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则慕
而当时那一瓶极其罕见的曼舌花毒,若她没记错,分明是福泉当下就拿走了……
容常曦心中狂跳,下意识看了一眼容景谦。
他仍是没什么波澜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吴若彤在岳家平刺完脚趾后,立刻重新给吴丹雪穿回了鞋子。
岳家平眉头紧紧皱着,道:“启禀各位大人,二皇妃所中之毒,应是极为罕见的曼舌花毒。”
容景祺一愣,像是也反应过来一般,他震惊地望着吴丹雪的尸体,又缓缓看向角落的容景谦。
在容常曦这个角度,清楚地可以看见容景祺额头青筋暴起,似要随时站起来,朝着容景谦冲去。
而容景谦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平静地与容景祺对视着,半响,容景祺像是极其勉强才平静下来,低头吸了几口气,抬眸对着华景策一字一句道:“查……凶手是谁,一定要查出来!”
华景策如今是大理寺丞,又参加了这场婚事,自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拱手,道:“是。”
***
笃、笃、笃——咣咣咣……
容常曦所住的这个房间离正街颇近,子时敲更的声音传入耳中,实在扰人,容常曦翻了个身,竟在这已冷下来的天气中赶到了一丝燥热,她知这是心中积了太多事,伸手将被子一推,没忍住还是爬坐了起来。
外头守夜的尤笑听到她的声音,轻声道:“殿下?”
“无事。”
容常曦道。
她坐在床上,怔怔地想着今夜的事情。
华景策应下要查吴丹雪案后,便先将那两个送酒的仆人带下去,又要了今日参宴的名册,和婚事流程册录,至于在场的皇子和公主,华景策先粗粗问了一遍,但因这杀人手法是下毒,并不能确定凶手是在何时下的毒,也无法从每个人的行动中推测谁有这个时间去下毒,谁没有嫌疑。
其他宾客虽受了容景祺的要求,都在容景祺府上没有走,但其实他们留在这府上半点用也没有,华景策好生相劝,容景祺到底是答应了,所有人得以离开。至于皇子公主,则因宫门已关,只能暂时住在容景祺府上度过一夜。
容常曦离开新房前,吴家人也赶到了,吴侍郎和吴夫人都纷纷落泪,无法自持,容景祺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快捉拿凶手,为吴丹雪讨一个公道,吴夫人怔怔地道:“公道……丹雪已亡,我要这公道又有何用呢……”
容常曦不忍见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快步离开,去了容常凝旁边的房间休息。
虽然容景祺现在显然自顾不暇,但容常曦到底对他,和他这屋子很有点恐惧,好在容景祺大约没有想做什么,将所有的皇子与公主都安排在了一个院子内,邓喜也安排了不少家丁,之前宫中出来的不听令于容景祺的禁军队也有一部分还在容景祺府上,这让容常曦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便是吴丹雪满脸的鲜血,还有指尖溢出的黑血,然后又是她同华君远的那番对话。
容常曦到了这个时候,才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
她被华君远彻彻底底的,以一种连她也无法反驳的理由将她给拒绝了。
容常曦抱住自己的膝盖,既觉得委屈,又在委屈之中莫名生出一股“本宫果然没看错人”的欣慰,她心烦意乱,一会儿又想到容常凝同福泉不知在说什么……
外头忽然响起很轻的乐响,曲调平和,却隐隐透着淡淡悲凉之感,容常曦愣了愣,索性下了床,披上外袍往外走。
她一推门,尤笑立刻跟上,容常曦担心外头不安全,倒也没拒绝,两人走了一段,循着那乐声,看见一人独坐于石椅上,正是不知从哪里摘了个叶片,正在低声吹奏的容景谦。
容常曦看了一眼,他周围没有人,至少明面上看是没有,那些树影重重的地方,或许缩了不少暗卫也未可知——
她让尤笑停步,自己快步走了过去,在容景谦身边坐下。
容景谦吹完一曲,才将叶片随手丢入一旁的草木之中:“皇姐。”
容常曦道:“你这又吹的是什么?”
“绿衣。”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容常曦道:“替二皇兄吹的?”
容景谦看了她一眼,“吵醒皇姐了?”
“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谁能睡得着。”容常曦斟酌了片刻,也看着容景谦,“我问你……那毒,是你让人下的吗?”
容景谦看了一眼容常曦,神色中略有一些诧异:“我?”
容常曦赶紧道:“我并非怀疑你,也不是来质问你,只是合理的推断……”
“皇姐是如何推断的?”
容常曦回忆道:“那时候,福泉将曼舌花毒水从二皇兄那儿拿走以后,后来也没听你提起过这件事,肯定是被你好好收着了。其次,皇姐这些日子看着十分不对劲,今日下午,我更是见她和福泉略有拉扯……她也在这场计划中吗?”
容景谦神色不改,只道:“若我说此事与我毫无干系呢?”
“呃……”容常曦犹豫片刻,笑了笑,道,“那我自然也是信你的。”
说是这样说,分明脸上还有许多困惑。
她指望容景谦能多解释一下,譬如他这样的人,是不屑用下毒这种手段的,又或者,就算他要下毒,也不会挑在众目睽睽,容景祺的婚事之上……
但容景谦什么也没说,见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起身道:“风寒露重,皇姐早些休息。”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里走去了。
容常曦方才说了信他,此时虽然满腹狐疑,但也不敢拉住人再继续追问。
想了想,又开始后悔自己做事莽撞,竟张口直接问“你是不是下了毒”,这……是个人也会回答不是。
懊恼了好一会儿,容常曦也觉得冷了,便起身要走,未走两步,竟隐隐听见不知从何传来的哭声,那哭声压的很低,却十分哀伤,容常曦瞬间头皮都炸了起来——这哭声,莫不是才去世的吴丹雪?
她停住脚步,问身后的尤笑:“你听到了吗?”
尤笑轻轻道:“殿下,咱们还是直接回屋吧?”
容常曦“嗯”了一声,打算不要理会那古怪的哭声,却听得哭声逐渐停了,那女子似乎哭累了,轻叹了一声:“哎……”
皇弟 67.探讨
容常凝看见她与尤笑, 似是有话想说,张了张嘴, 又是一串泪落下,容常曦索性拉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门一关上,容常凝往软塌上一坐,便又倚着手扶低声哭了起来。
她的这位皇姐委实也太多眼泪了, 容常曦本想耐心等她哭完,但眼见着不阻止她, 她指不定能哭到天亮, 便柔声道:“皇姐, 别哭了,有什么事, 同我说说呗?”
容常凝摇了摇头, 仍是只哭不说话,容常曦心一狠, 道:“今日吴丹雪的事,你有没有参与?”
容常凝一愣, 猛地抬起头来, 满脸错愕地看着容常曦:“什么?”
看她这样,容常曦便晓得自己完全猜错了,她有些尴尬地道:“没什么, 我只是……随便问问。”
容常凝脸上还挂着一串泪痕, 却是渐渐停止了哭泣, 她追问道:“常曦,你为何会这样问,今日吴丹雪的事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所以才乱猜的。”容常曦道,“下午的时候,我瞧见你和福泉了。”
容常凝瞳孔一震:“你,你听到我和他说的话了?”
“没有。”容常曦也有些疑惑,“既然不是容景谦差使福泉,让他逼迫你在吴丹雪这件事中帮忙,那你有什么话,可以同福泉说那样久啊?”
“景谦差使福泉逼迫我给吴丹雪下毒?”容常凝脸色都变了,“当然没有,常曦,你,你怎会这样想……景谦和福泉是清白的!尤其是福泉,他、他只是被我拉去问话,什么事也不知道。”
奇怪……
容常曦隐约察觉出了什么不对,随即又立刻否决了——福泉可是个实打实的太监,她这想法也太惊世骇俗了一些。
容常凝却像是怕容常曦怀疑福泉一般,急急道:“是……是我对他有意,才会拉着他……”
容常曦:“……”
容常曦嘴角抽搐了片刻,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容常凝看着容常曦的脸色,小心地道:“你还是怀疑福泉吗?”
“我不怀疑了,我半点不怀疑了。”容常曦深吸一口气,“但皇姐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你,你怎么会对福泉……”
容常凝咬着下嘴唇不敢说话,容常曦连震惊的份儿都免了,只觉得好笑又荒唐。
过了半响,容常凝小心地点了点头,容常曦气极反笑:“皇姐,他连个男人都不能算。”
谁料容常凝忽然抬头看着她,很认真地道:“不是的,他……他不是太监。”
容常曦道:“什么意思?”
容常凝道:“我,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无意?”容常曦哭笑不得,“再怎么无意,也不至于发现这种事吧?”
容常凝犹豫道:“你可记得,去年我同华家大公子吐露心声,他却同我说自己始终没有忘记亡妻,心中难安,不愿再娶妻?”
“那时候……我想起来了。”
容常曦回忆起,那时候容常凝哭着跑了出来,因为担心她的安慰,容景谦确实随口让福泉去护着容常凝,福泉跟着容常凝跑了,而自己和容景谦则去了那个小屋。
容常凝道:“我心里难受,他又一直跟在我身后,怎么赶也赶不走,我只好让他跟着我。后来我险些从高台摔落,是他一把将我抱住……”
“如此这般,你就喜欢上他了?!”
“当然不是。”容常凝赶紧摇头,“那时我心中忧愁,哪会这样快喜欢上旁人,只是觉得他十分可靠,后来你中剑昏迷不醒,冬至时,我随母妃去善法寺上香,想为你祈福,路上怕危险,便找景谦借来了福泉一用。”
“你同慧嫔宫中难道没有一个可靠的侍卫?!为什么非要福泉啊!”容常曦道,“皇姐,你分明那时候就别有心思了!”
“没、没有!”容常凝脸一下便红了,“我那时当真只是觉得,有他在会安心一些。后宫侍卫,你也晓得的,半点比不上御林军……”
“好吧,你继续说,他为何又不是个太监了呢?”容常曦摆了摆手。
容常凝道:“善法寺路上出了点小事,遇上了劫道之人,那群人晓得我们是宫中来的后便惊慌失措地要逃,确实不足为惧,但福泉始终护着我——”
“——他护着你,是因为他是奴才,你是公主,是他主子容景谦的皇姐,仅此而已。”容常曦只觉不可理喻,“你却因此对他有意?!这,这简直是一叶障目了!就像华景策一般,他在秋猎中救下你,你心存感激,便将这份感激当做情爱,如今福泉,不正是和当初一模一样吗?”
容常凝正色道:“常曦,不是这样的。此前华公子那事,确然是我错将感激当做感情,可你不明白,彼时我虽哭着离开,心中却有些莫名的喜悦。”
“喜悦?为何?”容常曦困惑地道。
容常凝道:“自华公子救下我以来,我与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究竟是怎样的人,我更加不明白,只凭着那几面之缘,对他抱以无限的幻想……我想着,他定风度翩翩,定重情重义……而当他说出他难以忘怀亡妻时,我竟觉得,他如我所想一般,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这真是太好了,我一点也不觉得愤恨,可是,我应该恨的。”
容常曦愣愣地看着容常凝,没有说话。
容常凝以为她不明白,便耐心解释道:“后来倾心福泉,我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也鼓起勇气同他说了我的想法,而他自是如我所料,三番四次地拒绝我,因为他是个正直不阿的人,且拒绝我,也是为我好,毕竟我可是一个公主,而他只是外人眼中的太监……但这回我一点也没办法喜悦了。”
容常凝慢慢坐直身子,轻轻叹了口气:“华公子拒绝我的时候,我想的是,无论如何,这个人不枉我倾心一场,他是个值得我倾心的男子,而他忘不掉亡妻,这很好,那便罢了,我何必强求……但福泉拒绝我时,我才晓得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我甚至宁愿他没有那么好。”
“宁愿他没有那么好……”容常曦喃喃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宁愿他不要为我好,不要是那么正直的人,宁愿他自私一些,想着若是同我有了些什么,总好过现在只能给景谦当个奴才。”这番言论或许太过大胆,容常凝脸色渐红,“我心里头恨的要命,恨他不解风情,恨他墨守成规,我只想着要如何改变他的想法,而不是如之前对华公子一般,想着这样也好。”
容常凝握住容常曦的手,一字一句道:“以前,我从未喜欢过什么人,从未同任何男子相处过,便对华公子寄予了无限奇怪的幻想和期盼,他不必喜欢我,甚至可以拒绝我,只要这份幻想不曾破碎,我便也能心满意足。可福泉不一样,他不是水中月镜中花,我对他更不曾寄予任何幻想,我所希望的,仅仅是同他在一起。”
容常凝见容常曦没有半点反应,只有又松开手,总结道:“爱应当是自私的,毫无理智的,而不是权衡斟酌,自我满足……抱歉,同你说这样多,这样的心思,其他人或许是很难明白的。”
容常曦双唇紧闭,一语不发。
她不明白吗?
她再明白不过了。
那时她误会,以为华君远同柳素有染,她的伤心,更多是因为华君远竟会看上一个上了年纪的青楼女子,仿佛她心中那个莲仙就这样落入了泥潭之中。
从前世到今生,她始终在追寻一个答案,她想知道,为何华君远不肯娶她。
而当她知道原因是华君远胸中有抱负时,她虽伤心,却也同容常凝一般,生出了“这个人不枉费我倾心一场”的喜悦。她想的是,若华君远用其他的理由拒绝她,或许她因为失望,还不会那么无措,而华君远用这样坦然的理由拒绝了她,那么这个镜中花就不曾衰败,这抹水中月影就不曾破碎,而她也会如同此前千百次一般,无穷无尽地追逐着这个似乎永不会消亡的幻影。
人最怕的就是不甘心。
而华君远的完美,就是她的不甘心。
这是她与容常凝微妙的不同之处,容常凝可以觉得这样很好,那便算了,而容常曦却从未吃过瘪,失过手,所以华君远一日不彻底落入泥土之中,她便一日无法彻底放手。
可方才,容常凝说,这不是爱,这是可笑的幻觉,是寄情于某人的愚昧。
怎么可能?
容常曦回过神,道:“皇姐。”
容常凝侧头看着她:“嗯?”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容常曦深吸一口气,“幻想又如何不能是爱,若一个人有你中意的所有特质,那为何这不是爱?我想,这就是爱。”
容常凝怎么也没想到容常曦深思半天就是为了争这个,她“呃”了一声,倒也没有争辩,而是道:“或许吧,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容常曦掩饰地拨了拨头发,扯开话题:“你还没说呢,为何福泉不是太监?”
容常凝脸色微红,道:“因为最初我中意他,他便说自己不能人道,就算没有身份差别,也是绝不能娶我的,可我那时不太懂,究竟太监与普通男子之间,有何差别……”
容常曦其实也不太知道,从没有人在她面前胆敢讨论这些下作之事,她迷茫地道:“不是,少了一个什么东西吗?”
容常凝红着脸点了点头:“我问他,他也不肯说,只道自己不能人道,我实在不懂,却也不敢问人,后来有一回,我去泽泰殿寻四皇兄……”
“你问四皇兄了?!”容常曦意外不已。
“那怎可能!”容常凝赶紧摆手,“那段时候正是四皇兄腿脚开始恢复的时候,我很关心此事,所以常去。那日也是如常去了,泽泰殿的宫人太常见我,也没有通报……我到了泽泰殿院子里,便见平良县主也在。”
“怎么又和叶潇曼扯上关系了?”
容常凝回忆着那天的场景,也觉得十分匪夷所思:“当时平良县主拿来了秘方,常来泽泰殿,倒也不稀奇。她推着四皇兄走了一会儿,接着大约是要锻炼四皇兄的腿脚,便扶着四皇兄起来,四皇兄看样子想要让下人过来,她却不让。我便走近了一点,想着平良县主与四皇兄毕竟不好太过亲昵,可以由我去扶着四皇兄便是,谁料,谁料……我走了两步,正好听见平良县主说,她这辈子只愿嫁给四皇兄,其余男子她是看不上的。”
皇弟 68.暴露
容常曦前世对周围人的感情并没有十分上心, 今生则上心许多, 加之种种变故, 她也不得不明白了众人的感情。
大皇兄几乎没怎么回京,娶了个巡抚的女儿,似乎颇为恩爱。二皇兄娶了吴丹雪,但不同于上一世, 这一次吴丹雪新婚当日便死了。三皇兄上辈子娶了姚筱音, 这辈子显然是娶不了,但他那样生气,想来应当也是喜欢姚筱音的……只是她发现的太晚了。容景兴上辈子同陈巧涵的一个表姐有婚约, 但在成亲之前那表姐便病逝了,之后到容常曦去世,容景兴也只是有通房,并没有正室。容景昊嘛, 上辈子娶了文渊阁大学士的孙女,这辈子看来是要娶姚筱音的。
至于其他人——她曾以为华君远和容景谦都喜欢叶潇曼,叶潇曼则心属华君远。现在才知叶潇曼是华君远表妹, 而叶潇曼的意中人竟是四皇兄, 至于四皇兄……容常曦发现,自己和他上辈子实在不太来往, 从未想过他也会有意中人。
她一直觉得叶潇曼此人热心非常,且破有一颗怜悯之心, 故而才会对四皇兄如此上心——当然, 上一世她还很恶毒地想过, 她对四皇兄好,是特意做给华君远或容景谦看的。这一世她知晓叶潇曼的性格,便没有了这样的猜想,但仍不曾认为叶潇曼会喜欢四皇兄。
叶潇曼磊落爽朗,似一只随时会展翅的白鸽,可以在草原上漫无边际地飞舞,而四皇兄,似乎与她格格不入……
容常曦忽然想起自己上一世最后与叶潇曼见面的场景。
她来找容常曦,说自己愿意代替容常曦去胡达,她很惊讶地问容常曦,知道自己与“他”的事情,那时候容常曦满心认定她与华君远有所往来,理所当然地将“他”认定为华君远,最后叶潇曼说,自己唯一的请求,便是替自己照顾好那个人。
容常曦认为是华君远,一口答应下来,却不曾想那个人是自己的四皇兄。
后来呢?
后来叶潇曼远嫁胡达,十里红妆将她送出了京城,四皇兄并没能出去,他如往常一般,被困在泽泰殿中,不出五日,便病逝于自己坐了一辈子的轮椅上。
再后来,容景谦回京,对她满腔怨恨,她却认为,只是因为容景谦恨自己送走了叶潇曼。
她半点没有往四皇兄身上想过。
彼时叶潇曼代替自己出嫁,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而眼睁睁看着她要出嫁,自己也要娶阿依澜的四皇兄,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还有最后归来,发现叶潇曼去了胡达,四皇兄已病逝的容景谦,又该是何种心情……
容常凝小心地看着容常曦,轻轻晃了晃她:“常曦?你怎么会如此讶异,难道你半点没有看出来吗?”
“看、看出来了一些。”容常曦硬着头皮道,“然后呢?”
容常凝脸上好不容易消散的红又一点点聚了起来,她低声道:“然后四皇兄说,自己常年坐在轮椅上,不能人道,他不想害了平良县主。”
“啊?”容常曦几乎想挠头了,“怎么可能,四皇兄又不是太监!”
“是呀,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呢。”容常凝脸越发红了,“谁知平良县主呆了片刻,竟忽然……忽然伸手,抓住四皇兄的……”
容常曦迷茫地说:“抓住四皇兄的什么?手腕?耳朵?总不能是脖子吧?”
容常凝脸更红了,声音细如蚊虫:“两腿之 间……”
容常曦下意识低头看了一下,随即也跟着满脸通红:“什么?!叶潇曼这个疯女人!”
“四皇兄也,吓了一跳,可是又推不开她,最后倒回了轮椅里……”容常凝大约是想到了当时的画面,眼睛都害羞的闭起来了,“平良县主还不肯松手,还要去亲四皇兄,总之,乱七八糟的。”
容常曦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脸也不自觉地发烫起来,她讷讷道:“这也太不知羞耻了……”
容常凝继续道:“然后平良县主似乎非常开心,说四皇兄是骗自己的,他分明可以人道,四皇兄脸也红了,说自己活不长,不想连累平良县主……这下平良县主也没办法了,便气冲冲地走了,走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我。”
说到此处,容常凝的声音已小到几不可闻,若是平日里,容常曦定要十分嫌弃地说皇姐你声音这般小,话是说给鬼听的吗?
而此刻,她却不自觉地将耳朵凑过去,连大气都不敢喘,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平良县主见了我,也有些害羞,我求她告诉我,怎么验证一个男子是否可以人道,她便告诉我了,我就,我就也趁着福泉不注意,试了那么一次……才发现,他,他应当不是太监……”
叶家家风豪迈,加之叶潇曼其母自幼便会教导叶潇曼这些事,以免她受人欺负,从不认为这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而后来叶潇曼追查柳素的事情,这才知道了不少此方面的事情。但她看着容常凝那张通红的脸,只能半遮半掩地说了,容常凝似懂非懂,如今更是只能挑着捡着告诉容常曦,可饶是如此,这一丁半点东西,也足够让容常曦满面通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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