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则慕
其实这句话她是想对上辈子的容景谦说的。
而能回答她的,只有眼前这个容景谦,他还没有上辈子那个容景谦经历那么多,他只有十一岁,过的也没那么苦,相对坦诚许多。
“或许吧。”容景谦睁开眼睛,侧头去看容常曦,在他冰冷的神色中,隐藏了一分释然,“但还好我问了,不是吗?毕竟只是下人所为。”
没错,眼前这个容景谦因为虚假的答案,收获了一份虚假的平静。
而那个容景谦……
毫无疑问,容常曦把他心底唯一的,仅存的那么点希望给打碎的一干二净,甚至后来还想着要更加嚣张,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定要赢回来,无论是她出言诋毁静贵人也好,还是叶潇曼的事情也好,甚至还有再后来……当然,容景谦全部加倍还给了她。
在这个西灵山有些寒冷的夜里,容常曦忽然弄懂了很多事情,十五岁前的容景谦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而十五岁后他们不太常见面,但每每交锋,她都落在下乘。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也不该是这样……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因为他还没有那个本事,后来他长大了,聪明且强悍,所以才能处处制衡她。
只是那杯酒,和那套宫服——容常曦之前认定了容景谦是打算侮辱她,看她从公主变成一个任人欺辱的宫人,现在想来,这大概是容景谦对她最后的宽恕,他给了她选择,且他深知容常曦怕死。
他难以善待容常曦,但终归是给了容常曦一条生路。
狂风做浪哪得安,机关算尽空水篮……山神告诉过她了。
她想方设法地去害容景谦,未必能让事情变得更好,甚至容景谦死了以后,或许所有的事态都会往不可预知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她甚至可能会比上一世更惨!
容常曦仍不觉得容景谦是个好人,他仍旧阴郁古怪,满腹心思,小肚鸡肠,手段毒辣,难以捉摸……但最起码,他比自己想的要好,他并非完全没有人性。
居然是此时,偏偏是此时!
那个神经兮兮,难以看透的容景谦,被她看到一点真相。
上一世,她冷眼看着容景谦被欺负,甚至自己也出言奚落的时候,他沉默地忍受着,偶尔微微抬眼看她,又很快挪开视线,容常曦被他看的心中烦躁,觉得这人心事太重,迟早要报复自己,她并不是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不论是现在,还是曾经。
她哪里能从那几乎微不可察的一眼又一眼中,看出小小的容景谦在想什么?
她哪里能料到,那团黑色的雾气散开后,也曾有明光行宫的花团锦簇,后来逐渐在皇宫中腐烂枯萎?
倘若自己能好好待他,就算他是天选之人,最后还是当了皇帝,或许皇兄们不会惨死,她也不必遭受那样的生死抉择,他们可以兄友弟恭,姐弟和睦,容景谦登基后,甚至还可以为自己亲爱的皇姐,以及惺惺相惜一路扶持的友人赐婚。
容常曦的脑子一阵阵的发昏,她的思绪一时间混乱到了极致,最后她说:“容景谦……你赶紧出去。”
她的声音太过慌张,容景谦不解地说:“我们要在此跪到明早。”
“不行,你赶紧出去……”容常曦她随手拿起地上的一个团蒲去丢容景谦,“立刻!”
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这时候却忽然发怒,容景谦显然对此已很习惯,他不再说话,垂眸离开。
神殿外守着的两个侍从很为难地拦住了容景谦的去路,道:“七殿下……”
容常曦的怒吼从里头传出来:“不准拦他!让他走!本宫看到他就烦,要本宫和他共处一室到明早,本宫死了算了!”
那两个侍从看着一脸平静的容景谦,心中生出一点同情,最后还是让开了点。
容景谦道:“不必担心,我会直接去找父皇。”
两个侍从立刻点头如捣蒜,感叹七殿下的体贴。
而神殿里头,容景谦才走,容常曦便深感疲惫,她才发觉到不对,便双眼一闭,栽倒了过去。
昏睡前容常曦意识到一件事。
叶潇曼这个蠢货拿错药丸了。
容常曦让她拿的,是提前准备好了的解毒丸,防曼舌花花毒的。
而叶潇曼毫无疑问给她拿了四皇子准备的安神丸。
摆放着数盏长明灯的桌下,有三盆她早上偷偷移过来的曼舌花,而她本打算和容景谦在此待上一晚。
***
皇帝与陈鹤下棋,闭门不见人,容景谦乖巧地在外站了一个时辰,才见到了父皇,皇帝听说他被容常曦赶了出来,大为无奈,领着容景谦回神殿。
门口两个侍从松了口气的表情验证了容景谦的说法,皇帝叹息一声,推开神殿,发现容常曦居然睡着了,大咧咧地躺在地上。
他摇头俯身,要喊醒容常曦,却忽然闻见淡淡的花香。
而躺在地上的容常曦显得过于安静,甚至,她的胸膛没有一点起伏。
十一岁的公主如她所言“让我和他待一晚上不如去死”,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神殿内。
康显公主死于安顺二十一年,年仅十一岁。
死因乃是花毒。
皇弟 29.旧仇1
“常曦, 常曦!快醒醒!”
好吵。
容常曦皱着眉头,头痛欲裂,还有个不识相的家伙一直在试图叫醒她。
她疲惫地翻了个身,想要继续休息, 那家伙却伸手摇了摇她的肩膀, 容常曦不耐烦地睁开眼, 张嘴就要骂人,却见容景兴一脸慌张地看着自己。
容景兴?
他怎么在这里?她不是在西灵山神殿吗?还被花给毒昏了……
容常曦忽然发觉自己并不在神殿,也不在西灵山, 这是个装饰颇为奢华的帐篷,是每年秋猎她的住所,还不等容常曦想出个所以然来, 容景兴又着急地说:“大事不妙。”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 语气却很惊慌:“胡达那边打过来了。”
容常曦揉了揉太阳穴,觉得那儿还是突突地痛:“胡达?没事儿……”
“什么没事儿呀。”容景兴着急道, “他们可汗的二儿子, 阿扎布都打到河套来了!若居庸关守不住,那么,那么……”
他急的好似一个陀螺, 在容常曦的帐篷里打着转, 容常曦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时候。
安顺二十六年的秋天。
这一年的秋天来的晚, 走的早, 他们才到东睦猎场, 便听闻边塞大雪连天, 即将正式入冬,东北那边女桢才与吕将军大战一场,暂得喘息,却不料平日只是小打小闹的西边的胡达族竟韬光养晦了大半年后,由二王子阿扎布亲率五万精兵南下——这一路,竟是畅通无阻。
除了零散的驻兵,因那些王亲贵族的猎场与牧马场连年朝北扩张,原本的守备军也被接连撤回,看似牢不可摧的西北边防在蓝山口被突破后,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个能及时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大家都觉得胡达最多如以往一样,在边境掠夺后潇洒离开,蓝山口破了,只是受难多了个青州与贺州罢了,他们抢够了自然会离开。
可阿扎布偏不,他抢完了青州贺州,补充了兵马,誓要让胡达的族人过一个温饱富足的冬天,他没有掉头,领着五万精兵继续朝着东南而行,及至河套,遭总兵指挥史和游击将军极力顽抗,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却还是拿下河套,直逼居庸关。
若居庸关破了,则京城门户大开,他可占据京城,继续往东,来东睦猎场,生擒这群王国贵族,包括至高无上的皇帝。
此时从南方调兵已完全来不及,他们在东睦猎场留滞,大臣们进谏求皇帝不要贸然回京,可皇帝也不想南下,简直就是弃城而逃,区区五万胡达精兵,凭什么让他就这样慌乱逃窜?!
无论是过去,还是此时,容常曦都无法理解这个时候情况有多么危急,她迷茫地站起来,只说:“不会有事的。”
有容景谦呢,她后来才知道,容景谦率大半御林军,奔赴居庸关,单兵入阵,烧了对方大半粮草,姜帆率兵夜突袭,他从侧翼伏击,利用居庸关的险地,双方恶战两场,姜帆战死,容景谦重伤,大炆险胜,阿扎布却想再拼死一击,好在援兵逐渐赶来,阿扎布还有个恐惧阿扎布立功太过的哥哥阿列坤达,也不知从了什么办法,胡达可汗疯狂催促阿扎布回胡达,阿扎布只好领着残兵悻然撤离,甚至不敢久留再多掠夺一些马匹丝绸。
容景兴着急的都要哭了,容常曦心也砰砰地跳,她披上厚厚的大氅,随着容景兴往外走,吓她一跳,外头天色昏沉,只燃着几把即将熄灭的火把,东睦猎场的树已全枯了,寂寥似苍原,所有的人都站在帐篷外,不知在眺望着什么。
一抹亮光从墨色的天际擦过,又快速坠落,不知谁家的女子,欢快地说了声“是流星吗”,无人应答,整个猎场寂寂,容常曦喉头干涩地道:“没事的……容景谦会打赢的……”
容景兴忽然回头吃惊地看着她:“常曦,你在说什么?!容景谦早就死了!五年前他就死在西灵山上了!”
容常曦瞪大了眼睛,她还想再问,容景兴却忽然不见了,容常曦恐慌地看着周围,发现刚刚乌压压的人全部不见了,可怖的夜色与寒风中,只剩下她一人,容常曦捂住嘴,慌乱地甚至不知该往哪里走,只有不远处一颗枯树下还站着身披雪白大氅的女子,那女子扶着树干,还在眺望远处,一直在说,是星星落下了吗?
容常曦不敢相信地一步一步走近那个女子,女子却忽然回头了,那是容常曦日日夜夜,在镜中看到的容颜。容常曦顿住脚步,满脸惊恐,另一个“容常曦”看着她,仍是一派天真:“是流星吗?”
不是。
是居庸关的烽火。
十六岁的容常曦,以为那一点可以窥见的火光是传说中的星子坠落,她并不知原来居庸关这样近,更不知在这样近的地方,正有怎样的生死大战,甚至关乎一国命运……
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容常曦也和其他人一样消失了,下一刻,一个燃烧着的火球猛然砸中了容常曦身边的树木,烈火顿时熊熊,她惊叫一声,场景却忽然一转,她穿着红色的嫁衣,容景兴哭着握着她的手,道:“常曦,到了胡达,你要好好的……”
他身后还有憔悴的父皇,神色莫测的几位皇子,容常曦想张嘴说,要去和亲的不是我,可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给黏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最后她被压上轿子,那四四方方的轿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口棺材,将容常曦牢牢困在其中,她声嘶力竭地去敲打着棺材,却什么也做不到。
她只能反复地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不会这样,容景谦没有死,他们不曾输,后来和亲的也不是她……
***
毫无疑问,原本要去和亲的自然是容常曦——那是上辈子安顺二十八年的年末,离举国震惊的居庸之战已过去两年有余,容景谦起先驻守大同宣府,后又去了辽东,随吕将军奔走,屡立战功,边塞彼时略为平静,容景谦却没有什么要回来的意思。
吕将军认定女桢安静了这些年必有异动,果被他料中,一个副将因妻儿遭虏,假意要自刎,吕将军上前劝慰,他却忽然出手袭击,虽被容景谦给踹翻,那匕首却还是插在了吕将军的胸口上,匕首带毒,吕将军重伤,危在旦夕,女桢趁夜突袭辽东本营,这一仗打的昏天黑地,时间也很长,期间偶有小胜,大部分的时候却是节节败退。
此时西北边的胡达虎视眈眈已久,见辽东那边自顾不暇,有意南下,朝臣纷纷上奏,说这两年虽牧马场已清空,然而驻兵是逐渐才过去,既没有足够厉害的将领,也不够熟悉地形,更何况冬季即将来临,被派去的将士根本还未适应寒冬……
诸如此类,总之就是不能打,否则难免顾此失彼,只怕两边都要受重挫。
最后便是大炆示好,两方商议,以和亲宣誓和平,胡达大王子已有妻子,二王子阿扎布,也就是那个差点率兵攻下居庸关的人,恰好才死了老婆,身边也只有几个姬妾,答应迎娶大炆公主,而众所周知,大炆的公主只有两位,大公主容常凝早就嫁给了孟俊毅,只有个待嫁的十八岁的康显公主,自幼便得盛宠,容颜出众,可惜性子不那么好,以至于迟迟未嫁。
使者是阿扎布的马术老师,皇帝绝不舍得容常曦远嫁,便隐晦地表达了一下容常曦生性傲慢不羁,并不适合和亲,那使者却笑着说,二王子曾驯服烈马十一匹,对此早有耳闻。
言下之意,容常曦这匹烈马迟早也要被二王子驯服,彼时容常曦躲在屏风后,听到这句话,险些冲出去一蹄子踹飞那使者,皇帝也有些不悦地将让使者退下。
容常曦哭哭啼啼地跑出去,只说自己死也不嫁。
皇帝望着她,道:“当真?”
容常曦以为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立刻点头如捣蒜。
皇帝却说:“若是如此,死还不如为家为国,做一些事。”
容常曦不可置信地望着从未不答应自己任何事情的父皇,又听到他说:“常曦乖,朕会给你最好的嫁妆,会让人在胡达给你建个昭阳宫。”
“我不要昭阳宫,我要留在京城,要留在父皇身边……”容常曦垂死挣扎,“父皇,求你了!”
皇帝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常曦,你可想过,若你不嫁,谁嫁?”
容常曦说:“随便谁都行啊!那么多郡主呢,不够还可以另封!”
皇帝道:“阿扎布岂会接受这般的糊弄?”
容常曦这才想到什么,惊呼:“是阿扎布,他是魔鬼,他杀了那么多大炆人,他还差点攻入了京城!父皇,您却要我嫁给他?!”
皇帝很沉着地道:“若是胡达的大王子,或三王子,我反而会犹豫,然而阿扎布……胡达的可汗最后一定是他。常曦,你会成为胡达的可敦,甚至是整个草原的可敦。”
“然后呢?”容常曦道,“父皇!我一辈子都回不来了!这里是我的家!我不要什么草原,我不要当什么可敦,我不要当那个魔鬼的妻子!”
皇帝道:“常曦,你可记得老四的婚事?”
容常曦茫然地看着他,片刻后想起四皇子上个月定下了婚事,他已二十,但因身体太差,一直没有娶亲,且住在宫内。
上个月辽东之战爆发,女桢旁的一个小族合坦便提出过和亲,愿意为大炆一起抵抗女桢,毕竟曾经他们就和亲过。
但合坦远不如胡达,容常曦听闻要和亲,毫不犹豫地拒绝,皇帝甚至没强迫她去和亲,以至于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好在合坦显然也知道康显公主不会嫁过来,合坦单于提出自己有个漂亮的女儿,愿为王妃,于是皇帝便许给了四皇子。
四皇子听闻圣旨,默默无言地答应下来,那未来的王妃已启程,正在路上。
容常曦道:“四皇兄的婚事与我有何干系?!”
皇帝道:“常曦,胡达这次,无人可以替你。”
容常曦失声尖叫道:“父皇,我不要嫁给别人,您不是一直问我,到底属意何人,为何迟迟不肯嫁吗!我说,我说……我中意之人,乃是华大学士次子华君远!”
皇帝却并不惊讶,他道:“华君远确然不错,却与你极不相衬。”
他说了华君远的身世,容常曦自然毫不在意,只道:“我这辈子,非华君远不嫁!”
“常曦,唯独此事,由不得你。”
皇帝见容常曦不肯离开,索性自己走了,容常曦跪坐在御书房冰冷的地上,伏地痛哭,却知此事确实不可能更改,她从未感到如此痛苦和绝望,甚至在心中祈愿,索性此时此刻天就塌下来,所有的人都消亡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御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她以为是父皇去而复返,抬起头却见是华君远,他仍是一袭白衣立在那儿。
容常曦恍惚间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又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发丝都被哭乱,满脸泪痕,一定十分狼狈,她慌张地用袖子去擦拭脸庞,华君远叹了口气,走到她跟前,将自己白色的手帕递给容常曦。
容常曦缓缓接过手帕,几乎又要哭了,她满腹委屈,满腔酸楚,她甚至想对华君远说,你看看你,你这时候来有什么用?都怪你开始不肯娶我,若你娶我了,我现在何必要去和亲?但你现在意识到你不对也行,大不了我同你私奔,我们去江南……
第一个字都还没能说出口,华君远便轻声道:“去了胡达以后,殿下要保重。”
皇弟 30.旧仇2
容常曦不可置信地看着华君远, 觉得初遇的那个莲仙,那一抹白色的衣角,都在此刻翩然远去了,眼前的人徒然变得面目可憎。
华君远似是没有看到她的震惊一般, 朝着容常曦伸出手:“地上凉, 殿下起来吧。”
那双洁白如玉的手停在容常曦面前, 而容常曦脑中一片浑噩,竟还是将手搭在了华君远的手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有肢体接触,也是最后一次。
华君远的手微热, 他握着容常曦的手,并不太过使力,将容常曦扶起来之后, 又很有礼数地立刻松开手, 往后退了一步:“殿下可愿随在下在宫内走走?圣上允许了。”
容常曦又从绝境出感觉到一点别的什么,华君远来此, 想必是父皇搬来的救兵, 既是父皇开了金口,那么华君远除了劝自己去和亲,还能说什么呢?可他说完了, 本可以就这样走了, 他却要同自己在宫内到处走走, 想必还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神思恍惚的容常曦点点头, 跟着华君远走了出去, 一路畅通无阻, 他们不可进无人的地方,只能在外走着,最后华君远将她带到御花园内,近日这里修了个摘星楼,此楼颇高,两人走到台上,可看见四周的景致。
那是秋末冬初,御花园内梅花已零星地开了,华君远倚栏远眺:“殿下的昭阳宫在何处?”
容常曦茫然片刻,最后遥遥指了个方位。
华君远道:“是南面最大的那个?”
容常曦点头。
华君远道:“听闻昭阳宫中,还有个明瑟殿,收藏着各地珍宝,价值连城。”
容常曦越发茫然,又点头。
华君远收回目光,侧身与她对视:“殿下可知这花园,这亭台,那昭阳宫,明瑟殿,还有其中的宝物,从何而来?”
容常曦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华君远道:“皆是民脂民膏。”
“可我是公主……”容常曦莫名地慌张,口不择言地说,“这不都是天经地义的吗?!”
“没错,是天经地义。”华君远安抚地道,“我并没有要指责殿下的意思,殿下是公主,臣民所贡献的,和你所享受的,都理所应当。同样的,殿下身为大炆公主,为臣民付出,也是天经地义。”
容常曦摇头:“不是这样的……你,你这是歪理。再说了,凭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华君远轻轻叹了口气:“殿下,若不是你,那该是谁?”
“爱谁谁!”容常曦有点失控,“总之不该是我!就算大皇姐已成亲了,那其他的郡主呢?还有,凭什么就是公主要受这样的苦!这些皇子——”
华君远道:“合坦公主一来京城,便会与四皇子成亲。大皇子早有家室,封地在青州,如今蓝山口有洪大将军把守,牢不可破,青州百姓安康,在大皇子的管理下欣欣向荣。二皇子曾被派去荒蛮之地,三皇子也曾奔赴豫州治理水利,七皇子……我不必再说。”
他虽避开了五皇子六皇子,但容常曦也知道自己这时候没必要再揪着这个再说什么了,她是知道的,就连废物如容景兴容景昊,也曾奉命去外地办事。
容常曦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逐渐流逝,她轻声道:“容景谦既然在打仗,那为什么还要我去和亲,我知道胡达和女桢不是一伙的,可他就不能一道把胡达给灭了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了,华君远显然也有些无言,大约是没见过如此冥顽不灵的。
华君远道:“殿下不知辽东那边的消息吗?吕将军遭偷袭,身负重伤,女桢来犯,如今七殿下背水一战,极为凶险,若非如此,圣上又怎会让殿下你去和亲?”
容常曦倚在栏杆边,又有点想哭了,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可越是知道,越是让人绝望,她说:“华君远,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华君远不语。
容常曦落下一串泪来,她望着御花园的景致哽咽道:“塞外只有如此刻一般寒冷的冬天,没有御花园,没有昭阳宫,更没有我想见的人。我会嫁给一个残暴的,我根本不可能喜欢上的人,我还要为他生儿育女,最后死在那里,那里好远,真的好远,送行的轿子,要不眠不休走两个多月……”
华君远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容常曦心里一片冰凉,几乎是用破罐子破摔的想法道:“而我喜欢的人……从前,不肯娶我,现在,还在劝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喜欢华君远,这在华君远心里本就不算秘密,她表现的已足够明显,只是华君远擅长装傻,她偏要在这种时候戳破这层窗户纸。
华君远果然一时有些愕然,随即叹息道:“殿下,我非良人。”
容常曦看着他,一边哭一边道:“你永远都是这样,虚伪!你根本就是自己看不上我,却总是假惺惺地退让,仿佛真的是你配不上本宫!良人,什么叫良人,那个阿扎布就是良人了吗?!你若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对我笑!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替我找回玉镯,为什么这些年都不娶妻!”
她伸手去打华君远,华君远默默受着:“是我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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