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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祸_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荔箫
她的目光从“弥关”二字上挪开,转身望去,山脚下平原上正见两军厮杀,一方黑一方绿,她记得褚国尚木德,绿色那片该是褚*队。
刀枪碰撞声不绝于耳,偶能看到一缕鲜血溅出,遥遥看去只是一道细细的飘带。
顷刻间号角大作鼓声齐鸣!阿追定睛一看,敌方后部大军似已溃退撤离,只留前方少数拼死抵抗。她正看得投入,周围白光一晃,仿如无形中有只手将她猛拽至山下,她张惶地四下张望,却见留在前方抵抗的褚军已尽死,戚军正整肃人马。
“追!随我取褚将首级来!”一声高呼入耳。阿追循声抬头,见马上将领拔剑下令。
雁逸?
她正一愣,万千军士已策马而过,只是无一人看得到她。甚至有人直冲她而来,然后“穿身而过”。
耳畔很快就安静了,马蹄声变得远远的。她踮着脚尖遥望正远去的黑压压的军队,却见那条黑线猛地一乱!
“有埋伏!有埋伏——”惊恐惨叫的声音传进来,夹杂马儿的嘶鸣划过天际!
阿追耳畔一声嗡鸣惊然坐起,周身发冷地四处乱看又无处定睛。
是梦,是梦!
她狠摒口息,强迫自己四下环顾,心中掂量随着胸口几经起伏之后,猛地翻身下榻,一把扯下木架上的曲裾边往外走边穿。





为祸_ 第6章 精准
已是第二日深夜了,天明的时候,军队就要出征了。
阿追走路时连腿都在陡,手颤得更是明显。到院门口时才将曲裾穿了个大概,坐上马车低头一瞧,都忘了换双翘头履再出门,脚上还踏着木屐。
被云琅匆忙催起来的车夫显也有些回不过神来,说话时还打着哈欠:“女郎,去何处?”
“王宫。”阿追作答后便薄唇紧抿,刚揭开车帘进来的云琅望一望她:“女郎怎么了?”
她没有作答,定神细想着梦里的一丝一缕。不知不觉就痴痴想了一路,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停住。
她不等云琅上前搀扶就跳下马车,宫门口的守卫立刻拔了剑:“什么人!”
“求见戚王殿下!”阿追边行边道。
守卫还是挡住了她,见她衣着讲究也仍皱了眉:“什么时辰了!天明再来!”
“明天军队就出征了!”阿追厉声道,“殿下要我当这谋士,我必须……”
话未毕,厚重的黑色宫门陡开。阿追抬头一看驭马而出的人:“上将军!”
雁逸眉心一蹙将马勒住,守卫见状退到一旁。雁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阿追睇了眼他身后紧随着的另几位将领,恳切道:“上将军借一步说话?”
“女郎直说就是。”雁逸身形未动也不再看她,垂眸睇着马鬃,眼中的冷意可见一斑。
阿追心下焦灼,知道他这是要出城带兵离开了,暗一忖度,急道:“不多扰将军,只一样——不论战事如何,将军不可追击。”
话没说完,雁逸就已露出疑色,他毫不遮掩这份狐疑地打量着阿追,话音在苍茫的夜色中透出嘲意:“为何?乘胜自当追击,褚国觊觎我戚国河山已久。”他语中一顿,又蔑道,“女郎许是不知道。”
阿追被他说得语塞,又实无法跟他说自己的梦很准。她噎得无法,雁逸闲散地抚着马鬃:“劳女郎让一让。”
“他们会设伏的!”阿追牙关一咬,回思着梦境继续说,“我知道那边是平原一片,可上将军切莫大意。具体如何设伏我不知道,但……他们若想,会有法子的!”
雁逸一声嗤笑,望着天色打了个哈欠:“理由呢?女郎是看到了什么从前的记载,还是自己去那里看过了?若都不是……”他的目光凝在她微扬的脸上,俯身逼视着她:“我怎么知道女郎不是褚国人?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我……”
“孟哲君。”黑暗中,唤语从上空稳稳落下。阿追直一嚇,抬头看去,才见王宫大门正上的门楼中,灯火昏昏。
一众将领皆下马抱拳道了声“主上”,阿追才辨出上面是谁。但见那人影一晃从视线中消失,片刻,戚王从宫门中走了出来。
他睇睇阿追,又看向雁逸:“抵御住便可,不可追击。”
二人同时一愣,雁逸显然不甘:“主上……”
戚王目光微凛,雁逸后话止住,戚王淡泊又道:“不是因为她的话,是因我们眼下并无折损兵力对褚国赶尽杀绝的必要。”
雁逸面色森寒地僵了许久,到底应了声“诺”。戚王颔首,雁逸又抱拳施了一礼,上马领兵离去。
嗒嗒的马蹄声在灰墙间撞出的回响有些空洞,寂寂黑夜里只能闻得这一种声响。阿追定定地看着,早已看不到远去的将士了,她的目光却还是收不回来,空荡荡的心里发着寒,好像方才被梦惊出的惧意还未消退。
“女郎?”嬴焕唤了一声,她回过头,他便吩咐云琅,“送女郎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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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阿追回到别院后却也没再睡。她让云琅多寻了几盏铜灯来,将屋里照得灯火通明,把戚王给她的各样地图与典籍皆摊了开来,聚精会神地一一查看。
那场梦让她心里不安稳。
上将军纵使对她有敌意,也断不会拿战事说笑,是以他说弥关之外无处设伏绝不是敷衍,那她那场梦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只怕这梦是错的,只是个寻常的梦而已。若是那样,她阻了雁逸的乘胜追击,“帮褚国脱身”的嫌隙就当真会安到她头上来,她连说都说不清楚。
手头已有的各样记载她一字不落地细细读了一遍,将近天明时才放下最后一卷竹简。
无果。
阿追靠在墙边又累又心悸,云琅打着哈欠再一次劝她:“女郎,睡一睡吧,您有什么要紧事也不急这一时。再说,主上身边谋士还多,兴许您正想着的事,他们也正琢磨着呢。”
阿追像没听见,站起身捶了捶肩膀:“你去稷下学宫一趟。关乎弥关一地的书全给我找来,战事一类的要,风俗习惯的也要,竹简的缣帛的都找来!”
“……啊?”云琅都被她吓着了,看她神色恳切,只好去照做。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云琅才回来,她找了八个稷下学宫的守卫帮忙,才将这四只放满书的大木箱抬回来。
这厢云琅正拿刀币像那八个守卫道谢,阿追就已自己打开书箱翻找起来。
《弥诗》?诗词歌赋的,现在读来没用。
《弥布弥衣》?倒是听说弥关那一带的百姓善织布做衣,日后可去见识一番,现下大敌当前可没空看这个。
《弥巫》?巫术占卜都是无稽之谈,若有那么灵的东西,巫师早就称霸天下了,还轮得到诸侯争锋?
第一箱里慢慢一箱竹简也就是这三样,阿追重重将箱子一扣,皱着眉头去开下一个书箱。
最上面几张羊皮卷都是地图,阿追把搁到一边,下面的一卷竹简抽出打开,最右一册只六个字:食货志,弥州卷。
《食货志》是记录各地人口数量及物产的东西……
阿追想了想,打开来读,
弥州一地人口六万,产稻也产黍。这《食货志》里的记载很细,过去三年里每年每地的各样产量都有详数,她对照着地图一地地看,想寻出点有用的东西,充满期盼的心在读完最后一行后,犹如烛火被陡然吹熄般转暗。
阿追直恼得把手里竹简一扔,大是无助!
“女郎到底要找什么?”云琅把那卷竹简捡起,放回书箱里,又主动取了下一卷递到她手里。
阿追垂头丧气地继续翻着,目光忽在字句间一定!
她屏息又读了一遍,侧首问云琅:“弥州猎户常出关打猎?那边猎物很多?”
“是。”云琅点点头,“因为草长得好、又依山,还有河流,那地方走兽颇多。听说猎户们多能满载而归。”
“那大一些的猎物,可有么?”阿追追问道。
云琅答说有,便见她手中紧紧将竹简一握,眉头也倏皱起来,忙识趣地闭口不多扰她。
阿追的心跳一下下撞着,她反复思量梦中情境与云琅的话……
一个似乎有些滑稽的大胆想法在她心底慢慢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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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褚国的交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足半个月,便有捷报传回朝麓。在炎炎的夏日里,这道捷报犹如一场甘霖突洒,淋得人人欣喜。阿追也大舒口气,紧绷了数日的心弦终于得以松下。听说这一仗打得顺利极了,虽然交战起来伤亡难免,但并未有什么困局出现。
然而欣喜尚未散尽,噩耗乍来:上将军部追敌时突遭埋伏,虽并未影响大局,却平白折了上千人。
阿追初闻此讯直一阵窒息。军队凯旋之日,她听说一众谋士都去觐见道贺,左思右想后也去了。到玄明殿门口一看,却见众人都被挡在了外面。
而且众人都安静得很,静得看不出是道贺,悄无声息的,连那方黑色的肃穆大殿都被显得更死寂了。
“郎君。”阿追在最末一人身边轻问,“这怎么了?不是大军凯旋吗?”
那谋士回过头来就叹气:“都觉奇怪。虽说末了遭了伏,可这也是常事,到底还是赢了。主上却怒得很,要谪1上将军,群臣求情后才改为耐2,另还要笞背三十!还未召见就押去行刑了!”
阿追直抽了口冷气,心里估量着戚王大抵是恼上将军违令。想了想,又问:“上将军现在何处?”
“在殿里。”那谋士睇了眼殿中,“半晌没动静了。”
阿追听得战战兢兢的,兀自缓了几息,陡闻殿门打开的声响。她抬头看去,便见雁逸正一步步出来。一袭银甲穿得齐整,只面色惨白得不自然,额上亦隐隐有些冷汗。
谋士们一阵骚动,不敢抬头地向两旁避让。雁逸亦不抬眼,一步步从人群中让出的倒上走过。离阿追还有三五步时他忽一驻足,目光停在阿追面上。
阿追不禁一滞:“上将军……”
他旋又提步上前,伸手拽住阿追的手腕便走。足下生风的,手上的力度也让她挣脱不得。
阿追腕上吃痛,惊疑交加地疾呼:“上将军?!”




为祸_ 第7章 巧解
周遭谋士也都吃了一惊,接连数声“上将军”唤出,他手上却半点也不松劲,拽着她疾步往里走。
阿追惊惧交集又无法脱身,脚下打着趔趄进了殿门,戚王听得动静抬起头,一惊:“雁逸?”
雁逸猛松开她,尚未站稳脚的阿追身子一歪摔到一旁,未及起身,但闻“唰”地一响,长剑已抵在喉间!
她愕然望着雁逸,在雁逸的冷眼注视下,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要一点点凝固住。她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少顷,戚王的声音稳稳:“上将军什么意思?”
雁逸纹丝未动,仍冷睇着阿追:“你是怎么知道的!”
“雁逸!”戚王拍案怒喝,端是不由他再不回话。
雁逸持剑的手不见松动,狠一切齿,才将视线从阿追面上移开,向戚王道:“主上!臣抓到过几个褚人密探,皆不知设伏之事。那埋伏设得确也奇诡,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说罢复瞪向阿追,眸色厉然:“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手上一动,阿追顿感喉间被剑尖触得一凉,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思绪倒也跟着静下来一些。
她稍稍地忖了一瞬,迎上他的目光:“上将军疑我是哪国细作?”
雁逸冷笑未言,阿追强吞口水后克制住紧张:“我若是细作,作甚告诉上将军要有埋伏?为取信于戚国?直接除掉上将军我只功劳更大!”
“避重就轻。”雁逸眼底一抹蔑色,“只说从何处知道的这场埋伏便是!主上面前岂容你诡辩!”
阿追牙关咬住。
她见识过一次雁逸的脾气,看到他拔剑就要了覃珀的命。眼下同一柄剑抵在她喉咙上,若她出言强辩,怕是自己也要命丧黄泉。
只是,非要她说如何知道设伏之事……
阿追心知不能拿做梦的事来说。若那样说,会不会被当做妖怪还另说,但雁逸必定认为她在蒙他。
她便只好抛开实话不谈,想一遍自己那晚彻夜苦读翻到的内容,试探着问:“上将军的部下,莫不是像猎物中了陷阱那样,中了敌军的埋伏?”
雁逸眼底显一颤,阿追顿时安心!
她抬手推开雁逸抵在她颈间的剑,撑身稳稳地站起来:“上将军熟悉用兵之道,是不是旁的书就看得少些?”她这样平心静气地问了一句,到底难以在雁逸的冷睇下维持太久的从容,便强作镇定地踱起步来,“我自知对戚国所知甚少,便从稷下学宫寻了箱《食货志》来看。《食货志》上面说,弥关之外草地肥沃,走兽也不少,那一带的猎户鲜有空手而归的。”
她语中一顿,驻足看向戚王:“《食货志》里还说,兔子、野鹿一类可用箭矢来射,但大一些的,譬如野猪或熊,则要设陷阱来捉。陷阱多设于地下,地底挖空一块,泥土里插上削尖的毛竹、木棍一类,走兽落入即穿身而死……”
阿追眼帘微垂,带着点凄意再度回头看向雁逸:“我是读到这个,才连夜赶来提醒上将军,即便是平原一片亦可设伏。上将军不肯信我则罢,戚王殿下严令上将军不可追击上将军也不听,如今自己吃了亏,反要怪到我头上?”
她自眼底逼出的几分恼意原本外强中干,不料定睛却见雁逸眼底竟也透出心虚了,当即真提了些劲:“上将军不该向我赔不是么?”
雁逸被她一番话说得回不了嘴,蹙眉打量了她须臾,忽地神色骤松下去,落寞而无力:“惊扰女郎了。”
他当真端正一揖,反让阿追有些意外,一时应接不暇,便向侧旁避了一步,犹冷着声:“上将军动辄拔剑相向也忒吓人了。”
雁逸神情复杂,许久没再续她这话,俄而又向戚王施了长揖,便半个字再没有地告退了。
这人实在古怪。阿追抬眸觑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心底的惊恼才缓缓地褪下去些。
却听身后一叹:“女郎莫计较。”
她回过头,戚王从案前站起,踱到她身边也望了望殿门的方向,又是一叹:“上将军目睹了军士落入陷阱的惨状,想是心绪难言。该惩的我惩过了,方才这一遭,请女郎恕他冒犯。”
阿追颔首,心知自己若见了那般血腥惨状,必也要吓得不轻。上将军那样与部将朝夕相处的人,更会多几分难过,便大方道:“殿下不必担忧。在朝为官,哪有因同僚几句质问就记仇的?”
她说着微一笑:“再说,此番也难说是我吃了亏。”
方才见自己占了理,就反问得半点不客气,现下又说大度就大度起来,戚王也忍不住露了笑容。又几句谈笑之后,阿追施礼告退,待她退出门外转过身,戚王的笑容在唇边凝住。
“胡涤。”他叫来宦侍,思忖道,“传令下去,即日起,她任太史令。”
“……她?”胡涤一怔,显未能理会他在说谁。
赢焕侧首淡扫了他一眼:“那位女郎,阿追。”
胡涤诧住,刚应了声“诺”,戚王又问:“稷下学宫说,她是那夜赶来觐见之后,才去取的《食货志》,是不是?”
“是……”胡涤初一应蓦地惊悟噎住,他抬眸偷眼打量,却见戚王面上并无恼意,只笑意若有似无,仿似藏着什么说不得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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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追回到别院不过小半刻,戚王宫的旨意就到了。彼时她尚不知“太史令”一职意味着什么,只大致知道是个掌文书、典籍的官职,草草地向来传旨的宦侍道了谢、又大方地多给了些刀币做赏钱,便将人送走了。
回房一看,却见云琅换了身色泽鲜亮的橙红曲裾,头发也重新扎过,换了红色镶珍珠的发带。
阿追便好奇:“你要出门?”
云琅福身笑说:“女郎还不知道。因戚国强盛,投到主上门下誓死效忠的门客谋士颇多,但能谋得正经官职的却没几个。眼下女郎授了官,不多时必有人来拜访道贺,我替女郎迎着去。”
阿追怔怔,竟还无意中得了个抢手的差事?当下自己也不敢太不当回事,亦重新更衣梳妆了,到正厅去等着来客。
云琅到底是从戚王身边拨过来的人,做事颇有分寸。来道贺的人里,无官无职的多挡下了,语中透出要请阿追美言的更别想进门。已在朝中为官的则请进来喝杯茶,阿追含着笑同他们寒暄几句,倒也惹不出什么事。
可就是这样,这种应酬也实在不是令人开心的事。前来道贺的人里,十个里有九个要说诸如“得见女子为官还是头一遭,女郎好福气!”这样的话。这话听一遍两遍还可高兴一番,可听得多了就不是滋味。
——阿追心有不忿地想,怎的女子为官就成了稀罕事了?怎的偏只赞“福气”,而不提才学呢?
大才学她是没有,可这回设伏的事,她也是实实在在地读了不少书的。就算那次的提醒跟读过的书并无甚关系,也确是当真提到了点子上。可被他们这样盛赞“福气”,倒好像她有这官职全凭走运一般。
再加上那种略带点轻视的眼神和隐有不屑的口吻,阿追只觉心里呕得慌,这种道贺还不如没有!
这样过了两日,第三天,居然出奇地清净。清净到将近中午时,阿追自己都觉得不正常,便径自去门口问云琅。
云琅则是刚从街口打听回来,告诉阿追说:“听说是这条街被上将军的人净街了,不许旁人来往的,连稷下学宫的学子要出入都很是麻烦。”
阿追心里直一嚇:“上将军净街干什么?”
云琅摇摇头:“不清楚。只说是他有事想拜见女郎,但又要先去王宫议事,就提前净了街,女郎安心等着吧。”
怎么,要寻仇?
阿追往此处一想,边是恼火边是打了个寒噤,板着脸转身就往住处去,告诉云琅:“没人来扰正好,我去睡一会儿,上将军来了你叫我一声。”
她心里却是十分虚的,回到屋里躺都未躺,两刻后云琅回话说“上将军来了”的时候,她连头发都不用重理,便出去了。
云琅说上将军的车驾在大门外,阿追就只好迎出去。她跨出门槛作揖说“上将军里面请”,却并不见有什么回应。
“……上将军?”阿追疑惑地抬起头,车里一声透着些窘迫的咳嗽:“你们先都退下,退远些。”
车外马车随从齐应了声“诺”,当即向两方街口退去,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阿追好奇地等着,里面的下一句话着恼隐现:“女郎莫要笑我。”
阿追大惑:“我笑上将军干什么?”
而后稍静了片刻,眼前车中微有响动,接着便见雁逸探出脚来,银色轻甲只及膝,其下穿着黑袴,与黑靴一搭,衬得两腿修长。
却是眼睁睁看着两腿在车外挂了好一会儿,都没见雁逸露脸,阿追不解更深:“上将军?”
“……嗯。”雁逸应得闷声,终于接帘探出头来。与阿追视线一触,他明显看见阿追深吸一口气,转而便是木住的样子!
雁逸僵在那里面色铁青,冷视着阿追咬牙切齿:“女郎莫笑!”




为祸_ 第8章 作法
雁逸警告了两次,还是有些用的。阿追识趣地退到门侧让道,再揖:“上将军请。”
雁逸颜色稍缓,下车大步流星地往院门里去。他的步子如旧稳健有力,阿追在他走的略有些距离后抬头看看,终于忍不住捂嘴笑两声,解了心头压不住的劲!
那天她在戚王宫时,听旁的谋士说上将军被处了耐刑。后来被雁逸强拽进殿里,拿剑指着一番逼问,她倒把这茬给忘了!
眼下这刑是行过了。雁逸鬓发剃尽,乍看上去明显“少点什么”,大有点滑稽。
如今的七国里,除了异族侵占所建的南束国不提,其余六国的贵族男子皆蓄发,出门在外更要将发髻束得齐整端正。只有身份下等的奴隶为了干活方便才会将头发剃了,久而久之这倒成了一种身份的鉴别。
“髡刑”和“耐刑”皆是由此而生,只对贵族而行。髡刑是将头发剃尽,耐刑轻一等,只剃鬓角。
这种责罚虽则看上去不痛不痒,但于贵族而言,可是羞辱得实实在在的。尤其像雁逸这样天天要和同僚打交道的,在鬓角重新长出来之前,大概少不了被人明里暗里嘲笑个尽!
阿追好生平定了一番心绪,面色严肃地进了正厅,抬头一看已从容坐在案前的雁逸,笑就又忍不住涌上来了!
她倒不是因此看不起雁逸的身份,只是耳边秃了两块看着太逗。
一声嗤笑猛地从唇畔溢出,阿追匆忙收住,还是顿见雁逸颜色骤冷。她面容微僵,强自一干咳,板住脸坐到他对面,颔首:“上将军有事?”
雁逸凝睇着她显然忍笑辛苦的神色,长眉搐了两搐,本就到了口边的谢罪之语硬是说不出来了。
他好生闷了会儿,垂眸:“这一战褚国输了,褚公为人狭隘必难咽这口气。接下来该如何,不知女郎可有高见?”
阿追倏被问得一哑:“是戚王殿下让上将军来的?”
她脱口而出地这么一问,厅里一下更尴尬了。前几日那场闹得太凶,当着一众谋士的面被拎进殿去,阿追大有些丢脸;雁逸质问不成反被她驳了一顿,脸上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她这问话一出,更似有些意指雁逸记仇、被戚王迫着才肯来议事的味道,猛惊悟时她自己也很后悔!
阿追略有点无力:“上将军来得也太突然,我半点准备也无,不敢妄议此等大事。”
雁逸眉头一挑,话已出口,更拉不下脸反去道歉,只轻笑:“女郎心有怨言?也罢,女儿家面子薄,那日是在下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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