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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双首凶猿使岔了力,露出些许破绽,四条胳膊稍一松懈,钱居安催动飞剑从它肘下穿过,一剑正中眼窝,石火赤焰喷出,凶猿头颅熔成一团,块块崩碎。与此同时,曹雨催动晃金绳,将双首凶猿重重捆住,绑成一只大粽子,一时半刻动弹不得。

    钱居安一声清啸,石火剑只取对手剩下的头颅,赤焰再度奏功,凶猿双首尽被毁去,四条胳膊软软垂下,颓然坐到在地,附着在骨骼上的乌金矿一块块掉落,叮当有声。

    成了!钱居安松了口气,觉得头脑有些晕眩,接连四次催动石火赤焰,已经逼近他的极限,反倒是曹雨游刃有余,显然未尽全力,他心中有些恼火,暗自提防。




第七十七节 终于灯枯油尽
    曹雨收回晃金绳,乌金矿如冰雹般洒了一地,钱居安踏上一步,抢先道: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那一块呢?曹雨看看双首凶猿身后那块头颅大小的乌金矿,转念道,还有仙都魏师侄的一份呢?

    都算我的。

    似乎有点不大公平哟,不过就这样吧,算是钱师兄欠我一个人情。

    多谢师妹。钱居安也松了口气,出发之前,掌门给他的底线是至少取得六成乌金矿,如今多占了最大的一块,掌门跟前也交代得过去了,他也怕曹雨纠缠不清,衣袖一挥,将乌金矿分成两堆,示意曹雨先取。

    曹雨也不计较,催动储物袋,将乌金矿尽数收入袋中,系在腰带上收好。钱居安收了剩下一半,举步绕到双首凶猿身后,谁知异变突起,凶猿竟未死透,四臂齐出,插入他胸腹之间,奋力一扯,将他撕成三块,血肉脏腑四散坠落,当场死于非命。

    曹雨急退数步,一收持剑,一手捏住晃金绳,暗暗心惊。那凶猿将气息收敛得如此隐蔽,连她都没有察觉,这突如其来的发难,若换成是她,也躲闪不及。

    凶猿摇动浑身骨骼,从颈部又挣出一个骷髅头,背部伸出两条胳膊,弯腰扯下钱居安腰间的储物袋,轻轻一抖,乌金矿尽数飞出,附着在骨骼上,形成一件残破不全的铠甲,顺手捞起石火剑,空洞的眼窝盯着曹雨不放。

    曹雨惊道:你竟然修成了三首六臂的法身!

    魏十七哪还不知机,探手入怀,一下子把两枚传讯玉签齐齐捏碎,接着从蓬莱袋中取出美人蟒的血肉,塞入口中生吞下肚,补足元气。

    凶猿舞动石火剑,举步冲向曹雨,石火剑锋利无匹,曹雨不敢放出晃金绳迎敌,生怕折损了师门法器。眼看事不协,她当机立断,连夜明符都顾不得收起,御剑冲入山腹顶部的甬道,转眼消失无踪。

    这个女人!魏十七暗暗腹诽,从剑囊中抽出铁棒迎上前,硬碰硬接了凶猿几剑,飞快退到一旁,瞥了一眼铁棒,裂纹并未扩大,看来石火剑在对方手里并不能发挥出十成的威力,这让他定下心来。

    一人一妖战作一团,凶猿缺了两首一臂,摇摇晃晃并不适应,频频露出破绽,被铁棒击中,好在它有乌金矿护身,只要留意不被击中白骨,浑不当回事,反倒是魏十七忌惮石火剑,不敢贸然贴身紧逼。

    滚滚交手大半个时辰,魏十七力气渐长,愈战愈勇,凶猿的气焰被压制,慢慢落在下风。

    双首凶猿肉身被毁,骨骸被雪神峰碾成碎屑,魂魄侥幸逃过一劫,沉睡了数万年才悠悠醒转,又强行催动神通,将骨骸凝化成形,先被石火赤焰毁去一臂,接着两个头颅遭受重创,不得不燃烧一魂一魄施展三首六臂的法身,再与魏十七激战多时,无以为继,终于灯枯油尽。

    魏十七察觉到对手渐趋孱弱,担心它故伎重演,仍然不紧不慢地磨去它的力气,到后来凶猿连胳膊都抬不起来,魂魄上的伤势发作,反应迟钝,怔怔地任凭他打砸。

    魏十七奋力一招佛头着粪,将凶猿的头颅打碎,接着连出数棒击中它手臂,避开乌金矿,将臂骨砸得粉碎。凶猿遭此重创,终于支撑不住,骨骸上的乌金矿一块块掉落,这一次看上去不像作伪。

    魏十七伸长手臂,用铁棒捅了它一下,凶猿颓然摔倒在地。他灵机一动,催动左手手背上的蓬莱袋,只一摄,就将骨骸摄入袋中,随即吐出无数细小的骨屑,洒了一地。蓬莱袋夺取了双首凶猿剩余的二魂六魄,又涨大数分,魏十七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它似乎在传递欢欣鼓舞之意。

    凶猿授首,魏十七检点战利品,石火剑和夜明符都是有主之物,找遍了整个山腹,除了乌金矿外,没有什么旁的收获。他盯着最大的那块乌金矿看了半晌,放弃了吞没的念头,挑几块中等偏小的矿石收入剑囊中,让铁棒缓缓吸收铁精之气,提升质地。

    剩下来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候卫蓉娘来搭救他。虽然希望渺茫,但愿她不会错过雪神峰上那一个小小的洞口。

    夜明符一点点暗淡下去,终于熄灭在一片黑暗中,魏十七背靠石壁,静静回想着这一趟冬猎,觉得受益良多。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头顶再度亮起一点光芒,就像漆黑的夜幕中闪烁的星光,那么遥远,又是那么亲切。光芒渐渐降落,越来越亮,魏十七看到卫蓉娘和曹雨御剑而下,衣袂飘飘,恍若射姑仙子。

    魏十七长身而起,见过二位师叔。

    卫蓉娘看着满地血污,惨不忍睹,不禁皱起了眉头。

    曹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着凶猿的骨屑问道:这是你干的?

    那凶猿偷袭了钱师叔,已经灯枯油尽,弟子与它又缠斗了数个时辰,好不容易才把它给磨死了。

    好,卫师妹,仙都收了个好弟子,让我刮目相看!曹雨看了魏十七几眼,笑盈盈夸奖道。

    卫蓉娘半途中遇到曹雨,从她口中知道了大略,看到这许多闪烁着紫芒的乌金矿,也不禁怦然心动。忖度片刻,她问曹雨:曹师姐觉得此事如何处置?

    曹雨当着魏十七的面,也不绕弯子,道:钱师兄与我议定,这些乌金矿,除掉最大的那块,一半归我玄通派所有,剩下的归平渊派,至于酬谢魏师侄的部分,也从平渊派的那份里出。

    好,烦请曹师姐做个见证。卫蓉娘用储物袋将剩余的乌金矿尽数收起,又取了石火剑,道,师姐,我手边没有多余的储物袋,钱师兄的尸身和凶猿的骨骸,麻烦师姐收起,交给平渊派掌门处置。我会飞剑传书,禀告师门,钱师兄死于凶猿的偷袭,曹师姐和魏师侄联手将凶猿灭杀,为师兄报仇。

    曹雨无可奈何地嘀咕道:就知道师妹不肯放过我她弃钱魏二人而去,有所理亏,只能接受卫蓉娘的安排,不过当时的情形千钧一发,她哪里知道双首凶猿已经灯枯油尽,而魏十七又如此强悍,能以一己之力,将凶猿活活拖死。

    她望着魏十七强健的身躯,眼眸深处闪过异样的光芒。



第七十八节 换取一块乌金矿
    时隔半年,魏十七再度回到虎子沟,风景依旧,人事已非。

    卫蓉娘当即写了一通书信,交曹雨看过,当着她的面飞剑传书送回仙都,曹雨亦写了两通书信,俱送回玄通,其中一通请师父韩赤松转交平渊派掌门。

    数个时辰后,仙都奚鹄子玄通韩赤松平渊季鸿儒先后降下飞剑,三派掌门齐至虎子沟。

    卫蓉娘取出储物袋和石火剑,曹雨取出两只储物袋,二人将储物袋打开,乌金矿,钱居安的尸身,双首凶猿的骨屑,一一呈现在三位掌门面前,禀明缘由。

    当年昆仑祖师施展大神通,将通天阵杀灭的妖物镇压在接天岭下,也有少数强横的妖物肉身虽毁,魂魄侥幸逃过灭顶之灾,躲在山腹中苟延残喘,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出现过几回,大都被镇守接天岭的妖王扑灭,但也有漏网之鱼。

    季鸿儒记得三十多年前,接天岭逃脱过一条妖物的魂魄,瞒天过海,藏在仙都派一名试炼弟子的体内,而后夺舍重生,将同门尽数杀死,吃空内脏,一路杀入仙云峰,最终为奚鹄子重创,逃入昆仑山不知所踪。

    他查看徒弟的尸身,又细细问了交手的经过,心知钱居安遭此厄运,一半是运气不佳,一半是应对失察,怨不得曹雨。他的这个徒弟资质出众,心气极高,能以离火之气催动石火赤焰,前途无量,只可惜不谙实战,这才死于双首凶猿之手。

    他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中却为徒弟的意外亡故感到可惜。不过季鸿儒毕竟是平渊派掌门,善后事宜还是要做得公允,他收回石火剑,将钱居安的那份乌金矿分了一半给仙都派,意外之财,奚鹄子也不争什么,道谢一声收了下来。

    三人散了之后,奚鹄子将卫蓉娘和魏十七叫到屋里,仔细询问来龙去脉,对卫蓉娘的瞒下曹雨临阵脱逃一事不置可否,反倒是关注魏十七的实力因何突飞猛进。

    魏十七奉上两块兽皮残片,向掌门禀报啸月功的由来,奚鹄子沉吟片刻,问了魏十七修炼啸月功的进展,展颜道:很好,等回到仙都后,让蓉娘领你去蓬莱殿,你自己留下一份啸月功的抄本,把这两张兽皮交给蓬莱殿贺长老收藏,你可任选一份英字阁的秘籍自行修炼。

    魏十七谢过掌门,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卫蓉娘也为他欢喜,掌门如此看重啸月功,想必师兄的这个徒弟晋升内门弟子将不成问题。

    第二日一早,季鸿儒韩赤松曹雨御剑飞往雪神峰,仙都被排斥在外,也是意料中事。三人赶在冬猎结束前回到虎子沟,一无所获,神情颇有倦怠之色,显然并未找到更多的线索。

    双首凶猿的出现,成为一个深藏于众人心底的谜团。

    数日后,接天岭地动山摇,妖气障天,冬猎结束了。

    从隆冬至隆冬,冬猎的一年,各人的机缘和收获大不相同。卫蓉娘检点弟子所得,魏十七的储物袋最为丰厚,光是妖丹就有近百颗,兽骨更是不计其数,段文焕和陈素真加起来还不到他的三分之一,至于曹近仁,倒是不负所托,在虎子沟附近采集了不少珍稀的草药,出乎她意料。

    接天岭封山一年,平渊玄通仙都三派弟子踏上了归途,奚鹄子施展神通,剑光一卷,御剑携带众人飞回仙云峰,路上只花了三天工夫。

    卫蓉娘先到青阳殿交割了妖丹和兽骨,提笔斟酌着写了几张便笺,画了花押,叠成八角形的方胜,分别交给段陈曹魏四人,挥手让徒弟散去,只叫魏十七在殿外候着。

    魏十七站在青阳殿外,拿了那张八角形的方胜,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不知道有什么用。陈素真刻意交接,留下来跟他多说了几句,告诉他这次冬猎累积的功劳由卫师裁定,记在了便笺里,到蓬莱殿交给贺长老,可以换取丹药功法什么的。原本是荀师伯执掌蓬莱殿,自从他在鹰嘴岩闭生死关,蓬莱殿的事务就由贺长老代为掌管,贺长老名敬贤,辈份比掌门还高一辈,他向来与人为善,甚好说话。

    魏十七随口问道:咱们为什么不像太一宗那样用鱼眼石?

    陈素真看了他一眼,道:曹师弟也提出过,昆仑不产鱼眼石,干脆炼制一种无法作伪的符箓,在宗门内作流通之用。不过他人微言轻,没有人理睬他。昆仑派和太一宗向来不睦,步他们的后尘,拾他们的牙慧,恐怕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魏十七心道,曹近仁虽然是外门弟子,在这方面却很有超前意识,也是少有的人才。他笑笑道:于我有利则取之,管他是不是后尘,是不是牙慧。

    陈素真颔首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师父不同意。

    说话间工夫,卫蓉娘从青阳殿出来,叫上魏十七同去蓬莱殿,顺便归还断龙剑储物袋地图和剔骨尖刀。陈素真很有眼色,借故走开,不去凑这个热闹。

    二人来到蓬莱殿前,卫蓉娘领着他去拜见贺长老,递上方胜,果然正如陈素真所说,贺长老与人为善,并没有为难他,甚至有那么一丝热情。魏十七并不认为自己配得上那一丝热情,更主要的原因,他猜测,是因为卫蓉娘提起他是荀冶唯一的徒弟,在接天岭立下大功,虎口拔牙,从平渊派和玄通派手下抢下了一份乌金矿,掌门已经看过了他修炼的啸月功,认为这门炼体的功法值得收入蓬莱殿。

    他呈上两张兽皮残片,贺敬贤扫了几眼,随手收入袖中。

    看在掌门的面子上,贺敬贤破例把英字阁中收集的秘籍都取了出来,任凭魏十七挑选。总共二十三枚玉简,以拳经剑谱为多,也有一些粗浅的旁门法术,并没有适合剑修的功法和剑诀。

    蓬莱殿收藏的功法,照例按阳明藏英分类,阳字阁收集剑诀,明字阁收集功法,藏字阁收集道术,英字阁收集秘籍。魏十七既已习得疯魔棍法,不再关注拳经剑谱,而是把注意力放在旁门法术上。

    英字阁收集的旁门法术并不多,只有七种,魏十七一一看过来,最后挑选了摄魂诀,其中记载了几门摄取操纵魂魄的法术,颇为使用。当然他心中清楚,这其实是摄魂诀的外卷,内卷应该在邓元通手里,秘而不宣。

    至于在接天岭累积的功劳,魏十七提出换取一块乌金矿。

    凭他在接天岭收集的妖丹和兽骨,哪怕是最小的一块乌金矿,也远远不够抵换,不过卫蓉娘的便笺上写得很清楚,这些乌金矿能收入仙都囊中,完全是魏十七的功劳,这样算的话,换给他一块也无妨。

    贺敬贤斟酌再三,暂且答应下来,不过乌金矿还在掌门手里,等分派下来后,另找机会交给他。

    卫蓉娘觉得奇怪,在她的心目中,魏十七最好换取一只储物袋,区区一小块乌金矿能有什么用?他又不是剑修?转念一想,心中顿时释然,魏十七此举并非为己,这块乌金矿是为荀师兄换取的!

    她想岔了,魏十七此举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掩饰剑囊中贪墨的那几块乌金矿。



第七十九节 新鲜的人肉
    玉简不能带出蓬莱殿,魏十七找了间静室,把摄魂诀逐字逐句记在脑中,确认无误,归还了玉简,辞别贺长老和卫蓉娘,离开仙云峰。

    孤身一人,沿着山路来到天都峰下,师兄弟都在,经年未见,乍一交谈,彼此都感到有些生疏。不知不觉,他们投向魏十七的目光已经变成了仰视,连说话的口气都不可能像过去一样亲昵。不过回想起来,他们曾经亲昵过吗?魏十七的一言一行,从来都是客气中带着冷漠,他是一个旁观者,隔着一段距离,冷静地打量这个世界。

    能跟他亲昵的,只有小师妹秦贞一人。可是秦贞并不在天都峰下,师兄弟们只知道她在天都峰潜心修炼,半个月前还下山过一次,之后就不知所踪。

    寒暄了一阵,魏十七道别离去,留给岳之澜和宋氏兄弟一个背影。宋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师兄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无艳羡,他们这一拨试炼弟子,又有几人能像他一样自在。

    片尘不染,心无挂碍,是为自在。

    魏十七不紧不慢登上天都峰,漫天飘雪,纷飞如雨,只有他一人,稳稳走在山崖间。

    他并不急于赶路,沿途看着萧瑟的雪景,且看且行,一向走惯的山路,闭上眼睛都知道哪里落脚,哪里转弯,魏十七觉得自己腿脚轻健,落地无声,有一种御风而行的错觉。

    两个时辰后,他来到了苦汲泉。

    苦汲泉边空无一人,这种恶劣的天气,即使是再勤勉的弟子,也不会顶风冲雪,到天都峰顶修炼上个把时辰,再顶风冲雪下山去。

    魏十七拨撩着温热的泉水,俯身喝了几口水,觉得腹中饥馁,便到山林中兜了一圈,无移时工夫,拎着一串锦文鼠回到苦汲泉边,利索地洗剥干净,寻了个避风的山沟,拾些枯枝生火烤肉。

    风雪渐停,四野无声,空气清冽而干净。鼠肉滴下的油脂落在火堆里,溅起一串火星。魏十七把脑袋和内脏埋进灰堆里,向火中添了几根枯枝,站起身来到高处,曲起拇指和食指,含在嘴里打了两声嘹亮的唿哨。

    哨声在冬日的山林间回荡,久久不散。

    等了片刻,不见有回音,魏十七跳下山沟,把烤熟的鼠肉慢慢吃下肚,往嘴里塞了几团雪,扑灭火堆,动身前往沸泉。

    沸泉位于苦汲泉东百里外的一处山坳里,很远就闻到刺鼻的硫磺味,那熟悉的气味让魏十七想起许砺和辛老幺,当初他们在沸泉边打了一场,小师妹掉进沸泉里,浑身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裹在身上,像一只易推倒的小萝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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