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另一个高矮和金山几乎没什么出入，但却是瘦的出奇，简直就是皮包骨头一样，看起来根本没一丁点肉似的，塌鼻、龅牙，一对泡眼，佝偻背，和金山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怪胎！而此人名叫王小王，本来是个孤儿，后被金山派掌门石文收留，也算是方伟成的亲师弟。七年前信持平办案经过金山，因与石文有交情，拜访时王小王在旁似乎对办案抓贼有非常浓厚的兴趣！而石文当年收留他也是因为一时的善念，但随着其一天天长大样子不好看还是其次，偏偏还淘气的出奇，从小就到处调皮捣蛋，金山派上下，乃至十里八乡可是出名的讨厌鬼。虽然本身也算聪明，但却就是不肯下功夫苦练，所以也难有大出息。

    于是石文突然想到将他留在门中也不会有什么大前途，既然他对办案有兴趣，不如从此跟随天下第一神捕，说不定还能有个好前程岂不两全其美而信持平听完老友所言，也知其所言不假，并且他为人忠厚，又见王小王确有天分，便欣然接受了。

    如今要是只有信持平和其他三人还罢了，终究信持平虽然功夫一般，却是可敬可亲的长者。可许畅这一招呼，人们见着那王小王都不由得皱眉埋怨！

    可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五人听到招呼，一见是他们便即上了二楼相见。还没等大家寒暄，那讨厌鬼王小王上去就抓起方伟成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哈哈……，好酒，好酒，还是师兄你们会享受，小弟我可就苦命喽……”说着，也不管别人看向自己的白眼，径自伸手就抓桌上的肉菜吃起来。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王小王就这么个人来疯的主儿，他也明白自己让人讨厌，还偏偏很享受似的，非故意去烦人，就像存心让人不高兴有瘾！

    碍于信持平，大家也不便发作。双方客气了几句，一问才知道原来不久前台州府发生了一起十余人命的奸杀案，凶手不仅手段残忍，而且狡猾至极。州官始终无法破案，只好上报刑部，所以这事自然就落到了信持平肩上。

    五人是三天前才到的台州，一路明察暗访终于发现了些端倪。但那贼人显然极其警觉，先一步逃跑，于是五人一路追踪到了这江都，昨日才刚进城。

    十人一听，都是正派门人弟子，听到有如此穷凶极恶之辈，不知道还罢了，既然遇上岂能袖手旁观为了大义当前，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搭理王小王也只能忍了！

    但世间的人事总是寸有所长，尺有所短。王小王虽然面目可憎，令人厌恶，却不可否认其心思机敏，智谋出众，也是让人不能不由衷佩服的！




3、何来何往未必直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个人的独特之处，是好是坏无非看他自己如何去表现，关键还是要避免以管窥豹————————

    依照王小王的计策，林宝月和玉蘅当晚在街上着实转了一大圈，其他诸人则在不同位置监视。

    最后，两人一路按照先前的约定往空旷寂静之处走。虽说两人也都有些功夫，况且也知道暗中还有很多人保护自己，但终归都是年轻女孩子，难免心里发怵！

    直到两人转入一条小巷里，忽然发觉似乎有阵风从身边飘过，好像还有一股淡香。

    对视一眼，两人前后张望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人。走出小巷，就到了城边的一排杨林。虽然有月光，可茂密林中仍旧非常阴暗。又是一阵风过，香气比之前似乎又浓了点。

    两人愕然对视，心里都不由惊叹，那贼的本事还不知道如何，但身法之快可着实邪乎了！

    当两人定了定心神，正准备再往前走，忽然同时浑身一震，而且感觉到耳边有阵热气吹来。

    骇然止步，两人只听一个清晰，有些腻的声音笑说：“两个小美人儿，乖乖往前走，找个舒服地方哥哥好好疼你们。呵呵……”

    两人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暗想难怪信持平等人拖延了那么久都未能抓到此贼，单就其身法而言简直如鬼似魅，起码自己一行人中绝对没有一个能比的。

    虽然事先都已经计划周全，可如今意识到这贼的本事恐怕很不简单，两人也不禁感到心里发毛了。但仍旧只能一步步往前走，必须将他引到事先准备好的地方才能关门打狗！

    倏地，两人同时感到肩头被人抓住，又听那声音：“**苦短，这般磨磨蹭蹭可不急死人了……”

    跟着，两人就感到仿佛双脚突然离地了似的，一阵如飞般向前冲出去。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居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座破庙之中了。

    虽然处境难免心慌，可仔细一看却似乎反而是意外之喜！因为王小王本来的计划就是将贼人引到此处，到时候大家一股脑围攻上来，以防被其逃跑。

    而忽然感到有只手在自己身上乱摸，林宝月一时没忍住忽然惊叫出声，但转身想跑却发现庙门已经被关上了。随即庙里烛光一亮，听到一阵“嘿嘿”奸笑，林宝月颤抖着缓缓回头，才看到表妹玉蘅正被浑身战栗着被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搂着。

    仔细一看，那男人面色白皙，眉目英俊，单从外貌看丝毫不比那江湖五公子差。加上其一身高明武艺，居然甘心湿身为贼确实可惜了！

    “小美人儿！走不了了，不过你放心，哥哥保证让你快活似神仙！哈哈……”

    一阵狂妄不羁的奸笑，二女都吓得不轻。而忽然庙的里面传出个清冷淡漠的声音：“狼儿，去看看什么人这么吵，轰走……”

    跟着也没再听到什么特别动静，三人同时惊悟见到左侧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个人。而看上去此人年纪大概也不超过十五六岁，四尺多高，未见得比王小王和金山能高，身材也未必能比王小王多二两肉。不过此人虽然瘦小，但身姿挺拔，颇有气概，尖尖的下巴，一双凤目，细直的鼻梁，薄唇，只是两颗虎牙凸出下唇。加上眼神阴森，宛如一匹凶猛的野狼般在窥伺着猎物！

    而那贼也没料到庙里居然还有别人，不由得吓了一大跳。等到看清只是个孩子，当即阴森一笑：“我当什么人！小子，大爷在这有正事办，滚远点，当大爷今天发慈悲饶了你一条小命……”

    他“命”字还未说完，便发现十根又尖又细的尖刺已经将到面门，不由心头大骇，下意识把怀中玉蘅推到了身前，他自己则一跃出门到了院中。

    而其他十三人此时也已经感到院中围了一圈，他们所以迟到，也的确是因为没人料到那贼身法居然快到如此惊人的地步，因此当其突然发力，诸人居然追赶不上。

    索性都是事先就计划好的，也不至于会让林宝月和玉蘅吃亏。但他们也是无论如何都料不到，这小小的破庙今晚会如此热闹！

    此时十三人在院里围了一圈，眼睁睁看着窜出来的两人如同两股旋风一般的不停转，快的根本看不清人形，一时都不由瞠目结舌！

    而庙里的两人忽然看到庙里左侧似乎是个门洞，此时缓缓走出个人，中等身材，非常匀称，一身紫色道装，看上去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人长得倒是清秀、俊逸，只是肤色白的有些过分，加上神情极其肃然，所以整个人在那似乎透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诡异氛围！

    只见道士缓步走到门口，轻轻说了声：“狼儿回来！”

    忽然那小孩儿也不知怎么动的，就一下站在了其身边。而那淫贼站在院中正满头大汗的呼呼喘气，显然是累得不轻。

    王小王首先反应过来，大叫：“抓贼啊！发什么愣等雷劈呐……”

    这就不叫人话，可现在谁会跟他计较十三人一拥而上，几乎没费什么手脚便将那贼当场擒住。

    尹泰和黄达把带来的绳索给淫贼着着实实的绑了个结实，然后才看向门口那道士二人。

    信持公终究是公门中人，年轻人们中以叶空为长，两人走到门口拱手：“多谢道长援助擒贼，此……”

    没等叶空说完，那道士淡淡截口：“你不必谢我，此人扰我安睡，我也只是想赶他走而已！哎！现在居然又来了这么多人，狼儿，去拿上行礼，咱们走……”

    诸人一阵错愕，看着那小孩儿从庙后背出一个长方形的包袱，看上去里面应该是个琴盒。

    两人将要走到院门口，却被嬉皮笑脸的王小王拦住了去路：“细细！道长年纪不高，却风度翩翩，不知在哪座仙府修行啊”

    道士低垂双目，看也没看他一眼。可王小王却忽感一阵裂风迎面刮来，索性他功夫即便不算高，但经验丰富，虽惊不乱，当即直挺挺的就往后倒。

    眼看着两人走出庙门，消失在黑夜密林之中。此时这十五人都非一般人，但对那叫“狼儿”的少年身法之快，着实前所未见！而那道士看起来明显只是个普通人，如此两个人站在一起难免会让人感到惊奇！

    但无论如何，抓贼才是他们今晚的主要目的。大略审问了一下，那淫贼自称叫“白雨”，虽然已经被擒却无丝毫惧色，摆明就没把眼前十余人放在眼里。

    见天色已晚，诸人便决定现在庙里将就一晚。次日一早，信持公等五人需要尽快回去复命，便即先行一步。

    十人回到了的城里，到店中用早餐。刚坐下，叶空忽然又站起来走向饭馆最里面，旁人诧异看去，只见角落一桌的客人正是夜里的道士和少年。

    叶空到了近前拱手：“道长，又见面了！”

    道士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叶空大眼桌上，发现道士面前只有还剩下小半碗薄粥，可那少年面前却尽是大鱼大肉，仍在狼吞虎咽的往嘴里送。

    人家明显是不太愿意搭理陌生人，不过叶空此人一向谦逊热情，喜欢交朋结友。

    “既然相逢便是有缘！不知两位是否可以赏脸过桌一谈……”

    道士双眉似乎略挑了挑，淡然说：“多谢美意！我主仆已然吃好，正要上路，不再麻烦了！”

    叶空听了又问：“不知两位意欲何往”

    道士面露不耐，其他九人也暗感叶空似乎有些太不识趣了！

    而听其说要“北上”，叶空大笑：“如此真实巧了！天长山庄夏庄主乃我等前辈，此番我等正是要前往为老人家贺寿。既然同路，两位可愿与我等同行”

    道士面露不悦，但略一沉吟却微微颔首：“如此，若各位不嫌拖累，且请用餐，我二人在此静候即可！”

    叶空闻言大喜，当即回来桌上叫饭菜，还要大家快吃。这些年轻人都是江湖儿女，性情好爽，最喜欢交朋友。虽然看到对方态度冷淡，可想出家人不能以俗人相较，有些性格也不奇怪！

    毕竟在他们心里人家好歹也算帮过自己的忙，其实细想一想凭昨日所见那白雨的身法，即使自认为计划周全，最后是否真能抓到他还真是难说！

    十人当即吃完早饭，叶空亲自请了两人一同出门。再介绍才知道士号“复仇”！虽说这道号听来不太入耳，但终究只是个代号罢了！而那少年“小狼”是个哑子，据复仇所言他从小无父无母，乃是被狼群养大。复仇也是多年前闲游山野的时候偶然发现他的，或许是天分，小狼从小与狼群生活，虽不会言语却仍通人性，对他非常的亲近，于是彼此便一直相伴至今！

    而复仇对其自己的讲述非常简单，只自称是个闲散之人，向来都是到处游荡，居无定所，随处安身！

    另外，他也听说了夏飞泽七十大寿，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他本也打算前去看看热闹，增广些见闻。这么一个冷漠道士居然会喜欢看热闹，还是挺让人意外的。

    这十人中，尤其叶空和霍纹依，年纪轻轻就已经执掌门户了，除了本身的功法就是经验不浅。所以他们都觉察到这复仇所言未见得不实，但多模棱两可，说白了就是来无影、去无踪，那就等于什么都没说。因此到底这道号尚不知真假，对这个人更加是一无所知！

    但人就是这样，越是搞不懂的，就越是忍不住好奇！或许唯一能确定的，这复仇看起来还真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而已！



4、上战伐谋，将寡何筹？
    都说“勿忘初心”！但谁又真能……，起码可以记住最初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你不自认一早就有了牺牲的觉悟，也并没奢望过要去掠夺一切！那么，这一刻安好，也就足够了——

    原本按照叶空等十人的脚程，江都距离虽不近，但几天功夫也足够感到了。可现在自讨没趣的邀上个像是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着急的道士，真有点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可终究是自己主动邀请人家的，又怎么能突然嫌麻烦就抛下不理呢

    而事实上，叶空一定要请复仇主仆同行，除了好奇心和结交之意外，还有一层更深的想法。

    当今江湖上年青一代中名气最大的的确是“五公子”，但实力其实还达不到顶尖，经验和阅历更是差的太远，无非只是出身名门，自身条件出众，或多或少确实有些天赋，自然会引来很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但也有些人，如叶空这样的，年纪比他们也大不几岁，但已经继承了师门基业。他这样的人所凭借的更有身处要位之人所需的城府和眼光，所以一个这么年轻的道士道号“复仇”，虽无伤大雅，但总不很合适。偏偏如此道号的人还是个明显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人，也许说不定只是个离经叛道的妄人！

    那么，即便他本身的诸多疑点都可以有合理的解释，他身边的天生异能的孤儿，哪怕仍旧可以接受，但一切的一切都加在一起，并且言谈中也可以明显听出他们刻意隐藏来历，显然这二人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吧

    作为江湖正道，又是一派执掌，遇到如此奇怪的情形，叶空自认又责任设法探清楚此人究竟立身善恶。即便事后证明一切真都只是自己庸人自扰，其实又没有什么损失的……

    一路上，叶空经常拉着许畅和姚千华这两个话匣子和复仇交谈。心里的敬佩也越来越深，因为他们发现这复仇虽然年轻，而且性格孤僻，但道理精神透达，而且对于文艺杂学也都极其精通。而这一来，也就更让人对他充满好奇了！

    其实这也是人同此心，难免会觉得这么一个人，虽然可能因为不通武艺江湖无人知晓，可凭其才学见识，而且他肯到处闲游当非惯于隐匿之人，所以很难想通为何从未听说过这个人的存在。

    别人的好心也终究只是好奇罢了，但叶空心里对这个复仇的疑惑可是越来越浓了！

    途径千槐山，沈云突然提出想到山里一个名为“古家峪”的地方走一趟，因为那里的族长古尚通是他本门亲师叔，云天阁掌门云中居士的师弟，外间曾有传闻说古尚通的本领实际上高于师兄，只因其家中独子才要继承祖业，否则云天阁的掌门之位非他莫属！

    同时，古尚通为人也是出名的豁达热枕，慈蔼和善，以前在师门的时候就极得晚辈子弟的爱戴。因此今日沈云如果过门不入，的确不太合适！同时其他人中即便没见过古尚通的，也都久仰这位前辈的大名，反正时间还不急，便同走一趟也不耽误什么！

    古家峪坐落在千槐山山腰处一片山坳里，大约有百余户人家。有田地，有果木林，平素自给自足生活倒也丰衣足食。

    听说师侄和一众朋友来访，古尚通赶紧亲自出迎，一见都是当今江湖上成名的后起之秀，作为前辈也感到非常欣喜！而见到那道士主仆，古尚通同样感到奇怪，一听其名号明显就露出了不悦之色！

    到不用太苛刻别人，毕竟这种事也不是不能理解，像古尚通这样的江湖正道前辈名宿，哪个不是早就习惯了成天满口的仁义道德一个年纪轻轻，还是出家之人竟然以“复仇”为道号，就足以算是违背侠义道德了！

    不过老人终究还是有涵养，也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太明显！

    到了古家，闲谈半天诸人便要告辞！毕竟此来只为礼貌，终究赶赴天长山庄才是主要的。而古尚通听说他们是去夏飞泽的寿宴，脸上厌恶之色一闪而逝，并未让旁人看出，但也终究是不便阻挠！只是送出来的路上讲了些什么江湖中人应该行侠仗义，但身在玄门修身养性也是非常重要之类的教诲之词！

    叶空也听出老人话中有话，但既然人家不愿明说，自己也不便深究。

    下了千槐山已经将近未时，要刚到下一个城镇好投诉。而晚饭仍旧一如既往，复仇一碗寡淡无味的薄粥，可小狼确实满桌子大鱼大肉，还像饿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让人不由好奇，莫非真有人会跟他抢然而，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