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王富贵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青史尽成灰
“因此仆在数年前,想过以功力二字立道,从利益直达人心,这也是当年两宋之时,一些反对理学的儒者前辈提出来的……”
“当仆提出来之后,又有人觉得处处谈功力,言利忘义,会不会弄得人心崩坏,寡廉鲜耻?到了那时候,岂不是国将不国,天下大乱?”
王阳明的开篇就让人耳目一新,这位没有宣讲心学是如何高妙,也没有抨击理学的错误,而是站在了更高的角度上,剖析几种学说的根本。
霎时间,就抓住了大多数人的心。
学术背后是思想,思想背后是政策,而政策导向则是最根本的利益!
到底该倾向哪一边,或者该如何兼顾,就看你王阳明的本事了。
“心之良善,必合于纲常。功利求取,必合于良知!”
王阳明没有浪费吐沫,他直接抛出了自己的观点。
三纲五常,并非没有可取之处……理学的错误在于让人存天理,灭人欲。把纲常等同一切。把道德看成无敌的存在。
只要自己守住了纲常,坚持了正道,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面对狼牙棒的时候,天灵盖也就更结实了。
蛮夷的弓箭刀斧,铁蹄杀戮,全都不值一提了。
很显然,这种想法是荒唐的,是没法落地的……偏偏理学又要约束人们,不让胡思乱想,这就禁锢了所有人。
造成的后果堪称悲剧。
王阳明经过苦思之后,他认为从心出发,而这个心要合乎天理,这样一来,纲常就变成了一个原则。
只要在这个原则之下,想什么,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在合理的前提下,人心逐利,追求合乎良知的利益,也是合情合理……天理人欲,道义利益……人们争论了几千年,其实根本没有争论的必要。没有哪一套学问是教人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
也不该有哪套学问,让人甘于穷苦,吃不饱穿不暖,卖儿卖女,忍受不公平的遭遇……
阳明公的开篇,一股强烈的务实之风,扑面而来。
王岳都为之一振!
好一个王阳明!
众所周知,心学后期发展过于强调心的作用,从理学的纲常无敌,变成了良知无敌……结果落到了禅宗那种一切唯心造的怪圈,失掉了初心。
这也是王岳所担忧的,他真怕阳明公扛不起来革新思想的重任。
可到了今天,王岳彻底放心了,不但不用担心,相反,阳明公还能带来额外的惊喜。
“仆以为,世道人心,天理良知,这些东西,不只存在士人的案头,也不知死读书人的锦绣文章,更应该拿来衡量天下,权衡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每一件事。”
“仆过来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要为读书人说话……我以为这是对的。可我不解的是,为读书人说话的人,何其之多。而为民请命之人,又何其之少!难道读书人就比其他人高贵吗?”
“仆以为,三纲五常,并无读书人这一条。难道说普通人就做不得父亲,当不了丈夫吗?”
王阳明的话,引来了一阵轻笑。
可接下来的话,却让许多人笑不出来了。
“诸公,按照仁义礼智信这五常,仆以为,均田均赋,才是真正的仁政,身为士人,就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是不是就不仁,不义,不智,不信了?”
王阳明继续笑道:“仆扪心自问,我和理学在争什么?或者说我反对理学的什么?是纲常吗?是忠君报国吗?是格物致知吗?好像都不是……我反对的是理学禁锢人心,不许思考,不许我们真正按照纲常仁义,去治理国家,去改善民生,富国裕民!”
“说到底!我反对的东西,叫做虚伪!”
“去伪存真,去虚务实,这才是真正的儒者!诸公以为然否?”阳明公衣袖鼓荡,胡须飘洒,真如神仙中人!
我是王富贵 第436章 他改变了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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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的这一次讲学,和以往都不同,到底该如何革新思想,这恐怕是个没人能说清楚的超大课题。
而身为心学的集大成者,如何看待理学,如何说服天下人,接受他的主张,貌似又是个最艰难的事情,只不过到此为止,阳明公都让人五体投地,至少王岳是跪了,哪怕他来讲,都讲不出王阳明的效果。
只是到了这一步,还没有完,阳明公稍微喝了口水,然后又继续开始宣讲。
借着这段休息,下面的人已经吵翻了。
最初王阳明讲心合天理,利出良知,人们还以为他要调和心学和理学,实现合二为一。哪知道后面阳明公突然指责理学虚伪,禁锢人心,这下子可捅了篓子。
骂大街呗!
我们最擅长了!
你能说理学,我们也能骂心学,咱们就放马过来吧!
若非阳明公的身份,台上下的那些大儒名家,都能用吐沫星子,淹死王阳明!
林富的老脸也拉成了驴状,他费了好大力气,把王阳明请来,就是这么个结果吗?莫非这位对圣贤之位不感兴趣?
“阳明公,你刚刚所讲,振聋发聩,大家伙有些疑问,不知道……”
王阳明面上带笑,“守仁兄不必着急,等我把下面的话讲完。若是有质疑,大可以提问,仆一定开诚布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阳明满脸真诚,绝非故意推脱,而讲学也确实是这个规矩,有问题可以提,但总要等人家讲完才行。
可就是这么一等,事情就坏了。
上半场只是开胃小菜,下面才是真正的火力全开,让王岳都惊掉了眼珠子,阳明公,你可太敢讲了!
“诸公,仆早些年,一直以完善心学,苦思辩论,为的就是能完善心学,使之能通行天下,人人奉行……可渐渐的,仆想法不一样了。”
王阳明说着,掏出了自己所写的一本书,高高举起。
“诸公,这本书有十万余言,是仆对心学的总结,我打算刊行天下……书坊的人跟我讲,首批刊印两千本足矣!若是情形好,再多追加……毕竟除了四书五经一类科举必用之书外,这些杂书,是没有多少人有兴趣的。”
“一来是价格不低,二来呢,也没多少人看得懂,能一次刊印两千本,那还是看在仆门生弟子众多的份上。”
王阳明微微一笑,“诸公,经此一事之后,仆突然惊觉,不管是理学,还是心学,都不过是我辈读书人,自娱自乐罢了。说什么教化天下,其实还是少数读书人。就连那些老童生,也未必在乎,他们的心思都在科举之上。读书也不过是为了求取功名,改换门庭……再说明白点,有了功名,就能为所欲为,成为人上人!”
这话岂止是诛心,简直把古往今来读书人的老脸都给撕扯下来!
而且还是毫不留情,半点不客气那种!
“既然有了如此感悟,仆就发觉我可以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王阳明脸上带笑,春风化雨。
“我一直以为,完善心学,只要心学圆满无缺,里面的道理无懈可击,就可以教化天下,吸引无数人……可若是不考虑如何落地,如何让百姓接受,所谓心学,也不过是一些读书人的谈资罢了!无法落地,终究是空谈!”
“心学如此,理学怕是也逃不出去。”
“我们历代儒者,孜孜不倦,耗费无数才智心血,都在做什么呢?”
“我想说,就只有四个字:自欺欺人!”
这话一出,简直雷动惊天,霹雳炸响啊!
有人干脆挽起袖子,想要拼命了。
王阳明啊,你不要太狠啊!
此刻的王岳倒是冷静,甚至没用他多言,就有人敲响云板,让人们安静,有话可以,等着阳明公讲完!
“我们一直醉心于用一套说得过去的东西,去劝说天子接受,劝说衣食无忧的士大夫接受……却没有真正考虑过,绝大多数的穷苦人,他们需要什么。以此而论,不管是心学,还是理学,都是错的,而且还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王阳明自嘲笑笑,“仆并不是一个聪明人,相反,仆才智平庸。直到暮年,才想到了这些,或许仆一生都走在错误的路上。今天仆坦言出来,就是希望引以为戒,也希望出现真正的圣贤之道,能够真正惠泽苍生,若如此,仆死亦瞑目!”
刚刚还有人跃跃欲试,要痛斥王阳明,让他知道厉害。
可是当王阳明说完之后,全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大家努力品味咀嚼,哪怕那些反对王阳明的理学宿儒,此刻也察觉到了王阳明之论的恐怖之处。
他等于彻底颠覆了所有的现存学问,包括他的心学也是一样!
什么叫狠人,这就是!
而不出意外,所有听讲的人之中,王岳是最先明白阳明公的意思……毕竟他曾经受过的十几年教育,脑袋里灌输进去的东西,让他很轻易就弄懂了。
发端于春秋战国的儒学,从一开始,就是士人群体的东西,跟普通老百姓关系不大的。
人家探讨的就是如何帮着国君,治理百姓,天然把自己放在了官吏和贵族的位置上。
到了秦汉之后,儒学的根基就变成了官僚士人。
咱不是说所有士人都是有钱人,也不是说穷人就挤不进去士人集团,毕竟贵族名校也会召几个平民子弟,来装点门面。
但归根到底,士人是一群生活相对优渥,至少不用为五斗米担忧的人上人。
他们脱离了衣食住行,也基本不用为柴米油盐担忧,所以对于士人来说,更偏重道德精神的满足,出现卧冰求鲤,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一类明显强调道德决定论的见解,也就不足为奇了。
所以毫不客气说,王阳明的这一番讲学,等于彻底撕下了所有读书人的脸皮。
也把一个非常残酷的现实,呈现在天下人面前。
古往今来,所有的学问,真正关心底层人,真正从穷苦百姓出发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在理学儒士面前,出现的东西叫做道德异化人性,所以生死不重要,吃饭不重要,道德才是第一的。
而接下来出现的思想,就是资本异化人,在这个逻辑之下,人命不重要,亲人安危不重要,经济发展最重要,企业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你失去的不过是生命,人家损失的可是金钱啊!
所以说,历史就是这样,不断的重演,虽然形式或许在变,但是内核却是一脉相承。你靠着半部论语治天下,也可以靠着半部英剧治天下,毕竟这二者差别还真不大。
这世上聪明人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尤其是天下英才云集,都想听听王阳明讲什么……这一刻他们都被吓傻了。
姓王的,你太不地道了,你泄露了行业机密知道吗?要是老百姓都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们还怎么骗人了?
王阳明,你,你快收了神通吧!
我们求你了!
在场的儒者真的要跪了。
讲到了这个地步,还怎么辩论?还有什么好说的?
哪怕是孔夫子,孟夫子复生,也只有乖乖站好,任凭吊打。
一句话,你们立场不对,屁股不正,接下来就什么都不要讲了!
王岳是真的被吓到了。
他万万没有料到,王阳明这一步迈得也太大了,让他都不知道怎么接招了。
而就在人群当中,那些出身低微,跟平民联系紧密的心学门人,此刻却是泪流满脸,真不愧是我们敬仰追随的阳明公!
能皈依心学门下,实在是他们的福气,是他们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选择!
传统的儒学,虽然有仁政爱民的主张,可也仅仅是善待百姓,以免百姓造反而已……唯独心学,真的只有心学!
尤其是其中的泰州学派,他们站在三教九流,站在贩夫走卒的立场上,主张百姓日用即道。
丝毫没有士大夫高高在上的做派,学术竟然可以如此平易近人。
这才是心学的魅力所在!
当心学门人,变得高高在上,每天梦想着一朝顿悟,成就生而知之的圣贤果位,从此无往不利,像阳明公一样,功成名就……到了这时候,心学也就不可避免地衰败了。
只不过接替心学崛起的实学,再一次走了心学的老路,不但没有拯救苍生,反而孕育出了怪胎东林党,让人唏嘘感叹。
能把整个大明带出这条歧路的,不是懂得比谁都多的穿越者,而是这个无可替代的王阳明!
一句话,他改变了大明!
我是王富贵 第437章 山东有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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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说这话的时候,屁股坐在哪里!
这个政治学上最简单,也是最根本的问题点出来了,这就跟当年文彦博对赵宋皇帝说出陛下与士人共天下,非与百姓共天下一样。
只有得国不正的人,才会小心翼翼,讨好文人。
俺老朱家自己打下江山,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服气?
忍着!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再也没有疑问了。
阳明公点破了最重要的问题,不管是清丈田亩,还是迁居孔家,一切都是站在最广大民众的立场上。
所以这些事情,都是无可挑剔的,谁要是反对,多半就居心不良。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主张清丈的张璁,不断冲击旧有规矩的王岳,都是百官的眼中钉,肉中刺,饱受责难非议。
现在看起来,他被骂得越狠,越证明他爱护百姓,良心摆正,和那些良心坏了的文人士大夫,根本不一样。
无形之中,阳明公帮着王岳,解决了最大的难题。
所以第一天的讲学结束之后,王岳亲自下厨,给阳明公准备了大餐。
素来喜欢食肉的王阳明竟然拒绝了。
“准备些清淡的最好,我还有些东西要讲清楚。”阳明公微微沉吟,语气之中,居然有那么一丝丝的焦急。
这让王岳颇为惊讶,什么事情,能让阳明公失态呢?“
“王岳,我老了。”
王阳明坦然叹道:“今天我所讲,都是发自肺腑的真话,我不是为了迎合你,为了给你帮忙。就胡说八道,那不是王某的做法。”
“只是不破不立,我已经将心学理学,说得一无是处,天下间究竟什么才是正道,我总要谈一谈,不然人心茫然,无所遵循,我是有罪的。”
面对阳明公的意见,王岳是颇为赞同的。
我们不光要砸碎一个旧世界,还要建设一个新世界!
“阳明公,不知道你明天要讲什么呢?”
王阳明轻轻一笑,“人人皆是圣贤!”
……
关注讲学的,绝不只是兖州府的这点人,就拿咱们的朱皇帝来说,他就抓心挠肝,恨不得亲自前往山东,见证这一场至关重要的讲学。
“黄锦,朕说了,要静修几天,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朕挡住那些人,让朕去兖州府逛一圈?亲眼瞧瞧盛况?”
黄锦翻了翻眼皮,鼓着肥肥的腮帮,认真道:“皇爷,独山堡大战,就是奴婢替陛下观看的,若是陛下真的想看,还是让奴婢去吧,奴婢更合适!”
朱厚熜冷哼,做梦呢!
朕都去不成,你想屁吃啊!
“告诉下面,八百里加急,错一个字,漏一个字,朕严惩不贷!”朱厚熜切齿咬牙,发狠告诫……
下面的人,自然不敢怠慢,事实上从兖州府出来的快马,何止数十……甚至还有一些鸽子在天上飞。
人们穷尽手段,用最快的速度,了解阳明公的主张,因为他们都明白了,大明或许就要因此而改变……
王阳明第一天讲课的内容,确定了日后学问的根基……这个基础不是一小撮士人,不是为了一个小团伙的逻辑自洽。
而是放眼天下,把每一个人活生生的生命,都当成人来看,学问要为每一个人服务!
阳明公定下了调子,最兴奋的莫过于泰州学派。
毕竟在天下各派学问当中,唯独他们主张百姓日用即道,算是最贴近民生的,成为显学,近在咫尺了。
只不过到了第二天,他们才发现自己还是太乐观了,因为他们远远还不够!
第二天的课堂,比起第一天热闹多了,除了阳明公之外,还有一个老木匠杨檀,还有许多借钱给杨檀的客人。
遭逢不幸,逃跑,或者干脆一死了之,都不是勇敢的作为。
一个匠人能尽力弥补,坦然面对,这就是勇气!
而客人愿意给他机会,除了同意暂缓要求订货之外,他们还借了一笔钱,给木匠东山再起,这就是义之所在!
双方互相理解,体谅难处,共度难关,便是仁恕之道……若天下人人如此,这就是君子之国,三代之治……
阳明公慷慨讲述,热情洋溢,台下的老儒走了大半,可寻常百姓却多了数倍,贩夫走卒,寻常市民百姓,悉数前来。
踮起脚,昂着脖子,只为了能看到当世圣贤一眼。
能为普通人讲话,能把一个老木匠当成例子,而不是讲什么帝王将相,圣贤古人,大家伙顿觉亲切了太多。
必须要听!
而转眼之间,就到了第三天。
这一天的课程,依旧是从杨木匠的事情发散……宗室子弟,纵火害民,到底该怎么办?是应该严惩不贷,还是要网开一面?
宗室如此,那孔家人呢?
什么是法令?
普天之下,法令能不能分三六九等……同样的罪过,有些人可以安然无恙,有些人就要服刑受罚?
这种事情有吗?
貌似时刻在发生着,以蒙古为例,南人的性命,不过和牛马牲畜相当。结果就有群雄并起,北赶大元……
由此看来,在法令面前,务必一视同仁。
这个法令指的是犯了罪责,那别的呢?
朝廷的赋税徭役呢?
人与人生活相处,到底是要用什么原则……是不是也需要一视同仁……
三天讲学,到此戛然而止,阳明公并没有给出答案……因为他也没有最终的答案,这是需要所有人去思考,去探索的事情,甚至可能永远都没有最终的答案。
只不过回看这三天讲学,王阳明确实撕开了被儒家士大夫一直垄断的话语权!
有很多人都有个习惯,喜欢去探究到底说了什么,圣人的真意是什么,有没有讲过愚民……这很重要吗?
提出想法的人,就好比是厨师,客人对味道评价不一,难道你还要去苛责客人,说客人侮辱了自己的厨艺?
难道不是儒者应该拿出更合理更通俗的说法,去说服更多的人?埋怨百姓不行,这是毫无道理的。
有这种想法,只能说你不愿意真正去探究百姓的需求,只是高高在上,以一种圣贤的模式,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指点江山,这样的人,只怕连最基本的键盘侠都不如……
做学问的立意必须是好的,方向必须是良善的,违背了公认的规则,必须受到惩罚!哪怕你贵为宗室,哪怕身为圣人后裔,全都不能例外!
这就是三天来,阳明公所要说的东西。
听起来一点也不复杂,甚至不那么高大上……但是却结结实实拉下了士大夫的面皮身段……你们根本不是高高在上的特殊人群,人人都可以做圣贤,相反,那些士大夫,若是私心作祟,表里不一,就连最卑劣的小人都不如!
……
“阳明公,您辛苦了。”
王岳深深一躬,发自肺腑。
王阳明倒是坦然,只是嗓子略微沙哑,他并没有那么乐观。
“说起来,这也是老生常谈,了无新意。只是我的身份略微不同,说出来或许能掀起的波澜稍微大一点。可若是因此就觉得能扭转乾坤,改变什么,那就是王某不自量力了。”王阳明目光澄澈,语气平和。
“百年积弊,就无从下手。这是千年痼疾……因循守旧,不思进取,勇于内斗,怯于外战,宁可自欺欺人,也不愿意面对真正的问题……”王阳明说到这里,都摇头了。
“不说了,再说下去,我怕都会怀疑,做的这些挣扎,能有什么用处!一把年纪了,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好吗?还出来丢人现眼,是为了什么?”
阳明公疯狂吐槽,和台上风度翩翩的王阳明,俨然两个人。
王岳却知道这是阳明公没把他当成外人,说的都是心里话,贵乎本心罢了。
“阳明公,你想不想知道,您的这番讲课,究竟效果如何?”
王阳明忍不住好奇,“你知道?”
王岳点头,他当即准备了马车,跟王阳明悄然溜出了兖州府,他们没走多远,就到了一个村镇。
此刻已经是下午时分,在村头的打谷场,聚集了许多人,尽是十里八乡的百姓。这些人有的茫然,有的欣喜,有的惊讶,有的冷淡……各种表情不一而足。
约莫过了一刻钟,终于从村子里走出一个年轻的汉子,二十五六的样子,十分雄壮,红润的脸膛,目光有神。
“诸位乡亲父老,今儿请大家伙过来,是想跟你们说一件事,说一件大事!一件关系到你们每一个人的大事。众所周知,我们王家田多丁多,也算是一个大户。如今朝廷清丈在即,与其让人逼着,把田土交出去,不如提前分给大家伙!”
“抬上来!”
很快有人抬着两个箱子过来,这位将箱子掀开,朗声道:“这里面一箱子田契,一箱子是大家伙欠我们王家的欠条……”他目光扫视全场,人们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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