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勤安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水边梳子
梦里面,她又回到了那个无助的夜晚,那条黑黢黢的河边。恐惧与愤怒撕扯着她的心、她的灵魂。那两双肮脏却有力的手在自己身体上抚摸、侵犯,手掌油腻而软绵,让人恶心反胃。
她想叫,想大声呼喊,可是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呼吸困难,脑袋发涨,她看见了那个男人,那张温和平静的脸,那张脸出现了,却并无作为,只是冷冷地站在旁边观看。
她的眼前闪过无数张脸,何塞叔叔、爹地、狄格尔、桑切斯,最终幻化成一张脸,那张脸不再温和平静,而是须发皆张,满脸狰狞。那张脸突然近了,离自己特别近,身上的手不见了,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也松开了。那张脸渐渐远了,似乎在摇头、在叹气,眼神有怜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张脸渐渐消失
“莫磊”
蒂娜从床上坐起,一只手伸向前方,像是要抓住那张渐渐消失的脸,抓住那种骤然一空的失落感。
她缓缓放下手臂,环顾四周,紫色的绸缎被面被自己踢到了一侧,小腿露在外面。床头柜上的台灯散发出幽幽黄光,笼罩着阴影下的区域。离床边两米远的巨大的穿衣镜里可以看见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深色的木门紧闭着,一丝灯光从门下的缝隙中透出,照在灰色带花纹的地毯呢上。右侧的窗帘低垂,一盏落地灯孤零零地立在墙角,它的旁边有一张贵妃椅,上面凌乱地丢着自己的衣裙。
这是哪
哦,这是科尔给自己安排的住所。
藏身之所。
扫了一眼台灯旁边的四方形小钟,凌晨6点。
可是,睡不着了,害怕再度进入梦魇。
她有些想莫磊了。莫磊在,妖魔鬼怪闻风而遁。
何塞叔叔死了爸爸叫自己不用回去,继续呆在这里。
与何塞叔叔相处的时间仅仅几天,但敏感的蒂娜却知道何塞是真心对她好,与爸爸一般的好。
可是,死了。
他说不是因为自己死的,但蒂娜却知道,就是因为自己。有些人想抓住自己来要挟爸爸,从墨西哥城,一直追到波哥大。
为什么自己的世界会翻天覆地呢爸爸究竟在干什么何塞叔叔临死之前,告诉自己,爸爸不是坏人,可他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杀他,也要杀自己。
想到这些,那种压抑的恐惧与悲伤再度如潮水般蔓延。她无助地抱住双肩,双腿弯曲,下巴顶在膝盖上,呆呆地看着紫色绸缎被面。
在准备再度躺下之际,蒂娜觉得口渴了。她双腿伸下床,坐在床沿,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可水杯里空空如也,临睡之前倒的水已经被自己喝完了。
厨房在楼下,反正天也快亮了,睡又睡不着。
蒂娜端起杯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轻轻拉开木门。
走廊里灯光柔和,同样铺着厚厚的一层印度地毯,墙壁上挂着两幅油画,一幅是何塞一个人,穿着蓝色的西装,脸上挂着讨喜的笑容。另一幅是何塞三兄弟,画中的三兄弟都很年轻,何塞与科尔一左一右将弟弟围在中间,三弟得利斯还满脸青涩,留着故意扮老成的胡须。蒂娜第一次见这两幅画的时候是刚到何塞家,她称赞画家的功底很不错,画出了精气神。何塞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优雅地朝蒂娜鞠躬对她的赞赏表示谢意。当时蒂娜还吃了一惊,她以为与父亲打交道的人,应该只是知道舞刀弄枪而已。
何塞叔叔死了。
蒂娜褐色的眼睛里被雾气迷住。
她揉了揉眼睛,抬手将垂在嘴角的金发撩在耳后,站在画前看着画中的何塞。
楼下有人在说话,蒂娜听见了。
耳朵里传来的声音很奇怪,不是声音奇怪,而是语速,语速极快,像是说唱音乐一般。
“帮助是相互的,我们彼此都可以互相护持,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今天我帮你明天你帮我”
“我寝食难安,恐怕要终生悔过”
这个声音及轻,但蒂娜却依旧听得出来,这是科尔的声音。
“哦,亲爱的,要知道,人类每一次历史的重大进步,都要以许多条生命作为代价。你做得对,伟大的事业需要相应的资源投入。”
科尔低声咕哝了一声什么蒂娜没听清楚,她忍不住朝前方走了几步,走到了楼梯边。她朝下看去,隐隐能看见一个男人的后脑勺与白色衬衣,何塞坐在男人的对面。那个男人是黑人。
“让我们来揭开感伤的面纱,面对残酷的真相吧。亲爱的,是的,为了秩序,我们必须牺牲一些人的生命。何塞老了,他的做派已经不适应时宜。你懂我意思吗这个世界已经疯了,我们要去改变它,要阻止那些癫狂的人们去毁掉这个世界。这个责任在谁的肩膀上啊它将落在一小撮人的身上,一些有权利有道德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的人身上。人总是会死的,有可能死于战火、有可能死于贫困导致的疾病,但哪有什么价值呢在这里,他却死得其所,你获得了权利与地位,获得了改变历史的机会。你不会再仰人鼻息活着,也可以去做你以往想做却做不了的事情”
“可他们是我的兄弟啊,同胞所生”科尔的声音疲惫无力、彷徨无助。
“是的是的,他们不仅仅是你的兄弟,也是伟大的人物,我在心里哀悼他们。可是,他们的死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终结,懂吗一个时代的终结就代表另一个时代的开始,他们的死是为了这个世界奉献出自己的生命,虽然不是情愿的,我的意思是,科尔,亲爱的科尔,以后,巴兰基亚就是你的了,懂吗你就是这个城市的皇帝。”
黑人的言语抑扬顿挫,极富煽动力与感染力。
他对面的科尔沉默了许久,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重担,长吁了一口气,“那么,接下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哦我的上帝啊,这就是你的事情了,你原来想做什么却无法做的事情,现在可以大胆放心去做,这不需要我教你的,懂吗你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地下皇帝,我只是你的谋士、你的朋友,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你召唤我,我就会过来帮助你。当然,也许在某些时候,我会需要你小小的帮助,比如需要你的影响力之类的事情,这种事情对你来说,举手之劳而已,我不会让我的朋友去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你大可放心。”
“我明白了”
“那么,我也该走了,天色明亮的前提下,我也太显眼了。”
“你”
“千万别问我要去哪里,懂吗我不会说的,你也不用问,我们是互相奔腾的两条小溪,会在尽头的大海汇合。”黑人的声音轻松愉快,像是结束了一件艰巨的工作般,又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弟弟。
“懂”科尔似乎在重重点头,一个单词说出来都带着颤音。
“请不要自责,我的兄弟”
黑人站了起来,伸手拿起身边的外套套进手臂,蒂娜赶紧将身体躲进了墙边。
“若是为了善良的动机,再大的恶行也会得到谅解”黑人再度补充一句,脚步声响起。他已经走下地毯,走到了客厅通往门廊的大理石地面。
蒂娜屏住呼吸,在楼梯边沿探出半个头冲下面观看。她只看见黑人挺拔的背影与科尔肥壮的身躯并排走在一起,科尔的身材是黑人的两个那么大,但佝偻着腰,看上去谦卑又卑微。
一位保镖从外面将大门朝里侧推开,黑人走了出去,何塞在里面关上门,走进门廊。蒂娜赶紧从原地朝后退了几步,匆匆走向自己的房间。她听见脚步声从楼下门廊直接走向楼梯,便一把将门推开,身体冲进室内之后顺手将门掩上。
门锁咔哒一声,锁了起来。
蒂娜将身体靠在门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右手提着的杯子无力地垂在身侧,左手盖住自己的嘴,眼泪流了满脸。
如果自己没有推测错误的话,杀害何塞与得利斯的,竟然是他们的亲兄弟,科尔
她的世界迅速再度奔溃
身后的木门突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蒂娜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朝前冲出一步,回头看过去。
木门外,不轻不重的敲击仍旧继续。
蒂娜快步走到床边,将手中的杯子放在地摊上,身体蜷缩进被窝,缩成一团,强忍住身体的颤抖与喉咙的哽咽,高声问道,“谁啊。”
“蒂娜,是我,科尔叔叔”
手摸到了枕头旁边的电话,蒂娜抓起手机快速输入地址,打上999三个字母,一起发送到莫磊所留的一个手机号码。
发送成功删除成功
“我还没起床呢。”
“哦,蒂娜,我刚才看见你了”
门口,科尔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停在蒂娜耳里,像是地狱里魔鬼的嘶喊声。
“开门”
第二百二十九章 陌生的地址(第一更)
229、陌生的地址
早上7点30分,莫磊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巴兰基亚港口附近的一条小街上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诺米小街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地方,道路四通八达,一楼众多餐饮店及咖啡馆,隔几个门面便有一家小酒吧24小时不打烊。这一带是外国人最喜欢待的地方,各种颜色的人种操着各种不同的方言在此地出没。没人会多管闲事去关注一位疲惫的背着背囊找家旅馆休憩的男人。
叫了一份早餐送到2楼卧房,但等食物端上来的时候,莫磊却全无胃口。他想找点报纸或者新闻类的东西看看,却一无所获电视里播放的全是激情录像,当天的报纸还未送到。
他在盥洗间扯掉了脖子上的纱巾,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口,愈合得不错。涂了一次药水之后,他便和衣躺在床上,刚开始肾上腺素的退潮极慢,眼睛极度困乏,脑袋却很清醒。就那样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方才沉沉睡去,但却也睡得很不安稳。
灯光刺眼,一个穿着白袍戴着口罩的男人站在他身边,身旁的金属器皿叮当作响。白袍男人手中拿着注射器,露在口罩外的眼睛亮闪闪,“这是毒药。”他说,“一点点就够了,你就会好起来的。”
高兵与周睿被捆绑在相邻的两张床上,他们俩在低声谈笑着,讨论155毫米的炮弹会造成什么样子的杀伤力。土狼斜靠在一张巨大的镜子前,嘴里叼着烟,狭长的眼睛眯着,暴戾而凶残,嘴角带着冷漠的笑意
“要么一起生存,要么一起死。”土狼挥舞着宛如琴弓的手术刀,刀刃在灯光下划出一片寒光,狠狠切进自己的肌肤,动作自信而大胆,刀刃刺进肌肉的声音阴森可怖。土狼裂开嘴,无声地哈哈大笑,低头看着没入肌肤的刀刃又慢慢拔了出来
“土狼”莫磊看着兄弟扭曲的面容,他瞪大眼睛,惊恐地大叫,“别”
空气中弥漫着醚类的气味,一张黑色面具扣上了莫磊的脸庞,然而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失去知觉,反而是变得更加警醒。
“别啊傻逼土狼”
从床上大汗淋漓地坐起,左手中的枪柄湿溻溻的,掌心满是汗水。莫磊环顾四周,低垂的窗帘纹丝不动,挡住了窗外的光线。孤独的登山包放在角落,与落地灯为伴。盥洗间的排风扇与空调都在嗡嗡响着,床头柜上的那盘早餐在变冷之后看上去十分油腻
墙壁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早上8点10分。
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心里空荡荡的,连日来的疲惫让他思维就像是一台小功率的老旧汽车,他非常厌恶这种处境,随时得躲避着不知道会从哪里射过来的子弹,可是他又享受着这种处境,每一次醒来都在向这个世界宣告,自己还活着,还能战斗,还在战斗。
他继续和衣躺在床上,尝试着想打个盹便起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办呢。可是,这一睡下去便再度陷入无穷无尽的梦境里。
他在床上呻吟、翻滚,可左手里依旧紧紧攥着枪柄,像是掉进深海里的人抓住唯一的一块木板,任凭海浪起伏冲击却抵死不放手
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40分。莫磊抬起头,有些迷糊地看了看环境,窗帘依旧低垂,楼下的喧闹声隐约传来。他看了看手表,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晕乎乎的头重脚轻,嘴里苦涩得要命。
可恶发烧了
对自己的身体了若指掌的莫磊立马反应过来,这不是没休息好的问题,而是发烧的征兆。
他挣扎着起身,室内的空调在他进来之后就调成了26度,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种毛病,对所有的事物有近乎刻薄性的精准。
进到盥洗间,莫磊第一件事情是先通过镜子检查自己的伤口还好啊,没有发炎的症状。他看着镜子里苍白憔悴的脸,咧嘴给自己一个微笑。小感冒而已,死不了,当务之急是怎么样联系到科尔找到蒂娜,至于生病这种事情,正常吃一粒药自己就吃三粒,什么后遗症就让它见鬼去吧。
洗漱完毕,嘴里依旧黏糊糊的,哈口气都能感觉到热度。
莫磊将房间内的圆桌移到窗边,拉开了窗帘里面的一层,只留下白色薄纱,光线在窗帘打开的一瞬间倾泻进室内,一只停在2楼窗户的斑鸠被惊得飞了起来,扑扇着翅膀飞到对面的电线杆上。莫磊抬手遮眼,轻轻将白色薄纱扯开一条缝,看了看楼下的人来人往,将一张木椅也拿到圆桌前,给自己烧了一壶开水,冲了杯即溶咖啡,就着热咖啡吃下了早就冰冷了的早餐。
好几天没打电话给刘羽了。
似乎原本的一切都已经变味了,孩子治病的钱吴爷爷筹了一些,自己也通过其他手段给了一些,早就足够了。可是初衷已经变了,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翻天覆地。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再将手枪、匕首、手机、备用弹匣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小心调整位置,让它们有一头必须的平衡的。莫磊借此来平息自己内心的情绪。
褪下手机里的si卡,找出那张旧卡换上去,开机之后熟练地拨出那个牢记在心头的号码。
是大腾的母亲接的电话,老人家每次都这样,说无数感激的话,直到小羽接电话的时候,莫磊在自然些他与老人说话,即使在电话的另一头,也有些手足无措。
亏欠她的,亏欠那一家人的。如果当年自己保护好大腾,也不至于现在这种情况。
但如果大腾没死,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这一点,莫磊从来不想,也不愿意去想。只是,很多时候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他总是在想,如果兄弟们都没死,那该多好啊。结婚、生子、渐渐老去,像天下所有普通人一样。夫妻会争吵、孩子会打架,会每天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奔波。
那该多好啊
电话期间,手机不断地震动。挂完电话之后,莫磊看了看短讯通知,应该有100多条。他打开短讯开始浏览,删掉了两条乱七八糟的内容之后,突然看见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内容。
内容像是一个地址,附带着999的阿拉伯数字以及一个大写的t。莫磊端详了片刻,突然全身的鸡皮疙瘩一颗颗涌出,冷意从尾椎沿着背部快速上升到后脑勺。
他回拨这个号码又迅速退出,脑子里乱哄哄的,嘴里又开始冒出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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