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骁骑校
徐州是个不大的城市,下车的时候正是黑夜时分,外面黑漆漆的,寒风呼啸,几盏孤零零的电灯惨淡无比,出了车站一看,远方一座城池影影绰绰,车站职员见他衣着考究,是个体面人物,便上前招呼道:“先生,这个点城门已经关了,火车站有旅馆,您将就着住一晚吧。”
于是,陈子锟在徐州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先买好一张海州到开封的火车票,然后叫了一辆人力车到徐州城内转了一圈,冬日的徐州城,放眼望过去看不过一丝绿色,灰色的长满枯草的城墙,灰色的街道,灰色的天空,民居大都是土坯墙,只有城南户部山一带的富户人家是砖瓦房舍。
这就是典型中原城市的形象,令海外归来的陈子锟不免有些沮丧,想来洛阳比徐州也强不到哪里去,没带鉴冰来是正确的选择。
下午发车,沿陇海线自东向西而行,陇海线本是海州到甘肃的东西大动脉,从光绪年间就开始造,现在也只通了苏北河南的一段,这条线上可没有先进的蓝钢特快,列车是用了十年的老货,开起来咣当咣当直响,速度又慢,一直到次日上午才抵达开封。
列车喷着大团的雾气进站,陈子锟提着皮箱夹杂在旅客的人流中向车站外走去,他个子高,如鹤立鸡群般,老远就被等在月台上的几个军人发现了,隔着几十步远就叫起来:“陈大个子!”
走过去一看,一个白净面皮的中尉军官热情无比的迎上来道:“还记得我么?”
陈子锟笑道:“这不是赵军需么,咱们可是出生入死过了,我怎么能忘了你。”
赵玉峰哈哈大笑,帮陈子锟提起行李,领他出了车站,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马路上,两个大兵正蹲在地上抽烟,旁边一群拖着鼻涕的小孩好奇的看着汽车。
“老王头!老李!”陈子锟大喊起来,蹲在地上的两个老兵赶紧站起来,啪的一个立正:“长官好!”
陈子锟笑着拍打着两人的肩膀:“什么长官不长官的,都是自己弟兄,怎么着老李,不当马夫改开汽车了?”
老王老李见陈子锟虽然一身洋服,但并不拿架子,这才放松下来,但言谈举止间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拘束,陈子锟知道,此刻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条无形的鸿沟了,这条鸿沟的名字叫阶级。
正值中午,四人在开封街头吃了一顿羊肉烩面,这才驱车往回走,开封到洛阳还有一段距离,这辆汽车是直鲁豫巡阅使孚威上将军吴佩孚派来专程接陈子锟的,大帅有心,派来的都是陈子锟的老哥们,一路上大伙儿喜笑颜开,谈起往事更是倍感亲切。
“咱大帅可不比当初了,去年春天,奉军十二万人马大举入关,被咱门迎头就给揍回去了,那仗打得,太长威风了,现在人家都说,洛阳打个喷嚏,北京都得下雨。”赵玉峰得意洋洋的说起去年直奉大战的事情,那时陈子锟正在海外,国际上对中国内战的局势并不关心,所以知道的不多,此刻听赵玉峰一介绍,不禁对吴佩孚更加敬仰。
“大帅真是用兵如神啊。”陈子锟喃喃自语道。
“何止是如神,大帅就是神,连曹老帅都说,咱大帅是戚继光转世呢,我看这事儿靠谱。”王德贵神气活现的说道,他身上的灰布军装干净整洁,脚上还蹬着一双新皮鞋,看来第三师跟着吴佩孚也是水涨船高,军饷补给的水平也上去了。
车到洛阳的时候,陈子锟才发现自己的猜测错了,大概是因为直鲁豫巡阅使的行辕设在这里,洛阳隐隐成为中国的另一个政治中心,再加上大批直系军队驻扎附近,十几万兵马吃喝拉撒颇能带动当地经济,洛阳城的规模和繁华程度均远超徐州,比开封也不遑多让。
吴佩孚在帅府书房接见了陈子锟,洛阳新雪初霁,庭院内假山上盖着薄薄一层雪花,几支腊梅点缀之下,更有书香门第之感,大帅身穿天青缎子夹袄立在门口,耳朵上还戴着一个狐狸毛的耳套,若不是腰杆笔直,双目有神,真像个乡下土财主。
“昆吾,回来了,回来就好啊。”看到陈子锟进来,吴佩孚脸上浮起了笑意,如同等待儿子归来的慈父一般。
“玉帅,我回来了。”陈子锟快步上前,欲行大礼,被吴佩孚搀住:“军人不兴这个,来来来,快进屋,外面冷。”
进了书房,陈子锟打开皮箱,拿出自己的西点毕业文凭,还有在德国买的蔡司望远镜呈给大帅,吴佩孚接了端详一番,连说三个好字,他自然分辨不出这满是洋文的东西到底是毕业证还是肄业证,看了一会儿便还给陈子锟道:“好好收藏起来。”
陈子锟总算是蒙混过关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吴佩孚又问起西方的军事思想和最新的武器装备,陈子锟自然是对答如流,侃侃而谈之下,吴佩孚听的不住点头,道:“去年直奉之战,奉军虽然败北,但元气未伤,我听说张作霖在关外大肆招兵买马,整军经武,欲报一箭之仇,一两年之内,奉军必然再度南下,到时候就是你一展身手之际。”
陈子锟心中一喜,知道自己飞黄腾达的时机到了。
果然,吴佩孚沉吟道:“既然你是美国西点军校毕业的,自然不能和那些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毕业生混为一谈,不过年轻人骤登高位也不好……所以你的军衔和职务,不能太高。”
陈子锟心中又是一凉,自己留学前夕只是少尉军衔,即便连升三级也不过是个少校,少校就是营长,手底下撑天不过四五百号人马,照这个速度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当上督军。
虽然心里失落,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吴佩孚接着说:“太低也不妥,就依着王庚的先例,先授上校衔,任参谋处一等参谋官吧。”
上校!连升五级的待遇,这两年欧美之旅算是值了,陈子锟拱手道:“谢玉帅提拔。”
“好好干,先熟悉一下军中事务,等时机到了,外放你当个团长再历练一下,我老了,咱们直系家大业大,总得有些年轻人接上才是啊。”吴佩孚语重心长道,眼中尽是期望之色。
“卑职一定不辜负玉帅厚望。”陈子锟啪的一个立正,敬了一个洋味十足的美式军礼,望着吴佩孚熬得通红的双眼,他又忍不住道:“玉帅,您要保重身体啊。”
吴佩孚摆摆手道:“无妨,京汉路上那帮跳梁小丑蹦达不了多久了。”
晚饭是在大帅行辕吃的,而且五吴夫人也亲自作陪,这可是非同一般的待遇,说明吴佩孚一点没把陈子锟当外人。
……
第二天,陈子锟到参谋处报到,正式成为大帅麾下八大处之首参谋处里的高级参谋官,地位仅次于参谋长和处长,身为高级军官,一应待遇和当小小少尉时候简直天壤之别,军装马靴不是领的,而是由专门的裁缝量身定做,身边也有了自己的副官和勤务兵。
他的副官,就是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军需处小中尉赵玉峰,王德贵和李长胜也被调来当马弁,现在陈子锟是吴佩孚手下的大红人,调这些人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陈参谋的住所就设在大帅行辕附近,是一座二进的小院子,干净整洁,院子还有一棵石榴树,赵玉峰帮他雇了一个老妈子,一个厨子,还挤眉弄眼的告诉他,只要花上一百大洋,就能买个黄花大闺女当小老婆。
一百大洋不多,陈子锟的军饷加上车马费冰炭费等补贴,每月也有五百块之多,买个媳妇自然不是事儿,但他刚从国外回来,脑子里一时还转不过来这根筋,怎么媳妇还是用买的。
“那以后怎么办?”他问赵玉峰。
“还能咋办,喜欢就带走,不喜欢就丢下不要了呗,一百块算是贵的,要是摊上灾年,一口袋面就能换个大姑娘。”赵玉峰谈起这事儿来头头是道。
陈子锟道:“这事儿回头再议吧,碰上合适的,倒是可以给老王老李讨个媳妇,就快过年了,大帅许了我一个月的假期,我得回北京一趟,你准备一下行李吧。”
赵玉峰道:“北京现在可去不得,京汉路那帮工人全撂挑子不干了,铁路已经停运了。”
陈子锟心中一动,想到一个老朋友来。
国士无双 第五十三章 京汉路大罢工
赵大海就是京汉路上的工人,而且生性豪爽,爱交朋友,罢工这种事儿啊,他一准有份,而且肯定是带头的。
想到这里,陈子锟赶忙问道:“那大帅准备怎么对付罢工?”
赵玉峰道:“还能怎么对付,咔嚓呗。”说着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陈子锟倒吸一口凉气:“罢工而已,用不着如此雷霆手段吧。”
赵玉峰冷笑道:“大帅已经够能忍得了,这帮工人不识抬举而已,先前罢工几次尝到甜头,反倒来劲了,趁着年关临近又他妈的罢工,这不是成心捣蛋么,咱们的军饷从哪儿来,还不是全靠京汉路的收入,他们罢工,咱们喝西北风啊。”
陈子锟这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京汉线称得上是吴佩孚的生命线,这条铁路不仅可以迅速调兵遣将,掌控北京和中原腹地,还是一棵摇钱树,京汉线停上一天,经济损失不可计数,又摊在年关货运客运高峰期间,大帅不着急上火才怪。
见陈子锟心事重重的样子,赵副官便道:“不碍事,砍几颗脑袋就消停了,晚不了回北京过年。”
陈子锟也不瞒他,道:“我有和朋友在京汉路上工作,我怕他也卷进工潮。”
赵玉峰道:“可是三年前咱们在汉口遇到的那位大哥,还送咱们面粉来着。”
“正是,他叫赵大海,就跑郑州汉口这条线。”
“那麻烦了,前几天大帅下令抓了一批闹事的工人,兴许这哥们就在其中,回头我到郑州警察局打听一下,若是他被抓进了,咱的赶紧想办法才是。”
事不宜迟,陈子锟立刻亲自前往郑州打探消息,临行前先到参谋处去请假,他现在的直属上级是参谋处长张方严,张处长也是上校军衔,对陈子锟这位大帅眼前的大红人相当客气,二话不说当即准假。
等陈子锟出去了,参谋处一帮中校少校立刻窃窃私语起来,陈子锟当大头兵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校官了,可两三年过去了,昔日的伙头军居然爬到他们头上,这口气搁谁都咽不下去,所以陈子锟虽然已经入职半个月,但丝毫无法融入参谋处这个小团体。
又从副官处借了一辆汽车,陈子锟带着赵玉峰和老王老李两个马弁赶赴郑州。
郑州原本是个小镇,自从陇海路京汉路建成之后,东西南北两大交通要道在此交汇,形成中原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和铁路编组站,郑州便跟着发达兴旺起来,直至今日已经是中原最大的城市之一。
赵玉峰经常到郑州喝酒赌钱,对地形熟悉的很,在他的指引下,汽车开到郑州铁路局工人宿舍区,这里位于铁路沿线,是一片新建的红砖平房,快过年了,这里却一点年的味道也没有,反而弥漫着悲戚的气氛。
汽车慢慢行驶在宿舍区的道路上,路旁一个挎着粪篓子的老头经过,赵玉峰降下车窗问他:“老头,你知道有个叫赵大海的住在哪里么?”
老头抬头看看他,冷漠的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
“妈的,原来是个聋子。”赵玉峰骂道,缩回了汽车。
汽车缓缓向前驶去,老头恨恨的啐了一口,低声骂道:“你个狗日的才是聋子。”
看到这辆车门上涂着五色星的汽车驶来,家家户户都砰的关上了门和窗户,在门口玩耍的小孩也被大人抱了进去。
“我操,怎么感觉和过街老鼠一样。”赵玉峰眨眨眼,一脸的狐疑,忽然恍然大悟:“这身军装做的怪啊,前几天警察局刚抓了一批工人,大概他们以为咱们是来抓人的呢。”
陈子锟灵机一动道:“不如直接去警察局打听。”
现如今陈子锟是吴大帅帐下高级参谋,无论到哪儿,谁都不敢怠慢,郑州警察局长黄殿辰听说洛阳方面来人,立刻亲自到大门口迎接,陈子锟军装笔挺,马靴锃亮,军刀铿锵,身后还跟着副官马弁,气派自然不同凡响,黄局长满脸堆笑将陈子锟迎进警察局,好烟好茶伺候不提。
陈子锟落座之后,开门见山的提到此行的目的:“大帅对京汉路罢工一事极为关心,不知道黄局长这边有何进展,铁路何时可以通车。”
黄殿辰不知是计,急忙禀告:“工会狮子大开口,提出几个条件,第一条就是要罢免京汉铁路局的局长,还有卑职这个警察局长,还要赔偿他们的损失,军乐队敲锣打鼓把扣押的郑州铁路工会的牌匾送回。”
陈子锟一拍桌子:“荒谬之极!”
黄局长附和道:“何止是荒谬,简直就是荒谬,他们还要求星期天带薪休息,春节放假一周呢,哈哈哈。”
陈子锟却没笑,不可否认,工会的某些要求简直就是与虎谋皮,罢免路局局长和警察局长是绝无可能,让军乐队把东西送回去,更是等同于当众打吴佩孚的耳光,可星期天休息和春节放假这两个条件确实打实的反映出工人们的艰辛来。
“那黄局长是怎么应对的?”陈子锟问道。
黄殿辰见陈子锟不笑,赶紧收住笑容,干咳一声道:“卑职派人把工会的几个头头都给抓了起来,严刑拷打,勒令他们复工。”
“有效果么?”
“暂时还没有,陈参谋您有所不知,这伙人可不简单,他们是**啊!”黄殿辰抛出的这个名词让陈子锟心中一震。
“那黄局长准备怎么办?”
“杀!”黄殿辰阴恻恻的冷笑着做了一个切瓜的手势。
“抓了多少人,有名单么?”陈子锟道。
“有,来人啊,把名单拿来。”黄殿辰让手下取来名单转呈陈子锟。
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被捕十余人中果然有赵大海的名字!
“我要提审犯人。”陈子锟不由分说就站了起来,“他们关在哪儿?”
“就在警察局。”黄殿辰亲自领着陈子锟来到警察局的牢房,见到了关押在这里的十二个半犯人,其中有个十岁的男孩,跟他爹一起被抓进来的,因为年纪太小,所以只能算半个人。
牢房里暗无天日,地上铺着腐烂的茅草,空气污浊不堪,陈子锟不由得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捂住了鼻子,很随意的指着名单上赵大海三个字说:“把这个人提出来,我要单独问话。”
黄局长立刻照办,腾出狱卒的值班室来让陈子锟审问人犯。
随着一阵脚镣拖地的声音,赵大海被带了进来,当他看到陈子锟的时候,瞳孔收缩了一下,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你们先出去。” 陈子锟打发了狱卒,上下打量着赵大海:“大海哥,是谁打你的??”
赵大海头发蓬乱,眼角乌青,分明是挨过一顿胖揍,但他的眼神却是无比闪亮,仿佛已经参透了人生的真谛。
“大锟子,真没想到咱们兄弟能在这儿见面,你啥时候回国的?”赵大海笑了笑,在桌子旁坐下。
“我刚回来,听说郑州铁路工人大罢工,赶紧过来看看,幸好没事,你别担心,回头我想法子带你出去。”陈子锟说道。
赵大海却没答话,炯炯眼神盯着陈子锟,忽然问道:“有烟么?”
陈子锟掏出一盒大前门,帮赵大海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
赵大海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出,道:“大锟子,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能走,因为我的同志们还在这里,我们一起发下革命的誓言,要同甘苦共患难。”
陈子锟道:“你再不走的话,就要被杀头了。”
赵大海又猛吸一口烟,淡然笑道:“革命总是要付出牺牲的,我这个带头的不死,难道让那些跟着我罢工的工友们死?大锟子,你要是念着咱们兄弟的感情,就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事?”
“第一,把叶开带走,他才十岁,还是个孩子,第二,我宿舍里的被窝铺陈,还有一件新的棉大衣,帮我捎回家里。”
陈子锟愤然起立,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指着赵大海的鼻子骂道:“赵大海,你脑子生锈了么,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们一帮工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吴大帅!你死了,伤心的是嫂子和孩子,谁又能记得你的好?”
赵大海笑了,笑的很豪迈,很洒脱。
“你不懂,你不懂的,牺牲的价值或许暂时体现不出来,但没有现在流血,工人阶级就永远不会觉醒。”
陈子锟沉默了,眼前的赵大海和自己心目中的赵大海已经不是一个人了,现在的赵大海,眼神中多了一些东西,一些自己暂时还无法理解的东西。
牢房里,黄殿辰来回踱着步子,忽然一个手下气喘吁吁来报:“局长,洛阳急电!”
黄殿辰赶紧去接电话,听筒里传来直鲁豫巡阅使署副官处长的声音:“小黄啊,罢工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大帅等着你的消息呢?”
“回处长,大帅派来的陈参谋正在提审工人代表。”黄殿辰答道。
“什么?陈参谋?大帅没派人去啊。”
国士无双 第五十四章 党欠你一个情
黄殿辰的脑袋一下懵了,难不成这位陈参谋是假冒的?不过看他那副派头,坐着汽车,带着副官马弁的,不像是假的啊。
不过兹事体大,万一遇到冒牌货就完蛋了,黄局长到底是当警察的,警惕性比较高,下意识的就按在枪套上了,此时电话那边的副官处长忽然回过味来,道:“你说的是陈子锟吧,他今天是去郑州的。”
黄殿辰赶紧问:“是个仪表堂堂的高个子,还带着一个姓赵的副官和两个马弁,坐一辆黑色的汽车对吧?”
“对对对,没错,就是他,这位可是留洋回来的高级参谋,吴大帅跟前的头号红人。”副官处长和黄殿辰私交不错,又是个碎嘴,滔滔不绝说了一通后,黄殿辰终于放下来心来,回道:“这边一有消息,卑职立刻打电话向您禀报。”
放下电话,黄局长拽了拽制服下摆,准备去好好巴结一下这位大红人,可是当他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工会纠察队的头目赵大海,拿着手枪挟持了陈参谋,一帮警察投鼠忌器,端着步枪步步后退。
“不要乱来!”黄殿辰大喝一声,挡住去路。
“姓黄的,赶紧把我们的人都放了,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他!”赵大海用枪管顶着陈子锟的太阳穴威胁道。
黄局长很是纳闷,这家伙哪里来的手枪,不过看到陈子锟腰间空着的手枪套便明白了,赵大海是铁路工会纠察队长,拳脚功夫相当了得,陈参谋不是他的对手也在情理之中。
看到自家长官被挟持,赵玉峰和老王老李可慌了神,不过看到陈子锟镇定的眼神,他们又放下心来,很配合的嚷道:“弟兄们都闪开,千万别伤到陈参谋。”
警察们纹丝不动,他们只听黄局长的调遣。
黄殿辰紧张万分,吴大帅跟前的红人在自己地面上出了事,那可吃罪不起,可放跑了这帮闹罢工的共党,他同样担待不起,眼下只有使拖字诀了。
“赵大海,我奉劝你一句,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伤了陈参谋一根毫毛,我让你生不如死!”黄殿辰故作镇定道。
赵大海才不吃他那一套,抬手朝天放了一枪,砰的一声轰响,震得大家耳朵生疼。
“有话好说,别动刀枪。”见对方来真格的,黄殿辰立刻慌了神。
“黄局长,听我一句话。”陈子锟开腔了,“人跑了,可以再抓,脑袋搬家了,那就吃什么都不香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黄殿辰顿时醒悟过来,这帮工人又不是江洋大盗,就算放走了也可以再抓,可逼急了他们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伤到陈参谋,到时候被上头怪罪下来,自己的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把人都押出来。”黄殿辰一声令下,另外十二个犯人统统被带出了牢房,他们个个身上带伤,衣着褴褛,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紧紧抓着爸爸的衣服,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黄殿辰。
“把他们的镣铐打开。”赵大海挥舞着手枪说道。
“打开。”黄殿辰命令手下照办,犯人们的手铐脚镣都打开,聚拢到赵大海身后。
“打开大门,放我们出去。”赵大海继续喝道。
“都闪开。”黄殿辰一边喝令手下让路,一边朝心腹猛使眼色,心腹会意,领着一队警察出门埋伏去了,赵玉峰见状,也朝王德贵使了个眼色。
警察局大门敞开,赵大海挟持着陈子锟领着一群工人来到门口,又提出一个要求,“我要一辆汽车。”
黄殿辰一摊手:“警察局没汽车。”
赵大海冷笑:“后院就有一辆卡车,你当我不知道。”
黄殿辰心道警察局就这一辆车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此刻来不及细想,让人把卡车开来,又道:“我们就这一辆车。”
“那你别管了。”赵大海傲然道,转脸对工友们说:“同志们,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老赵,保重!”一个留着分头,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重重拍了拍赵大海的肩膀,低声下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走!”
“老赵叔,我不走,我陪着你。”那个小男孩挣脱了父亲的手,拉住赵大海的衣角,一脸的执拗。
“叶开,听你爹的话,赶紧走,老赵叔没事的。”赵大海爱怜的看了看小男孩,又厉声喝道:“都上车!”
“走!”读书人一声令下,工人们互相搀扶着爬上汽车,他们中有会开汽车的,在车头前一通猛摇,汽车发动起来。
“这位长官,麻烦你送我们一程。”赵大海用枪管拍了拍陈子锟的脸。
“没问题。”陈子锟点头道,又对黄殿辰说:“黄局长对不住了,行个方便吧。”
事到如今也只得如此,黄殿辰道:“若是伤了陈参谋,我绝不饶不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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