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易淳
然后,大摇大摆地,转身就走了。
陆文龙下意识地跟上去,他却闲闲地扔下来一句:“文龙,你快回去告诉你妈妈,飞将军要成亲了,她该准备礼物了,哈哈哈……哈哈哈……”
陆文龙再也没法追上去,站在原地。
再看飞将军,依旧若无其事地吃着自己的饭菜。
唯有崔小姐,脸色铁青。
他再也不敢停留下去,转身就走了。
夜,已经黑了。
军营四周,那么安静。
飞将军伏在案头,看了半晌的军情,忽然听得窗外风声一闪。
他坐直身子,没有开口。
好一会儿,传来敲门声,十分轻微,不仔细,根本听不出来。他背靠在椅子上,依旧没有起身,也没有做声。然后,那敲门声就大了一点儿了。
他起身,忽然拉开门。
门外的女子,一身黑衣,神色十分憔悴。
跟早上相比,竟然变了一个人。那么明艳的临水照花人,仿佛几个时辰,就苍老了。脸色惨白,没有一丝的血色,仿佛是黑夜里游荡过来的一缕幽魂。
他一惊,低声道:“你这是?”
花溶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一分一毫都没有错过。
飞将军的声音透出一丝不自在了:“秦夫人……你可有事情?”
花溶这才抬起头,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淡淡道:“飞将军,我冒昧打扰,只是问一个问题,问了马上就走。”
“请讲。”
“鲁提辖鲁大哥,你认识他么?”
“认识。”
她一喜,喃喃自语:“这么说,鲁大哥真的还活着?”
“我因为有一些事情,机缘巧合,跟鲁提辖相识,还一起打过仗。不过,他现在并不在军中,他这个人,闲云野鹤,是不会固定留在军中的。”
“鲁大哥去了哪里?”
“他有点事情去了北方,很快就会回来。你要不要等着他?”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只要是活着,见不见都没关心!”
只要活着,见不见,都没关系!
飞将军没有作声。
花溶这时已经彻底镇定下来,看他一眼,脸上微微带了一丝笑容,声音十分平静:“飞将军,打扰了,拜托你多照看文龙这孩子。我就此告辞。”
她说完,也不等飞将军回答,转身就走。
他忽然上前一步:“秦夫人……”
她没有回头:“有事情么?”
“你脸色不太好……我给你安排一个住宿,歇息一晚上再走吧。”
“不用了!”
“天色已晚,你一个孤身女子,去哪里住宿?不如留下,我马上叫文龙带你去安排的房间……”
她迟疑一下:“这样,会不会不太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军营里本来就有很多女眷。你等着,我马上安排一下……”
“不用了!”她的声音忽然微微大了一点,“不打扰了,我还要连夜赶路。”
“秦夫人何事如此仓促?”
她淡淡道:“我出来时匆忙,本是答应替我儿子做一件虎皮围裙的,但是,还没来得及。我怕他等急了。”
飞将军沉默了一下,忽然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秦夫人,你脸色不太好,这样东西,你也许用得着……”
花溶接过来,那是一个小小的白玉瓶子,里面,是几粒碧绿的药丸。
“这是我在西域时候得到的伤药,对于内伤很有好处,有些潜伏了十年八年的内伤,都能慢慢调理好,也许你用得着。”
她仔细地看了看,又把药瓶递回去,淡淡道:“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
“秦夫人何必客气?秦大王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还来不及感谢他,这小小意思,算不得什么。”
“飞将军救我儿子一命,秦大王帮你做一件事情。这也算是两相抵清,互不相欠了。”
她把药瓶放在旁边的案几上。
飞将军一怔,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多说,连告辞的话都没有,转身就走了。
飞将军就站在门口,此时,一弯新月照在外面的树梢,他定睛细看时,那个黑色的背影已经远去了。
长林岛。
一片金色的阳光洒在沙滩上,海面上风平浪静,不时有彩色的鱼儿跃出海面,长长的尾巴掀起五彩的水花,在阳光下,煞是好看。
小虎头正捉住一尾金红色的鱼儿,捉在手里咯咯地直笑,却见一艘小船靠岸。他提了鱼尾巴,放眼看去,但见船头上,是一名彪形大汉,手里拿了帽子,正在向自己挥舞。
他大喜,大喊起来:“阿爹,阿爹……”
秦大王飞奔下船,大步跑上沙滩,小虎头扑过来,手一滑,鱼儿掉在沙滩上,满是鱼鳞片的手一伸就抱住了他:“阿爹,你可回来了。”
秦大王乐得哈哈大笑,抱住他往空中一举一抛,又稳稳地接住,才哈哈大笑:“好小子,真是想死我了。你妈妈呢?”
不问还好,一问,小虎头哇地一声就哭起来。秦大王慌了,急忙拍着他的肩,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臭小子,怎么了?妈妈呢?”
“妈妈走了!妈妈走了……”
秦大王脑子里嗡的一声:“你说什么?妈妈去哪里了?”他赶紧放眼四望,这岛上,哪有花溶的半点影子?
“妈妈说,她要出来找你。那天晚上,我睡着了,妈妈就走了……她走了……”小虎头抽抽搭搭的,“阿爹,我们去找妈妈吧,哥哥也不在家里……”
秦大王强稳住心神:“妈妈什么时候走的?”
“就是上次我们回海上不到半个月,妈妈就走了。”
秦大王心里一沉,难怪她当初那么急着要回来,原来是回家,把孩子放在家里,躲开自己,竟然不管不顾地就一个人出去了。他又惊又怒,花溶这是干什么?又去寻那个什么飞将军?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竟然撒下如此的弥天大谎,弃儿子于不顾,趁自己不在家,偷偷地走了。
心里像被谁拿着铁锹狠狠地敲击,一次两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来的时候,总是一身伤痕,走的时候,总是无影无踪。
此际,又去哪里找人呢?
小虎头察言观色,见阿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竟然连撒娇也不敢了,悄悄地伸出手,轻轻拉他的胡子:“阿爹,我们要不要去找妈妈?”
秦大王没有回答,狠狠搂住儿子。从小虎头的肩头看出去,蔚蓝的大海,一群海鸥飞过,闪动着白色的翅膀。
自己千里万里地赶回来,为的是过一段清净的日子,不料,等待自己的,竟然又是这样的情景。
心里有些恍惚,那些不安仿佛变成了现实。这一次,她一走,也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一次,是跟其他时候不一样的。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寻了飞将军,就再也不会走了。
他心急火燎,忽然抱了儿子,掉头就走。
“阿爹,我们去哪里?”
“去找你妈妈。”
小虎头大喜过望:“好啊,我也好想念妈妈。”
这时,杨三叔已经拄着拐杖出来,见秦大王一回岛上,还没落脚,马上又要走,拐杖在沙滩上重重一顿:“大王!”
秦大王抱着孩子停下来:“三叔,我还有点事情,过些日子就回来。”
“大王,你是要去找夫人?”
“!!!”
“夫人临走时曾经向我辞行。”
“她怎么说?”
“她说她就是去办一点事情,很快就会回来,叫大王你不用去找她。当时,她还说,她可能在你之前就回来了……”
秦大王更是大怒。
想必当时花溶出去时,想的是见一面飞将军,正好赶在自己之前回来。可是,她回来了么?
她去见飞将军,见到了,或者就再也不愿意回来了?
他心里如哽了一根骨刺,怎么都咽不下去。
“大王,现在兵荒马乱的,你带着孩子出去,行动不便。不如在岛上等着夫人,也许,就这几天,夫人就回来了。”
经他这一提醒,秦大王立即放下小虎头。小虎头却察觉到不妙了,双手乱挥舞:“不,阿爹,我要跟你一起去!一定要一起去找妈妈。”
“小虎头,你乖乖呆在家里,和爷爷在一起。我找到你妈妈,马上就回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
小虎头哭喊着要追上去,已经被杨三叔拉住。
杨三叔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他,让他止住了哭声。看出去时,秦大王早已走到了海边,上了船。他的脚步那么快,仿佛被什么烫伤了一般。
这是一艘豪华的五牙战船,船夫开船,天空蔚蓝,秦大王站在船头上,却完全无心看这海上秀丽的风景。脑子里有些恍惚,这一生,仿佛都在这样无休无止的纠缠里,不知何时才是一个结。
或者说,人生早已陷入了这样的死结,根本就无法解开。花溶,飞将军,自己,到底,何时才是一个解脱?
他心急火燎,但是,心里却慢慢镇定下来。自己寻去,又能如何?一时间,竟然非常茫然,既不知道该如何去寻,也不知道寻着了该怎么办。
夜,已经袭来,茫茫地一团漆黑。
花溶走出驻军大营,前面的小镇,灯光已经黯淡下去。
飞将军接连攻占了这江南三镇后,已经彻底打开了通向临安的通道。南下的人民听说是手握两道圣旨的郧王打回来了,无不争相将这个消息传播开去。
尤其是飞将军攻占三镇,占领了这几个江南的富庶之地,每到一处,都是张榜公告,安民护民,秩序井然。这些先后经历过金军和朝廷大军骚扰的当地人民,本来还在害怕“春风十里扬州路,如今已是一片白骨”的惨剧,一个个惴惴不安,不料,一两个月下来,但见飞将军的大军,真的秋毫无犯。
不止如此,而且,大军还举行了一个行动,就是派发出了明确的公文:将那些无主的荒地、战乱时遗留下来的房契等等,按照人口分封,男女都有授田,每家人只需交纳桑麻若干,布帛若干,剩余的便是自己的。
这是以皇榜的形式张贴的,上面有着宋徽宗当年的玉玺,现在是郧王的预习,其真实性不容置疑。无地少地的人民奔走相告。而那些大地主豪绅,因为家里有奴婢,也得到授田,而且也没损害到他们的利益,观望之后,也开始从半信半疑里解脱出来,见机行事,维护当地治安,并且,主动向飞将军派遣粮草和一些南下的子弟兵。
飞将军的声势,一时名满江南。
所有人都在各自不同的心境里,知道一场巨大的变故正在酝酿。
也因此,小镇的周围,治安较之昔日,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花溶去时,小镇依旧秩序井然。就算这里距离驻军地不到十里,但是,绝不像昔日的朝廷大军那样,随时可以看到军官们出来醉醺醺的喝酒生事。相反,这里一个军人的影子都看不见,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平静得完全不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花溶觉得十分疲倦,也无法连夜赶路了,就在附近找了一家还亮着灯的客栈。
老板见是一个女客,絮絮叨叨的:“这位女客,你好生大胆,孤身一人,敢黑夜上路?”
花溶坐下,喝了一碗茶水,才微微一笑:“为什么不敢一人上路呢?现在也没听说有什么匪徒啊。”
欲奴 第680章 不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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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来了劲头:“客官你有所不知,昔日,咱家小店,天天都有朝廷的军爷们来生事,滋扰,连唱小曲儿的姑娘也不放过,不胜其烦。飞将军一来后,赶走了他们,又派出人,将城里平素喜欢寻衅滋事的泼皮流氓都抓了。现在,真是可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连女眷都敢出门走动了,要在过去,简直不敢想象。不过,咱家还是好心提醒你,只有这里归飞将军管辖的,才会如此清净,再往前或者往后,又是兵荒马乱,盗贼横行,夫人还是小心为上……”
“多谢店家。”
“客观,你要吃点什么?”
“来一碗牛肉面就好了。”
“好咧。”
花溶在等牛肉面上来的时候,转眼,但见这客栈里还有几桌客人,但看样子,都是过往的商旅,倒也本份。这时,一个背着丝弦的瞎子领着一个小姑娘走进来。拉开调子就唱起来。唱的正是一首《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那是李易安的曲子。花溶这几年,自从鹏举死后,在岛上养伤,北上金国,然后,又南下,如此,匆匆已经是好几年过去了。自己也已经从黑发到白头,再到黑发。
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头巾下的头发,想起世事无常,早已消失的李易安,鲁提辖,甚至——鹏举!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幸好灯光昏暗,她又坐在最里面的角落,人们不易看到她的神情。她低着头,悄然拭泪,那个小姑娘还在依依呀呀地唱,瞎子一声一声地拉,在这夏秋的夜晚,未成曲调先伤情,一字一句,都饱含着泪水。
这时,小姑娘已经端着盘子,挨个地讨赏钱。
花溶拿出一块碎银子,轻轻放在她的盘子里。那小姑娘也许是见到这么一块银子,很是惊奇,又感激,一鞠躬,低声地道谢:“多谢多谢。”
花溶只是轻轻挥挥手,完全没有做声。
这时,牛肉面已经上来。面的分量很足,牛肉也很有嚼劲。可是,到了嘴里,却味同嚼蜡,完全失去了它的鲜美的滋味。
花溶却强迫自己吃下去,一直把这一大碗牛肉面全部吃完了,才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完毕,就合身躺在床上。
从南到北,如今,又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躺在异乡的客栈里。窗外惨淡的月光照进来,她坐在床头,根本了无睡意,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样的月亮。
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从金军大营里逃出来,一路去寻找岳鹏举。一路上,也是这样的凄凉,那个时候,更是兵荒马乱,到处都是横行的金军、逃窜并趁机肆虐的宋军。所以,军队真的不能溃败,只要一溃败,一散乱,无论是敌军还是自己的军队,都会向人民烧杀掳掠。尤其是宋军,遇到金军就跑,遇到百姓就抢,所以,赵德基一路南下,得不到多少同情,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真没想到,竟然又有这么一天,自己又这么千里迢迢的寻来。不同的是,当时自己的寻找,还有一个热切的希望,知道那是自己的归宿。现在的寻找,却是虚无缥缈的,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此的固执。
忽然想到秦大王,心里一凛。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回去了。自己必须赶到他返回岛上之前,回到岛上。这是自己答应过杨三叔,也答应过小虎头的。不料这一路南下蹉跎,竟然不知不觉就耽误了行程。
她本是马上就要起身赶路的,可是,身子软绵绵的,心思也是软绵绵的,都提不起精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重新躺下,此时,月白风清。
心里如一只猫在抓,然后,赤脚就跳下来。
一直奔到门口,才感觉到地上的凉意,然后,才记得又去穿上自己的靴子,打开窗子,四处看看。店钱是昨晚就结了的。她打开窗户出去,然后,看到马厩的灯光也快要熄灭了,小伙子打着呵欠,正在给各路客商的马添加最后一次草料。
花溶走过去牵了自己的马。
小伙计很是意外:“客官,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我还有点事情,谢谢你照顾我的马。”她拿出一些碎银,打赏了小伙计,骑了马就走。
夜色里,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也不知道究竟该去哪里。前面是一条分叉的路,往左,是飞将军的军营,往右,是南下,通往长林岛。每一个方向,说起来那么简单,不是左边就是右边,但每一段的路程,行起来,又何止千里万里?
她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
那是一股热烈的急切,期待了不知多少年的急切,青春,岁月,激情,一生的心血……几乎是完全燃烧在这样的急切里。所有的一切,离别也好,生死也好,为的,也全部是那样的急切。
她忽然拉了马缰,掉转头。
那是通往军营的方向。
马在僻静处停下。她悄然往前走几步。已经来过两次,很熟悉这里的路径了。高大的军营,平整的板房。影影绰绰里,她已经知道那一栋是飞将军所住的地方了。
她根本没料到,自己会三次闯来,就如三顾茅庐——但是,自己不是刘备,来看的也不是诸葛亮。
自己来来去去,奔奔走走,反复不停地折腾,寻求的,不过是一个热切的希望。
不死心!
无论走到了什么地步,总是不肯死心的。
就像一句不曾说完的话,一首不曾弹奏完毕的曲子,语音缭绕,在自己不曾察觉的角落反反复复的徘徊。总要找到为止。
她悄然站在那栋屋子前面。
飞将军的住处,戒备并不森严。也不知是他本人信奉艺高人胆大,还是自认光明磊落,没有刺客。但是,这些日子,他的住处,的确没有出现过刺客。就连军营里也不曾出现过。
此时,夜露深浓,又一个黎明,即将到来。也正是在将来未来的时候,天空才非外地黑得厉害,就如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大地彻底笼罩,让人看不出里面到底藏了多少的妖魔鬼怪。
花溶已经站在那扇窗户边上。
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仿佛是一种心灵上的偷窥。
就如那些赶考的书生,就如那些在破旧的庙宇里苦读,一心期望什么狐狸精或者花妖,幻化成美女,袅娜的,自己从墙上走下来。
然后,一声轻微的响声。
有人推开窗户,花溶但觉一阵恍惚,情不自禁地,听着那个声音:“请进吧。”
那声音是平淡的,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仿佛是军营里常见的一种刻板的传递公文一般的情绪。而绝非昔日那么充满深情厚意的:“十七姐,你进来!”
十七姐,你进来!
仿佛是自动的,她自己把这声音转换了,心里瞬间充满了一种温热的情谊,一种不可遏制的热烈,她是窗户里跳进去的。
灯芯已经燃烧到顶端了,飞将军又换了一盏,屋子里,瞬间明亮起来。
花溶坐在角落唯一的那张椅子上,也许,那原本是飞将军的座位。飞将军就站在她的对面。她眼神灼热,盯着那种平淡无奇的面孔,仿佛要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可是,那依旧不是花。
那只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只因为看久了,就情不自禁地开始变换,开始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但是,一转眼,又不是自己想要的样子,依旧是陌生的,完全不能自控的。
她怔怔地,直到手里握着一杯热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也许是飞将军递过来的,但是,她没有意识到。
“你喝了这茶吧。”
那声音还是平板的。她却如被催眠一般,喝下了这杯茶。温度恰到好处,喝完,才觉得嘴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淡淡的芬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茶叶,为什么会如此奇怪的味道。但是,喝下去后,情绪,却明显地微微清醒过来。
她眼里有些惶恐,站起来,又坐下去,却做声不得。
飞将军却在她对面,拿起了一张地图,声音里,第一次带了一丝笑意,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我们接下来,就要攻打江平。”
江平,便是当年苗刘兵变时,自己和鹏举南下勤王之地,从江平到镇江,从岳鹏举到韩忠良……正是中兴四大将,才有了赵德基的辉煌。只可惜,现在,四大将均以不见了踪影,唯有赵德基还是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只手遮天。
从勤王到灭王——历史,开了一个何其大的玩笑。一切,仿佛都是在不经意间扭转,弹指一挥间,一切尚未开始,一切便已经成了过去。
花溶却兴奋起来,几乎有些小小的雀跃:“真的么?从江平、镇江,这样一路南下?”
“对!不过,速度还没有那么快。我们每打下一地,先就要巩固。现在,到处是反反复复的残匪余孽……”赵德基经营江南这些年,无论是赋税还是军队,都有非常强大的根基,即便是金军,也已经根本奈何不了他了。
花溶不无担心:“赵德基已经不是当年的赵德基了。”
“但是,他现在任用的全是王继先的干儿子,刘琦被捕,其他几名将领,都是拜在王继先名下,都是昏庸的草包,不足为惧。我们要做的,不是一股脑儿地打下去,而是要先稳住占据的领地……”
欲奴 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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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花溶才发现他案头上堆着的厚厚的公文,除了军事之外,完全是各地方的赋税、册子、以及一些官员乡绅的任免……他和他的智囊团们,宵旰沥血,彻夜不眠,除了研究军情,更在研究如何站稳脚跟,稳住民心。唯有这样,才能取得真正的胜利。
她忽然道:“昔日,我曾劝秦大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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