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弱水千流
“是,先生,我会用生命保护夫人的安全。”迪妃答道。
安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沉默地垂着头,面上的表情有些木讷,似乎在出神。未几,迪妃侧目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将手机递了过来,“夫人。”
她毫无反应,仍旧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迪妃叹了口气,这次的声量微微抬高,“夫人。”
“……”田安安如梦初醒,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了眼迪妃,又看了她递过来的手机,这才回过神,哦了一声将电话重新放到耳朵边上。由于刚才的哭泣,她向来细柔甜软的嗓音有些刺耳的沙哑,竭力勾出个淡淡的微笑,道:“喂,老公。”
“我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到。”醇厚的嗓音沉稳有力。
“嗯,我知道了。”她点点头,“你忙吧,不打扰你了,拜拜。”
挂完电话,田安安抬手覆住额头,斜靠着椅背静静地看着窗外。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万里无云,浓秋的萧瑟仿佛都淡去了,整个城市盛了满满一池金光,显得那么温暖,美好。
然而安安此时的心情,却与这种晴好的天气反差强烈。
人如果沉浸在了悲伤的情绪中,思维就会变得杂乱无章。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每一件每一帧,都有她爸的身影。
田爸骨子里很严肃,在安安小时候的记忆中,爸爸总是不苟言笑的。她初中有段时间喜欢上了玩儿炫舞,成绩一落千丈,她爸每次去开家长会都是臭着一张脸,活像全世界都欠他一样。
那时候,安安心里对田爸其实有些排斥,甚至怀疑过自己是她妈一个人喝了女儿国的水然后才生下来的,和她爸没什么关系。
这种奇葩的怀疑甚至一直持续到了高二。
安安高中读的市重点,她们那届有点倒霉,刚好赶上了学校要申请评省重,于是开始疯狂地抓学生成绩。在这种大政策的倡导下,高二高三全体学生的晚自习放学时间,都延到了晚上九点整。
孩子放学太晚,家里人当然不放心,于是很多家离学校远的家长坐不住了,掀起了一股接送孩子上下学的风潮。
原本吧,田安安觉得这股风潮和自己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她家离学校走路也就十五分钟。她回家后将晚自习的时间一说,田爸田妈都没什么反应,于是乎,安安就乐颠颠地在自己家和高中的那段马路上独自穿梭到了毕业。
直到高考完,她妈才告诉她,她爸每次都是以晚饭后去锻炼为理由,在她背后跟了整整两年,风里来雨里去,下雪都无阻。
父爱很多时候没有母爱那么细腻,那么容易被人体察,可是天底下绝没有第二个男人,比父亲爱你更多。
想起一些往事,田安安觉得鼻子又开始发酸了,她做了个深呼吸,打开手机翻到相册,将她和田爸唯一的一张合照翻了出来。
镜头里的她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十四岁少女,穿着一身白蓝相间的校服,笑容有些傻又有些腼腆。她爸高山一般站在旁边,有些拘谨地隔着一步远,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
安安的指尖无意识地抚摩着屏幕,画面里的田爸还不到四十,五官俊秀神情严肃,高大挺拔像一棵顶天立地的劲松。
一旁的迪妃见她眼也不眨地盯着手机,不由垂眸看了一眼,随口问道,“是夫人和你的父亲?”
“嗯。”她的视线略微模糊,唇角浮起淡淡的微笑,“初三的时候拍的,就在我们初中门口。”说着稍稍一顿,语气里增添了几分悲伤的情绪,“b市五中,前年搞改建,拆了,学校也搬去和高中合并了。”
小时候的好多东西,都没了。
迪妃见她终于开口说话,稍稍舒了一口气,心情也微微松泛了几分,勾起个淡笑道:“夫人的爸爸长得很英俊。”
田安安闻言抹了把眼泪,竟然笑出声来,“我爸要是听见有大美女这么夸他,心里一定偷着乐。这照片都是好几年前的了,和现在不一样。”
迪妃试着帮她调节情绪,于是顺着这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是说女人年纪大了变化才大么?男人也这样?”
“大啊。”她仔仔细细地回忆着她爸现在的样子,眸子定定地盯着屏幕那个英俊高大的短袖青年,低低道,“以前爸爸很高,现在腰椎颈椎都出了问题,看上去有很轻微的驼背。以前爸爸的头发很黑很亮,现在都发白了,还有脸上的皱纹也多了……”
毕竟已经过了将近八年。
她都长大成家了,她家老爸,也是真的老了啊。
安安头靠着椅背合了合眼,左手无意识地将手机贴到心口的位置,五指收拢,攥得死紧,目光静静地平视着前方。
老天爷有时候还是很善良的,今天从郊区到三环内,竟然奇迹般地没怎么堵车。这在b市来说,的的确确十分难得。
迪妃驾车飞驰,以最快的速度将田安安送到了第二人民医院里。停好车后,两人松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直奔住院大楼而去。
下车之前安安和田妈通过电话,得知田爸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这会儿在住院部的骨科病3-308病房。
田安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只是医院这地方,她向来非常反感,白色主基调的一切,混合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很容易就令她联想到不好的东西。这个环境中,每天都有生命的降临,也有生命的离逝,无数人在这里欢天喜地,也有无数人在这里伤心欲绝。
总体来说,实在是负能量满满。
第二人民医院在b市很出名,据说主治医生大部分都是医学界的泰山北斗,所以每天来这里求医问药的患者数不胜数,连带的,这里的电梯也十分拥挤。
田安安看了眼电梯口前堵着的大部队,当机立断,拔腿就往楼梯冲去。迪妃紧随而上,一面往前跑一面提醒她看路,沉声道,“夫人别担心了,既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那么痊愈康复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她身体素质比不上迪妃,跑了几步之后就开始喘气,脚脖子酸得发疼却半步都不停,上气不接下气道,“不是这个问题。我爸伤得那么重,我妈肯定都急死了,我巴不得飞到她面前去呢。”
迪妃愣了下,然后眸子里浮起淡淡的笑意,“夫人真是孝顺。”
她想也不想地冲口而出,“这些都是本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丢了还是人么?”跑了几步又免不了感叹几句,带着些义愤填膺,“经常看网上爆些人渣,对长辈不好,那种傻逼只有下地狱的份儿。”
两人一前一后疾步冲进3-308,田安安大口喘气抬眼一望,只见两人间的病房干净整洁,外侧的一张床空着,里侧的一张上,躺着一个紧闭着双眼的中年男人。脸颊眼角都有多处擦伤,左边腿部打着石膏,脑门儿上也缠着好几圈纱布。
田妈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清秀的面容上残留着些许泪痕。在看见闺女的一瞬间,她眼眶就又开始泛红了,道,“丫头,你来了。”
“妈,你千万别又哭了,医生不是说都脱离生命危险了么?没事儿的。”安安弯下腰,伸出左边胳膊抱了抱她妈,安抚的语气,“等爸醒过来看见你这样,他会担心的。”
她妈嗯了一声,别过脸拿纸巾揩了揩鼻子,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不由微怔,“这姑娘是……”
迪妃面上勾起礼貌的微笑,朝田妈道:“伯母您好,我是封先生公司的助理,我叫迪妃。”
“你好你好。”田妈朝她笑了下,然后就起身给迪妃拉椅子,客客气气道,“你坐吧,阿姨给你削个苹果。”边说边伸手去拿水果刀。
迪妃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伯母您歇着,不用管我。”
安安也一把将她妈摁回椅子上坐好,皱着眉头道,“你都忙大半天了,歇着,迪妃又不是外人,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说完,她的视线掠过病床前挂着的几大瓶药液,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出车祸呢?”
说起这事,田妈的表情变得十分气愤,她道,“今天早上我调休,你爸车子又限号,我就送他去外面的公交车站。刚过马路呢,一辆车就从斜后方蹿过来了……”她喉头哽咽了一下,“你爸把我推开,自己没来得及躲。”
田安安听了大皱其眉,“不是让你们遵守交通规则,不要闯红灯吗?”
“谁闯红灯了?”她妈怄得厉害,“酒驾!本来还想逃逸来着,让热心人挡下来了。后来交警到了现场,敲开车门,那司机一身都是酒味儿,估计是在哪儿喝了个通宵,都要把我气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你爸也是够倒霉的。”
“这些人真不是东西,不关个十年八年的长不了记性,完全不拿人命当回事,简直过分!”安安忍不住骂了几句,然后就伸手拍了拍她妈的肩,宽慰道:“妈妈别气了,那种人没有好下场。”
说着,她拿起放在柜子上的ct照粗略浏览了一遍,又听见田妈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忧心忡忡,“丫头你不知道。撞你爸的车是辆保时捷卡宴,那小伙子年纪轻,一身名牌货,估计是个二代,这事儿咱们恐怕只能吃暗亏。”
听了这哈,安安面色一沉,抬眸看向她妈,“吃暗亏?有人来找过你?”
田妈有些无奈,抹了把脸,好半晌才微微点头,“是撞你爸那人的朋友。”她脸色隐隐发白,“说承担你爸的所有治疗费用,拿钱私了。”
“刑事责任不能私了,更何况那丫还是酒驾,私了?长得丑还想得那么美?那我爸白被撞成这样了?”安安冷笑。
“酒驾是不能私了,可是如果人家后台硬,咱们也没辙啊。”田妈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边削皮边叹道,“你爸这事我还没跟你奶奶说呢,小老百姓,多的是招惹不起的人。如果咬着不放,说不定还有别的麻烦找上门来。”
“……”
安安将ct片原封不动地放回牛皮带,抬眸,视线定定地望向她妈,“妈,你别担心,现在咱们家不怕事。你和我爸当了一辈子老实人,再老实下去就要被人欺负到头上了。”
田妈听了脸色大变,一把握住闺女的胳膊道,“丫头,那伙人非富即贵,咱家惹不起。妈妈话说在前面,你如果冲动,我要生气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忍个ball!”她挑高了眉毛冲口而出,“妈,咱们老田家已经今非昔比了,谁欺负你和我爸,我宁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边儿上迪妃沉默。
夫人的成语用法真是越来越令人堪忧了……
田妈直接无视了闺女的那句话,将削好的第一个苹果给迪妃递了过去,笑道,“来迪妃,吃苹果。”
迪妃面上一阵怔忡,未几回过神,连忙伸出双手将苹果接过来,有些不自在地开口:“……谢谢伯母。”
“别客气,我们安安平时笨手笨脚的,出门在外,全靠你们这些朋友包涵,帮助。”田妈妈含笑道,接着便开始削第二个苹果。
田安安嘴角一抽,沉声道,“我说,妈,我是认真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和爸爸奶奶。”
正说着话,病床上的田爸却缓缓从昏睡中转醒过来,安安察觉了,顿时大喜过望,凑上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老爸你醒了啊?”
她爸吃力地掀开眼帘,闺女精致的脸蛋首先映入视野。那张满是伤痕的面上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使得眼角的细纹明显加深,他缓缓开口说话,声音依然很虚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早被你吵醒了。”
“呃……”安安尴尬地扯了扯唇,有些不好意思道,“吵到爸爸了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田妈倒了杯热水拿到床边,放进去一根吸管,给田爸递了过去,低声道,“喝点水?”
田爸摆手,视线仍旧定定落在自家闺女的小脸上,沉吟了片刻道,“安安,听你妈妈的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不是多一事还是少一事的问题,爸,我们没有必要忍气吞声。”她皱起眉,“我知道你们是怕惹麻烦,可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田爸的声音很虚弱,语气却十分地平和,“你在你妈和我眼里,没什么改变。”然后他笑了下,“那天你妈还在说,你晚上要掀被子,在家里的时候她每天凌晨都要给你重新盖一遍。这么个小丫头,一转眼竟然都嫁人了。”
“……”她鼻子蓦地就酸了,抿着唇低低地笑几声,垂下头,“爸,你在我朋友面前揭我短,合适么?”
她爸也跟着笑起来,不多时,他面上的神情稍稍严肃几分,道:“安安,别什么事都望着人家小封,他工作那么忙,别什么事都去麻烦人。”说着稍顿,缓了缓气才继续道,“麻烦这东西,能不添就不添,能少添就少添。咱们家里和人家家里差距本来就大……爸爸说这些你别不爱听,我和你妈全是为了你好。”
安安不住地点头,眼眶和鼻头都红彤彤的,“嗯嗯,我知道。”
我知道,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娶了我的妈妈。
十分普通寻常的一家人,却令病床旁的迪妃心头无比动容。她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眼底不由自主地流露一丝微不可察的向往和羡慕。
然而这种情绪的波动来得突然,去得也很快。未几,迪妃的眸子里已经重归一片平静,她悄无声息地起身,快速离开了病房。
田爸车祸的事,田妈并没有告诉安安奶奶,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中午十一点左右,田妈得赶回家替田奶奶做饭,于是病房里就只剩下了安安一个人继续蹲守。
不多时,迪妃已经将车祸的前因后果都查清了,的的确确,只是一场很单纯的意外事故。她一面回病房一面摁信息,将来龙去脉以及肇事人员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跟他们先生汇报了过去。
几分钟后,她去而复返,重新回到了田安安父亲住的3-308病房。
田爸已经重新睡着了,安安坐在病床旁看着她爸发呆,又过了不知多久,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外头的走廊上传来,由远及近。
她微怔,转过头朝身后一看,熟悉的挺拔身影已经在病房门口了,身后还跟着徐梁和罗文。
“……”安安朝他笑了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竖起根食指在唇边:“爸爸睡着了,说话小声一点。”
封霄英俊沉静的面容波澜不惊,他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捏了捏,然后望向病床上正沉沉好眠的田爸,低声道,“迪妃都告诉我了。”
他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柔嫩的掌心,田安安脸上一热,迟疑着小声道:“……爸爸妈妈很坚持,我家的事,还是不麻烦你好了。”
他注视着她,嗓音低沉有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切交给我,我会处理。”
“……”她小脸蓦地一红,盯着他的俊脸看了须臾后,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盈如蝶翼的吻,“谢谢你。”
他沉静的黑眸中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伸手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头,“饿了么?”
“……嗯?”
徐梁将手里的提着的花梨木食盒往上一举,微微笑道,“夫人放心,以后老爷子和你的饭,我负责送,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她勾起个大大的笑容,兴冲冲道:“这段时间我都要在医院守着我爸,徐哥要陪着一起?那敢情好,我妈喜欢斗地主,我们三个刚好凑一桌!”
徐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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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妈决定将田爸车祸的事向田奶奶隐瞒到底,对于这个决定,安安当然举双手双脚支持。毕竟老人家心脏不好,如果得知儿子受了那么重的伤,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于是安安和她妈妈一起编织了个善意的谎言,那就是田爸去外地出差了,大概得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回b市。这段时间,由目前是无业游民状态的安安担任主要陪护人员,她妈和徐梁迪妃从旁打副手。
尽管是自己劳心劳力,可是安安觉得,在田爸住院这一事件中,作出了突出贡献的人却是她最近忙得飞起的老公大人。
封霄来过医院后,她爸的主治医生从一个普通大叔,直接变成了专家级的副院长大叔,病房也从普通双人间转到了偏居家式的舒适单人间,不仅配备陪护人员休憩用的小床小沙发,还有单独的淋浴装置。
而她和她爸每天的早餐午餐晚餐,也全都由徐梁从封宅里直接送来,出自大厨菲利亚之手,清淡可口,营养健康。
对于新姑爷各方面都极其周到的照顾,田妈和田爸觉得很贴心,不约而同地在心中为封先生点亮了五颗星。
听着爹妈每天都把她的泰迪往天上夸,安安内心温暖不已的同时,其实还很震惊。
她知道,他骨子里铁血冷漠,却也言出必行极有责任心。能为她的家人做到这个地步,必然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他曾说过会为了她,尊重并保护她的家人,他丝毫没有食言。
安安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
封霄这个男人,分明大多时候沉肃寡言,却又总能在不经意间打动她的心。她承认自己是个容易感动的人,这样的他,令她切切实实地喜欢进骨子里。
田爸住院的第三周周二,田安安脱臼的右手基本上复原,清晨时分,英俊儒雅的唐杨医生走进了第二人民医院的住院部,尽职尽责,亲自替他们封先生的心肝宝贝拆除绷带。
望着唐杨那张在异性面前相当讨喜的帅气俊脸,封夫人非但没有心情欣赏,反而觉得,怎么看都有些恐怖兮兮。
一个月前的接骨复位,仿佛还历历在目,安安向来不是个矫情的人,可是那种切骨之痛给她幼小心灵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
于是,当唐杨那双戴着消毒手套的修长双手,以最轻柔的姿态触上她裹得像木乃伊一般的小细胳膊时,田安安吓得脸都白了。她心中惊涛骇浪,瞪大了眸子下意识道:“等等!”
唐杨动作骤顿,与此同时,屋子里几道视线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田妈坐在病床边儿上打毛线,见闺女一脸神色紧张,不由蹙眉,语气怎么听都有几分嫌弃的意味:“拆个绷带而已,弄得像要你上刀山下油锅一样,瞧你那点儿出息!”
“阿姨说的对,你磨蹭什么啊?拆个绷带就几分钟的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说话的是来探田爸爸病的陈锐笙,他咬了口苹果,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瞥田安安一眼,阴柔俊美的面容上满是鄙夷。
“你晓得个球,闭嘴!”安安对gay蜜冷嘲热讽的语气相当不满,她白眼乱飞,然后清亮漆黑的大眼眸子才定定看向唐杨,很郑重地问出一句话:“唐先生,真的不会疼吗?areyousure?”
听了这话,唐杨一阵无语。
天晓得,在他数年的行医生涯上,救治的伤员病员绝大多数都是封家精英中的精英,无麻药缝合,无麻药取子弹,这些鲜血淋漓的案例举不胜数。他毫不夸张地表示,封夫人的的确确是封家人员中另类中的另类——
尼玛,连拆个绷带都怕成这样,简直是有损他们先生英明神武的威名!
默默腹诽了几秒钟,唐医生表面上还是十分恭谨有礼的。他朝这位娇滴滴的小夫人挤出个略带僵硬的微笑,很恳切地回答:“夫人,我向您保证,真的不疼。”
“……”呵呵,上回你丫不也这么说吗?谁把她的手臂拧得要死不活的,疼得她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过去是她年轻不懂事,现在算是明白了,天底下当医生的没几个不是骗子,说的话,顶多信一半。
安安扯了扯嘴角,余光往四周环顾了一遭,只见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古怪地看着自己。道道目光中,有鄙夷的,诸如陈锐笙;有恨铁不成钢的,诸如她爸妈;有嫌弃得要死的,诸如徐梁和迪妃。
她囧,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再磨蹭了,只能咬咬牙将心一横,豪气万丈道:“行,那你拆吧!只要别又逮着我手臂往死里拧,我和唐医生还能做朋友。”
唐杨默了会儿,然后再三保证,“只是拆绷带。”再然后,那双戴着手套的双手开始小心翼翼地替她解开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儿的纱布,等雪白纤细的手臂全都暴露在空气中后,他很淡定地补充了一句,“检查的时候我也会很轻。”
“……”你大爷的,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
眼睁睁看着他的十指握住自己的手肘一截,田安安真是吓得脸色都白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想念过封霄,他不在,她觉得头顶的天都灰了……
胡思乱想着,唐医生已经开始敲打她脱臼之后接回去的手肘了。
几指头敲下去,安安背上的冷汗涔涔直冒,却没有预想中钻心彻骨一般的剧痛。她稍稍放松几分,紧绷着的神经和肌肉也松泛下来,任由唐杨东敲敲西摁摁,替她的手臂做恢复情况检查。
几分钟之后,简单的检查工作已经完成。在封夫人万分忐忑的注目下,唐杨道,“伤处已经基本愈合,可以不用再吊绷带了。”
话音落地,田安安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地。她很开心,吊着绷带冒充了将近一个月的残疾人士,如今骨头愈合,自己又是一条四肢健全的好汉!
思索着,她面上勾起一丝笑容,开始试探着弯曲手肘。嗯,虽然还是会有点疼,但是比之前动一下就痛得撕心裂肺的程度已经好太多了——终于,可以重新感受到自己刷牙自己洗脸自己沐浴自己吃饭的快感了otl。
拆完绷带,唐杨又给了她一些有助痊愈的治疗药物,然后叮嘱,“虽然绷带已经拆除,但是这段时间,建议夫人还是不要提重物,不要频繁弯曲手肘,也不要进行剧烈运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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