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易淳
孩子问:“什么呀?”
花溶也有些意外,站在一边没有做声。
“虎头,你这些日子在岛上快不快活?”
“快活。我喜欢大海。喜欢吃海虾,喜欢吃……”
“儿子,我待你好不好?”
小虎头奇怪地看他,拉着他的手摇晃:“阿爹当然待我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
“岳小虎啊。”
……
秦大王抱着他,一起跪在岳鹏举的墓碑前:“岳鹏举,你都听到了?我发誓,这一辈子一定将小虎头当嫡亲的儿子,不亏待他分毫。而丫头,我也会好好照顾她,今生今世必不负她。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他们母子平安……”
小虎头听不懂阿爹的话,只知道咯咯地笑,不停地要挣脱他的大掌,目光看向美丽的海鹿。花溶站在一边,用手擦掉了涌出的泪水。
秦大王抱起孩子大步走过来,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声音坚定:“丫头,我们回去吧。”
她紧紧撺住他的手,手心那么湿润,汗汗的,一阵冷风吹来,身子微微哆嗦,秦大王手臂一弯,将她揽在怀里,抱了母子二人就走。
除夕夜。
岛上迎来它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除夕夜。秦大王吩咐的焰火已经买回来,这是江南雷家定制的。
刚到傍晚,年夜饭便早早上桌。整整三十六道菜摆满了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小虎头乐得从这头又跑到那头,他脚蹬小靴子,穿一身崭新的虎皮围裙,褡裢上系一把小木刀,可爱得如岛上的美猴王。他的目光落在正中一只巨大的龙虾上面,扬起小脸天真地问:“阿爹,我们为什么要吃这么多东西?为什么呀?”
“因为今天是过年。”
“为什么过年要吃这么多?”
“因为闹热。”
“过年为什么闹热?”
“因为要放焰火。”
“为什么过年要放焰火?”
秦大王招架不住,大手一伸将他拎回座位上坐好,笑道:“臭小子,乖乖吃饭。等天一黑,老子就教你放焰火。”
小虎头的吸引力落到了焰火上,一个劲地认真吃饭。
秦大王这才松一口气,只见对面的花溶,换了一身新的淡蓝衫子,也是月白底的花纹,头发乌黑地高高盘起,脸色也不若昔日的苍白。她眼珠乌黑,碟子里堆满他和儿子夹的菜,慢慢地吃,举手投足,都那么好看。他看得微微失神,平生都不敢想象,竟然有朝一日,自己能和妻儿一起共度除夕。
他的声音微腻:“丫头,菜可不可口?”
她微微一笑,握住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伸出去,夹了一只风鸡的大腿放到他碗里,柔声说:“你多吃一点。”
他拿了鸡腿就大啃,哈哈大笑:“好好好,老子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熏鸡。”
小虎头见他吃得那么香,放下自己的大龙虾就伸出手去:“阿爹,我要这个,我要……”
花溶微笑着,又将另一只熏鸡腿夹给他:“儿子,你吃这个。”
“不,我就要阿爹的,阿爹的才好吃……”
“小虎头吃这个……”
“不,我就要那个……”
秦大王立刻将啃了大半的鸡腿塞在他小手里,心里甜如蜜糖:“臭小子,阿爹喜欢什么你就喜欢什么?”
他咯咯地笑着啃一口鸡腿:“这个好吃,阿爹吃什么,我就要吃什么。”
秦大王更是乐不可支,拍拍他小小的身子,见他乌溜溜的大眼睛狡黠地看自己,那种父爱,更是深入骨髓,再抬眼看对面慢条斯理面带微笑吃饭的女人,心里竟然滋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一直以来,这就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儿子!否则,怎会有这样的默契和温馨?
他被这样奇异的陌生的温柔情愫所全部左右,眼睁睁地看着花溶不停给自己夹菜,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一个劲地吃。吃了许久,才想起来,这除夕一过,自己就可以真正名正言顺地和丫头在一起了。
欲奴 第4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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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花怒放,浑身的热血又开始沸腾起来。妻子,自己总算能再一次拥有这个女人了。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十几年了,终于要梦想成真了。
小虎头见他一个劲地笑,伸出油腻腻的小手摸在他面上:“阿爹,你笑什么?”
秦大王丝毫不觉满脸的油腻,乐道:“好小子,快吃,吃了阿爹就带你去放焰火。”
“好耶,我不吃了,我们马上去放焰火……”小虎头急不可耐,跳下凳子就拉他的手,“阿爹快走。”
“妈妈还在吃饭,等一下。”
“妈妈不吃了,不吃了……”
花容笑着放下碗,拉着儿子的手:“走吧,妈妈不吃了,陪你去放焰火。”
这一夜,海面上风平浪静。跟内陆大年三十夜黑风高的景色不同,海面上碧波荡漾,虽也不若昔日的明亮,可是更别有一番滋味。岛上的所有人都跑出来,欢喜地看升天的烟火。
秦大王扛了定制的焰火,小虎头在前面一个劲地跑,他手里拿了一管炮仗,要自己去点燃。秦大王教他点,他腿短,点燃了来不及跑开,炮仗在身后响起来,轰隆一声,吓得他哇哇地坐在地上大笑大嚷。
花溶笑着上前抱住他,叫他抬头看天空,小虎头第一次见到如此美妙的烟火,红红绿绿,震耳欲聋,拍手而笑:“妈妈,真好,妈妈,真好,我要放,我再去放……”他挣脱妈妈的怀抱,又跳下去。秦大王见他只学一下,就能自己点燃炮仗,大声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再来……”
又是一个焰火被点燃,小虎头这一次跑得比较快,走出好几步,才“轰隆”一声炸开,花溶抬起头,只见升天的焰火全是绿色,诺大的一团绿色烟雾散开,半空出现一只大型的绿乌龟。秦大王哈哈大笑说:“丫头,这就是金兀术的‘儿子’满百天时,老子送他的厚礼,哈哈哈,当初是要人家定制的,没想到,他们现在还能生产……”
花溶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年来,第一次如此笑不可抑。当初上京上下臣民都看到这枚焰火,金兀术的心情不知怒道什么地步。秦大王,也只有秦大王才能想出这种损招。秦大王见她笑得如此欢乐,扰扰自己的头巾,也乐不可支,心想,自己如此煞费苦心,真是没有白白耗费心血,多好!丫头这样欢笑,多好!
海风微微吹来,温柔如情人的手,轻轻抚摸过面颊。小虎头玩累了,抱住阿爹的腿:“阿爹,你背我……”
秦大王蹲下身子,小虎头立即攀住他的脖子,骑在他的肩头。
花溶低声轻斥他:“虎头,不许如此……”
他嘟囔着:“阿爹背上能看得好远……”
秦大王呵呵大笑:“乖儿子,阿爹背你,一直到背不动为止。”
花溶没法再说什么,但见他们父子如此亲昵,又悲又喜,自己离开,也真正可以放心了。她默默走在后面,思绪万千,只是,秦大王娶妻后,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嫡子,他还会如此爱护小虎头么?还有李汀兰,耶律大用的女儿,她呢?她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儿子?
夜深了,小虎头早已熟睡,发出轻微的鼾声。花溶轻轻替他盖了一层薄被,转身,秦大王进来,坐在床沿上。
烛光下,因为除夕的淡酒,因为这一夜的烟火,花溶脸颊绯红,充满了无限生机。那种熟悉的,急不可耐地血液又在血液里沸腾翻涌,像许多次一样,急欲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如一头蠢蠢欲动的蟒蛇,那种强烈的雄性气息,像山洪暴发,再也忍不住了。他是海盗,一个无恶不作的海盗,依照他的性子,无数个夜晚,忍无可忍的时候,他早已想霸王硬上弓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看着她昏迷不醒,缠绵病榻,哪怕带着些微的伤痛,就再也下不去手,耐心一次次滋生,一夜夜加强,她会好起来的,丫头会好起来的。只要她好起来,一切都不晚。
他伸出手抱她:“丫头,丫头……”
花溶没有任何抗拒,轻轻依偎在他怀里,累了,倦了。靠一下,就这样暂时靠一下也是好的。今后,千山万水,又怎能还有这样的依靠?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她抬起眼睛凝视他,他眼神热切,可行为并不冲动。她觉得奇怪,仿佛一生宿命的纠缠。这个男人,天翻地覆的变化,是因为他那一趟南下亲眼目睹的金军大规模的烧杀掳掠?是因为他的主要谋臣变成了忠勇正直的马苏、刘武等?可见,人与人,人与环境,将有着多么重大的影响。
她能听清楚他那么剧烈的心跳,浑身的灼热。明白他急切的需要。是啊,自己怎能要求这个男人如正人君子一般守身如玉?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要求回报是应该的。每个人的付出,都应该得到合理的回报。没有人有权利白白享受人家对你的好。就如自己,自己也再也不会做什么正人君子了。甚至鹏举,都不该,一点也不该。
她慢慢开口:“秦尚城,明日是初一,你该去长林岛看望所有部属。”
“丫头,我要陪着你们过年。等过完年,我自会去安排。”
“就因为是过年,你更必须露面。现在不比以前,不再是小规模的海盗,还有那么强大的一支军队,三叔年迈,部属对你充满期待,你更应该显示出首领的威望和气派,这是职责和义务,是必须得。”
“好啊,丫头,以后你给我出谋划策……”秦大王茅塞顿开,这才想起,丫头随着岳鹏举南征北战,在重大事情上很有见地和看法,今后自己岂不是多了一个绝对可信赖的臂膀?他将马苏、刘武、周七、张十五等人的贸易和练兵情况都给她大略讲了一下。花溶听得暗暗点头,照此发展下去,秦大王的天下将会越来越扩大。
外面海风轻拂,她心里欢喜又惆怅。陆地险恶,君心狠毒,国人喜欢落叶归根,双脚要踏实泥土才觉得安全。殊不知,陆地那里比得上海洋的浩瀚无涯,无边无垠?来来往往,她几乎已经爱上了这片海洋,和儿子一样,喜欢看朝夕的太阳,喜欢成片的海龟,喜欢岛上绿丝绒一般的草地……只是,人就是人,谁又能事事如意,事事由己?
人们总喜欢归隐山林,但谁想过归隐海洋?若是鹏举还在,自己和他一起找一片海岛,捕鱼打猎,兽皮为衣,岂不是快活?
可惜,一切都成了幻想。
秦大王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欣喜说,“丫头,你们母子明日随我去长林岛……”这话一出口,才想起不对劲,李汀兰还在长林岛,决不能让丫头见到她。一定要尽快想法解决李汀兰,和耶律大用的合作也得尽快找到个妥善完美的方法。
他立即改口:“算了,等再过一些日子,我再带你们母子去。”
花溶微微一笑,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他的苦心。在李汀兰和自己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可是,这样的结果,并非自己愿意看到的。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
她柔声说:“没事,我呆在落霞岛这么久,也闷了,想带孩子去看看巡洋舰。”
秦大王听她原是要去巡洋舰,松一口气,想着她们母子也的确应该出去散散心,透透气,立刻答应下来。
粗大的红烛已经快燃到尽头,屋子里明明灭灭,只灯花突地一声,又亮起来。秦大王看着怀里的女人,在黑夜里,眼神那么温柔,无限温情,他低下头,下巴搁在她的头发上,柔声说:“丫头,我们明日就成亲,好不好?”
花溶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慢慢点头:“从长林岛上回来就成亲。”
“好,好好好。丫头……”
他欣喜的话音尚未落口,嘴忽然被封住,他脑子混乱,如许多年前一样不知所谓,云里雾里,不知今夕何夕。
这一吻,满含热情、感激、安慰、感恩……她的嘴唇那么柔软,仿佛最好的蔷薇花瓣,最细滑的蜀锦丝绸,温暖,柔情,仿佛要将整个人彻底融化。
好一会儿,她的唇才慢慢移开,满脸微笑,秦大王则沉浸在这从天而降的欣喜里,几欲发狂。只有他才明白这一吻的含义,从当年反抗撕咬得鲜血淋漓,从燕京边境的一吻了恩怨,再到现在的深切热吻……丫头,她喜欢自己,那么喜欢自己。
多年的寻觅,多年的期待,一朝成真,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他紧紧搂住她,几乎要将怀里的女人揉碎,彻底揉在自己骨血里,从此朝夕不离。
清晨,万道霞光,波光粼粼。碧蓝的海水,雪白的浪花,成群的海鸥飞来飞去。秦大王坐在椅子上,身后,一双柔软的手翻飞,替他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然后慢慢戴上山谷巾。
“老子真是开心。”
花溶柔声问:“怎么啦?”
“你这一辈子都替老子梳头,老子怎会不开心?”
花溶的手顿了顿,若有所失。
“丫头,我们再生几个小崽子,小丫头,这样,虎头也好有个伴……”他无限憧憬,兴高采烈。
花溶微微侧头,看他闭着眼睛,很是享受的样子。这才发现,这个男人,额头上那种深邃的皱纹,满脸的沧桑。铁汉一般的人,也要老了,秦大王,他快要到知天命的岁数了。这样的男人,怎能继续白白再享受他的好?他实在该彻底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儿了。
欲奴 第422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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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
“好的,好的。”
花溶放下梳子,细看,自己觉得满意了,才替他揉揉额头,柔声说:“好了。我们走吧。”
海边。小虎头看着五牙战船的风帆高高升起,欢喜地往船的方向奔跑:“妈妈,我们这是要出去玩耍么?”
“对,阿爹带小虎头去玩耍。”
“我们一起去么?”
“一起去,妈妈也去。”
秦大王站在船上,一伸手将小虎头抱上去,再将花溶也拉上来,这才发现,花溶一身玄色衫子,背了自己昔日形影不离的小弓、小弓在临安的那场大厮杀里曾受到严重损毁,还是秦大王前些日子才替她彻底修复的。小虎头见妈妈背着箭,英姿飒爽,箭镞上七彩的羽毛在阳光下反射出绚烂的光彩。他伸手就去拔上面的羽毛:“妈妈,我要……”
秦大王抱住他,将他举过头顶:“坏小子,不许弄坏了。老子给你做一把新的。”
“我要跟妈妈的一样。”
“你得再长大点才背得动。”
“……”
说说笑笑间,三人已经登上战船的顶层,居高临下,看着无边无垠的海上,浩瀚无边的奇异景色。
花溶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儿子,看他欢笑跳跃,无忧无虑。他还是穿那身金色的虎皮围裙,神气活现,头上还戴了一顶小小的虎皮冠,上面用金色的贝壳镶嵌,整个人看起来如神话里的海上小精灵。
心如刀割,却只能面带笑容,无论是在儿子面前还是秦大王面前,她都丝毫不能流露出一丝半点的软弱和彷徨。
这是一次愉快的航行,五牙战船上有丰盛的食物,妈妈一路精心照料。小虎头玩得不亦乐乎,远远地,长林岛已经在望。
母子两的目光落在前面一艘巨大的战舰上,高耸入云,仿佛一座小山丘。小虎头惊讶地问:“阿爹,这也是船么?”
“对,是大船。”
“有这么大的船?”
“阿爹靠着它横扫天下,以后给你带回来更多好玩的玩意……哈哈哈,儿子,你以后跟着阿爹在船上,阿爹教你许多本领……”
“好耶,那我们不回落霞岛了吗?妈妈也一起么?”
秦大王转向花溶,看她一眼:“妈妈当然一起了。”
花溶点点头,抱着儿子:“虎头,我们先去巡洋舰上玩耍,等阿爹回来。”
“好耶。”
秦大王令船靠近,说:“丫头,你带着儿子在上面玩耍。我快去快回。”
“好的。”
他转身正要走,花溶放下儿子,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你要保重。”
秦大王被她这样的柔情似水惊呆了,好一会儿才摸摸脸,笑说:“丫头,我快去快回。”他想想,又看向虎头,“干脆你们跟我一起去长林岛上玩玩,回来后,我们再在大船上玩耍几天。”
花溶摇摇头:“不用了,儿子喜欢大船,我们就在船上等你。反正长林岛就在那里,随时去都可以。”
秦大王想想也是,这才大步下了船舱,上了另一艘快船,往长林岛方向而去。
花溶牵着儿子的手站在高高的甲板上,直看到那艘船慢慢变小,才收回视线,牢牢盯着儿子的脸庞。小虎头摇晃着妈妈的手,兴致勃勃:“妈妈,这船真好玩……”他话音未落,一群海鸟从头顶飞过,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住。他伸出手,追得几步,海鸟早已飞走,他咯咯直笑,“妈妈,你给我抓……”
花溶微笑着取下弓箭瞄准一只低飞的海鸟,嗖的一声,海鸟扑棱着翅膀跌在甲板上,雪白的尾翼闪动。小虎头奔过去捡起来,小鸟儿翅膀只伤了一点,在他手里不停跳跃。
“妈妈,你看……”
花溶接过鸟儿,拍拍他的手,又给他,这才柔声说:“小虎头乖,以后什么都要听阿爹的,好不好?”
“好。”
“虎头,你在这里玩耍,妈妈下去拿点东西。”
“好耶。”
花溶一挥手,侯在一边的一名奶妈和两名小喽啰一起过来,恭敬地问:“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你们照看好虎头就行了,多谢你们。”
“是。”
花溶这才走下旋梯,再次回头,只见儿子手心的海鸟掉在甲板上,扑棱着翅膀企图逃走,儿子正笑嘻嘻地追赶。
她泪如雨下,转身就走。
巡洋舰的战船边,早已停好了一艘快船。花溶刚一靠近,一名喽啰走过来,压低声音:“夫人,三叔已经备好船,请上来吧。”
花溶上船,钻进船舱。
“夫人,可以走了么?”
“走吧。”
小船飞速行驶,从这里出去,再过一片海域就是王二七的海岛,然后,再有一段路程就是宋国的水师力量。
心里一片混乱,也不知究竟该去向何处。再次走出船舱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巡洋舰、长林岛,都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明白,儿子,秦大王,距离自己,都已经是天涯海角,再见无期。
海面那么平静,海风那么温柔,她的腿一软,跪倒在甲板上,嚎啕大哭,可是,眼眶干干的,再也哭不出泪水。
儿子的哭泣声隐隐响在耳边,朝夕相处,他忽然失去了妈妈,会怎样?秦大王,对自己那么好的秦大王,这一年,他几乎用了全力照顾自己,自己离开了,他又会怎样?她心乱如麻,这一路,便呆在船舱里很少出来,天涯海角,该自己走的路就要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如此,也不知日夜,直到船靠岸,一名水手走进来,他叫杨五,是杨三叔手下的亲密侍从之一,处事老练。这次送花溶,全是他一手安排的。杨五的态度十分恭敬:“岳夫人,到了。”
到了,到了哪里?她走出船舱,看前面的青山隐隐水迢迢,这是送别的终点,却是自己新的。
她点点头,“谢谢你们。”
“不用,这是小的们分内事。”
杨五将一个包裹递给她,花溶接过,沉甸甸的。她怕引起秦大王的怀疑,临行前,除了穿的衣服,带了小弓,并未多带其他东西。只有些零碎的便于变卖的首饰,天大地大,总能慢慢生活下去。
“这是三叔吩咐给您的。”
她打开包裹,里面是沉甸甸的金叶子,一些银两。杨三叔虽然不愿她阻碍了秦大王的大业,可是,也不愿她陷入窘境,给她准备了非常丰厚的盘缠。她默默地系好包袱,背在身上,前面触目处,一个人牵着一匹神骏的大黄马。杨五又说:“这也是三叔吩咐弟兄们给您准备的。”
“多谢三叔,请替我谢谢他。”
“三叔说,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小虎头,叫您一定放心。”
花溶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拿出两串金叶子递过去:“你分给弟兄们,你们也辛苦了。”
杨五后退一步,坚决不受:“小的是听三叔吩咐。可不敢要岳夫人的赏赐。”
花溶见他态度坚决,无法再勉强,只得拱手跟他作别,互道后会有期,下了船。
双脚重新踏在陆地上,她看着这一片已经算得上熟悉的土地,万般滋味上心头。逃离它,又求助它,自己和这片海洋结下了生死不解之缘。大黄马在面前吐着舌头,她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就得得而去。
夕阳,夜色。
大宋的小镇笼罩在初春冷飕飕的夕阳里,一放眼,还是枯黄的草,深邃的松柏,一些光秃秃的树木。春天来了,二月春风似剪刀,不久后,就会万物披绿了。
前面是一片松岗,花溶停下,牵了马上坡,栓了马任它任意吃草,自己找了一个石板坐下。这时,才慢慢思量,自己究竟该去向何方。
凉凉的晚风吹在脸上,仿佛鹏举温柔的声音:“十七姐,十七姐……”埋在心底的仇恨,瞬间死灰复燃。那些害死鹏举的凶手,赵德基、秦桧、金兀术……这三个元凶首恶,自己怎能放过他们?怎能?她握紧拳头,个人的力量和暴力王者相比,那么渺小,可是,渺小并不意味着放弃。现在儿子有了绝对放心的依托,自己了无牵挂,孑然一身,还有什么放不下,霍不开的?
报仇!唯一的信念便只剩下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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