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百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他抬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壶里泡着苦荞,很浓的味道,苦到舌根里久久散步去。他皱着眉放下,正想寻人再另换一壶,然而刚推开门,就看得几个丫头小厮神色匆匆跑过,廊上一群下人来来去去的,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百里招手就拦住一个。
“怎么了?”
“表少爷。”那丫头喘着气,急忙道,“小姐的病又犯了,现下在床上咳个不止呢,我正要去打水……”
“又犯病了?”他心头一惊,“请大夫了吗?”
“请了,大夫在施针。”
示意那丫头下去,百里步出房门飞快往正房处走去。
从垂花门里穿过,抬眼就看到屋里有个老大夫在桌上写方子,他进门便问:
“大夫,这病如何了?”
那老者被他唬了一跳,手上一抖,那药方就给糊了一滴墨汁,他啧啧叹气,只得又另取了一张来写。
“用过针了,一会儿瞧瞧她的起色。横竖也是老毛病,每个月发总要那么一两次,咳止住就好,就怕咳出肺痨来。”
说话间,他已将药方写好,转身递给一旁的小丫鬟。
“还是之前的药,不过多加了几味进去,你看着量抓,没有的就下山去城里买。”
“诶。”那丫头连声应了,接过方子就往外跑。
从前还只是半年发一次病,不想这些年不见,她已经严重到要一个月一两次了,百里神色沉重,“她这病就不能根治么?”
老大夫望了他一眼,“病了这么多年,要能治早就治了。老夫我给姑娘瞧了十载的病,查过无数医书,她自个儿身子骨弱,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没办法。”
“那她这样……”隔着屏风借着灯看向床头,百里压低声音,“还能撑几年?”
老大夫垂眸算了算,亦是低声回答:“最多不过五年。”
百里凝眉,面沉如水,默然片刻,屏风后忽听见明霜哑着嗓音道:
“谁来了?”
他闭目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僵硬,缓缓绕过屏风,双手抱臂靠着墙看她,榻上,明霜倚着软枕,没有擦过胭脂的脸,因为憔悴而显得愈发可怖。
“怎么是你……”
她微愣一瞬,悄悄别过脸。
“听底下人说你病了,我来瞧瞧你。”百里言语很清淡。
她苦笑道:“我如今这个样子,你还是莫看的好。”
“你若是不喜欢,我不看就是了。”他言罢,当真背过身去,颔首示意那大夫过来。
“姑娘。”老大夫见状,撩袍坐下,“我再给你把把脉。”
……
针灸过后,又让丫鬟取了药酒替她擦过手臂,折腾了大约一个时辰,明霜才得空休息。
这会儿前去抓药的丫头满面愁容地又回来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大夫……山庄里的药不够用了,这……这还缺了一味。”
“什么药?”老大夫闻言抬起头,“城里头去了么?”
“是山花椒……城里去过了,几家药铺都说卖完了,非得要这个么?”
“也不是非要不可……只不过或有或无总会影响药效,这样吧……”他琢磨了一阵,“现如今山里可能还有,你带些人上山去采一点。有备无患。”
“好、好!”那丫头点着就走。
百里却在原地迟疑了半晌,伸手往怀中探了探。
山花椒么……
“可是五味子?”他将贴身放着的那个香囊取了出来,“我这里倒有些,不知能不能用。”
千金百味 第42章 【心灰意冷】
老大夫接过那香囊,正要打开,然而袋子却是给封死的,他只能先放在鼻下嗅了嗅。
“唔……是五味子没错,就是不知有没有蒸过,是不是成熟的果子。”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百里说着,侧身便将香囊交给身边的一个丫头,后者拿在手中端详了一阵,颇有些犹豫。
“表少爷,这香囊是封了口的……要拆得花点时间。”
百里略迟疑了一瞬,“那就直接铰吧。”
“是。”得到他的同意,丫头这才敢去取剪子,就着封口的位置,喀嚓两下过去,那袋中满满当当的塞着红色果实便即刻显露出来。
老大夫捻了一撮,又轻轻闻了一下。
“还行还行,这是晒过的,把果梗子取出来直接便可入药了。”他将袋子交回到丫头手里,仔细叮嘱,“记住,枯了的烂掉的都不能要,捡个两三钱足以。”
丫头小心翼翼捧了香囊,赶紧颔首应下。
闻言,百里方是松了口气。
“能用便好。”
*
七夏二人从开封城内回来时,早已过了用午饭时候。身后的小厮大包小包的提着,折腾了一天,也辛苦他了,七夏忙让他将东西搁在厨房,早些去吃饭,自己也回房喝水休息。
刚一进屋,还没去提茶壶,她倒是先发现有不对劲之处,低头看着角落空荡荡的铜盆,七夏直从凳子上跳起来,愣愣的去问叶温如:
“我那只龟,临走之前是给放盆里的么?”
“是吧?”她一面回想一面颔首。
“奇怪,那怎么没了。”
她抓耳挠腮,在屋里来回踱步,苦苦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头绪来,于是干脆开门去问院子里扫落叶的小丫头。
“诶,那个……你见着我屋里养的那只青背龟了吗?”
那丫头持着扫帚,怯生生的点头。
“看到了?”七夏心中一喜,“它去哪儿了?”
小丫头轻轻答道:“掌厨的王婶儿派人拿了去,说是要给炖碗汤……”
“炖汤?!”她瞬间怔住,难以相信,“你、你们别不是弄错了,那是我养的龟。”
“嗯、嗯!”约摸是怕她生气,小丫头赶紧解释,“是表少爷同意的,所以就……”
百里?
怎么会……
前些日子她才同他说过不会再炖王八汤了,犹记得当时他听得清楚还点过头……难道是给忘了么?
虽说自己也不是个小气吝啬之人,但总觉得这般不经同意就取拿东西的行为,着实是令人心头不快。
左右思忖之下,七夏当即决定去找百里问个明白。
沿途向府上的家丁询问,得知早间明霜似是发了场病,他大约正在她房中,七夏愈发觉得不是个滋味,脚步莫名加快了许多,像阵风似的,一路急行。叶温如担心她性子莽撞又会闹出什么事来,赶紧跟随在后,只是七夏走得实在太疾,才拐过一个弯就被她远远甩开。
不多时,行到正房门外,鼻中隐约嗅到一股药香,她上前叩门,刚敲了几下,就看到百里果真在屋内,一旁站着的还有梅倾酒。
“百里大哥,他们说是你同意要把我的……”
七夏边说边往里走,话还没道完,目光却被桌边一物死死吸引住,后半句戛然而止。
那是她熬了好几个晚上才缝好绣好的香囊,为了绣那几枚竹叶,连指头上的伤都未曾好又生生戳了不少针眼,六钱的五味子,足足跑了一个山头方采到——他就那么把它给剪了!
眼见她脸色骤变,梅倾酒自然不知其中缘由,只当她是因为百里照顾明霜而恼怒生气,遂麻溜地从椅子上起来,准备先把话题引开:
“小七啊,你就回来啦?那个,温如呢……”
七夏哪里肯搭理他,几乎是奔到桌边去的,一把抓起那个空袋子,扭头质问百里:
“我送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要铰它?!”
事出有因,百里也不便多做解释,简单道:“明姑娘身子不适,正需药材,城中没有买到,只能暂且拿这个以解燃眉。”
七夏咬着牙,横竖听不进去,“她又不是没钱,需要药材怎么不去买?这个香囊是能随便剪的吗!”
见她蛮不讲理,百里也不禁不耐起来:“我不是说了么?这味药草城里大小药铺皆是短缺,没有买到!否则我也不至于铰了它。”
明明该恼的是她,偏生他竟比自己还凶,七夏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开封城里买不到那再去别的城镇买啊,这又不是荒郊野地,再不济还能上山去采,她叶家这么多人,还怕找不到几株五味子么?凭什么拿我的东西来救她,你问过我了吗!?”
“既是你送我的,东西如何处置自然由我决定。”他皱眉,“更何况,人命关天,便是拿了又如何?难道要放着一个死物,而不顾及一条人命么?”
“是,是,她的命就重要,我的命就不重要了!”似有东西堵在胸口,七夏喘着气,又怒又伤心,“我在归云县中箭的时候,你在床边守过我么?我在前些时日高烧不止你在床边守过我么?什么人命关天……你就是对她好,你对谁都好,就是不会对我好!”
“胡说八道,这两者之间岂可同日而语?”
“怎么就不能了!”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梅倾酒看得干着急,正开口想为百里说几句:“小七,其实那天你从亲王府回来的时候,百里他……”
“你闭嘴!”话未说完,就被他狠狠瞪了回去,梅倾酒无法,只得乖乖立在那儿当背景。
百里依然回过头看她:“就算是我待你不好,那也是你我之间的事。明姑娘重病在身你不是不知晓。”他凝眸看她,迟疑了片刻,冷声道,“你在人家家中好吃好喝的住着,谁找你讨要过一个铜板么?如今不过是个不值钱的香囊,你竟连这个都舍不得?”
一听他说及“不值钱”三个字,心头仿似被重重割了一刀,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七夏狠咬着下唇,尽管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忍住泪水,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现下就是明霜也有些听不下去了,挣扎着欲从床上坐起来,替她辩解:
“你别这样说,庄姑娘她……”
“没你的事。”百里连头也没偏,第一次对她言语如此清冷,“躺回去。”
明霜:“……”
她这般举动,即便好心,在七夏看来也不过是惺惺作态,她紧紧捏着拳头,眼神怨毒地看了明霜一眼,然后又去看梅倾酒,表情僵硬无比。
“原来在你们眼中,我就是这么个不要脸蹭吃蹭喝的人?”
梅倾酒赶紧替自己澄清:“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小七,我可从没这么说过。”
“救她?”七夏看也没看他,冷声哼道,“谁要救她?她是我什么人?让她死了才最好!”
闻言,在场众人都微微一惊。
叶温如自知她现在只是一时气话当不得真,但自己知道七夏的心思,旁人又如何会懂?
尤其看百里那表情,分明是恼得不轻。
从前当她是个小丫头,耍些孩子脾气也就罢了,竟想不到她能说出这般恶毒的言语,百里痛心疾首地望着她,眼底里难掩失望,脑中一片混乱,而后,猛地抬起手臂……
阴冷的天光照着他的身形,初见时温柔的模样,清俊的眉目,软语宽慰,温然笑意,这一瞬尽数碎成了千片万片。
七夏怔怔看他扬掌,心口如针扎般刺疼,她茫茫然地想:他打过郡主身边的侍女,现在也要打她吗?
“喂喂!过分了啊!”梅倾酒一把拉住他胳膊,心急如焚,“干什么?你疯了?这巴掌真打下去可有你后悔的!”
百里怔忡了一会儿,面前的七夏仰起脑袋正在看他,眸中无限哀恸。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他缓缓收回手,喉头上下滚了滚,勉强以一种不太强硬的语气开口:
“你的香囊,我会赔你。”
钱钱钱,原来在他心里,什么东西都能拿钱衡量?
那还说什么诚意,谈什么真心,讲什么不以貌取人,趋炎附势,真是好笑。
七夏终于也开始嘲讽着自己的天真。
她果然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明明阿姐从最早的时候就告诉过她,那是自己高攀不上的将门之家,门不当户不对。
偏偏她却惦记着戏文上的千秋万古,情为何物。
戏文……戏文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四下里的气氛着实是诡异得令人害怕,叶温如迟疑着想去安抚七夏,带要上前时,蓦地见她定定站在原地,口气平平静静,又带着说不出的异常:
“百里,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不愿管。
任她如何卑微乞怜,怎样费尽心机,甚至自尊都可以不要,得到的,只是他从未变过的鄙夷。
既然他不喜欢她,她也不要再喜欢。
这样,才公平。
七夏对上他双眼,冷冷扫过,没再说一句话,转身便走了。
千金百味 第43章 【相见不见】
衣衫、钱袋、披风、酱料。正如她出门前一样,东西仍旧简洁,七夏利利索索收拾完毕,用力将包袱打了个结,背在肩头,举步往外走。
正厅内,梅倾酒和叶温如坐在两旁默默吃着茶水。只因方才闹出这么尴尬的事情来,再往明霜那儿待着着实不妥,于是乎两人便很有默契地退到外间休息。
一壶茶还没喝到一半,余光瞥得个人影从眼前走过,梅倾酒抬头一瞅,没想竟看见七夏,他登时一愣。
起初只当她是说的气话,回房里冷静冷静,好好哭一回,也就和以往一般没什么事了,怎料她当真整理了行李,二话不说就要走。
梅倾酒急忙把茶杯放下,起身去追她。
“喂喂,小七!小七!”
七夏本不想搭理,被他一把拉住胳膊,也只好停下来。
梅倾酒拧眉打量她这身行头,“你真要走啊?”
“事到如今,我还留下来作甚么?难不成要我再跟他道歉?”她噘着嘴,别过脸去,“我才不干!”
“不用你同他服软道歉,可你这也不能说走就走啊……”他急得团团转,“你等着,我先去问问百里……”
“你不许去!”七夏一把拽着他,着急地跺脚,“你去找吧,我现在就走了!”
“诶,诶——”
她心意已决,眼看是劝不住,梅倾酒只得作罢,“好好好,我不去找他,你先等等。”
他左思右想,终是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塞到她手里。
“行,行……你要走我也不拦你,你把这个收着,路上好使。”
七夏皱着眉看了看手中的钱,摇头一把塞回给他。
“我不要你的钱。”思及之前所说之话,她哼了一声,“我有手有脚自己赚钱,不蹭你们的吃喝。”
知道她心头气没消,梅倾酒无奈,“你和百里有过节,这我明白,可我没招惹你不是?听哥的话,把钱拿着!”想了想,他把银票收回去,换了一袋碎银。
“这个总行了吧?钱也不多,当盘缠足够了。”
不给七夏拒绝的机会,他硬是夺过她包袱,把钱袋装了进去。
“你——”
七夏抢不过他,只看他飞快将碎银搁到最底下,仔细掩实了,嘴上还说个不停。
“你别赌气,从这儿回杭州少说有两个月的路程,你一个姑娘家身上不带点钱怎么成?”
把包袱系好,这才还给她,“外头太危险,最好是跟着商队走,或者你干脆就雇辆马车。”
七夏把包袱抱在怀里,悄悄瞧了一眼周围。百里果真不曾来寻她。
想不到,到头来对她最好的人,前来给她送行的人,竟然是梅倾酒。思及如此,她又是难受又是感动,讷讷地点了点头。
后者仍旧絮絮叨叨:“到一个地方记得捎个书信来报个平安,知道不?”
“知道了。”
“哎……让你一个人走,我还真是不放心。”他又挠了挠头,“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见他是愈发啰嗦,七夏赶紧收好包袱,“我自己走,你别送我了!”怕他真要跟来,她把包袱一甩一搭,闷头走出山庄大门。
梅倾酒想唤她,也不知该说什么,迟疑许久,终是轻轻一叹。
“小七……她真的回去了?”此刻叶温如亦从厅里出来,正见不远处七夏的背影,一时左右为难,喃喃道,“我也跟她回庐州好了……”
梅倾酒啼笑皆非,回头来望着她,“一个小七已经够人受的了,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呃,我……”她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显得格外局促,“我毕竟是跟着小七来的,眼下她回去了,我还赖着不走是有些说不过去……”
“你别瞎想。”梅倾酒的语气渐渐柔和下来,虽没看她,话却是对她说的,“我既然允诺会带你去顺天府寻亲,便决计不会食言……什么蹭吃蹭喝的话,都是小七这丫头胡言乱语,莫信她的。”
偷眼瞧了一下他的神色,却又不敢多看,她飞快收回视线,极轻极轻的应了一声。
在前厅喝饱了茶,梅倾酒觉得这凳子自己是坐不安稳了,简单吩咐了叶温如几句,随后便径直往百里所住之处寻来。走到抱厦,刚好看到他在门外,许是才从明霜那边回来,眼下满面倦容。
“诶诶,老百——”他几步上前,慌里慌张道,“小七走了。”
正将转身,百里身形顿了一顿,淡淡看他:“走了就走了,她又不是没走过。”说着就要推门进屋。
梅倾酒一个挺身将他挡住,“你就不去追她回来啊?……我看那姓季又去了。”
“她要走,我追她作甚么?”
他微有些愕然:“你……你当真放心她一个人出去?”
百里一手挥开他,不以为意,“她身上没带银两,走不远的,眼下人还在气头上,追了也是白追。”
没敢说自己借钱给了七夏,梅倾酒抿了抿唇,不支声了。
见他半晌没开口,百里不耐道:“还有别的事没有?”
“……暂时是没了。”
“那就不奉陪了。”
说完这话,百里左右拉上门,“砰”的一声大力关上,险些是没把他鼻子撞到。
梅倾酒抽着凉气,摸了摸鼻尖,悻悻地转过身,嘀咕道:
“那她要是不回来了呢……”
*
沿着山涧小路往山下而行,这条道今日七夏已是走了第三回,来来去去的,很是疲惫,经过小桥时,她蹲在溪边掬水洗了把脸,拿袖子擦去额上的薄汗。
溪水清澈见底,她呆呆瞧着水里自己的倒映,脑中蓦地生出空落落的感觉,好像……忘了谁来着?
林间树后,季子禾才从山庄追出来,刚刚喘了口气,见她已在不远之处,脸上不由露出喜色,正将上前,背后忽而略过一阵疾风。
几乎是在他回头的一瞬,那带着兜帽的黑衣人单膝跪地,语气恭敬道:
“主子,圣上病危,张公公要您尽快回宫。”
“病危?几时的事?”季子禾看了看那边小桥下,登时感到心中纠结。
“昨日……现在赶回去,就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两天时间。”黑衣人提醒他。
“我明白……”季子禾皱着眉,挪开视线。现下她刚同百里吵过一架,孤身一人出来,恰是最需要人宽慰的时候,原本是大好的机会,偏偏遇上这事……
但皇城之中,父皇病危,大哥如他所料暂被困在江南,而今也是极好的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可惜鱼和熊掌终究不能兼得。
他摇头暗叹,“太子呢?”
“太子在杭州,尚未归。”
“知道了……”他背过身去,“替我备马。”
“是。”
闭目的瞬间,眼前乍然闪过旧时画面。
花灯如昼,夜市繁华,少女站在他跟前,抹着眼泪,细细碎碎的啜泣,莫名感到心头的某处一阵钝痛。
他不能在她身边,也不知她还会不会给人欺负?
“你……你派人暗中护着她,别让她在外受到什么委屈。”
黑衣人抬眸望了他一眼,仍旧抱拳领命。
“还有……她的动向,要时刻告诉我。”
“是。”
从山上下来,走回开封城时,已接近傍晚。腹中饥肠辘辘,七夏找了一家面摊,猫在角落里等着一碗鸡汤面。
今晚要赶路肯定是不能了,只得先找个地方住下,明日再考虑出城回家的事。
不多时,店老板将汤面端上,清香扑鼻。这是老母鸡炖的汤,鲜香味美,尽管出于本钱太贵的缘故,汤里明显掺了不少水,但好在枸杞和红枣放得多,也吃不出来。
七夏慢吞吞的吃了一半,对面却有个探头看了她几眼,瞧着好像有些眼熟。
“这不是七老板么!”那人脸上一喜,端了碗过来同她拼桌,“你也在这儿吃面啊?啊哟,真想不到会在开封遇上你。”
七夏笑得好奇:“你还认得我?”
“怎么不认得,在杭州的时候,我常跑你那儿吃饭,你忘啦?”那人笑吟吟的,伸出大拇指来,表情夸张地赞叹道,“尤其是那梅干菜扣肉,现在想想我都还咽口水呢!”
她也跟着高兴,喜滋滋地问道:“你觉得我做的菜好吃?”
“好吃,好吃!”对方一个劲儿点头,“当然好吃!”
七夏听着开心,忙替他洒了把葱花在碗里。他乡遇故知,那般的亲切之感让她不由思念起在杭州的姐姐……
一别这么久,也不知她想不想自己。
转念又感到欣慰。
其实没有百里,她也能过得很好,会有人喜欢吃她做的菜,会有人夸她做的菜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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