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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则慕
可罗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从不让女桢人冲锋陷阵,大多是让被抓去的大炆人以血肉之躯填埋沟壑,抵挡炮火,又让他们趁夜唱思乡之歌,一片鬼哭狼嚎。
之前容景谦与胡达打仗时,罗烈就曾绕过云雄镇,围堵过当时姚豪所守的畧城,姚豪苦守了许久,倒也挺过来了,之后加官进爵——来了金州。
老实说,对姚豪这种文官来说,这种加官进爵,不要也罢。
翠儿还叨叨絮絮地说了些自家老爷多么坚韧不拔的事迹,庄常曦原本还没那么困呢,结果越听越困,最后脑袋变成小鸡啄米,翠儿见她累了,也不敢多说,伺候着她躺下休息。
庄常曦时隔多日第一次倒在软绵绵的床榻上,睡的极其香甜,甚至久违地没有做梦,也不晓得迷迷糊糊睡了多久,她听见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庄常曦如今警惕性比从前要高上不少,她很快睁开眼,却见一个人影慢慢朝着自己走过来。





皇弟 123.受伤
庄常曦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借着些微月光,却见是容景谦,他显然没有要故意隐匿气息与脚步声, 否则绝不会让庄常曦发现, 见庄常曦醒来, 他也丝毫不惊讶, 远远地将一个木盒丢在了她床脚。
“你, 你大半夜来我这里做什么?”庄常曦迷迷瞪瞪地道。
她一边说,一边去拿那个木盒,容景谦道:“自己记得擦药。”
庄常曦打开木盒, 里头一阵草药味, 清香扑鼻, 庄常曦奇道:“擦药?擦哪里?”
容景谦道:“你骑马没有受伤?”
庄常曦一怔,才想起自己这一路骑在马上, 细嫩的大腿里侧确实被磨破了好几次, 第二日便只能哼哼唧唧地告诉容景谦,说自己不便骑马,容景谦便让她侧身坐着, 总之那伤是好了又复发, 除此之外,脚踝脚底也有不少磨伤。
她身娇柔嫩, 十分地不中用, 虽然觉得辛苦, 也不敢太过抱怨, 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让那么多士兵都停下来休息,如此养好了又磨破数次,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了,可见这世上并没有什么苦是吃不得的。
只是容景谦居然还记得此事,倒让她实在有些意外。
她道:“谢谢。”
容景谦颔首,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庄常曦此时脑子也逐渐清明了,道:“对了,你为何要说我是你表妹!无论如何,我也应当是你表姐才对!”
虽然她的身世是假的,但她比容景谦大半岁可是实实在在的!
容景谦道:“你生的面嫩。”
庄常曦呆了片刻,竟觉得此理由无法反驳,且让人完全不想反驳,甚至还有点美滋滋,她捏着那木盒,道:“好吧,表妹就表妹吧。”
她这样好说话,容景谦却仍不走,只是时不时往外看,仿佛在等着什么一般。
庄常曦疑惑道:“你在等什么吗?”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庄常曦吓了一大跳,下一刻便有几个黑衣人从窗边跳了进来。
顿时各种被刺杀、被围住的恐怕记忆涌上心头,庄常曦也跟着尖叫一声,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容景谦却像是早有防备,他利落地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三两下就解决了那几个破窗而入的刺客,还有闲暇按了按庄常曦的被子,低声吩咐道:“一会儿别出来。”
庄常曦自然是不敢出来的,她听见无数脚步声在外头响起,容景谦动静极大地和还活着的一个刺客一路厮打至屋外,屋内一时间反倒安静下来。
庄常曦只能一个人缩在被子中,祈祷这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刺客赶紧被解决,外头姚豪的声音不断地响起:“抓刺客……抓刺客!”
之后又是各种兵刃相接的声音,庄常曦瑟瑟发抖,只觉得大冬天的,自己仍是被吓的一身是汗,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终于逐渐安静下来,有人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庄常曦房间的门,是翠儿的声音。
她小心地推了推被子,疑惑道:“庄姑娘?庄姑娘,是你吗?快出来吧,外头没事了。”
庄常曦闷得慌,下意识要出去,又突然想起当初在猎场中的那个“贴身奴婢”,她一顿,隐隐感觉到翠儿在拉扯自己的被子,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狠狠压着四周的被子,不肯让翠儿掀开。
翠儿显然急躁起来:“庄姑娘!这里不安全,你——”
话音未落,庄常曦听见刀剑入肉之声,随即翠儿闷哼一声,砰然倒地。
庄常曦一抖,有人拍了拍床上这抖成一团的棉花,道:“出来吧。”
是容景谦。
庄常曦连忙掀了被子一看,果然是容景谦,他手中还拿着一把尚在滴血的长剑,地上是已没了气息的翠儿,庄常曦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容景谦摇摇头,道:“出去后,什么也不要说。”
庄常曦喘着气,不敢多看地上的翠儿,脚踩进鞋子里,亦步亦趋地跟着容景谦到了院内,便见远处一片灯火通明——金州城内不知何处起了大火,此时将半个天空都烧的犹如白昼。
华君远吕将军姚豪等人都在院内,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那火,片刻后,姚豪猛一跺脚,道:“来人!快去粮仓,那是粮仓啊!!!”
庄常曦吓了一跳,心道今天晚上他们才议论过,这粮仓显是极为重要的,若是被烧,后续粮食跟不上,想必后果不堪设想,她侧头看着容景谦,却见他一身黑衣上凝了不知多少刺客的血,只安静地望着那火片刻,完全无动于衷。
吕将军也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竟丝毫没有要去救火的意思。
姚豪着急道:“几位大人,眼下——”
他话未说完,容景谦和吕将军同时拔剑,一左一右,长剑闪着寒芒,架在了姚豪脖颈上。
姚豪一怔,豆大的冷汗从额上滚落:“王爷,吕将军,你们这是做什么……”
容景谦淡淡道:“姚大人不必担心,粮仓中根本就没有粮食,此时在烧的,应当是你那些忠心耿耿下属的尸体。”
姚豪张了张嘴,似是要争辩,吕将军有些无奈地道:“姚大人,当初你守城半年,还斩杀手下教唆投降的数名官员,我心中对你,十分敬佩。如今想来,当时被斩杀的官员,究竟是教唆你投降,还是不愿随你投降呢?我派人送去的辎重和物资,又为何没有送到城内,以至于城内百姓要易子而食呢?”
姚豪牙关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容景谦道:“你母亲、妻子、儿女如今都在罗烈手中,我知你已无回头路,这场火放给罗烈看,至少他不会知你已暴露,仍会善待你家人。若打完此仗,你母亲妻女仍活着,我不会追究。”
姚豪闭目,已知无力回天,惨声道:“可罗烈的弟弟麻牧已在城中守着,倘若他发现粮仓中有问题,一定会立刻禀报罗烈,他也知吕将军仍活着的事情……”
“他在何处?”容景谦冷声道。
姚豪道:“在粮仓后不远处的一个客栈中……”
“还有呢?”容景谦继续道。
姚豪茫然地看着他:“还有?还有别人?”
容景谦不再说话,手中长剑划过,姚豪的脖颈处泛点血珠,而后血喷涌而出,他笔直地倒下,庄常曦赶紧闭上眼睛,把头侧到一边去。
她仍惧怕这样的场面,但老实说,她竟似乎有些习惯了。
容景谦将剑撑在地上,外头传来一列脚步声,贺泉带队,一伙人步履匆忙地走了进来,贺泉道:“启禀王爷,一切顺利,已将姚豪部下清理干净,还有麻牧也已擒获。”
容景谦缓缓点了点头,随即仿佛支撑他全部力气的剑一歪,他整个人猛地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立刻拥了过去,庄常曦虽然害怕,但也往容景谦那边走了几步,吕将军和贺泉将他扶起来,华君远毫不犹豫地将他的衣扣解开,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庄常曦连忙将视线撇开,又很快听见华君远道:“那几个刺客刃上淬了毒……”
庄常曦心中一跳,往容景谦身上看去,他身上除了陈年旧伤,还有一道显然是新添的伤痕,那伤口此时正潺潺地留着黑色的血,看着极为触目惊心。
华君远指挥着贺泉和下人将容景谦抬去他的房间里,又让人赶紧去把别苑中备着的军医都请来,庄常曦跟在后头,屋内灯火通亮,庄常曦哑声道:“他,他不会有事吧……”
“庄姑娘。”华君远像是才注意到她一般,有些无奈地道,“不知道,还要看这毒能不能解……”
庄常曦抿着嘴唇,不再说话,容景谦的脸色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极其惨白,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容景谦,心中居然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欢喜,即便她曾那样地想要杀害他,而如今他离死亡近了,她却只有恐慌。
她并不觉得自己可以不依靠任何人就活下去,而除了容景谦是个可靠且安全的依靠之外,其他人她不敢,也不能相信。
至此,她才发现,就连已近在身边,且不会再因身份原因成为自己困扰的华君远,她实际也从未想过要去依靠他,求助他,或许是长年累月的追逐,早就让她死心了,只是她并不晓得,仍在盲目地靠着那点不甘心在往前追。
军医来了后,说是屋内不要留太多人,庄常曦便主动走到了屋外,她坐在屋外石椅上,想着自己事到如今还在为容景谦要是死了,谁能照顾自己这件事而发愁,实在是自私无耻至极,自己似乎根本毫无长进。
思及此处,她垂眸,慢慢落下泪来。
“庄姑娘。”华君远不知怎么也出来了,他见庄常曦在哭,显然误会了什么,轻声安慰道,“他不会有事的。很多次出生入死,他都挺过来了。”
虽然庄常曦对华君远的感情变得很微妙,但他对她,仍有种奇妙的,犹如夏日清风、冬日暖炉的效果,庄常曦逐渐止住眼泪,道:“容景谦情况如何?”
“毒素很强……”华君远叹了口气,“但伤口不深,尚有回转余地,只是他短时间内恐怕会意识有些模糊,更别提带兵打仗……”
庄常曦却大大地松了口气:“不会死就好……不会死就好……”
华君远温柔地看着她,点点头:“嗯,你放心吧。”
庄常曦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华君远不语,庄常曦又追问了几句,华君远仍是不说。
此时之前庄常曦所居住的房间内,有人将翠儿的尸体给拖了出来,吕将军也走过来,感叹道:“这倒是个奇女子。”
他力气极大,用两只手分别握住翠儿的脚踝,竟轻而易举将人提了起来,而后抖了抖,那翠儿身上叮叮当当掉出一大堆暗器。
庄常曦顿时明白了,她道:“是他去救我的时候……”
华君远见她脸色煞白,劝慰道:“此女极善暗器,夜能视物,景谦只是一时不察,并不是你的错。”
庄常曦摇摇头,一句话也不想说,此时军医终于也走了出来,交代了一些如何照料容景谦伤势的细节,庄常曦听的一知半解,索性往里走去,屋内静悄悄的,还有一个军医在小心翼翼地为容景谦擦拭上半身,他的伤口泛出可怕的黑色,而他本人躺在那儿,无知无觉,像是死了一般。
庄常曦嘴唇颤了颤,到底还是逼自己走近一点,去看那军医是如何替他清理伤口的,可看着看着,还是不由自主地,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她悄悄地落下一行清泪。




皇弟 124.恩公
庄常曦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参加一场丧礼,最初, 她以为这是景兴的丧礼, 光是意识到这一点, 便差点要落泪, 可很快, 她听见哭丧的人喊的是“公主”。
公主?
皇姐……不,大公主容常凝死了?
她很慌张地穿越重重人海,想要追上那个棺木, 可是她越是奔跑,那长长的丧队却越来越远, 漫天的白色纸钱犹如雪花般片片飘落。
庄常曦像是被定在了某一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送丧的队伍越来越远, 直至不见,她茫然地回首,不知自己应当去往何处。
突然,她的余光看到前方的一座酒楼, 二层空空荡荡连看热闹的百姓都没有, 只有一个人,独倚横栏。
是容景谦。
他一只手搭在横栏上, 轻轻地敲着,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在他脸上既看不到悲伤, 也看不到喜悦, 他仅仅只是目送那送葬的队伍越走越远, 越走越远。
庄常曦突然就明白了——那支送葬队送的,是她自己。
庄常曦转头,重新看向楼台上的容景谦,可容景谦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她慌张地左顾右盼,想要找到那家伙,想知道自己死了以后,容景谦要做什么,她一直往前跑,往前跑,所有熙攘的人群与她交错而过,而漫天的纸钱却突然一股脑地落地,挡住了她的口鼻眼,她才发现,这纸钱是用了金银线的。
容景谦倒是带她不薄,让她以公主之礼厚葬,连纸钱都用的是金银线的。
她抓住其中一张纸钱,天地都安静下来,庄常曦跪坐在地,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常曦。”
“庄常曦。”
庄常曦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居然趴在容景谦的床边,而容景谦不知何时醒了,大约是伤得太重,一动未动,只躺在那儿,唇色泛白,脸色也不大好看。
屋外一缕阳光照入,她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且还睡了一个晚上。
“照顾病人的人却先睡着了。”容景谦的语气有些无奈,“替我喊人来。”
庄常曦揉了揉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说:“你醒了。”
容景谦望着她,像是在说“那不然呢”。
庄常曦不受控地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微笑。
尽管这人上一刻在自己的梦中还是那样可怖,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死去,像是主宰自己生死的神,可此时的他也并不会让庄常曦觉得恐惧。
见她笑了,容景谦倒是莫名也跟着一怔,他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着急的呼喊。
“将军!”
这声音还有些耳熟,庄常曦一转头,不期然地撞上了姜听渊满面愁容的脸。
他看见庄常曦,也是一愣,整个人似是呆住了一般。
庄常曦有些窘迫,对他笑了笑:“许久不见。”
姜听渊那黝黑的脸上渗出一点潮红,他低下头,傻笑起来:“许、许久不见……”
容景谦也不知是不是伤口作痛,轻轻咳了一声,姜听渊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赶紧抬头走到容景谦身旁,道:“将军,您没事吧?!”
容景谦淡淡道:“死不了。”
姜听渊松了口气,又开始交代自己做的事:“罗烈留在城中的数名余孽已铲除干净,一人愿意将妻儿交到我们手上,为我们去刺探罗烈的敌情,只是……”
庄常曦越听越不对,忍不住道:“容景谦眼下半死不活的,姜公子,你确定要同他说这些吗?”
姜听渊一呆,愣愣地看着庄常曦,庄常曦说完又觉好像确实不妥,挠了挠下巴,道:“那……算了,你们慢慢说着,我出去洗漱……”
“听渊。”容景谦却道,“你去同辰元还有吕将军说吧,我确然有些意识混沌,无法处理太多事情。”
姜听渊茫然地点点头,也不敢再多说,起身要往外走,庄常曦想着要替容景谦喊人来替他擦身子,便也跟着往外走。
“公主……不……”姜听渊热切地想要同她说话,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喊她。
庄常曦道:“你喊我庄姑娘就行。”
两人一路往外走,身后容景谦忽然道:“常曦。”
庄常曦停住脚步,道:“什么?”
“一会儿打来的水不必太热。”
庄常曦傻了,这人居然想着指挥自己?虽然他如今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也不对,莫非他只是让自己对侍女吩咐呢?
庄常曦点点头,跟着姜听渊走出房门,姜听渊并不敢问她怎么会来到这里,只道:“庄姑娘来这里,想必吃了许多苦头。”
说完又颇为自责地道:“都怪我,当时……当时……”
“父……皇上的决定,谁能违抗。”庄常曦笑了笑,“怎么能怪你?”
姜听渊愣愣地望着她,半晌也没有说话,庄常曦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姜听渊突然低下头,一只手抓着后脑勺:“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你变得和善了许多。”
他这样说,庄常曦凭空生出一点心虚,她从前眼高于顶,自己自然心中清楚,姜听渊见她面色尴尬,赶紧补充道:“我,我并不是在指责你,你那样也很好,只是觉得你这样,更好,更好……”
无论庄常曦如何,姜听渊待她倒是始终热切而真诚,庄常曦心中生出一点暖意,微笑道:“你也很好。”
她只是想礼尚往来一下,谁料姜听渊连耳朵都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挠着头突然转身就跑了,一边跑一边道:“我……我先去找吕将军!”
庄常曦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正好两个侍女经过,庄常曦抓住她们,道:“去给穆王准备些温水,替他擦拭身子。”
那两个侍女立刻应了,应了之后,却不立刻去做,而是推推搡搡的,两人脸颊都有些红,庄常曦莫名其妙,突然担心她们是罗烈的人,于是往前假意走了几步,又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她听见其中一个侍女道:“既然有幸能伺候王爷……”
“你这丫头。”另一个侍女着急道,“王爷是什么人,也是我们能肖想的?”
“那可不一定,王爷如今病重,我们耐心照料,指不定……”
“王爷性子那样冷,丝毫不近女色,你还是别做春秋大梦了。”
“哎呀,你怎么连想也不敢想?到时候咱们擦身子的时候——”
庄常曦听的面红耳赤,实在是受不了了,从转角出来,几乎是要指着这两个侍女破口大骂:“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那两个侍女没料到庄常曦居然没走,都吓得立刻跪下,庄常曦抚着胸口深呼吸了两下,最后只道:“罢了,你们去给我端温水来,准备好赶紧毛巾,本宫……我自己来!”
她实在是生气,差点自称本宫了,那两个侍女唯唯诺诺地应下,庄常曦又快速地先去梳洗了一番,再领着两个宫女去了容景谦的房间。
他闭着眼睛,像是又睡过去了,庄常曦让侍女将水盆和毛巾放下,将人先赶了出来,又呆坐在椅子上,对着容景谦发愁。
昨天那军医说了,要清理伤口,可是她也清理不来啊?
算了,要不然还是让姜听渊或者华君远来……
庄常曦想了想,重新站起来,容景谦却悠悠地睁开眼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水盆。
庄常曦还来不及说话,他便两眼一闭,道:“劳烦你了。”
容景谦何尝对她说过劳烦你了,庄常曦一滞,只能硬着头皮道:“也没什么……那两个侍女指望通过照料你,登门入室呢……我想着,怎么也不能让这样的女人当穆王妃吧……”
她皱着眉头,都不敢掀开轻轻盖在容景谦身上的棉被,一边嘴里随便叨叨着,容景谦却扯了扯嘴角。
庄常曦一顿,疑惑道:“你笑什么?听着还挺开心的,难道……我应该让那两个侍女来照料你?”
她倒是忘记了,容景谦也是个男人,但凡是个男人……
容景谦正色道:“哪两个侍女?让人赶出府吧。”
庄常曦硬着头皮扯住容景谦身上的被子,一把掀开,眼睛又下意识闭上了,嘴里却道:“那倒也不必……”
容景谦道:“你闭着眼,如何替我擦身子?”
庄常曦只好勉强将眼睛撑出一条缝隙,隐约能看见容景谦身上的伤口,她颤巍巍地用温水打湿了毛巾,轻轻擦拭容景谦的手臂,他的手臂线条极其流畅,因常年握刀枪,结实有力,但肤色却没有裸露在外的地方那么黑,还是颇为白皙,庄常曦擦了一会儿,注意力就变了,她嘀咕道:“你还真白。”
容景谦瞥她一眼:“嗯?”
他虽然病恹恹的,但到底是一张俊脸,这样的身材,这样的脸,这样的身份,也难怪只是让侍女擦个身子就浮想联翩了。
庄常曦想了想,道:“你若是不想沾惹桃花,也罢,我每日来帮你擦身子。”
容景谦神色微动,庄常曦又道:“反正吧,其他女人我不清楚,我肯定是对你毫无念想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弟弟,你放心就行!”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颇为感动,容景谦却面无表情道:“我与你丝毫没有血缘关系。”
庄常曦道:“可是,你现在对我来说,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容景谦突然侧了侧身,不许她的毛巾再碰到自己,可他伤的厉害,自己也发出了一声闷哼,庄常曦只好道:“喂!你就这么讨厌我啊?!行行行,你不是我的弟弟,你是我的恩公,行了吧?!”
容景谦斜眼看着她,庄常曦闷闷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被翠儿所伤,于情于理,是我欠你的,恩公,您就躺好吧!”
庄常曦这声恩公喊的半是真心半是嘲讽,可容景谦却还真重新躺好了,甚至看起来颇为满意:“恩公?嗯。”
他伤的太重,说完这句话,又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皇弟 125.初见
庄常曦其实也不晓得自己是哪根筋出了问题, 或许是想着之前欠他的能一次性还清就好了, 这照顾容景谦的活儿,还当真落在了庄常曦手上。
天可怜见, 庄常曦哪里照顾过人,第一天给容景谦擦身子时, 自己眼睛不敢看容景谦, 左右乱瞥, 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擦了哪里,第二天要换药,她跟在军医后头跟着看, 看军医将纱布撕开, 露出里头仍泛着黑红血色的伤口, 居然比刚受伤那会儿看着还吓人一点, 庄常曦只瞥了一眼就差点魂飞魄散,手脚发软,更遑论替他换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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