书们引领着上海滩的时髦之风,她们看报纸听广播,新时装新名词都是从她们这里传出去的,比如紫外线这个名词,陈子锟就压根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当然,他也不需要知道是什么,他要做的仅仅是眯缝着眼睛享受鉴冰送到嘴里的水果,以及温柔的按摩。
吃完了苹果,鉴冰笑眯眯的拿了一个红包出来,煞有介事的递给陈子锟。
“这是什么?干嘛给我钱?”陈子锟打开红包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叠钞票。
“没想到你还是个童男子,照规矩是要给红包的。”鉴冰脸上飞起两朵红晕,想起早上半梦半醒之间做的事情她就害羞。
“那我就装着了。”陈子锟大大咧咧的将红包塞在了身上。
“戆都。”鉴冰将脑袋伏在陈子锟肩头,手指在他胸口划着圈圈,柔情蜜意溢于言表,她是扬州人,八岁被卖到上海培训做女校书,自幼见惯了风月场上的悲欢离合,人情冷暖,但心里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有个盖世英雄爱自己,疼自己。
如今,她的梦想似乎就要实现了。
“子锟,你知道小凤仙么?”鉴冰幽幽的说道。
“知道,蔡锷的红颜知己,一曲《高山流水》觅知音,人间多少佳话。”陈子锟在北京混过,自然听说过这位八大胡同的传奇人物。
“我记得小凤仙给蔡锷将军的挽联上是这样写的,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那堪忧患余生,萍水姻缘终一梦; 几年北地胭脂,自愁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鉴冰念完这首挽联,轻轻叹了口气,遥望北方,眼中尽是向往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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