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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重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他从榻上走下,从怀中摸出碧青瓷瓶。
“解药。”
俞眉远瞳眸一缩:“你遇到霍铮与我父亲了?”
霍铮去寻的药,如今怎会落入他手里?她的心高高悬起。
魏眠曦没回答,她又问:“他们人呢?如今怎样?你与他们打了照面?”
他仍旧不答,只盘膝坐到桌前,倒了杯水,又将瓶里解药倒出。赤色药丸才滚进他掌中,便散出一股清香,在陵墓中保存了百多年,这药的香气竟一点没减少,也不知如何存放的。
“回答我!”她冲到他身畔,看也不看那药一眼。
“吃了解药,我便告诉你。”他将药与水一并递到她眼前。
俞眉远按下急怒,拈起药丸随意丢入口中,干咽而下。
“说!”她只想知道霍铮的情况。
魏眠曦站起,仔细打量她:“有什么反应?可有不适?”
上辈子她服药后的模样还烙在脑中未散,他怕再见到那样的画面。
“我没……”俞眉远话未说完便一把揪住自己衣襟,胸口忽然浮起火似的灼烫之意,摧枯拉朽般在她体内肆虐起来。
身体火烧般热起,裹在身上的厚重衣裳山似的沉,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并艰难。魏眠曦见势不对,心头一紧,伸手要扶她,她反手一抓,用力抓住他的手臂。
“说,霍铮呢?”她艰难问道,指甲掐入他肉中。
魏眠曦竟被她一眼看得语塞。
“我抢了解药先离开,解药不在主墓中,你父亲要探陵,故他们还陷在陵中,不知如今怎样。”
想起霍铮和他说的最后那句话,魏眠曦竟不敢告诉她实情。他妒极恨极,却已无发泄对象。
俞眉远狐疑地看了他两眼,胸口沉闷难当,她“哇”一下吐出两口黑血,眼眸跟着闭起。
人事不知。
……
俞眉远的意识很清醒,只是不能动弹。她知道自己出了许多汗,衣裳与身下的被褥都被汗水浸透,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替她换下湿衣,魏眠曦坐在床边不断擦拭她的汗,喂她清水。她又吐了两茬,来给她诊病的大夫说吐的都是毒素,等吐完便好了。
果然,吐完那两茬之后,她胸口的沉闷消失,身上灼热减轻,倦意袭来,她才终于睡去。
再睁眼时,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她觉得精神爽利了不少,身上暖融融的,再也没有先前的冰凉麻木,她一骨碌坐起,被子滑落,她却并不觉得冷。
毒真的解了?
旁边有人递来杯水,她正口干舌燥,便想也不想就接过仰头灌下。温热的水润过唇,带起一阵刺疼,她舔舔唇,自己的唇已干枯起皮。
身边的人说了些话,她没听进耳去,只是低头看自己的手。之前因为慈悲骨的关系,她一用内力便会毒发,故无法冲穴,如今毒既然解了,她就能施力冲破魏眠曦封起的穴道,只要武功能回来,她就可以逃出这鬼地方。
可这念头才在脑中闪过,她腰上便忽然一麻。
魏眠曦鬼魅似的坐在她身后,伸手抚过她的长发:“阿远,有我在,你不需要武功,我可以护你平安。”
他看透她的想法,在她的穴道上又加了一重力。
魏眠曦的点穴手法霸道无比,被他封住的穴位若想冲破,起码得花上三日功夫全力冲穴,她如今困在这里,时刻有人盯着,要想心无旁鹜地冲穴是不可能的。
可恶。
她仰头恨恨瞪了他一眼。
……
魏眠曦一回京,靖远候府便又热闹起来。
他离京四个月,京中张家一家独大,越发不可一世。魏眠曦虽比较低调,却手握重兵,势力比起张家只强不弱,如今在朝堂上也只有他能制衡张轶。
霍简登基,张轶野心颇大,又想把持朝政,魏眠曦便成了他的大敌。前几日张轶欲在如今的张太后那里求了懿旨,要与魏家结亲,想把张宜芳嫁进魏府,被魏眠曦当面驳回后便记恨在心。既结不成亲家,拉拢不了魏眠曦,张轶便另想法子削弱他的权势,故而将目光放到了俞眉远身上。
确如俞眉远当初所言,魏眠曦将一个亲王妃藏在家中,本就是于世不容、遭人诟病的污点,如今被人上了奏折弹劾到霍简面前,又被揪出几件陈年旧案,魏眠曦竟都没辩解,只任由张轶在外生势,霍简震怒,一时间魏眠曦的地位岌岌可危。
却不料异/变陡生。在弹劾魏眠曦的第七日,张家贪污渎职、强占掠夺、私建行馆等数条罪状并证据被搬到霍简案前,竟在桌上堆叠半人之高,桩桩件件无一不是赅人听闻。张太后当夜便哭着求到霍简跟前,并以死相逼,霍简只命人将她送后慈文宫,再不见她。
翌日张轶便下狱,魏眠曦亲自带兵察抄了张轶府邸,张家上下尽数入狱。此举雷厉风行,大出人意料,随后不过十日,张轶便被判斩首,张家诸人流放,张太后因此一病不起。与此相反,魏眠曦竟被封摄政王,拥有代替霍简理政之权。
如此一来,魏眠曦成了这近千年历朝历代唯一的一位异姓摄政王,朝堂上下,无人敢与之比肩,甚至就连皇帝也让他三分。
魏眠曦权倾朝野。
一举将张家拉下马,被封摄政王,魏眠曦之名在京中无人能及,连带着他的婚事也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
霍简一纸圣旨,赐婚他与俞眉远。
无人敢再有异议,有异议的人,都死了。





出宅记(重生) 第二更
魏眠曦拿着赐婚的圣旨进入俞眉远房中时,俞眉远正靠坐在窗棂下摩挲着龙影玉。
玉色清透,其间龙影游动,抚之生温,叫她想起霍铮。
“阿远。”他唤她一声。
俞眉远没理他,她知道今日皇帝下旨赐婚,但那又如何?她不愿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魏眠曦蹙眉。从她毒解那日起,她就再没同他说过半句话,哪怕他提及外界之事,她也无动于衷。
“皇上下旨赐婚了。”他瞧见她手里的东西,目光一沉,言语间便带上几分肃杀。
俞眉远对他视而不见。
“江婧和霍汶逃回西北了,你棋高一招,我认输。”魏眠曦又寻了别的话头。
千算万算,他还是算错了,江婧根本没有去西北,而是由徐苏琰护着蜇伏在建新,俞眉远算准了魏眠曦会找人骗太子进京,她只让他们守在进京的必经之路,半途与霍汶会和,一起逃往西北。
她太了解他了,这一局,他输了一子。
有遗诏与玉玺在手,霍汶便是正统,大可兴兵攻回兆京,只不过西北与萨乌战势正急,在攻回兆京与先抗外敌之间,霍汶选择了后者,魏眠曦算准了时机就算他回到西北,一时半会也攻不回兆京。
所幸,霍汶早先与萨乌二皇子频繁的接触起了作用。原来那二皇子不满大皇子苛毒,亦觊觎皇位已久,霍汶用了离间计,又助他夺位,他则窃取萨乌军机给他以作交易,借大安之手除去大皇子,是以霍汶在回京之前大胜了两场战,在西北军中威望甚高。
“待你我完婚之后,我便要出兵讨伐霍汶。阿远,你随我去赤潼关吧。从前你说过你想跟我离京,陪我征战沙场,我带你去,可好?”魏眠曦轻言细语,不复从前冰冷。
俞眉远将龙影玉塞进衣襟,霍然起身,仍旧一字不回。她与他擦身而过,手肘撞上他的手臂,他手里圣旨落地,她一脚踩上,傲然而去。
他倏地攥紧拳。
外间又有人传话:“王爷,皇后娘娘有赏。”
……
冬夜天黑得快,今日到了饭点,魏眠曦也没过来,俞眉远很快喂饱肚子,免得见到他吃不下饭。魏眠曦过来时,屋里的丫头正收拾碗筷,看到他吓得跪到地上,饭点过了许久他也不来,照顾俞眉远的丫头便把饭菜给上了,不料前脚俞眉远才用完饭,后脚他就来了。
“滚。”魏眠曦语气不善地令屋里所有人都退下。
天寒地冻,俞眉远早就缩坐到床上,拿被子盖了膝,正垂头把玩手里的东西。
“阿远……”他唤了她一声,有些酒意。
俞眉远心一紧,这人在外头喝酒了?
“宫里赏了你做嫁衣的料子。”魏眠曦往她那里走去。
她悄悄地将木簪攥在手心。
“是赤霞锦。”他自言自语。
“呵……好料子。”俞眉远这次笑了。
赤霞锦啊,上辈子他用来装裹她尸身的料子。
“不许笑!”他见到她的笑,终于忍不住怒起,她这笑和上辈子一样,尖锐冷漠,目中无他。回想起刚才拿到的那匹布料,赤色霞纹,光华万太,若裁作嫁衣必风华无限,可他却只看到她死时模样。
她还是像上辈子那样,不愿和他说话,就算他娶了她,她也对他视如无睹,她的眼中……早已无他。
她的眼中,只有……
魏眠曦骤然间冲上前,从她手里夺过龙影玉,掷到地上。
一声脆响,玉碎作两半。
“你要做什么?”俞眉远又气又急,手中木簪划向他的手,逼他退了半步,她掀被去拾玉,手却又被他狠狠抓住。
“俞眉远!霍铮死了!死在陵墓的黑水冥沙之下,他不会回来了。上辈子你是我的妻子,这辈子你还是我的人,不要再想别的男人!”他受不了她呆在自己身边日复一日地思念另一人,却对他视若无睹。
他的自欺欺人终究骗不过自己,他在乎她的心,他嫉妒到疯狂。
俞眉远动作僵住,许久之后才僵硬地转头。
“你说什么?”她迷惑开口。
“霍铮死了!他不会再回来!”魏眠曦借着酒意狠道。
她漂亮的眼睛一瞬间荒芜,泪水就那么无声滚落。
……
魏眠曦后悔了。
他所认识的俞眉远,哪怕再苦再难的境况,眼里都有股韧性。不论是喜悦还是悲伤,亦或生气愤怒、冷漠尖锐,种种情绪都藏在她那双会笑的眼睛里,哪怕她隐藏得水泄不通,那眼睛也因此而透亮迷人。
可如今,她眼里空无一物。
即便他靠近她,拥抱她,甚至于亲吻她,她都没有半点反应,不再像过去那样会愤怒地叫他滚开,也不会再拿簪子戳他,甚至连那裂作两块的龙影玉,她都没再看过一眼。
就像死了似的。
他应该相信霍铮的话,不该告诉她……霍铮死去的事实。
魏眠曦有一瞬间想到,如果上辈子他没与她闹到那般田地,若他战死沙场,她大概也会是这副模样。他忽然觉得那样死去,也许是件好事。
他羡慕霍铮。
……
不知谁将屋里的窗户敞开,冬日寒风簌簌灌入,吹得俞眉远手发冷。
“霍铮,帮我把窗户关上吧。”她不知想到什么,嘶哑着声音开口,“冬天又到了,再过几个月又是我的生辰,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上个生辰你给我做了寿面,这次你给我捏个寿桃好不好?”她“嘿嘿”笑起,揉揉鼻子,“你说过的,岁岁年年月月日日,都如我的生辰,你说过你会守我到老。寿面不断头,长命又百岁,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她说着说着忽然哽咽:“你答应过我那么多事,一件都没完成,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这个骗子!骗子!”
她越说越大声,仿佛发泄般,忍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泪如雨下。
魏眠曦守了她两天两夜,朝中有要事,皇帝已命人三番四次催他进宫,到了第三日,他再也推不得,方放下她进了宫,可他前脚一走,俞眉远后脚便崩溃。在屋里照顾她的丫头见势不对,忙出了屋子寻人。
魏眠曦进了宫,丫头自然找不到他,半道上遇见了魏初九,将事情一说,魏初九就急急进了俞眉远屋里。
俞眉远正怔怔看着凤簪的簪尖。
霍铮是她两辈子唯一的期盼,从少时相逢,总角相交,一路行至今日,已经十二年了,他这个人已经刻进她的灵魂,与她同生。他既然不在,这场重生于她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也许死了,她还能回到和他相逢的最初,重来一次。
哪怕只是个假想,她也愿意尝试。
异魂而归,就让她再异魂归一次,哪怕魂飞魄散,也好过枯守半世。
“郡主!”魏初九惊叫一声,冲到她身边。
俞眉远手里的簪尖从脖上划过,拉出一长道红痕,把魏初九吓得脸都白了。
“郡主,发生何事了?”魏初九一边问着,一边掰她的手,想抢下那支簪子,奈何俞眉远握得死紧,她怎样也掰不开。
“他死了……”俞眉远木然道。
“谁死了?”魏初九坐到床沿问道。
“霍铮。”俞眉远目光又落到簪上。
“你怎知他死了?你呆在候府足不出户,哪里来的消息?就算是有消息,你见过他的尸首?既没见着,怎么能妄下定论?”魏初九急道。俞眉远眼中死志太明显,所有劝慰的话对她都没用,不如……给她希望。
她这么个聪明的人,一定听得懂。
俞眉远忽然愣住。所谓关心则乱,霍铮于她而言,太过重要。
手渐渐松开,魏初九将木簪从她手里抽走,才刚松了口气,便听她又道。
“你说你想成为我?如果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代替我活在魏眠曦身边,但代价是……你可能会死去,你愿意吗?”
冰冷的声音幽幽在她耳边响起,让魏初九打了个寒颤。
她转头,看俞眉远的表情不似开玩笑,只思忖片刻便咬牙道:“愿意。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
魏眠曦才从宫里出来,就接到属下的禀报,他连马车也顾不上坐,夺过下属的马便翻身而上,回了如今的摄政王府邸。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替我好好守着她吗?怎还会出这种事?”
他落马便快步朝她屋子行去,屋外守的下人纷纷上前行礼回事。
“是奴婢的错。”照顾俞眉远的丫头们低头认错。
“她现在怎样?”他快步走着,眼神冷凝。
“回王爷,已经请御医来瞧过了,说郡主昏阙是因伤心过度,再加上多日没进食,以至体虚而晕,并无大碍,初九姐姐正在里头陪着郡主。”
“初九?”魏眠曦脚步一顿,眉头微蹙。
正思忖着,里间屋里忽然传来几声匆促脚步声,有人赤足跑出,正撞到他胸前。
“唔!”那人立时捂了额头。
“郡主。”
“阿远!”
魏初九和魏眠曦的声音同时响起。撞上他的人真是俞眉远。
她穿着单薄的寝衣,一身纤瘦,不知怎地,和平时有些不同。
他看了两眼,目光就胶到她脖间。
红痕刺目。
“你的脖子怎么回事?”魏眠曦冷起,他虽望着俞眉远,问的却是身后服侍的人。
后边的人通通跪到了地上,只是还没开口,俞眉远却先出了声。
“魏……哥哥?”
魏眠曦猛地愣了。
他认真望去,俞眉远的眼眸清澈如水,狡黠明亮,全然不似从前。
她叫他……魏哥哥?
时光仿似回到初识。




出宅记(重生) 第179章 较量
“阿嚏。”
耳畔传来一声小小喷嚏声,叫魏眠曦回神。
“你怎么穿成这样跑到风口?”他快速褪下披风,抖开便往俞眉远背上披去。
俞眉远低头,脸猛地涨红,她只穿了一身寝衣,虽没什么露骨之处,但要见外男却也非常失礼。迅速把披风拢紧,她转身回了屋里,缩进床上被子里。
“怎么回事?”魏眠曦转头问魏初九。
魏初九略低了头:“适才……郡主有轻生之意……”
魏眠曦脸色一变,望向屋里。
“我虽抢下她手中发簪,可还是阻止不及,叫她伤到自己,也晕了过去。”魏初九简单回答道,“已经请大夫诊治过了,郡主并无在碍,只不过……”
“不过什么?”魏眠曦已进了屋里,看到床上的俞眉远回瞪他。
“她不记得我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魏初九亦看了眼俞眉远,有些忧心。
魏眠曦走到床边,坐到她身旁,温言唤她:“阿远……你记得我吗?”
俞眉远裹着被子跪坐到他旁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遍:“魏哥哥,你真当我摔进池塘撞傻了吗?”
“摔进池塘?”魏眠曦狐疑地转头。
“没……今天郡主就没踏出过屋子。”身后服侍俞眉远的丫头全都跪下。
“这什么地方?还有,她是谁?”俞眉远拽起他的袖子,目光抛向魏初九。她才刚睁眼就见到这个人守在自己床畔,瞧她衣裳不似下人,又与自己熟稔,便觉奇怪。
“她是……”魏眠曦想起自己先前与魏初九种种,怕她介怀,便道,“她是初九,府里下人。初九,这儿没你的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魏初九只是躬身一礼,一语不发地和屋里众人退了出去。房间静下来,烛火摇曳,照着俞眉远的脸庞有几分不真实。
“发生了什么事?阿远,告诉我。”魏眠曦见她面上悲恸全无,也不似从前冰冷,便试探着握住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
她的手只是微微一缩,竟随了他。
“还不是你那妹妹做的好事,办什么赏桃宴,请了诸家姑娘过来,结果就是想看我笑话,与阿安合谋戏弄我,叫我摔进池塘里。这是候府吧?你们怎么没将我送回家去?是不是怕我伤了,你们不好同我父亲交代?”俞眉远十分生气地倚在他身畔坐下。
“……”魏眠曦深深看她。
“你为何这般看我?我知道,你母亲妹妹不喜欢我,你说过,我们无法在一起,既然如此,你还来见我作什么?”见他沉默,她更气了,自他掌中重重抽回手,她背过身去。
“阿远,你今年……多大了?”他心里浮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你今天好奇怪,前两个月不是才送了我及笄礼?怎么又问起我的年纪?”俞眉远疑惑地看着他,忽然觉得不对劲,“你……你怎么……和我前两日见的时候不一样了?”
“及笄?十五岁?”魏眠曦呢喃两声,道,“阿远,现在是冬天,没有桃花,何来桃花宴。”
“冬天?”俞眉远愣住,她四下望望,发现屋中生着炭盆,烧着地龙,她猛地冲下床,把窗一推。
才下过雪,园里一片白茫茫。
“怎么会?”她迷惑茫然地往后一退,被魏眠曦拥进怀中。
她又重生了?
这次回来的,是十五岁那年的她,心中只有一个魏眠曦,没有其他人。
伤害开始之前的她,曾经如此生动。
是她吗?
……
“承和十二年……不可能……我明明才十五……”俞眉远抚着双颊,盯着镜中的自己。
这张脸,娇艳明媚,确实是她的,可又不一样。少女的青涩褪去,眼角眉梢都染着风情,脸颊比她早上照镜子时要瘦了些,脸色也差了,脖子上更是有道不知从何而来的伤痕,这肉身壳子是她的,可种种细微却又不一样。
不止如此,魏眠曦也和她几日前见过的模样有了些差别。
他正站她身后轻抚她披爻在背的长发,眼神复杂地盯着镜里的人。
“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她显然对“重生”这一说法无法接受,眼里全是愕然诧异。
也是,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异魂重生本就是天方夜谭,若非他亲自经历,也绝不相信世上竟有这等荒谬之事。
“阿远,我会慢慢告诉你这几年的事,你不用担心。”他俯到她脸侧,温柔说着,唇轻轻印去。
俞眉远却突然站起:“不成。你快送我回家。我一个姑娘家平白无故在你府上住着算怎么回事?回头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还如何自处,你那母亲妹妹又要诟病于我。你既不能娶我,也不愿想法子娶我,我们俩……我们……”
她说着,眼神黯然。
魏眠曦想起上一世,她十五岁那年,正是他哄她爱上自己,他却拿家中母亲不允为由迟迟不向她提亲,逼得她最后在皇帝面前自求姻缘,从此与他绑在一起。
错落的过往叫人悔恨,如今重来……
“阿远,现在是承和十二年,不是三年前了。皇上已经下旨赐婚你我,一个月后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期,你不用担心这些。”他拥住她。
“赐婚?”俞眉远愕然抬头,撞上他的下巴。
“嗯,你只需安心待嫁便成,阿远,你会是我的妻子。”魏眠曦笑着低头,揉着她被撞疼的额头。
“可就算这样,我也没理由留在这里。”她一片混沌,脸色微红,带着少女的小心思。
“你不能回去,太子谋逆,如今是五皇子继位,京中危机四伏,你父亲又去了鸣沙关办差,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呆在俞家怕有危险。放心留在我这里,我妹妹……如今已执凤印,我母亲不在府里,去素清宫静养了,这里没人会拘着你,只要你别出府,你想怎样都可以,乖。”他说着忽将她拦腰抱起。
“魏眠曦。”她惊叫一声,唤了他的名字。
“夜深,你该睡了,旁的事我明日再好好告诉你。”他抱她到榻边才放下。
她瘦得没有份量,抱在手里轻飘飘,让人心疼。
“我在这里,那你……”她裹着被子,有些警惕,又有些期待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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