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听风诉晴
这种毒,世代遗传。如不服用解药,三十岁之前必定毒发而死。而这毒唯一的解药却是那种能让人无法生育的秘药,掌握在皇室的手里。当安氏后人生下第一个孩子之后,由这一代的天子赐下秘药解毒。安氏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孩子必定要接管秘部,不论男女。这也是为何若继承人是女子时必定招赘婿上门的原因。
然而,虽然解了毒,这种毒对人体已经产生的影响却不会散去,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早逝。所以安家每一辈都活不过五十岁,甚至大半在四十五岁之前就过世了。
对于安家的后人而言,知道自己注定早逝,而自己的后人也一定要背负这样的命运,必须要依靠皇室的解药方能生存,自然不会轻易做什么违背皇权的事。
而对皇室后人而言,顾忌到安家掌握的不可知力量,亦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规规矩矩地送上解药。
一种互相牵制又互相依存的关系,就这么形成了。
太祖皇帝的深谋远虑和安家先祖的慎密心机,由此可见一斑。
安家就这样扎根在了皇城里,世代相传的祖宅下,藏着大杞国的秘部。为了防止惹人注目,为了尽量避免让皇室不安,安家甚至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做大官,不做富商。安家的每一代,表面上做着微不足道的小官或是小买卖,暗地里却掌握了大杞国最大的秘密和最特别的一股力量。
直到今时今日。安家上一代的掌权者,也就是我的婆婆在安锦十八岁那年,将秘部正式交给了他。婆婆退居二线,开始专注于训练培养新一辈的暗探。她那从不让别人进去的书房里,同样也有暗道。
原本安锦也应该按照传统,在燕丰做个微不足道的小官,或是经营些小本生意。然而他却偏偏选择了参加考试,一做还做到了吏部侍郎的高位。
安锦这么做的原因,不用说我心里也清楚,多半跟我当年那次拒婚脱不了关系。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总是能知道我的动静,能准确无误地将那些桃花掐得干干净净,甚至能对付得了远在西凉的颜或。然而我还是不明白,杞皇要将薛妙音赐婚给安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安锦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其实皇室和安家之间的暗涌由来已久。陛下这么做,不过是想利用薛妙音对我进行进一步的牵制。”
“那为何不用七公主?”这个问题我疑惑已久。“为何陛下不将七公主赐给你?”
“陛下之所以不肯让公主下嫁,是因为他不想在对付安家的时候有所牵挂。”他冷笑了一声。“而牺牲一个薛妙音,则是无所谓的事。”
“对付安家?”我心头微沉。
“每一代的皇帝,都处心积虑地想对付安家。”他握着我的手,将我带离了石室。“至于做不做得到,那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明白。既然如此,那杯绝子酒……”
“那杯绝子酒,原本是为你准备的。在他看来,你生不出子嗣,我早晚也会另娶他人,他总有办法牵制到我。”
我猛然反应过来。杞皇陛下一定没有想到,安锦竟然会自己喝这杯酒。安锦尚无子嗣,喝了这杯酒之后,掌握秘部的安家岂不就绝了后?!绵延数百年的安家血脉终于断绝之时,又将是怎样的结局?
我惶惶,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正在朝我们逼近,而安锦站在我身前,挡去了大半山雨欲来时的猎猎冷风。
这一杯绝子酒的分量,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难怪当时婆婆的表情那样悲伤——安锦不该做官,不该想尽办法娶了我,不该对我这般情深意重。也许他根本就不该遇见我。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
“陛下这么做,就不担心安家会反抗么?”我虽然心慌意乱,却依然警觉了其中隐藏的矛盾。“他就不怕激起安家的愤怒,动摇了皇室的地位?”
安锦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异样。他垂下眼,叹一口气。“还是瞒不过你。陛下这么做,不过是一种还击。因为我做的一些事,已经使皇室感到了威胁。”
他并没有说具体是哪些事,但我可以猜到些眉目。也许是因为他坐上了吏部侍郎的位置,也许是因为他对东宫的屡次不尊,也许是别的什么……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也就是杞皇陛下对安锦产生了极大的疑心,并试图用绝子酒给他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他自己喝下了绝子酒,主动绝了安家的血脉。
杞皇陛下对于这一举动,怕也是喜多于忧。这很可能就是一个契机,一个打破这数百年来安家与皇室之间的牵制的契机,一个重新将秘部收归皇室所有的机会。
杞皇有两个选择。第一,尽量与安锦和谈,共建君臣和谐关系,让安锦主动在某个时候将秘部势力交归皇室所有;第二,一不做二不休,跟安家撕破脸,斩尽杀
夫君谋 章节33
绝。
很显然,第一个方法更可取,对陛下而言危险度也更小。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忐忑不安?
安锦的脸笼罩在暗室的光影里,半明半暗。
他究竟还为我做了多少事,为我牺牲了多少?我不敢想象,甚至不敢去探究那背后最终的真相。
这回,我真的很沉痛。
安锦看出来了,安慰我道:“喝下那杯绝子酒并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暂时稳住陛下的动作,打乱他的部署。”
这么明显的安慰,令我更加沉痛。
我深情地凝视他道:“这辈子,我就是不吃不睡,不玩不乐,用尽一切方法也要替你生几个娃!”
如此情深意重的氛围下,安锦竟然不厚道地笑出声来,还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那种。
我很不满。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摸摸我的脸道:“用不着不吃不睡,只要你——”他俯首,在我耳边低语几句。
我扭捏。“这样很奇怪,而且……会很累……”
他作不屑道:“刚刚还说用尽一切办法,现在又嫌累?”
我犹豫了一会儿。“那就试试。”
“真的?”他双眼发亮,在幽暗的光线里似乎有点儿发绿,活脱脱一个三天没吃上肉的元宵。
我打了个哆嗦。“等等——还有鱼符的事!”
“前些日子家里有动静,你不是也察觉了?”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无耻地往我脖子以下的部分扫,显然是勉强耐着性子在回答我的问题。“也许是五公主的鹦鹉跟你接近,所以南瑞二公主怀疑五公主可能藏在我们家,派了人来探查,被我们的人给拦了下来,应该是打斗中遗落在地上的。”
“你们的人?”我忽然想到整个秘部,该不会只有安锦和婆婆两个人才对,其他人都在哪儿?
安锦微微一笑。“身在安宅里的,除了一无所知的爹爹之外,全都是秘部的人。”
我惊呆。
全部……他指的是负责喂马的老李,厨房里的伙计和厨娘们,负责打扫服侍的丫鬟婆子,甚至还有轿夫?!原来他们都是身怀武艺的秘部暗探?
安锦补充了一句。“还包括雀儿。”
我呆滞。这是个什么样的家……
第四十章 卧虎藏龙
这是一个全民皆潜伏,处处有耳目的时代。
自从明白这一点,我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终于又深刻了一些。
厨房的伙计小柱子,善于听声辩位,耳朵比元宵还好使。马夫老李,擅长易容。婆婆房里做针线活的李大娘是个暗器高手,她的暗器就是那一排的绣花针。
还有雀儿。我想不明白雀儿的绝招是什么,安锦神秘兮兮地要我自己小心观察,然而我盯着雀儿的一举一动仔细看了许久,一直看到她浑身不自在地抖索着遁出我的视线范围,也仍然没发现任何破绽。
难不成雀儿的绝招便是“没有破绽”?这实在令人费解。
不仅仅是在安宅,秘部的暗探在大杞国其他角落也分布了不少,除了秘部的高层,甚至连陛下和东宫怕也不知道究竟这些暗探是怎样的身份。最初时,为了表示对帝王的忠贞,安家并没有在当今天子身边安插暗探。但随着皇室跟安家之间矛盾的渐渐激化,安家传人渐渐也留了个心眼,在皇宫里动了不少手脚,安锦更是做了不少类似的布置。
也难怪陛下会对安家如此忌惮,说不准宫中的某个宫女,甚至自己贴身的太监,宠爱的妃子,都有可能是秘部安排的暗探,自己若是贸然出手,很可能会遭到安家的反扑,防不胜防。
而最令人胆寒的是,拥有秘部这样一种类似机构的,并不只有杞国。根据安锦掌握到的消息,西凉也同样有类似的秘密部门,负责向别国安插暗探,互相渗透,有些暗探甚至在杞国潜伏了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身居显位,比如苏荃一家。
杞国在与西凉近些年的对战中吃了不少亏,也正因为如此,安锦才会察觉到不对劲,顺着这些蛛丝马迹发现有西凉的暗探潜伏在杞国的朝廷之中。而苏家的身份,也就在这些调查中渐渐浮出水面,尤其是经冒名买官和窝藏五公主一事,苏家的筹划更是暴露无疑,但为了将苏家相关联的党羽一概剪除,此刻还不能打草惊蛇。
冒名买官那件事,根本就是苏荃和苏熙试图在攸关边防作战机密的兵部安插自己人,所幸他们未能斩草除根,让那个无辜的被冒名者逃了出来,还告上了状。然而为了进一步获得苏家的信任,也是为了避免苏家意识到身份可能暴露而打乱原本的部署,安锦只能想办法压下了苏熙的罪责。
而苏家安排苏熙接近南瑞五公主,又在大婚当夜诱拐五公主逃出皇宫,也根本不是当初我所设想的郎情妾意情不自禁,而是为了挑拨西凉和南瑞的关系,破坏这次联姻。而安锦也已经查出了五公主的下落,她的确一直被藏在苏府。他这些日子之所以如此忙碌,也正是在筹划要如何将五公主找出来而不至于引起苏家的警戒。
虽然明知杞皇陛下和东宫对安家猜忌,安锦却从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也许对于他,对于婆婆,对于整个秘部而言,如今他们所守护的早已不是皇室,而是整个国家,大杞国的子民。
这么想想,我对自己的夫君产生了一种近似于钦佩的感情。他瞬间上升到需要我仰视的高度,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更多的是骄傲。
骄傲的同时,也很有些不满。敢情这整个安家大屋里,只有我和公公一直被蒙在鼓里,傻呵呵地以为自己过得挺普通。
不,现在只剩公公了。我稍感欣慰。
然而公公当真就什么也没察觉到么?他对婆婆的宽容,早已大大超越了一个夫君对自家夫人的宠爱。我与安锦仅仅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便已察觉了端倪,而他与婆婆做了二十余年的夫妻,怎么可能还一无所知?
也许装糊涂也是一种深爱的表现罢。她不说,他便永远也假作不知,她要做普通人,他便陪她一起,做一对最平凡的夫妇。
跟公公比起来,我幸运得多。安锦选择了让我知道他全部的真相,选择了让我有机会看清周遭了一切,甚至也许还有机会与他共同分担这绵延了数百年的责任。
同时,由于我对这世界的认知更加深刻了些,所以待在书斋的时候,我再也没有觉得无聊。
我学会了观察。
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眼神很犀利,找钱的速度相当快,也许正是个暗藏的高手。他会是哪一国的呢?
书斋对面的包子铺老板,剁馅儿的姿势很优美,也许正是个刀客。
连常常来买书的林书生,都开始隐隐透出点儿奇特的腔调。我雀跃地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安锦,安锦哑然失笑,说我魔怔了。哪儿来那么多暗探,当暗探人人都能做么?
我颇有些沮丧,依然坚持地认为周遭卧虎藏龙,只恨自己没生在一个源远流长的家族里,没被培育成一代女探,不能与安锦共同笑傲三国,同潜共伏。
现在想想,我曾认为挺古怪的爹娘大哥小妹,才真是最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娘和大哥最近都挺忙,忙着准备聘礼。妙音是皇后家的人,六礼当然都得照规矩来,一样都不能少。安锦让账房拨了不少银两出来,让我暗地里补助补助,再加上大哥自身的积蓄,也算得绰绰有余。
娘和大哥常不在家,小妹便闲得无聊。再加上宋思甜快要嫁给唐门少主唐惟,最近正在家忙着赶制嫁衣添置嫁妆,也没空跟她聚会作伴。她深感无趣,索性跑来书斋跟我和元宵作伴,感叹了一番世事无常。
我也挺感慨。当初宋思甜以文艺美少女的姿态跑来找我,祈求我成全她跟安锦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已寻得了好的归宿。退一步碧海蓝天任遨游,谁不是呢?
小妹挺忧郁。看着大哥即将娶亲,闺中好友也嫁了出去,到处都欢天喜地,唯独自己迟迟未能觅得心上人,难免失落。元宵心有所感,伏在我们脚下,同样幽怨地小声呜咽,大概也在哀叹自己成了个大龄剩狗,媳妇儿这东西还只是个传说。
小妹跟元宵一样,忒挑。元宵对街坊里所有适龄母犬均表示嗤之以鼻,决不肯将就。而小妹被冯玉溪和东宫动摇了她对于广大男儿的信心之后,将所有上门提亲的人家都拒绝了个一干二净,坚持宁缺毋滥,一定要找到个合心意的儿郎。这同命相怜的一人一犬坐在书斋的窗台前仰望天际唉声叹气,吓跑了不少客人。
我深知她其实对我之前偏帮宋思甜而忽略了她颇有些不满,正想安慰她,却听得门口铃铛一响,又有客至。
南瑞二公主姜云翘和沈将军一前一后进了门。我这书斋这几日来了不少大人物,实在是蓬荜生辉。姜云翘身着常服,眉目凛然,看见我时表情又柔和了下来,多了些亲切。“夫人。”
我连忙拉着小妹向她行礼。小妹和元宵不约而同地盯着沈将军肩上的小黄,目露凶光。
小黄浑然不觉,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停在书架上大声叽喳:“丑女,笨狗!丑女,笨狗!”
姜云翘的表情略有些尴尬,沈将军抬眼,沉声道:“回来。”
注意,他说的是回来,而不是住嘴。
小黄歪着头打量了他一眼,没动。元宵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冷静,居然一声也没吭,只趴在地上闭目养神。
我也没多想,只忙着招待两位贵客。姜云翘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交到我手里:“我听沈将军说起令尊患上眼疾,这是南瑞国一些明目的偏方,希望能对令尊的眼疾有所帮助。”
我收了下来,感激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些异样。
这位南瑞的公主对我的这些示好举动,一开始我还当真以为只是因为投缘。如今看来,却正是想从我的身上找到五公主的线索。
虽然我知道五公主目前在苏家,但南瑞与我们的立场不同,决不能向她透露丝毫,只能继续装下去。
闲聊之中,姜云翘说起安锦,连连赞叹他十分有才干,若在南瑞,也必定是将相之才。我越听越纳闷,又想到她之前有意无意地提及南瑞的种种好处,结合在一起想,其实她的句句话中皆有深意。
也许她派人屡次夜探安府却不得,隐约也察觉了安锦不同寻常,想加以笼络,通过我来吹吹枕边风?
我心中思绪百转,姜云翘犹在滔滔不绝地围绕南瑞民风高谈阔论,话题转到自己养的各式珍禽异兽,又来了劲。
“只可惜夫人不能亲眼看一看。”她挺遗憾,忽然想到了什么,雀跃道:“见过沈将军的宝贝么?”
“呃?”我一惊。“当然没有。”
她转向沈丹定:“拿出来给夫人和萧姑娘瞧瞧。”
我和小妹大骇。“这-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大家这么熟,有什么不能看的?”姜云翘毫不在意。“他的宝贝可不一般。”
我不淡定了,没想到南瑞国民风居然开放到这种程度……
沈将军却依然很淡定,伸手就掏。我和小妹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我扶住椅把,小妹捂住脸,从指缝里偷窥。
他从袖中掏出一只椭圆形黑漆漆的物事,放在手心托住。——袖中?
那物事在他手心动了动,伸了一个小脑袋出来晃了晃,随即又缩了回去。
“乌龟?!”小妹的声调很怪异。
我恍然大悟。原来在南瑞的“宝贝”是指宠物的意思,跟杞国的含义相去甚远。我跟小妹算是虚惊了一场。
小妹回过神来,止不住大笑。“哈哈哈……居然……是乌龟……男人养乌龟……”
虽然我也觉得这位面目硬朗的将军养了个乌龟还随身带是有些好笑,但小妹这番言语很显然是不怀好意对沈将军进行的打击报复。我连忙阻止她再嘲笑下去,朝姜云翘和沈将军送了个满怀歉意的眼神。
姜云翘笑着解释。“这是将军的护体神龟,每次上战场都要带着的。”
沈将军僵着脸,把乌龟收回袖子里,瞟了小妹一眼。“粗俗无礼。”
“你说谁?”小妹怒气冲冲要上前,被我手忙脚乱地拉了下来。
姜云翘眼神怪异地看了沈将军一眼,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估计她要传达的意思是:看到没,他又开始说成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沈将军……
四十一
夫君谋 章节34
章 十三公子
小妹怒目而视,沈将军维持面瘫状,不为所动。气氛僵硬了许多,姜云翘只得起身告辞。沈将军朝站在书架上的小黄招了招手。头顶黄毛的鹦鹉不甘寂寞地从书架上盘旋而下,嘴里嚷嚷着:“无礼,无礼!”它盘旋了一圈,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元宵的头上站牢。
元宵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目露精光。
小黄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危机将至,还在得意地指点江山。“笨狗!丑女!无礼,无礼!”
元宵圆滚滚的身躯突然一跃而起,那么一伏一蹦,将小黄成功扑倒在身前,两只前爪牢牢地按住它的翅膀,扯下几根羽毛。
小黄惊慌失措地挣扎却毫无作用,只得恐惧地大叫:“救救小黄……公主救救小黄……”
元宵张大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小黄尖叫了一声,居然厥了过去。
我们四人看得目瞪口呆。
“真是条……好狗。”姜云翘喃喃。
小妹把小黄从元宵的爪子下提了出来,摇晃了几下,得意道:“叫你乱骂本姑娘?知道咱们的厉害了吧?”
元宵踌躇满志地朝我走来,一屁股蹲在我身前,睁大了眼看着我,仿佛得胜归来准备接受鲜花和掌声的将军。然而它刚把小黄吓晕了过去,二公主和沈将军还在旁边,我不好表示什么,只得在它头上揉了揉,暗示它待会儿再来领赏。
“实在抱歉。”我朝姜云翘和沈将军笑笑。“这狗不懂事儿……”
话音未落,在小妹手中的小黄忽然一个鹞子翻身挣脱了小妹的桎梏,反而拍着翅膀往她手上啄了一口,小妹的虎口顿时冒出了血珠。肇事鸟飞回沈将军肩头,趾高气昂。
“自作自受。”沈将军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不知道说的是鸟,还是小妹。
小妹气得眼眶里包着泪,瞪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
然而沈将军又折了回来,掏出一只小瓷瓶放在桌上。“这是伤药。互不相欠。”说完,依然毫不在意地往外走。
小妹一把捞起来,朝沈将军的方向狠狠丢了过去,正中他后脑勺。“不——稀——罕!”
沈将军的背影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姜云翘咳了咳。“沈将军那人就这样,不懂表达。萧姑娘别放在心上。”
小妹仍在忿忿,元宵突然狂吠两声,沈将军肩膀上的小黄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栽下去。
经过这一场闹剧之后,小妹更对天底下的男人绝了望。想想也是,如果你连续碰到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软饭书生,一个外表华丽一肚子坏水的奸邪东宫,再加上一个冷冰冰毫无情趣偏偏还毒舌的面瘫将军,任谁也要崩坏了一腔少女柔肠。
元宵倒是重拾自信,在战胜了胆敢向它挑衅的鹦鹉小黄后,它走路的姿势明显雄纠纠气昂昂了许多,连饭量都增至平日的两倍,甚至以保护者的姿态进驻书斋,每日守在书斋门口对来访客进行严密的审视。
这么一来,自然使得书斋里本就清淡的生意雪上加霜。我威逼利诱装可怜,好容易才把这只自信心爆棚的狗给劝回桌子底下蹲着,书斋的生意却仍然一日不如一日。虽然安家实际上并不依靠书斋的生意过活,但生意不好,倒显得我经营不善,实在不是个精明的好媳妇。公公没说什么,安锦自然更无所谓,我自己却挺自责。
我不是经营的那块料,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什么主意,只好回家向万能夫君安锦讨教。安锦趁机提出这样这样再加那样那样。
为了振兴书斋,我只得忍辱负重,答应了这禽兽的要求。
禽兽得逞之后,心满意足地在床榻上躺成个颠覆形象的“太”字型,摇头晃脑道:“人必扬其长,才能得益。”
我豁然开朗,随即悲愤不已。就为了这两句夫子早就教过的话,让这禽兽讨得不少便宜,实在无法不令人悔恨。
于是我在书斋前立了块告示牌,上斋特邀元宵十三公子坐镇,但凡购书者,可获得元宵十三公子亲笔签名一张;凡购书五本以上者,可获得元宵十三公子独家提供的美人相关答疑一条;凡购书十本以上者,可获得美人金笺小像一幅。
同时,我在书斋里隔了一张帘子,让雀儿穿男装坐在里头,假扮元宵十三公子。
书斋的生意骤增,超出了我的预期,第二天居然就排上了队。我完全没有想到元宵十三公子在燕丰城里的影响力已经大到这种程度,或者说美人的吸引力已经到了如斯境地。
最多人选择的是元宵十三公子的答疑。雀儿的手里握着我事先准备好的纸条,纸条分门别类,分别是关于各位美人的信息,她只要有选择性地将纸条递出就好,不用说话。这么做既不会露陷儿,也保持了元宵十三公子的神秘感。做完这些安排之后,我发现其实自己也很有进秘部做密探的潜质。
猜你喜欢