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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笛儿摘星123全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笛儿
思影博士的甲壳虫趴在停车场的第一排第一位,那是她的专用车位,来早来晚都是她的。她对管理停车场的老伯说,谁的车有我的漂亮,我就让给他。我这是免费给宁大做门面!宁大老师们开的车向来是走低调奢华风,还真没人可以和思影博士竞争。
栾逍的车买了不到一周,识趣地泊在最里面,三人走了好一会儿。思影博士樱唇半张,目光发痴:“我爱上他的安静。他不说话的样子让我害怕,也让世界害怕。”
诸航头皮一麻,不是为思影博士话中的浓情感到肉麻,她是吓的,以为思影博士发现了栾逍的真实身份。“你……”接下来怎么办,是把思影博士绑了还是直接杀人灭口?
“新君威的广告词!”思影博士打量着锃亮的黑色君威,栾老师开这款车,有点让她出乎意料。
诸航这时才恍然,拍拍头,暗骂自己神经质。“冰霜雨雪,无阻,从容向前。”奥迪q7刚推出时,偌大的广告占了宁城大洋百货的大半面墙。
“我不喜欢奥迪q7,征服感太明显,一点也不绅士。”思影博士腰一扭,抢在诸航前面坐上了副驾驶座。
栾逍在后视镜里和诸航对视了一眼,目光里带了丝歉意,诸航撇嘴,栾逍笑了。出办公室前,他注意到诸航没有带上那束蓝色鸢尾,只是在窗台前站了一会儿,手有意无意地拨弄着花瓣。搞清洁的阿姨问诸航那花要不要用水养着,诸航摇了摇头,神情有瞬间的怅然。
栾逍开车不能喝酒,思影博士晚上要节食,三人商量了下决定去吃面。栾逍开玩笑道:“是不是看我刚买了车,担心我埋不了单?”
思影博士回道:“不是,我们是把这次的预算分成几回,栾老师你还欠着我们几餐呢,可不准赖账。”
“不敢!”栾逍分神朝后视镜又看了一眼,诸航低着头,像是在沉思。
心理学硕士的学历、租着公寓、买了新车,半年前,向宁大投递了简历,课上得妙趣横生,这样的一个人,任谁也不会将他和别的地方相联系吧!虽然算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但她的一切都摆在明面上。诸航有些小小的担忧,她和栾逍走得近,会不会影响到他呢?不过,刻意疏远也不好,也许就像和一般同事那样相处就行了。
把心理巩固好,诸航才有心情打量起窗外的景致。中秋之后,宁城的夜色降临很快,夜色一弥漫上来就开始骚动着。车的方向好像是夫子庙,那里的小吃很有名气,特别是秦淮八绝。刚来宁城时,首长换了便装,一家四口晚上来逛了一回。
夫子庙贡街中心是魁光阁,共有三层,红墙碧瓦,透过巨大的窗能尽情领略到“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都没来得及咏叹下,四人就回去了,恋儿太闹,秦一铭中校太紧张,每一个挨近他们的人在他眼中都像是恐怖分子。
说是吃面,去的地方却很高档。面馆就建在河畔,木窗漆红,繁复地分成许多整齐规矩的格子,上面还有精美的雕花,再糊上窗纸,一时间就像置身于千年前,侧耳倾听,经过的游船上丝竹轻弹、女子软语嬉笑。
“我来宁城几年了,都不知有这么个地方。”诸航摸摸沉香色的餐桌,不知是什么木质,身子很沉。
“一般吃面的人不来这儿,来这儿的不是为吃面,而是追求一种古早的情致与雅意。”思影博士显然是熟客,都没要看菜单,傲娇地对店员说,“来三份素面。”俨然她是请客的主人般。
栾逍温和地笑着,要是让战友们知道他在这种地方吃面,估计牙会酸掉。不过,看诸航眼瞪得溜圆的样儿,他想生活需要百种体会,这儿还是值得来的。
真的是一碗清汤素水的面,簇拥着那碗面的,是一桌子的小碗小碟:焖肉,炒肉,爆鱼块,爆鳝,鳝糊,虾仁,三虾,卤鸭,腰花……分量均匀,做法多为现炒,生生化素净为华丽,变简约为烦琐。一碗面,硬是吃出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的气势来。这份情致与雅意,一般人真是欣赏不来。
“宁城人并不爱吃面,吃一次,不过是为了上面的浇头。”思影博士指着桌上的碗碗碟碟道。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诸航挑起一筷头面,今天对宁城人又重新认识了一下。“栾老师是哪里人?”
热气模糊了镜片,栾逍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着,正要回答,思影博士抢先回道:“天津。”
栾逍是在天津上的大学,实际上并不是天津人。给宁大的简历里,他填的籍贯是天津,但他对谁都没提过这事。他缓慢地戴上眼镜,饶有深意地对思影博士笑了笑:“是的,我是天津人。”
“我老家在石家庄。放假时,我们可以坐同一趟火车回去,或者自己开车,两人换着开。”思影博士夹起一块虾仁,心情美滋滋的。心理学家罗琳?霍斯曼有一本著作叫《女人总是想太多》。哪怕是渊博的女博士,到了一个年龄段,也会自然地就往多处想,世界上那么多人,你和他在同一所大学工作,年龄合适,家在同一个方向;他来报到时遇到的第一个同事是你,你有一次下台阶时走神,差点扭了脚,是他扶了你一把……一件件,一桩桩,一项项,生生地把两根平行线交集在了一起,这不是命中注定,又是什么呢?
诸航艰难地把口中的面咽下去,伸长的脖子像只欲引吭高歌的鹅,这面看着桃红柳绿、国色天香,但她还是喜欢唐嫂劲道十足的手擀面。唉,没品位就是没品位。趁思影博士不注意,她偷偷朝栾逍竖了下大拇指,心里面暗乐:君子如玉,有女求之。栾逍布菜、倒茶,不近不远,不亲不疏,一派礼貌、淡然。
情致再高,雅意再深,终归还是一碗面,吃太慢,面仍然会糗。这顿饭,三人吃得很快。
秦淮河一天最美的时光,莫不过是华灯初上之后。思影博士说不能辜负这良辰美景,她把诸航拽进洗手间,塞了张百元大钞:“良家妇女不宜在外面待太久,你自己打车回去。”言下之意,给她和栾逍留个独立相处的空间。
诸航迟疑了下,思影博士急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好不容易遇见个心仪的,你不帮我一把可以,但不能拦着阻着。”
诸航头痛。栾逍现在的任务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谁动心的,思影博士这是在唱独角戏。“栾老师结婚了。”
“他那是在开玩笑,我看过他档案……”思影博士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神情僵住。
宁大教职工的档案不会像军方那么保密,但也不是可以随便查阅的。在诸航的逼视下,思影博士无奈地坦白:“我……请别人帮我查的。”
“那人是档案室的吗?”
“不是,档案室的人都很死板。我想了别的法子,就看了下栾老师的档案,其他什么都没看。我不是要怎样,我就想多了解栾老师。”
“思影博士,你在玩火。”
“加拿大女王大学的一个研究小组经观察发现,鸟儿把巢筑在海拔越高的地方,雌鸟对于伴侣便越忠诚,这说明真爱在至高处。我现在已经站在了高海拔的地方,我不怕风,我不怕火,这是我的诚意,对别人没造成伤害,这……不算犯法。”思影博士被诸航盯得慌乱起来。
“鸟儿的世界不归我管,我就是好奇宁大有这样一位计算机高人,怎么还聘我来教书?”
思影博士松了口气,诸航的着重点原来在这儿。“他应该和你不在一个段次,你比他强太多。”
果真是潜入了档案系统:“何以见得?”诸航故意说得很不忿。
“他要是真那么强,现在也不可能还是个助教……你别套我话,我绝不会出卖他的。”思影博士意识到自己说太多,把唇闭得紧紧的,像个面对敌人的英勇战士。
诸航呵呵一笑,揶揄道:“你对栾老师可真是用心良苦。”
“必须的。你走不走?”
面对思影博士恳求而期待的目光,诸航最终妥协了。可惜栾逍死活不配合:“是我请诸老师吃饭,那么我就有义务把诸老师安全地送回去。”
思影博士简直想撞墙:“宁城的治安非常好的,诸老师也不是小女生了,而且现在也不太晚。”她朝诸航斜了一眼,诸航无奈地接话:“不要担心我,我一到家,就给栾老师打个电话。”
栾逍不着痕迹地轻拧了下眉,笑道:“这儿思影博士不知来了多少次,大概早逛腻了。再说我是个没情趣的大男人,和我逛也没什么意思。要是再被同事和学生们看到,引起什么误会,那就更对不住思影博士。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思影博士想说“我不在乎”,栾逍已抢先走了出去。诸航爱莫能助地耸耸肩,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是岸边的岩石,这一场风花雪月和她无关。
在车上,思影博士做垂死挣扎:“那先送诸老师,我不着急回家的。”栾逍应道:“思影博士家近点,先送你。”
思影博士下车时,无力地耷拉着头,看上去有点楚楚可怜。诸航对栾逍说:“你有点小麻烦哦!”
栾逍在心底笑出了声。心理学上讲人有三个面,一个是本我,一个是自我,一个是超我。超我是想象中的自己,是一个努力方向。自我是现实生活中的自己,外人眼中的自己。本我是骨子里真正的自己。思影博士的超我是很温婉、高雅,同时又风情万种、生活很有情趣的倾世才女,她常说她非常欣赏徐志摩夫人陆小曼,才艺又绝,美可倾城,徐志摩飞机失事后,她没有消沉,也没消瘦,依然把生活过得光鲜夺目,这样的女子懂得珍爱自己。思影博士的自我是尽量显示出自己优雅知性的一面,却控制不住骨子里时不时溜出来的八卦本我。栾逍没有为她竖起围墙,是因为思影博士对学校内的事和人知无不言,还有她在,他走近诸航就是安全的。至于思影博士怎么浮想联翩,那是思影博士的事,他自认对她从没逾矩过。
下车的地点是一个地铁站台,从站台到军区大院,诸航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她向栾逍道谢,挥手道别。
这块区域栾逍不陌生,在宁城的市区交通图上,只是寻常的一点,却不是普通人、车能随意进出的。难道诸航是军区某位首长的孩子?有这可能。军中有不少军二代,如李南大校、卓绍华中将,将门出虎子,也算是子承父业。有诸航这样的孩子,那位首长的人生该是妙趣横生。
从身后看,诸航和宁大里面的女生没什么差别。她今天是t恤、牛仔裤、运动鞋。思影博士说诸老师今天改休闲风啦,她问顾教授你走什么风,思影博士说,我一向是学院风。哦哦,看来我是个百变女郎。坐在电脑前做课件的他,听着外面的话,差点喷了一屏幕的水。她就是轻易地能让他破功,带给他多得无法形容的快乐。
她已经走得很远了,快看不清了,栾逍仍无法转移视线。似乎,他是个很尽职的保护者,其实,事情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他明白。
夜风徐徐拂过,黑暗让视野变得空旷,路灯的光线很薄、很柔,照下来,像给下面立着的人披了层纱似的。
路灯下站着一个人,不需要仔细辨认,一抹身影,诸航就看得出是谁。“首长,你怎么在外面?”
卓绍华含笑看着她:“我在等你。”
诸航仿佛看到门边值班的警卫嘴角抽搐了下,脸立刻就红了,嗔道:“在家里等就好了!”
“我也想出来走走。和同事聚餐愉快吗?”卓绍华接过诸航手中的电脑包,牵起诸航的手。进了后院,诸航脸上的热度才稍稍消退点。“嗯,挺不错。首长今天忙不忙?”
像白开水般的对话,每天都要问上一问,却从不倦怠,甚至听不到时心里还会空落落的。
“老样子。”
帆帆已经睡沉了,卓绍华替他掖了下被角,俯身轻吻了下额头。洗漱完出来,他抬眼看见诸航站在卧室外的露台上,45°角仰望着。那儿是一幢耸立入云的建筑,宁城非常著名的商城,现在已近午夜,楼内通体黑黝黝的,只留下顶端的一圈儿航空警示灯正在有规律地明灭着,仿佛这幢大楼正在呼吸。
卓绍华沉思了下,转身下了楼。
玻璃碰撞的叮当声在夜色里悠悠回荡,卓绍华放下手中的两只空酒杯,拔下酒瓶的木塞,倒上酒。诸航轻轻一嗅,鼻间都是拉菲酒的花香、果香。婚姻是一种融合,和首长结婚七年,诸航学会了品尝红酒,偶尔也会和首长一块去看个话剧什么的,不能领会真谛,但至少不会在演出中睡着。首长呢,依然坚决地不会陪她去网吧,这又如何,诸航已经感觉不到他们之间有什么差距,她不是真的“猪”,他也不是夜空的星,他们的相处……就像她的身子与他的怀抱,已然那般契合。
“上次回北京,成功送的。”1996年的拉菲,价格不菲。卓绍华懂红酒,却不苛求,而成功把收藏拉菲当成一种乐趣。他说,红酒犹如美人,拉菲是美人中的美人,他最爱美人。
诸航不愿用狗改不了xx那样的俗语来形容成功,不过流氓就是流氓,结了婚也是本性难移。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诸航没有动,看向夜空的视线也没偏离。
卓绍华在椅中坐下,把诸航拉过来,让她坐在膝上。“今天不可以代替昨天,明天不能复制今天,每一天都是特别的。”他轻抿一口酒,凑近她,她接住,咽下,任芳醇柔美的酒香在齿间徘徊。
“在看星星吗?”
“不是星星,是黑洞。黑洞的质量极其巨大,而体积却十分微小,它产生的引力场最为强劲,以至于任何物质和辐射在进入到黑洞的一个临界点内,便再无法逃脱。”有人夸张地形容,黑洞像一台绞肉机,任何物质进去都会化成粉末。
“你害怕你会踏入那个临界点?”这孩子今天的思维有点怪异,她的公开课生动又有趣,震撼力很强,他以为她会高兴点儿,为什么情绪这样消沉?“我告诉你,你没那样的机会,我会紧攥着你。”
“嗯,我还是做一颗普通的行星,不发光,绕着恒星转,可是我有目标,有方向。”
卓绍华轻笑:“行星会普通吗,目前发现的只有八颗。宇宙的八分之一,多少星辰望尘莫及。”
诸航好半天没说话,卓绍华以为她睡着时,她幽幽地吐出一口长气:“首长,今天我收到一束蓝色鸢尾花,卡片上写的名字是wing。”
卓绍华轻抚着她的发丝,锐利的瞳孔一缩,随即轻轻“嗯”了声,又倒了杯酒,你一口我一口。“就为这事不开心?”她能说出来他就满足了。他不会问她心里面怎么想、后面怎么做,也不会和她探讨这种行为有着什么样的深意,他只需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倾听着、让她依靠着。
“首长,七年前你替我开脱蓝色鸢尾事件,那很不像你的原则。”
树叶呼啦啦地翻动着,起风了,是西风,浸了秋意,很凉,卓绍华揽紧了诸航。“原则制定了就是让人来违背的。”
“我要把这话录下来,明天送去军区广播。”
“好呀!广播的内容千篇一律,正好换换。”
诸航笑着轻咬了他的嘴角,两人吻了吻,静静相对。“太静了,我都有点想念我家的小恐怖分子。”
卓绍华低声笑了下:“你不提,我都忘了。我今天又收到北京的战报了。”
“战况如何?”
“晏叔和大姐联手对付我妈妈。”卓绍华苦笑。诸航坐起鼓掌,三国杀里最精彩的部分,诸葛亮舌战群儒,使得东吴与蜀国联手,一致对魏,然后才有了借东风、草船借箭、火烧赤壁等等经典篇章。“欧女士哭了没?”
卓绍华惩罚地拧了下诸航的耳朵:“少在那儿幸灾乐祸。我明天有事回北京,看看能不能调解下。”
“调解不了,就把恋儿带回来。她是罪魁祸首。”诸航很有正义感地说道。
欧灿做梦也没想到,晏南飞会和诸盈一笑泯恩仇,甚至晏南飞还很不避嫌地在诸盈家附近买了套房。骆佳良不知是大度还是傻了,周末还经常喊晏南飞去吃个饭喝个茶。
诸盈现在是一家分行的行长,工作非常忙碌,梓然读高三,自己提出要住校。考虑到骆佳良的身体,单位给他安排了个轻松的职位——工会主席。一周里有三四天,骆佳良都是一个人吃晚饭。饭后出门散步,遇见晏南飞,一开始仅仅是轻轻点个头,问声好。后来是问吃饭没,这是要去哪儿。再后来就聊到了帆帆和恋儿,这下话匣子一开,两个人就关不上了。彼此交换下帆帆和恋儿的信息,再畅想下未来俩孩子的种种。有天聊着时,突然下起雨来,骆佳良把晏南飞拽回了家。骆佳良刚刚学会了泡功夫茶,晏南飞又是个雅士,两人简直就是“茶逢知己千杯少”。诸盈下班回家,看到客厅里坐着的晏南飞,整个人都愣住了。
晏南飞在这儿附近买房,提前知会了诸盈。他说得很动情,也很悲情,那时两人刚刚听说卓阳准备再婚。“我的前四十多年,都是为自己活的,可以说活得很肆意也很自私。人生最长一百年,我这也算是前半辈子过去了。爱情,我有过,婚姻,我也有过,在爱情和婚姻里,我都是一个失败的男人。在我的后半辈子,我想做一个称职的父亲、外公。离你家近点儿,绍华和航航回北京,就不要跑两地,我也能多见他们一点。可以吗?”
时间是个滤色镜,透过时间看到的都变得简单怀旧。诸盈想起在凤凰古镇上见到的晏南飞,青春焕发,朝气蓬勃。她不是留恋往事,只是有一丝的唏嘘罢了。“其实你并不老,还可以重新有个家。”她轻声劝道。
晏南飞自嘲道:“那样的话,航航怎么称呼我的另一位?就这样过吧,我这不是牺牲,不是退让,而是幡然醒悟。对于现在的我来讲,过得简单、舒心,就是最好的。”
诸盈懂他的意思,也就没有再多说。如果说爱情是火,人生仅能燃烧一次,最终都将回归平静。死灰复燃,那都是对生活不懂得感恩的人在作死。她明白,骆佳良更明白。那么,还有什么纠结的?
晏南飞把恋儿带回北京,喜坏了骆佳良。为了让恋儿的生活过得多姿多彩,两人还分了工,晏南飞负责艺术熏陶,今天参观画展,明天去看芭蕾舞,骆佳良饭做得好,想着法子创新儿童餐,晚上,三人一块去公园,玩玩滑梯,荡荡秋千。睡觉归诸盈管,恋儿说大姨身上有妈妈的味道。诸盈刮她的小鼻子,说她是个小骗子。恋儿在襁褓里时,就没和诸航同过床。偶尔诸航心血来潮,想搂着恋儿睡,恋儿哭得像被人追杀似的。
恋儿过得如此充实而又快乐,欧灿想插手都插不上,急得都快哭了。她对诸盈是没有办法的,对晏南飞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冷嘲热讽。在别人眼中,卓阳现在是另择高枝,开始了新人生,晏南飞却还是单着,这对与错就不大明显了。
恋儿看奶奶黑着脸,宽慰道:“有太阳的时候,我和高外公一起。下雨了,我就去看你和爷爷。没有太阳也不下雨,我去大姨家。”她是懂事的孩子,公平的孩子,每个人都爱。
每天的《新闻联播》,欧灿必看,让她最关注的是天气预报。据天气预报讲,接下来的十天,天天秋高气爽,阳光灿烂,正是全家出游赏枫的好时节。欧灿看着恋儿,欲哭无泪。
在欧灿连着五天的傍晚来小区大门外报到后,诸盈动容了。抱起恋儿塞进欧灿怀里,柔声道:“恋儿今天住奶奶家,好不好?”
恋儿乖乖地点点头,欧灿惊喜交加,但是恋儿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的脸黑成锅底:“那高外公什么时候去接恋儿?”
“高外公要上班,以后恋儿都住奶奶家。”欧灿忙不迭地说道。
恋儿乌溜溜的眼睛渴盼地看着晏南飞,晏南飞心中一软,正要说话,欧灿突地轻咳了两声,神情严峻,看在晏南飞眼中,却莫名地有点可怜。“两天后,高外公就去。”罢了,让一步吧!
恋儿会数数,她竖起两根指头,声音嫩嫩地道:“我会数着哦!”然后头往欧灿怀里一埋:“奶奶,我们回家吧!”
欧灿热泪盈眶。
卓明和欧灿还住在从前的四合院。卓明这两天去了l军区,不在北京。她最喜欢的那只白猫已经老了,走几步都发喘,大部分时间是躺在台阶上晒太阳,喊它都不应一声。欧灿看着它,就想起自己迟暮的时光,心境也不像往昔那般要强了。
恋儿有一点好,来了四合院就不提别人,张口闭口都是奶奶。欧灿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星星给恋儿,园子里的玫瑰花被掐秃了没事;在英国买的餐具砸了一只凑不成套无妨;小手往眼睛上一蒙,说音乐老师家里挂着的肖邦画像很丑,所以不肯学琴,嗯,接受;圆周率小数点后面的数字背了十位说嘴巴疼,好吧,放弃……恋儿喜欢飞机,欧灿拿了一沓纸,在客厅里折着纸飞机,折好一只,恋儿拿出去飞一圈。
听着院子里小小人带自动配乐的飞翔声,欧灿嘴角上扬,孩子怎么看怎么都是自家的可爱。
“哎呀!”恋儿跑得太快,不小心跌倒了,拍拍小手自己爬起来。影壁下站着一人,手里拿着她的纸飞机。“你是来找我奶奶的吗?”恋儿捂住鼻子,小脸嫌弃地皱着,香味好浓哦!
卓阳没有见过恋儿,那次卓李两家聚会,恋儿太小没带过去,但她一眼就认出恋儿来了,不是从年龄上,而是从长相上,恋儿和诸航很像,准确来讲,恋儿的眉宇和额头像极了晏南飞。
和晏南飞的一切,她早已选择忽视、遗忘,突然面对着恋儿粉嫩的小脸,就像逼着你看你不喜欢的那页书一样。卓阳神色立刻就僵硬了:“是呀!她在家吗?”
恋儿点点头,伸手给卓阳,想牵她过去。卓阳手上戴着手套,僵硬了下,把手背到身后去。
欧灿站在走廊上,卓阳避开恋儿小手的那一幕落在她眼中,她轻轻叹了口气,心想: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卓阳比卓明小很多,欧灿是把卓阳当闺女待的。以前的卓阳是艺术范儿,宽松的毛衣,长及脚踝的布裙,冬天喜欢戴一条抽象风格的长围巾,长发飞扬,世界各地到处飞,走走,画画,很是惬意。欧灿觉得女儿就要这样娇养,不担风,不愁雨,生活里除了鲜花就是阳光。事实上,晏南飞也是这样宠着卓阳的。再婚后的卓阳,头上涂满发胶,大概十级大风也吹不乱她繁复的发髻,修身的名牌套装,精致的妆容,恰到好处的钻石首饰,这一切很是符合她现在的身份,可欧灿看得心里堵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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